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折雪行走其中,两侧明珠映出粼粼水纹,方圆百里未有半点火。
充沛的水汽蒸腾出白雾,如瀑流淌,沉在长阶。
有携着暖意的风将外界水雾尽数隔离开,甚至连衣角袍摆皆是干爽。
沈折雪看向与他并肩而行的时渊,青年剑眉星目,鼻挺如峰,唇角微有抿起,以至于侧脸轮廓显得格外紧绷。
他们每迈出一步,这空荡的地牢便会响起阵阵回音。
沈折雪的指腹摩挲了一下时渊的掌心。
不论时渊在多久前就已接受了自己的父母并非寻常人家爹娘,他的出生更不被期望与祝愿,可再去仔细询问当年,亦不亚于撕开早已风干的伤口。
况且沈折雪可不认为魔主劫楼会讲出什么好话。
“师尊……”
时渊低唤一声,忽感臂间一紧,清凌凌春风化雨的气息便环了上来。
沈折雪抱了抱他,低声道:“时渊,以后有我。”
开导过无数学生的沈老师想要讲甚么大道理,自然是信手拈来,可有时那些话未免过于轻飘了。
他还记得在廊风城的郊野,时渊对宁朝说的话。
那时他虽是睁不开眼,但带血含恨的质问却一字不落地落在耳中。
桑岐说邪胎大抵多是本性恶。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无端的恶意和诋毁确实会毁掉一个人,憎恨与嫉妒更将人置于炭锅,如火烹煮。
相辜春的无知无觉或许是一种幸运,可不是所有人都会他那般的运气。
至少时渊没有。
可他依然长成了这样好的模样。
到底什么才能决定一个人——这是沈折雪从业多年来,也没有完全想透的一个疑问。
标准的解答有那样多的条条框框,却依然有千种人生,万种天命。
是时渊给了他一个新的付诸于现实的答案。
是我决定了我要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时渊静静靠着沈折雪,他微弯下身子,两人鬓角相贴,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他其实未与沈折雪说起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极其畏惧与人有肢体接触,最严重时便是给人看诊也要挂道帘子,倒让人误以为是哪家闺秀逃家跑出来当大夫。
邪流气息会令凡人呕吐噩梦,严重时甚至大病一场,他该学会避开人群,也该学会躲避推搡与棍棒。
当年那位教他医术的老道说:“这是心病,傻孩子,世上总有一个会喜欢你的人。”
相辜春第一次抱他时,时渊浑身僵硬,连呼吸都要窒住。
他头晕目眩,忍住了想要推开师尊的冲动,觉得惶恐且紧张。
然而奇迹般,在相辜春同样生涩的怀抱中,他慢慢放任自己掉入了那清溪浮载落花般的气息里。
那是一个温暖纯然的拥抱。
他从来想要的不多,不论是微生还是时渊,都清楚地知道,他不该奢求太多。
但从那一回之后,他便期待着师尊的下一个拥抱。
随着情丝重叠,后来他更是无法抑制地想要再多一些东西。他想与之并肩而行,不让师尊独自一人,想要去将他用力收在怀里,做许多堪称大逆不道的事。
这些绮丽心愿偶然在夜里跳出,于庭中所见三盏酒明亮的烛火里燃烧。
当莫回头明媚的冬阳洒落树梢,沉眠了一冬的种子有了生息,悄悄在潮湿的泥里抽了芽。
如今他再度得到了这个拥抱,心湖波澜,心弦拨动。
时渊抬起手轻抚着沈折雪的雪白的长发,手腕稍转,沈折雪顺势仰起头,却见时渊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唇上落了片温热的柔软。
沈折雪脑中轰然一声巨响,瞬息间什么想法念头皆消散了个干净。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千年以前,他请薄紫衣编织的那个梦中。
千里冰封的湖心亭,那个惊心动魄,震慑灵魂的吻。
他眼睫频密颤动,齿关一松。
抚在时渊背上的手指也骤然收紧。
水雾于风屏外翻卷缠绵,风灵贴上袖边袍裾,叮咚水声掩不住短促滚烫的呼吸。
待两道纠缠的气息依依不舍地分离,时渊低下头,额头正抵在沈折雪额间。
外界的水汽分毫不能侵扰进来,却像是变着法儿浸到师尊这双瞳中。
明亮清澈,如雨后春林。
沈折雪只觉自己一颗老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其不争气,偏感觉又是十分舒服。
如果不是他们在这地牢长阶上,且还有正事要办,他甚至想再来几回。
……唔,会不会太为老不尊了?
