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一行少年骑着单车飞驰在十里街后边稻田旁的马路上。
这个时间点这条马路几乎没人出没,偶尔有人在田里干农活,一般也走小路。
一行少年在无人的田野边招摇地展开双臂,任由呼呼的风灌进领口,把衣服吹得鼓鼓的。
李昌宇骑在第一个,此时他正张着双臂仰头兴奋地叫唤:“喔呕喔呕喔呕”
后面两人也展着双手自如地一路往前骑。
霍歌坐在硌屁股的前杠上看着前面三人的背影问韩也:“你能不握车把手骑吗?”
“废话,”韩也垂眸扫一眼,霍歌此时正懒洋洋地伏在车把前,他只能扫到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图,韩也率先补充一句:“带着你不方便,车头不稳,容易摔。”
霍歌因为趴着,嘴巴捂在袖子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回应。
听到这声回应,韩也却不乐意了:“冷笑什么意思?你要不怕摔也行。”
周末都没睡到懒觉,长期睡眠不足的霍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稍微坐起来一点,无精打采道:“我没冷笑啊,你还是算了吧,我怕你把我摔了。”
这话韩也听着更不乐意了,他瞅了一眼前面骚包的几个人说:“坐好了啊,等会车头不稳,你别乱晃。”
说着说着双手就脱了把。
一开始还是稳的,霍歌伏在车把前一动不敢动。直到骑了一小段路后,见韩也平衡能力还不错,霍歌保持着一个姿势有点难受,于是轻轻动了下,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然而就因为这一小幅度的晃动,瞬间使平稳前行的车头失去了重心,车把往右侧别过去。
等韩也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扶上车把时,车头已经彻底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而后载着他两左摇右摆地晃了个s形。
霍歌坐在前杠经不起晃,车子往一边栽的时候差点把他甩出去,还好韩也及时揽住了他,也因此失去了把控车把的机会。
于是单车彻底不受控,眼瞅着就要往稻田里冲下去。见势不对,韩也只好一脚踩地,先把霍歌拉下来。然而他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跨出来,就见霍歌紧抓着冲下路肩的单车不放,于是后车轮打了个轱辘,直接把韩也拌了个正着。
韩也被车子一拌,另一条腿没有着力点,在半空划拉了好几下。直到车子往下冲了去,他才顺势一屁股坐到了路肩下的斜坡上。而他手中紧紧揽着的霍歌也一脚踩空栽到了他身上。
接连两下重创,韩也疼得抽了口气,而后就听见身后一阵爆笑。
从单车失去平衡到冲下麦田,前后加起来不过六七秒钟的时间,两人显然都被这一出搞得有点懵。
不过韩也是被砸闷的,屁股现在还火辣辣得疼。还好有个滑坡给了他一点缓冲,不然直接摔下去估计屁股就成两半了。
这时身后的爆笑忽然拐成两道惊呼。
韩也回头看了眼,就见白惑和吴志杰两人因为看他们热闹而撞在了一起。
马路上仅剩唯一完好无损的李昌宇在猖狂大笑。
回神的霍歌也往他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等收回视线后,他二话不说就从将近九十度的斜坡上一跃而下。这种近乎垂直的角度下,他一动顺带牵动了韩也,等他跳走之后,韩也像滑滑梯一样直接滑到了地底。
两人面面相觑:“……”
霍歌憋住笑,朝他伸出手,来了个恶人先告状:“你不是说不会摔嘛。”
韩也一把抓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而后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摸,裤子后面湿湿的,沾了点泥:“摔到你了?你整个都砸我身上了,还让我体验了一把久违的滑滑梯。”
霍歌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头友好地提了个建议:“那……我帮你揉揉?”
