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顶,凌晨的寒风呼呼作响。秋末的北部边境,早已呈现出冬日景象,人的口鼻间呼出薄薄的白气,转眼又消散在无边的暗夜里。
田羡在烽燧的相反方向找到了田茵。她正蹲在组装完毕的木鸢旁边,背对着田羡做着器械的检查。杨嗣举着青铜短灯檠站得远远的。灯盏上围着圆筒形的金属罩子,上有一个纽形的小把手,可以借此任意开合罩子,调节灯光的大小及角度。
“田头领,您可算来了!”杨嗣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迈腿欲上前。
“老杨,火。”田茵继续埋头于手上的工作,淡淡地提醒道。她需要照明,而灯火又不能离得太近,以免灯油不慎溅落,引燃重要的器械。
杨嗣只能顿足,一脸无奈地看着田羡。
“毛将军和徐工长俱在武库。老杨去传个话,说我田羡有要事找徐工长。毛将军知道是什么事,他会放徐工长走的。”田羡接过杨嗣手里的灯檠,小声吩咐道。
杨嗣点点头,疾步离开了。田羡举着灯檠([qíng])站在杨嗣的位置,仰头看着那只威风凛凛的大鸟。田茵则专注地做着最后的调试工作。两兄妹隔着一段距离,虽然彼此都没说一句话,气氛却静谧祥和。
没过多久,田茵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冲兄长眨了眨眼。
“木鸢调试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嗯。”田羡凝视着他们兄妹最喜欢的“玩具”,眼里满是温情。能够亲眼见证那只大鸟载人飞翔,是他多年来的愿望。
“不愧是阿茵。”他不由自主地叹道,转头看向自家妹妹。
“那是当然,我田茵的机关术可不输于钜子呢。”田茵骄傲地说道,她抬手轻轻抚上木鸢的背,“没问题的,有它一定能够完成任务!阿兄是要派谁去向鄗地送信呢?徐夫人?我看挺合适的,他之前协助过我,熟悉飞行操作。”
“......”田羡不答,他将灯檠置于地上,走到田茵身边,目光细细扫过木鸢的每一处。送信去鄗地请求廉颇支援只是一个借口。昨夜毛遂来找他谈过了,两人商议的结果是至少将田茵送离这座再也等不到援军的孤城。
自北郭肆的援军成功入城后,燕军将领似乎被激怒了,开始更加频繁猛烈的进攻。今日凌晨,赵军斥候出城的地道被燕军发现,双方在地道内展开殊死搏斗。最后是墨家紧急堵塞地道才阻止了燕军入城。赵军十分惊险地化解了这次危机,但己方的斥候再也无法借助地道出城。
毛遂趁此出了个主意,让田茵将带来的木鸢零件组装起来,借着夜色的掩护飞离代城。然而要让田茵离开代城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毛遂索性将这件事交给田羡。
“阿茵造的木鸢不是可以载两个人吗?阿茵是制造者,徐夫人是协助者,我看你俩一起去鄗地求援好了。”田羡轻松地说道。
田茵的俏皮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兄长。
“不行!阿兄在此,茵绝不离开!”
“阿茵难道是对自己所造的器械没有信心吗?你担心它载不了两个人?”
“才不是呢!”田茵立刻反驳道,肌理细腻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虽然来不及试飞,但是我对阿云有绝对的信心!”
“阿云?”田羡喃喃重复一句,随即轻笑出声,“阿茵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给自己造的东西取名字。记得你五岁造出的第一件作品,那只会跑会跳的木狸叫做阿图。当时钜子还指着阿图说,它的主人将来一定会成为墨家第一的机关术师。”
“是吗?钜子竟然没有当面对我说。”田茵跟着笑了起来,并用埋怨的语气掩饰了内心的些许不安。她总觉得今日的兄长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
就在兄长紧接着说出下一句之后,她大概明白了那种奇怪感觉的来源。
“听说阿茵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弩赠人了?这还是阿茵第一次将自用的作品转赠他人吧。对方好像是那位破解了阿茵机关密室的儒家弟子?”