沈折雪脑子发蒙,乱七八糟的词一茬一茬地冒。
时渊定定看着他氤氲水雾的眼眸,那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无需识海通感,他皆能一一读出。
沈折雪恼自己不合时宜不着调,也气时渊不打招呼,他抿了下尚有红烫的下唇,撇开眼道:“走了走了。”
又低声嘀咕一句:“笨徒弟,亲那么重干嘛。”
时渊便觉他那满镯的天下奇珍,不及他师尊这一声的分量。
*
魔主劫楼深受仙庭术法反噬,再加之天道应劫,早在时渊夺位前便已整日在这地牢中待着了。
这暗牢似是专针对他的火灵根体质,久居其中必定痛苦不堪,但劫楼一副硬骨,尽管手腕不拘一格,却也未把自己置于太过狼狈的境地。
他因血脉感应到了时渊的到来,竟已化为人身,一腿曲盘一腿支起,坐在水灵环绕的地牢正中,撑着下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而在他那双妖异红眸看到沈折雪微肿的唇时,便“嗤”一声挑眉笑了起来,对时渊道:“不错嘛,你这眼光倒是随本尊,就好这仙气飘飘这一口。”
这话说得真让人想要揍他,沈折雪示意时渊不要被他带跑了话题,先道:“劫楼,你在天劫年南界白漠中发现的仙庭遗脉,那个小昏,可是时渊的母亲?”
劫楼玩味的表情凝在那张爬了半幅魔纹的脸上。
他微微调整了个姿势,道:“你也是仙庭的人?天劫年你不出来,现在出来管事,未免太过伪君子了罢。”
沈折雪却也不意外他会这样提,道:“千年以前含山阵下,我也没闲着。”
劫楼的目光变得深幽,红如心肺中最浓烈的一股血,他低声自问道:“千年前含山大阵,你是相辜春?”
当年魔族虽未直接参与大阵计划,但毕竟南界作为百姓的收容点,也需魔族配合。
劫楼身为魔主,即便并未被明确告知具体如何,对大阵阵眼的人选却也自有可以探知的方法。
而微生作为护阵人之事他虽得到消息晚了,到底也还是前往北界,在废墟中捡到了声息全无的微生。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折雪,视线在师徒二人间来回打转,末了落在时渊那方,轻慢笑道:“你俩倒是再续前缘了,真是……”
“你身上是仙庭术法,还有一线微弱的邪流气息。”沈折雪打断劫楼的扯皮,道:“小昏后来恢复了修为与记忆。”
他说的笃定,劫楼也疑心他是如何知晓,但再追究已毫无意义。
劫楼扬了扬下巴,道:“从来没有小昏,他叫时聆灯,仙庭明灯仙尊,你可听过他的名号?”