闻言韩也手上动作一顿,视线滑过去,心猿意马的同时见霍歌脸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神色,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恼怒。
下午的十里街一向没什么人,然而今天的街边却出乎意料的热闹,人们扎堆围在一块,脸上带着对街坊邻里八卦琐事的热衷与兴味。
经过扎堆的人群时,吴志杰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听到几个关键词时,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连忙扶着车把,追上几个发小:“靠,不得了,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听到了什么?”李昌宇兴致缺缺地捧场了一句。
这种邻里乡亲间的八卦最无聊了,他都听得多了。无非就是谁家的儿子怎么了,女儿怎么了,也不知道这些大妈大婶哪来那么好的兴致,对别人家的琐碎总能抱有十万分的热情。
“你们还记得白俊峰吗?”吴志杰问,说着他想起什么,脑袋转向白惑,“对,就是你们白鹭巷子里的。”
李昌宇插嘴道:“废话,当然知道了,咱们小时候不是经常一块玩。不过他出去念大学了吧,他以前读书成绩就挺好的。”
“你们知道我刚听到了什么吗?”吴志杰卖了个关子,“关于白俊峰的。”
“什么?”白惑问。
他家和白俊峰家里就隔了几户人家,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白俊峰大了他三岁,小时候还仗着自己年龄大,老爱逗他玩。
吴志杰吞咽了一下口水,一脸不敢置信:“听她们说白俊峰是同性恋,好像因为被父母发现了,大吵了一架,现在家里面还在吵呢。”
“同性恋?”李昌宇惊讶地反问一句,脸上有短暂的迷茫,而后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我靠……所以他喜欢男的?”
“嗯嗯,”吴志杰飞快地点点头,“第一次听到真的同性恋啊,要不要去看看。”
白惑没说话,直接骑上单车飞快地拐了个弯而后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巷直往白鹭巷。
见状李昌宇和吴志杰紧随其后,蹬着轮子一路追了上去。
霍歌不认识白俊峰,所以对他的八卦和性取向没什么兴趣,见韩也也没有要去凑热闹的意思,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问:“我们回家?”
然而对方似乎在走神,霍歌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像是回过神,神情略显迷茫地看着他。
见状霍歌问:“你在想什么呢?回家还是去凑热闹啊?”
韩也垂下眼,按了按太阳穴,忽然觉得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去看看吧。”
白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告知自己儿子和一个男的搞在了一起,当时听对方说的时候一万个不相信,气得他差点跟这满嘴跑火车的人打起来。
然而对方极力坚持自己真的亲眼所见,昨天白俊峰人就在青市,见他一口咬定,大家逐渐把怀疑的目光挪向白父。他脸皮子薄,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直接一通电话拨了白俊峰,打算当场立破谣言。
然而得知的却是儿子亲口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白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当场勒令他回家。
于是消息就这么传开了,白父提着棍子在家门口等儿子,父老乡亲纷纷上前劝说,
此时白俊峰家门外的巷子里都围聚着不少还没散开的邻里乡亲。
几辆单车穿过狭窄的弄堂停在白俊峰家门口。
白家大门紧闭,哪怕隔着一个院子,几人都能听到白父气沉丹田的怒吼。
甚至连棍条抽在皮肉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尽管如此,身后的小巷里还是不断会传出旁观者凑热闹心态的碎嘴。
“你们说什么毛病会喜欢男的啊,咗咗,这老白可怎么办啊,这能治得好吗。”
“哎,可惜了,这小伙子从小就聪明乖巧,怎么长大会有这种毛病。”
“这小孩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我一直觉得他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各种恶意的揣测不断被放大。尽管大家明知道白俊峰从小就是一个礼貌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可仅仅只因为这一个性取向,就好像过去的一切全被抹杀掉了一样,甚至无端端给他多增添了几条莫须有的罪名。
白惑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行为非常不可理喻又难以理解。
为什么有人的无知能到这种地步。
他忍了一会儿,然而当听见身后对同性恋的无端指责和谩骂时,还是没能忍住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正义感:“各位阿姨,大家都是从小看着俊峰哥长大的,就算他是同性恋,他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如果你们真不了解,麻烦回去问问你们家孩子再来说三道四。”
见白惑都站了出来,平常艺高人胆大的李昌宇当仁不让:“对,吴阿姨,你自己儿子小时候读书多差,不都是人帮你儿子补功课的,你现在在背后这么说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被他指名道姓地点出来,吴阿姨喉头一梗,讪讪地地环视一圈,对他说:“小宇,你怎么说话的?阿姨平常对你也不差吧。”
“是不差,”李昌宇指了指白家紧闭的大门里头,,咄咄逼人地说,“那您以前对俊峰哥也不差啊。结果呢,现在就在背后这么说他。以前是谁见一次夸一次懂事来着,怎么着,现在懂事在你眼里就变成了有毛病了。”
“李昌宇”话落,李昌宇听见来自亲爸的一声怒吼。
李父也是听说了点什么跑来凑热闹的,结果热闹没凑到,一来就瞅见自己儿子在表演。
见状他立马冲上前骂了两句,连热闹都顾不上看就把丢人现眼的亲儿子拎回家了。
李昌宇被他爸逮回家后,白俊峰家门口就剩下了四个男生。
其中一个还总在走神,一幅心不在焉的模样。
霍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韩也不太对劲。
按照他的性格,这种场面怎么着都应该蹦跶几下,反正不应该这么安静。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错?”门内猛地又传出一声咆哮。
接着他们就听见李俊峰不大不小的嗓门响起:“爸,性取向这件事我没法改,您要是觉得我错了,那我今天随您处置。”
“你”白父大喘一口气,怒吼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死性不改的不孝子。”
见状李母连忙拦上前:“你干什么,你这么打下去是真想打死你儿子啊?”
