陈恨在前线平叛,李砚在后方坐镇。
朝里谁也不知道,他二人之间还闹过一出囚禁造反的戏。
旁的人来看,只是从前的皇爷与侯爷,把后背与要害都交到对方手中的交情,心意相通,生死不渝。
陈恨对他再不敢放肆,一封一封正正经经的折子传回长安。有的时候用镇远府吴小将军的名义,有的时候又用御史台徐御史的落款,却从来不用忠义侯的名头。
折子最末,看模样好像是随口一说,又好像是不愿意白白浪费那一两行空白,陈恨怀着一点点小心思,问起李砚的饮食起居。
李砚大概是怨他,一句话也不回,一道道旨意规规矩矩地发下来。
但是李砚在正经事情上从来不亏待他。
江南发回去的折子,不论是借谁的名儿,李砚事事允准;江南的军饷占了国库的一半,是李砚不顾朝臣反对,一意孤行换来的。
江面上战船的桨声烛影,养居殿里的青灯壁冷,没有青鸟传信,只有马鞭扬起道上轻尘,送去公文。
就这么过了一年,到永嘉四年。
陈恨用一年时间,以江南十八座城做饵,不知不觉地把闽中叛军分裂在几个地方——这是从前在吴端的军营里排列沙盘的结果,他想不出再好的法子。
剩下最后一座城,他安排的是自个儿母家所在,舆图上连名字也没有的青陂。
这一年来江南军队半守半退,一步一步将叛军往瓮中引。到了这时候,正是叛军气焰正盛的时候,青陂也是最凶险的所在。
陈恨想着他得亲自走一遭。
也不敢让吴端或是徐醒知道,他是知道自己的命数的,怕一不留神害了他们。
划了一小半的人到麾下,陈恨换下一年来常披的甲胄,趁着夜里,素衣渡江。
只是他没想到,徐醒会早早的就知道这件事,还不动声色地一路跟着他。
那时候陈恨站在船板上吹风——在将士面前,他不能做出一副蔫蔫的模样,不能趴在栏杆上,所以他只是拍遍栏杆。
徐醒背着手,踱着步子从他身后走近:“侯爷带着人,这是要去哪里?”
陈恨被他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后,道:“你怎么……”
“夜里江上风大,给侯爷送衣裳来。”
陈恨却不理他,一转身撑手,坐到了栏杆上,晃悠着双脚道:“马上又要入冬了,你还是注意着自己的身子罢。”
“你也该……”徐醒顿了顿,约莫还是不大习惯说这样的话,“注意些才是。”
陈恨显然是没听进去,随口应了一声:“嗯。”
“其实一年多来,布置的也差不多了。要不……”徐醒还是顿了顿,才继续道,“让皇爷召你回去罢?”
陈恨摇头。任务没有完成,这是他的命数。
“你不想回去,还是皇爷不想让你回去?”
“是我不想回去。”
徐醒重弹几年之前的老调:“我早说过,你不该当这个忠义侯。”
而陈恨竟点着头应了:“我也觉得。”
“皇爷手里也不只有你一个人。”徐醒抬眼看他,轻声道,“其实你要是辞爵……”
陈恨没听太清他的话,从衣袖里随便摸出来一块随手捡的碎瓦片,往水里丢,打水漂玩儿。碎瓦片扑通扑通的响了好一阵,才终于落进水里。
他说:“我就是在掖幽庭入奴籍,也比在这儿当忠义侯好。”
在掖幽庭入奴籍,整日在宫里晃荡来晃荡去,高兴的时候给李砚磨墨,不高兴的时候把墨抹到李砚脸上。
事情全不像现在这样,他多自在。
陈恨原本坐在船舷栏杆上,猛地往后一翻,险些就掉进江水里。
亏得徐醒反应快,迅速把住他的手,把他给拉回来了,颇恼怒地问他:“你做什么?”
陈恨低头憋笑,卖乖道:“是风吹我。”
徐醒皱了皱眉,把他从栏杆上拉下来:“天也不早了,侯爷回去睡罢。”
*
此处该是他的劫数所在。
再有几世,他都该在青陂附近应劫。
实在也是命里该有的对手,这回攻城的,是贺行。
一步算错,陈恨错估了叛军来的时候,被东北边水面上来的贺行杀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是诱敌入城,现下贺行反客为主,一城都是来不及撤走的妇孺,紧闭城门,通外的水道也临时封了,只能仓促应战。就算得了机会,也绝不敢贸然出战,只是死守。
因着时候算错,叛军围堵得水泄不通,外边的人全收不到信儿,里边的人也递不出去消息,谁也不清楚青陂的战局。
城中军民苦守,勉强撑了两个月。
贺行这家伙上战场也绝不披甲胄,跨着马,站在城墙那边,用平日里和着琵琶声唱曲儿的清朗声音——劝降陈恨。
劝他不必苦苦支撑,说他一介文臣不该在这儿,不如安坐后方,乐得清闲。
陈恨站在城墙上,右手扣紧了腰间长剑,面色苍白,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两边人靠小卒喊话,这时候贺行话毕,陈恨这边的人问他要回什么话。
陈恨拧着眉,轻声道:“就跟他说:‘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军阵前骂战,数这句话最好用。
这边才传完话,下了贺行的面子,贺行一抬手,身后的军队便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陈恨反手抽出长剑:“守城。”
这一场打得久,一直耗到大半夜的时候,两军才暂时歇了火。
城墙下点了火把,陈恨正用咬着细布给自己包手上的伤口。徐醒从城楼上下来,借着火把的光看见他,脚步一顿,便走过去了,接过细布,帮他包扎伤口。
“这样守下去不是个头儿。”陈恨也凑过去看自己的伤口,“我们这边没关系,就是没来得及撤出去的百姓。”33ýqxsś.ćőm
“侯爷怎么想?”