“现在已经不是儒家弟子了!”田茵下意识地回答。她刚说完,便见兄长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自己,顿时莫名地心虚起来。
田羡今日似乎故意和自己妹妹过不去。他以兄妹间特有的揶揄方式调笑道:
“阿茵的机关密室自建成以来,数年间无人破解。阿兄亦很好奇,那位曾经的儒家弟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一个造机关,一个破机关,能和咱们的阿茵旗鼓相当的人,阿兄倒真想见一见。”
田茵大为窘迫,在兄长面前少见地紧张起来。幸好浓郁的夜色掩盖了她脸上可疑的红色。
“那人不过是一个耍嘴皮子的虚伪之人,歪理邪说一大堆,自以为是又固执己见......”她猛地瞥见兄长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气恼地跺了跺脚,“总之,我一定会造出那人破解不了的机关!”
田羡将妹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已经有了断定。他收敛笑容,转而俯瞰山丘下的点点星光——那是军营的火把。
“阿茵在意的人是荀卿的大弟子吧?阿兄得到消息,钜子去了楚国兰陵拜访荀卿。阿茵将求援信送到鄗地之后,直接去兰陵寻找钜子。钜子行踪不定,自邯郸之战后再未现过身。阿兄这里有封信,记述了数年来墨家各据点的具体情况,你替阿兄转交给钜子。”
墨家钜子云游四海,除非他主动现身,连墨家弟子也难以知晓他的落脚地点。即使是鲁国大本营被楚国攻破这样的大事,墨家钜子亦没有出现,仿佛他已经过上了完全不问世事的隐居生活。
田茵神情一僵,明白了兄长的言外之意。墨家是一个严明的组织,即使没有最高首脑的指挥,下面各级亦能有条不紊地运转。如今田羡突然提到要将各据点的情况送呈墨家钜子,这等同于表示,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田茵的眼眶湿润了,艰难地说道:
“待代城解围之后,阿兄自己将信交给钜子吧。”
“也许到那个时候钜子又离开了楚国,想要再找到他的行踪就困难了。阿茵最熟悉木鸢的操作,送信的任务交给你是最合适的。”
“操作这事儿,徐夫人也懂的。阿兄派他去就好了!茵宁愿留在这里与众多墨家弟兄们在一起。”田茵的眼中噙着泪水,几乎是哀求地说道。
“不行!这不是一位兄长对阿妹的要求,而是一位墨家头领对弟子的命令!”田羡一改温和的语调,厉声说道。他一直很宠自己的妹妹,与她说话从来是温言细语。从田茵小时候开始,凡是她执意要做的事,只要不触犯墨家规矩,田羡向来是顺着她的。像今日这般不容商量的严厉态度还是第一次。
田羡肃容看着妹妹,目光里有着殷殷期盼与关爱,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将最后的希望传递给血肉至亲和志同道合的伙伴。
“三代钜子孟胜与楚国阳城君交好,应允为阳城君守城,而城终不能守,孟胜欲以死守义。他对共同守城的弟子说:‘吾于阳城君,非师则友也,非友则臣也。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孟胜派遣两名弟子前往宋国传话,宣布将钜子之位传给我们田家的先祖襄子。之后两名弟子返回,与三代钜子以及其余一百名墨家弟子共死义。田襄子之所以不一同前往,是因为他有自己的使命。孟胜以死传承墨者之义,田襄子以生传承墨者之义,故数百年来墨家薪火不绝。”
“阿茵......”田羡温柔地轻唤着自己的妹妹,“你生于墨家,长于墨家,应明白墨者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你且去吧,不要回头。”
田茵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眼角泛起苦涩的殷红。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墨家弟子!
她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似地滚落一颗泪。泪水坠地的同时,她终于以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点了点头。
田羡的眼中亦含着泪光,他上前抱住自己唯一的妹妹。田茵伏在兄长的肩头上无声恸哭。地上的灯檠透出暖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木鸢阿云安静地注视着田氏兄妹。在这个告别的夜里,唯有它无悲无喜,黑曜石镶嵌的眼珠盛满懵懂无知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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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徐夫人被毛遂的一位亲兵叫到了武库。他一进去便见对方紧拧眉头,线条坚毅的侧脸含着隐隐怒意,背着双手在武库中踱着步子。
徐夫人其实已经在来时的路上猜到了毛遂找他的原因。此刻见到毛遂的神情,他更加肯定内心的猜测,却佯作不知地上前问道:
“毛将军找我有何事?”
他刚说完,立刻感受到毛遂利剑般的目光朝他射过来,同时耳边响起毛遂的质问声:
“徐工长负责箭矢制造?”