李父猛地一把甩开她:“慈母多败儿,这就是你惯的,这种儿子不如打死算了。”
棍棒抽打的声音传到院子里。
吴志杰听得心惊胆战的,一把抓着白惑的胳膊:“听着好疼啊,这么打下去真的不会出事?”
“不知道,”白惑紧紧拧着眉,“他爸观念一直都挺封建的,以前跟我爸喝酒聊天的时候就能听得出来。更何况这种事还发生在自己家。”
“同性恋……听着很恶心吗?”这时韩也忽然出声了。
说话间其余人同时转向了他。
吴志杰拧着眉,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倒不觉得恶心,但我肯定不会喜欢男的。”说着他像是表态似的强调,“不过我也不排斥这一类人啊。”
白惑没说话,眼里带着几分疑虑和某些意味不明的思绪,注视着韩也。
韩也转而侧向霍歌,眼眸微黯,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才问:“你觉得呢?恶心吗?”
说话时不知为何,嗓子略微沙哑。
这样的韩也与平时不大一样,他转过来时,身上仿佛带了一股凌厉的攻击性。霍歌莫名觉得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对方扼住命运的喉舌。
霍歌不由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说:“不恶心啊,性向本来就是自由的。”
说罢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他又强调道:“哪怕你喜欢的是头猪,我都不会嫌弃你。”
他的回答通常能让人无言以对,韩也喉头一梗的同时,内心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些想不明白理解不透的东西好像在刹那间拨开云雾见了青天,越发清明起来。
韩也看着霍歌,望进那对又深又亮的眼底,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后他赞同地点点头:“对,我喜欢的就是头猪。”
见他这么配合,霍歌有意调节他的情绪,笑着调侃说:“放心,你喜欢的就算是头猪,也是头漂亮的小母猪。”
“……”韩也一时间有点无语,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才说,“嗯,还是头戴着大红花的小猪。”
“小歌阿也我买了水果,出来吃水果。”
院子传来韩东民回来的动静时,霍歌刚洗完澡,等擦干头发,收拾完毕去大厅时,韩也已经懒叽叽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了。
他翘着二郎腿,手上端着一盆提子在吃,活像个大爷。
韩东民走出来一看见他这个样子就开始吼:“你看你坐得像个什么样子,别光一个人吃,给小歌一起分。”
韩也嘴角微微一扯,心道还用你说,朝霍歌招招手。
后者走到他身边坐下,从他手中的盘子里捻起一颗提子丢进嘴里。
厨房里,韩东民笑着跟他们聊最近发生的趣事,聊完想到什么,手擦着围裙走出来,“你们今天听说了吗?”他说着看向韩也,“就是你们小时候一直叫俊峰哥哥的那个小子。”
韩也兴趣缺缺地应一声,替霍歌端着盘子。
韩东民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总之一看见他这种什么都置身事外的样子就来气,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而后在他两身边的小沙发坐下,捻了一颗提子说:“白俊峰那小子,从小看着就斯斯文文的,我以前都羡慕死老白了。谁想到啊,他儿子居然喜欢男的。”
见他俩一点反应都没,韩东民愣了一下:“你们也听说了?”