这下沈折雪倒是着实一惊,他虽是在梦中知晓了小昏眉上有灵纹,是仙庭封了名号的真仙,却不想他会是那大名鼎鼎的明灯仙尊。
其实仙庭并无上修界那般等级分明,真仙开智后才定得名姓,若是在修炼期间感知天道可遨游虚空,便会以“君”为号。
而若是再有所开悟,则会封为仙尊,这机遇可遇不可求,除了明悟大道,也还有一种情况出现。
那便是天道化灵。
一如时渊等人在灵舟上看到的云气,已算是极为少见的存在,何况是得人身而开智的灵。
剑灵好歹依托冷铁,纯粹的天道化灵更是屈指可数。
这些灵的修炼方式与旁人不同,且一生执掌一道灵脉气运,约莫能算是天道的协助者。
要说沈折雪的母亲明沉君便是在明灯仙尊殿前辅佐,故而以“明”为君号,所以沈折雪对这位明灯仙尊也更为印象深刻些。
难怪白漠中真仙即便浑浑噩噩,也会下意识追逐太阳而行,明灯仙尊便是日暖生灵,掌人间白日气运。
“时聆灯就是个混账。”劫楼的气息倏然一变,甜腻泡着血味的魔气在地牢的屏障内迅速膨胀,以至于那灵屏内的空气都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他赤着的上半身魔纹闪烁乌光,身体的轮廓也变得模糊庞大。
时渊抬掌加固了封印屏障的效用,劫楼已然半兽化的身躯逐渐复原,依然还是那健硕魁梧的身形。
他似乎从迷乱中挣出一丝神志,却是低声道:“呵,我与他已是一笔烂账,他是个混账,本尊亦……好不到哪里去。”
劫楼与小昏的初识就像沈折雪梦中所见那般,没有前兆,也无新意。
起初魔主劫楼一方面把他当做日后和仙宗交换的筹码,一边把他看成天劫邪流来时的一个工具。
仙庭真仙又如何,索性是一个痴痴傻傻的修士,他们魔族还养得起。
小昏的身份并未传出,魔族将其看成魔君的禁脔男宠,也没敢拿他如何,倒是伺候的宫人们喜欢逗他,没事儿爱找他聊天。
可这细皮嫩肉的真仙太过蠢笨,石头一般戳也戳不动,日日除了吃饭睡觉,便只知晓等在窗前。
魔族庭中不喜扶花木,摆的都是兵器架子,一到冬日便是萧瑟异常,光秃颓败,可他一望就是大半日。
魔宫里的侍从都说,这小傻子对魔君着实一腔痴情。
小昏的伤好的慢,魔主每日里给他送来药膳,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天材地宝更是流水一样运到这殿内,真是天大的恩宠。
但小昏分不清那些宝物的差别,他只是拖着伤痛的身子,在那可以一眼望尽庭院的窗前,等着劫楼的到来。
他总是打不起精神,身体好转到一个程度后便再无起色。
窗外的风吹着他苍白的面颊,像是薄而透光的白瓷。他眼底常是迷蒙,唯有在劫楼的身影出现在那庭院尽头时,那双恹恹的眼睛才会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小昏体温太低,整日里也离不得炉子,可一旦看到劫楼归来,鞋都来不及穿,裘衣也等不及披,就那样赤着脚穿着雪白的里衣,带着浑身的凉意,如泡进冰水的阳光,扑入魔主怀中。
劫楼并不常回来,他有不少事要处理,收拢魔族与仙宗签订文书并不是那样好做。
他也不想在忙完后还要对付一个傻子,可又不得不需要哄这傻掉的仙君,方便以后他为魔族卖命。
不过每回他来,手里总不会空着,而是会带些人间的吃食。
有一次便是一串糖葫芦。
人间百废待兴,终于如魔主所愿,杀出了一个管事的相饮离,好歹能维持寻常百姓生活。
只是街上现在还在卖这种玩意儿的小商贩已经不多了,今日他正好撞上,就顺手要了一串。
琉璃般的冰糖凝在鲜红的山楂上,在光下一照,晶莹剔透,十分的好看。
劫楼将穿着山楂的竹签子伸到小昏眼前,晃了晃,却见这真仙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手一伸,便把最顶上一颗山里红贴到他唇边,道:“尝尝。”
仙庭真仙有打破虚空的威能,但前提是无垢灵体,他们本不能这样大量摄入人间的食物,否则便再无破碎虚空的可能。
而劫楼就是想让他永留人间。
于是他日日派人送来三餐,一顿不落地让人盯着小昏吃完,又常哄他吃魔族食物,那冰糖葫芦的糖稀上,沾了魔泉的气息。
魔泉水有轻微的苦味,这糖葫芦甜不像甜,酸不成酸,小昏吃了一口便皱起了脸。
魔主捏着他的耳垂,磁性低沉的嗓子像是在念甚么惑人的符咒,他说:“好吃么,我等了好久才买到。”
小昏腮帮子鼓着,倏然弯了眉眼。
随即他又故意闹脾气一样挨个把每颗山楂都咬了一小口,将竹签子举到劫楼面前,示意他也吃。
这真仙笑起来太过干净,让人想要把他弄脏。
劫楼眸色一深,他一手包住小昏的手腕,在他耳边道:“你来喂本君。”
双手动弹不得,小昏有些迷惑,但他懵懂却不蠢笨,很快明白过来。
他用力咬了一大口靠下端的一枚山楂,凑过去唇对唇,喂在劫楼嘴里。
劫楼很满意,可当那毫无苦涩的甜酸味在舌上铺开时,他却是着实一愣。
这个小傻子是多喜欢他,才会无知无觉地吃着不啻于毒药的糖葫芦,还讨好地想要分享给他这最纯粹的一口甜。
劫楼推开了他,黑着脸转身离去。
他很久没有再来这偏殿,小昏依然日日夜夜等着。
即便最后等来的是劫楼在正殿大摆筵席庆祝魔族一统的消息,听闻劫楼正与腰细胸酥的魅魔们调情喝酒时,他也没有生气。
小昏只是轻轻问了侍女一声:“他喜欢……那样的么?”