“到时候我让几个副将陪着你,你带着城中百姓,往循之那边走。”
包好了伤口,徐醒抬眼,眼中映出火光,看着他道:“那侯爷呢?”
“我断后。”
“这件事日后再议。”
日后再议,陈恨原本就没想着和他议,只道:“徐枕眠,当初我就没想要你跟着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徐醒忽然把住他的手,“你敢?”
“好好好。”陈恨将手抽出来,往边上挪了两步,敷衍他道,“那就再说罢。”
默了许久。
大约是觉着方才说的话重了些,徐醒道:“我不是有意……”
陈恨却想起自己扯着贺行掉进江里那一回,也是在这附近。他想着,此处恐怕就是他的劫数所在。
一时心有所动,陈恨低声道:“徐枕眠,要是我死在这儿……”
徐醒抬眼看他,只听见陈恨继续道:“别上折子告诉皇爷,别叫他知道。”
“胡说什么?”徐醒强自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做安慰,“侯爷只等平了叛,回长安听赏罢。”
陈恨却似全没听见他的话,垂着头,仍是道:“你、或是循之,或是苏元均,到时若是能帮我收个尸,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没太多的讲究。”陈恨抿了抿唇,“别让我一直泡在水里就行。烧成了灰,洒在哪片江河湖海里都好,就是别洒在黄河里,黄河水浊,你懂得的,这对文臣是轻侮。”
“其实收不收尸没什么,最要紧的还是——”
“别叫皇爷知道我死了。”陈恨似是自顾自道,“其实我也知道,我要是死了,这事情瞒不了皇爷多久。我只求瞒他到战乱结束,没得因为我,平白影响了战局。”
徐醒不语。
“枕眠。”陈恨用手肘碰碰他,“正巧你在,我再求你一件事行么?”
徐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点头:“你说。”
“要是哪天瞒不住皇爷,叫他知道我死了。别让我的什么东西落他手里。”陈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是把我的尸首烧成了灰,千万千万别落他手里。”
“怎么?”徐醒轻笑一声,“你同皇爷原来不是同心?”
“我是同皇爷一条心,但是死人没有心。”陈恨道,“我什么东西都不留,皇爷很快也就忘了我了。要是给他留下什么,他恨不能日日带着,那怎么行?”
特别还是骨灰这种东西,李砚要敢随身带着,夜里睡觉还放在床头,李砚不嫌难受,他还觉着难受。
他不愿意。
不愿意总被李砚惦念。
但是想想,李砚那人,恨不能拿条链子把他锁在榻上,要是给他知道人死了,留下什么东西,用什么手段也要弄到手里。
“你要是让我落到他手里,我做鬼也不放过你。”陈恨轻声道,“他要是非要,你就帮我跟他说——”
“‘活着的时候,我把我自个儿都给他了。现下我死了,只求他还我个清净罢。’”
陈恨再明白他不过,这话要是给李砚听见,李砚能气得拔剑杀人,也就顾不得别的什么了。
*
上回哄徐醒说日后再议,其实陈恨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
城破那日,几个副将架着徐醒,把他一个从来都病蔫蔫的文人给拉走了,就算是为城里百姓,他也该走。
而陈恨在城楼那边挥剑御敌,烟尘迷了眼睛,竟也不回头看一眼。
在城中且战且退,青陂北面临水,后来便转了水战。
陈恨立在船头,忽然想起因果命数,这就是他的命数。
他合该死在此处。
来不及再想别的,又是一场苦战。
贺行死性不改,还想着招降他。步步紧逼,身边的将士一个一个的倒下去,陈恨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大概是贺行下命令要活捉他,战败之后,陈恨又一次被带上了贺行的船。
那时已过了一夜,将将破晓。
手中长剑被夺去丢进了江里,陈恨浑身带伤,站也站不稳,被人提着,丢到船板上。
贺行在他面前蹲下,提着他的衣领,对上了目光,轻声唤他:“先生?”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是劝降。
陈恨浑身都疼,双手撑着,支起半边身子,倒像是求他:“我能不能……拜别旧主?”
贺行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将手指上沾染的血污抹在陈恨脸上,仔仔细细地将指尖抹干净。他笑了笑,好半晌,才恩赏似的一扬下巴:“去吧。”
陈恨便扶着船舷,勉强站起来,一步一步往船头挪,最后是扑倒在船头上的。
西北望长安。
他双膝跪地,整了发冠,还正了衣襟。双手一振,抖落出烟尘,随风散在夜里,化作满天的星点。
其实他好久都没有跪过李砚了。
三个叩首之后,面上泪水将方才贺行抹上去的血污冲净。
贺行迈着步子,在他身后站定,架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扶起:“先生。”
跪着的时候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陈恨借他的力,顺势站起来,借衣袖掩着,将匕首从贺行的后背送进去。
温热的鲜血溅得他满手都是,陈恨再一次同贺行跳了江。
跌入冰冷的江水中时,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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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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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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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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