霍歌刚点了点头,就被旁边的韩也打断了动作,他说:“喜欢男的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嘿,你这臭小子,”韩东民气得都想抽他,“你会不会跟你亲爸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韩也背脊坐直了点,“我说认真的,他喜欢男的跟你们都有什么关系啊,你们稀奇得跟见了变性人似的。”
“那见了变性人我还没这么稀奇呢。”韩东民又捻起一颗提子,“主要不就是没见过男的喜欢男的。”
说着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摇摇头不敢相信地举例子给他们说,“你们自己想想,一个男的喜欢另一个男的,以后还天天住在一起,”他说着还比划手势,“像一对夫妻一样,比如你们两个,你们自己想想要是以后天天住在一块,一辈子像夫妻一样生活着,听着吓不吓人,啊?是不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韩也盯着他爸看了几秒,要不是他脸上挂着灿烂又天真的笑,他都想要感叹一句他爸真牛逼。
想着韩也不明意味地嗤笑了一声。
一顿晚饭吃完,想着好几天没跟两个儿子唠唠嗑,再加上两人关系现在看着有所缓和,韩东民拿了点酒打算跟他们扯扯闲。
当然,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霍歌现在的情况。
他刚倒了一杯酒,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韩东民接起来听了几句,眉头就皱了起来,还一边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
挂了电话,韩东民简单给他们解释几句,回房换衣服去了。
这通电话是他以前一个兄弟的老婆拿他兄弟电话打来的,两人正在吵架,闹得不可开交,兄弟老婆正寻死觅活地要跟他星弟拼命,想让韩东民过去评评理。
原因是他这个兄弟好赌,把家里存款都输了个精光,现在开始打起房子的主意了。
换完衣服走出来,韩东民跟霍歌说了好几句抱歉,又一脸无奈地感慨这个兄弟真不是个东西,以前还劝他一块跟他去赌。
韩也闻言抬头瞅他:“那你怎么没去?”
“还不是因为你,”韩东民没好气地说,“生了你之后你妈身体不好,我再不挣钱,你得饿死。而且我怎么会不懂,天上哪会掉什么馅饼,顶多掉个一大窟窿的陷阱。”
见他推门离开,韩也冷声嘁了一声:“什么都赖我。”
霍歌自认现在挺了解韩也的,一般他这种表情多半心情不太好,而且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样的韩也确实给人一种孤零零的感觉。
这一瞬间,霍歌似乎明白了韩也和韩东民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
“韩也,”霍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你在难过吗?”
“没有,有什么好难过的,都已经习惯了。”韩也一只手支着脑袋,视线转过去看他,语调懒懒的。
“习惯了就不会难过吗?”霍歌问。
他说着眼神中的光忽地黯下来,垂下眼睑,整个人好似被一种看不见的孤独感包围。
这幅样子跟他之前喝醉酒发呆的模样如出一辙,韩也微微一怔,垂眸沉思片刻,而后起身坐到他身边一把勾住了霍歌的脖子。
韩也望向屋檐下露出一小个边的夜空,笑着说:“你奶奶以前告诉我,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她说,我妈虽然走了,但她并没有丢下我,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然后派人代替她来到我身边陪伴我。”
说到这,韩也忽地笑得更灿烂了:“奶奶还说,让我好好对我未来老婆,那一定是替我妈妈来爱我的人。”
“啊,这个说得有点远了,”韩也的视线一直望着屋外的天空,眼中盛着的光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以前我没听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好像明白了点。”
说着停顿半晌,对着夜空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转过头与霍歌对上眼,他那双一贯清冷孤傲的眼中含上了平日里少有的缱绻的温柔:“你来了,我开始相信奶奶说的话是真的。”
晚上躺在床上,韩也难得失眠了,盯着天花板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
直到夜里一点多,听见隔壁屋子传来趿拉着拖鞋走路的声音,而后霍歌似乎去了趟厕所。
他平常这个时间点基本都睡了,所以还挺意外霍歌这么晚居然还没睡?
又发了一小阵呆之后,韩也听见霍歌轻手轻脚的关门声,而后没做过多犹豫,他拿起手机给他发了短信。
韩也:你在干嘛?
霍歌:?
消息回得还挺快,韩也心道。
韩也:听你房间一直有声音,睡不着?
霍歌:嗯,你呢,你怎么也没睡?