侍女按照吩咐,将这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劫楼。
“是,本尊喜欢。”
魔主让侍女这样回他。
那一夜主殿灯火通明,拼酒取乐声响了彻夜,而当第一缕晨光照入魔族地界,那窗台前再没有玉树临风的小昏,而是一名身形纤细,肤如凝脂,样貌惊为天人的女子。
仙庭真仙男女皆为皮相,小昏在这一夜过后,化成了女身。
“你才来啊。”小昏虚弱地笑了起来,带着十二分的真挚,问他:“可喜欢?”
劫楼看着这真仙,脑中在这一瞬间浮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魔族可以有一位魔后。
这个念头一起来,诸多事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如果小昏是他的魔后,那么他便要顺理成章的为魔族付出,而日后仙宗与他们撕破脸,那把魔后送去,既是羞辱,也让他们无话可说,陷入为难。
这理由破绽百出,可偏偏让魔主说服了自己。
迎娶魔后的那一日,魔界铺开十里红妆,魔池中开出血红的菡萏,随风招摇。
他们结了魔族的道侣契,劫楼自然在契上动了手脚,他自以为有了更大的可以掌控真仙的筹码。
他心满意足地挑开了小昏的盖头,端详着红烛下她那无瑕姣好的眉眼。
交杯酒后,劫楼近乎凶狠地将她推入床榻深处,小昏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只安静地合了眸。
当劫楼的气息洒落于她的脖颈时,她眯了眯眼,慨叹般道:“终于让我等到。”
——法阵骤起,翻天覆地。
小昏翻身而坐,两人位置瞬息颠倒,她跨坐在劫楼腰腹间,滚金暗花凤纹的广袖遮住她托着阵圈的青葱指尖。
鲜红嫁衣的下摆重重叠叠铺展于喜床,眉心一点菡萏灵纹艳得如她抿过红纸胭脂的唇。
劫楼动弹不得,浓重的魔息被尽数挡在绯红的鲛绡幔帐后。
他携着杀意的眼底映出真仙明艳无双的脸,喉中滚出一声饱含愤怒的低吼:“——你!”
“嘘。”小昏停了一指于唇边,灵风吹开,将这间格外喜庆的寝殿完全与外界隔绝。
她歪头笑了笑,悬于眉骨灵纹上的红玉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于眉间投下摇摆不定的影子。
她俯身吻住了劫楼的唇。
这一吻持续了许久,待到二人交叠的身影分开,小昏唇上的胭脂淡了颜色,更是因劫楼的挣扎蹭花了些许,于下唇与下巴间抹开。
她以指腹擦去那一片朱红,按上劫楼的眼尾,笑道:“夫君,如何?”
劫楼脸色大变。
就在方才一吻中,他分明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灵气涌入喉中,不及他运功抵御便散入肺腑。
那气息流淌过处麻痹酸涩,令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等你结道侣契真不容易,天道求个心甘情愿,可一个傻子哪里懂这心甘情愿。”
小昏仿佛一朵开在翻涌魔息上的血红莲花,浑身上下皆是矜贵与傲然。
她边说边指下用力,便在劫楼眼边抹出鲤鱼红尾般的一道。
“不过我确实挺喜欢你,存粹的火灵真的很像那轮金乌啊,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便这样想了。”
将阵圈升到描绘了龙凤合欢的帐顶,她伸手将劫楼本就散开的喜服前襟彻底扯开,曼声道:“魔君陛下,你帮帮吾。吾那好友能卜出你的命数,吾也会,我许你千年后得一躯壳渡劫,你许本尊一个灵胎,让吾转化邪流的灵核,再反制那邪流一局,你看如何?”