“是。”
毛遂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似怒非怒的表情使他的面孔看起来十分骇人。他转过身,从武库堆积如山的箭束中随意抽出一支,又从自己背负的箭箙中抽出一支,一齐甩到徐夫人跟前。
“你好好看看!”
相对于毛遂的怒火,徐夫人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他拾起地上的两支箭矢,将它们举到眼前。左手的竹箭杆上刻着制作工匠的名字“望”,然后是督造者徐夫人自己的名字,这是新近由墨家制造的箭矢。而右手的竹箭杆在制作工匠的名字之后,刻着“寺工”二字,那是主管兵器制造的官方机构。也就是说,右手的箭矢是武库原本的库存品。
咋看之下,两支箭在形制上并没有太大区别。然而将它们放在一起,区别就显而易见了。墨家所造的箭,箭杆比赵国官方的箭足足短了三寸,锋利的金属箭镞亦要小一些。有经验的人将两种箭拿在手中,立刻就能估算出箭镞重量的差距。
平心而论,墨家的箭矢在制作工艺上绝不输于官方。然而因为“减料”的问题,虽然射程能够保证,威力却随之减弱了。
这一点,是毛遂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事情。若按照“寺工”的规矩,制作工匠和督造官全部都要杀头。武器制造至关重要,而他放心将这项任务交给墨家,除了对墨家技艺的肯定,更是对墨家匠心的的信赖。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徐夫人埋头干笑两声,将箭杆紧紧握在手中。
“我若不如此,武库中的箭矢恐怕五日内就要消耗殆尽!”
此话一出,毛遂立刻呆立原地。他错愕地看着徐夫人。
徐夫人突然抬起左臂,将攥在拳头中的箭矢横于毛遂眼前。
“毛将军好好看看,这箭虽然长度短一点,箭镞小一点,重量轻一点,可它还是一支能杀人伤人的箭!”
“将军只管奋勇杀敌,可知道代城每日要消耗多少箭矢?戈戟矛殳([shū]),弓弩铍剑,杀一人可杀二人,杀二人可杀三人......唯有箭矢,是去而不返的消耗品。制作箭杆的毛竹、制作箭镞的青铜,难道是从这寒冷北境的土里生出来的吗?我和制造箭矢的匠人们抛弃墨者的骄傲,制作这样的箭矢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毛遂毛将军!亦不是为了赵国!我不过是想为这座城池中四百余名墨家兄弟多争取一些时间。”m.33ýqxsś.ćőm
说到最后,他一把将箭掷于地上,神情激动而悲切。
武库门外突然又传来一声怒喝:
“徐夫人,不得无礼!”
随着帘子掀开,杨嗣走了进来。他显然听见了之前的对话,径直走到毛遂跟前,合袖深深一揖。
“墨家多是没受过什么礼仪教化的粗人,望毛将军见谅。”
毛遂摆了摆手,从地上捡起箭矢,双手捧在掌心,面露惭愧之色。
“我何尝不是一位粗人。徐工长一片苦心,是我错怪了徐工长与一众制箭匠人......毛遂在此向墨家请罪。”
徐夫人并不领情,他转而看向杨嗣。
“杨工正到此是找我,还是找代城守将?”
杨嗣轻叹一口气,知道徐夫人也是个执拗性子,遂不再多言,简要说明了来意。
“好!我这就过去。”徐夫人似乎极不情愿呆在武库,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杨嗣见状,不得不伸手拦了他一下。也许是碍于杨嗣情面,徐夫人在门帘下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毛遂说道:
“毛将军的佩剑是平原君的断水剑吧?我劝毛将军还是不要使用这把剑为好。”说罢,他掀帘而出。
杨嗣赶紧给毛遂赔了个不是,跟着徐夫人走了出去。
武库中,顷刻间只剩下毛遂一人。对于徐夫人莫名其妙扔下的一句话,毛遂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的是田氏兄妹和那只机关鸟。
看来田兄到底说服了田丫头.......
毛遂在角落里的胡床(作者注1)上坐了下来,看着武库内泛着寒光的各色兵器无言地笑了笑。
黎明前最漆黑的时刻,代城内的一处山丘上飞起一只大鸟。它乘风展翼,在夜的掩护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注1:原本是北方游牧民族使用的可折叠轻便坐具,传入中原后亦成为汉人喜爱的坐具,类似现今的马扎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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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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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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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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