韩也:失眠了。
霍歌:你这种心大到九霄云外去的还能失眠。
韩也:。。。
韩也:想事情。
霍歌:一点多了,别想了,早点睡吧。
盯着这几条短信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后,韩也重重搓了一把脸,而后发泄似的拿起杯子罩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后,他依然毫无睡意,颇有些自暴自弃地坐起身。
又重新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后,在输入框敲敲打打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一条信息。
韩也:你睡没?
霍歌:没。彡彡訁凊
韩也:哦。
韩也:那我去找你。
霍歌刚打完一个哈欠,韩也就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床边,一点没客气地抬抬下颌:“过去点,给我让个位。”
霍歌闻言慢吞吞挪了一下位置,韩也非常自觉地掀开被子,像条泥鳅一样呲溜一下就钻进了被窝,一点没带见外的。
一趟进被窝,鼻息间溢满霍歌的气息,韩也顿时满足地一声叹:“还是你这好,舒服。”
霍歌睨了他一眼:“那要不我们换个房间?”
韩也:“主要是一个人孤独,和房间没关系”
“孤独?”霍歌诧异地重复一句,笑了,“一个人住了十多年了,现在感觉孤独了?你是不是快到春天了。”
韩也盯着他,心说还真是。而后见他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捻起mp3另一头塞进耳朵里:“在听什么?”
耳机里没音乐,韩也在被窝底下碰碰霍歌的手:“放给我听听。”
霍歌看了眼闹钟上的时间,按了mp3的播放键,震天的音乐从小巧的耳机中流泻而出,韩也猛地一扯,而后掏了掏耳朵:“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霍歌顺手把另一只耳机从他那儿扯回来,塞进自己耳朵里,“关了灯之后听,会有另一番意境。”
“有个屁的意境,”韩也一把扯掉他两只耳机,“我跟你说,我姥爷五十多岁的时候耳朵就不好了,跟他说话贼费劲,得凑到他耳边去大吼。关键你吼了他还没听懂,你跟他说晚上好啊,他跟你说吃过饭了。你跟他说今天天气真好啊,他问你等会是不是要下雨啊。”
闻言霍歌噗嗤就笑了出来:“你在给我表演单口相声呢?”
“骗你干嘛,真的,”韩也翻了个身,侧向他,“我以前跟我姥爷交流真就这么费劲,我可烦了。不过等他离开了,回想起来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混账,怎么不能多点耐心。”
这氛围转换得太快,霍歌把玩着耳机线没说话。
他坐着,韩也躺着,看着他的时候韩也需要微微仰头:“所以你当心点,等你一把年纪了,到时候可怜的就是你老伴。想象一下这画面,你老伴问你,老头子,今天吃什么啊?你说,什么,今天不给我吃饭?你老伴说,走,咱们去遛个弯。你说,哪来的狗啊。”
说着说着韩也把自己给说笑了。
“我发现叔叔没说错,”霍歌把mp3塞到枕头下,“你小时候就应该去学相声。”
韩也不明意味地勾了勾唇:“我这不是在替你未来另一半未雨绸缪。”
“那我替她谢谢您?”霍歌说。
韩也忽然盯着霍歌看了半晌,而后略带试探地问:“你说,同性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啊?”
霍歌打了个哈欠也缩进了被窝,大概是困了,他的语调有些慵懒:“我以前看过一篇杂志,上面说造成同性恋的因素有很多,比如遗传、后天环境或者内分泌因素等等原因。他们针对国外的一些同性伴侣做过研究调查。有人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有过一些特殊经历之后才从异性恋转为同性恋的。不过部分心理学家医学家认为,性取向是无法被矫正的,所以是天生的。”
说完半晌韩也都没出声,霍歌转头看他,见他正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霍歌轻轻问了句:“睡着了?”
“没,”韩也也轻轻答了一句,而后睁开眼与他对视,“你为什么会看这种杂志?”
“这是我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内容,觉得还挺有趣的,就看完了。”霍歌说。
韩也哦了一声之后又沉默了许久。
两人静静躺在一块,静谧的夜色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韩也感受着霍歌的气息,感受着他躺在身边的温度,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不知道霍歌会不会已经睡着了,韩也忽然睁开眼睛,嗓音略微沙哑地说:“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谁,总觉得喜欢是一种挺累赘的情感。”
“为什么?”霍歌问。
“比如我爸妈。我妈以前家庭条件还不错,但因为喜欢我爸,坚持嫁给了他,结果身娇体弱吃不了苦,生了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韩也说,“见过挺多人的吧,喜欢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不喜欢的时候打得死去活来。喜欢好像是一种挺拖累人的情绪,所以觉得没什么意思。”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霍歌开口,韩也又说话了:“诶,你说你长那么好看,还能找到比你好看的女朋友吗?”