她事事皆要询问,却事事不给劫楼作答的机会。
“你——你敢骗我!”劫楼一身修为皆发挥不了作用,那是通过道侣契逆转压下的绝对的控制。
真仙修为并未完全恢复,假如劫楼不在这上头添那些手脚,未必会沦落到毫无反抗之力的地步。
不过眼前这位真仙还挺期待他的反抗,但看魔君恨不得当场掐死她的怒意,似乎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小昏解下头上的凤冠随手抛出床榻,丝绸般的黑发披散下来,伴随着璎珞玉珠叮当落地的脆响。
她纤细的身躯拢在这流水长发之下,笑道:“怎么能说骗你,吾确实昏沉了这么些年,醒来也并不久,只是你这送上门的魔,本尊焉有不从这道法自然的道理?”
劫楼健硕精壮的身躯在小昏掌下,胸口因气愤而不住起伏。
小昏涂油蔻丹的手指顺着他胸前的魔纹一寸寸滑下,感受着精粹至极的火灵汇聚。
她是在极阳日轮灵火中被孕育的真仙,在白漠中追逐着金乌的方向。
劫楼如同一团火从天而降,此后多年懵懵懂懂,她在窗台前等的便是这团明亮,那是出于对火焰光芒最存粹的的依恋。
“好嘛,算是委屈你。”小昏将长发撩到背后,“你喜欢这样的,索性男身女身并无差别,不过皮肉之貌,吾以后就这样好不好?你别太火气。”
“滚!”劫楼双目赤红,“我要杀了你——!”
小昏置若罔闻,低下头在劫楼耳边哄道:“不要妄动,不然会痛吧……那再告诉你一些事好了,你听来分分心。”
她手一挥,大红描金的腰封应声崩落。
“太仪天道被外来灵体夺舍,为非作歹多年,导致浊气沉积……那外来灵便将浊气驱入太微,毁我故土,杀我族人,太微境受无妄之灾,怎可坐以待毙?”
“邪流与太仪天道归于同源,你说吾若是翻了它,是不是能拉下那边的天道?据太微天道感应,那边的生灵们过得也并不容易啊。”
“而此间灵气茂盛,极易化灵,本尊夺了邪流的灵核,他来日生成的灵智必然不甚聪明,再借你生下邪胎,以邪胎铸剑,反噬邪流灵智,破开虚空——杀了太仪天道!”
“别动……嗯,也别叫吾小昏。”
她亲了一下劫楼的鼻尖。
“吾封号明灯仙尊,自日轮化灵,如灯如昼,照我太微六时辰的光明。”
“今烫金喜帖之上,你该写吾妻——时聆灯。”
“你——!”劫楼倏然哑了声,被下了一道禁言术。
时聆灯摸摸他的脸,道:“夫君,我们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你我二人各取所需,不过委屈你几回。夫君,莫要气了。”
魔君劫楼的手深深掐入锦绣褥中,他喉中不断发出嘶鸣,眼中煞红,血丝弥漫像是要将这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女子碎尸万段。
时聆灯双臂撑在劫楼鬓角两侧,尚会小心翼翼不要压着他的头发。
劫楼似乎感觉到甚么,忽然极力想要挣扎翻滚,却被时聆灯禁锢在一方阴影下。
在真仙琳琅般的嗓音中,他逐渐远离了意识。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劫楼感受到一股庞大的邪气涌入,一并时聆灯那似乎怜悯又叹息的声音,道:“本尊从未有过孩子,如今却要拿他铸剑,便不起名了罢,起个称呼一并作剑名好了。”
她想了想,“魔生渊底,静水流深,剑名便叫做——”
“渟渊。”
一缕天光照入凌乱不堪的喜房,溅落在案几之上。时聆灯仿着劫楼的声线,解开隔音灵屏,对外面静候的侍女唤道:“传膳,再打一桶热水来。”
侍女闻声离去,时聆灯回首,杏眼微眯,看着劫楼昏睡中犹带怒意的眉目,道:“……愿渊渟此剑,可还我太微海晏河清。”
红烛烧到了尽头,“啪”一声爆开蜡花,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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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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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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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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