一听到好看这个词,霍歌就不自觉眯起了眼,眼神不善地转过去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我和女的放在一起比?”
“不是,”韩也闻言立刻否认,“你别这么敏感啊,我只是想夸一下你,夸你漂亮也不是说你像女的啊,我完全把你当男的。”
听到这话,霍歌猛地支起胳膊:“你有病啊,我本来就是个男的。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让你见识见识男人的力量。”
说着一只手伸过去,扼住了对方的喉口。
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温度和触觉,韩也不自觉滚了一下喉结,嗓音也放轻了:“信,让我见识一下。”
听听这欠揍的话,霍歌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就这啊,”韩也挑衅地笑说,“这哪里有男人的力量。”
啧,霍歌心说这人真不是一般的欠。而后把手往底下一掏:“真要见识男人的力量?你信不信我手下一用力,啪地一声把你蛋捏碎了。”
韩也脑子一瞬间炸开了。
其实霍歌没真掏进去,就是意思意思放在那上面,故意吓唬他。
但这对刚搞明白自己心思的韩也来说,已经算超负荷了。
不心猿意马是不可能的。他把手放过来的一瞬,他脑子里都已经开始脱裤子了。
见韩也不说话,霍歌躺了回去,打个哈欠就准备酝酿睡意。
这时韩也却突然扑了过来。
寂静的夜色里他的嗓音如同窗外的天色一样暗:“不行啊,你刚吃我豆腐了,我必须得讨回来。”
说着他手就放到了被窝里。
霍歌连忙伸手一拦,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儿,霍歌力气没他大,渐渐败下阵来。
不过韩也的手也只是轻轻搭在了他的腰间,不过他比较怕痒,刚好那儿比较敏感,每次有人一碰,他就忍不住笑。于是感受到那一丝触感,霍歌立马往后一缩。
见状韩也眉稍微扬,俯视着他,嗓音低沉暗哑:“怕痒?”
说着却手欠地轻轻挠了几下他痒痒。
霍歌感觉到肚子上一痒,连忙往后缩,脸上却控制不住地哈哈笑了起来,头发也被弄乱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韩也不由吞咽着舔了舔唇。
“你快松开我,”霍歌笑得有点喘,开始求饶,“我真的怕痒。”
“多怕?”韩也嗓音越发沉了,手上却还在变本加厉。
霍歌只好一边笑一边挣扎着求饶,那嗓音听着跟哭着在求饶一般。
他那一头柔软蓬松的头发更是被蹂躏得不像样。
哪怕毫无这方面的经验,男性的本能也不由给韩也带来了某些不可避免的想象空间。
哭着、求饶……
为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韩也别开脸问:“有没有人说你头发很像泰迪的毛?”
见他终于停下挠痒痒,霍歌稍稍喘了口气:“没有,你是第一个,想骂我你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韩也笑:“没骂你,夸你可爱。”
“那你的夸奖还挺别具一格,”霍歌说,“以后我懂了,夸别人可爱就说别人像狗。”
韩也扑哧一笑,顺势把头埋到了对方白皙的脖颈间:“别,我怕你说了有人揍你。”
“我这不是没揍你,所以你在暗示我?”霍歌说着仰起头,拨了一下韩也的脑袋。
他的头发全蹭到了自己脖子上,有点痒。
韩也不满他的举动,一把抓着他的手腕,而后脑袋又往上蹭了点,脸埋在他微微凹下去的肩窝处。
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韩也隐约闻到过几次,但大概是因为这一次贴在了一起,所以这回闻得十分清楚。
不是家里沐浴露的香,是一种很淡的清香,特别好闻。
韩也仔细嗅了嗅。
察觉到他的举动,霍歌身体一僵,不由愣了愣问:“你在干嘛?”
韩也闻了好一会儿才喃喃感叹一声。
“你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挠个痒痒还能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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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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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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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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