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转吧,我扶着。”张钊的手距离车座一拳距离。
苏晓原全神贯注,浮捏住车闸,一点点扭转车把的方向,过弯道要划好大一个半圆。前头是鹅卵石路,高出石板路半个小台阶。往常是停下车咯噔下去的,这回他仗着张钊在后头扶着就没捏刹车,直接压上去。
他不知道车没人扶了,张钊知道啊,心里紧张得一惊一乍。“苏哥你太彪了!”
“没事,你扶着我呢。”苏晓原不以为然,再说速度也不快,对张钊的日常配速而言最多算快走,“张跑跑,你觉不觉得我最近骑车有进步啊?”
“嗯。”张钊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也觉得有进步。”苏晓原紧盯前方,凯撒在草坪里打滚,“等暑假……咱们带着凯撒划船去吧?”
“行啊,你想去哪儿?”张钊在田径队里陪跑过无数次,头一回这样紧张,眼神不错地落在车胎上。33ýqxsś.ćőm
苏晓原抿着嘴巴,如释重负:“想去划小鸭船,白色黄嘴的那种。小时候我妈答应过我,结果没多久我腿就出事了,家里再没提过。先提前打预防针啊,我蹬不动脚踏船,最多在船上给你喊个加油,用桨象征性地帮帮你……”
这是他的腿没瘸之前,未完成的心愿。
张钊肯定答应。“那就去后海呗,带着凯撒,你傻缺弟弟就算了,我怕我跟他不对付直接踹湖里去。”
“你可别踹他了,小运他正长身体呢,踹坏了怎么办?”苏晓原心有余悸,欢快的笑脸瞬间被阴霾覆盖,“唉,先别想太远,暑假兴许我们还得搬家呢。要是我爸不依不饶,我是考完了,上大学校园躲开了,让我妈和小运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你爸来了再说吧。”张钊不敢放松又陪着跑了两圈,确定苏晓原是真会骑了之后才问:“苏哥,累不累啊?”
“不累,我发现小黄特别好骑,小运说得没错,这车果然是奢侈品。”车又被石台阶颠了一下,苏晓原完全没在怕的。
彪得很。
张钊放慢脚步,开始担心苏晓原将来是飞车党:“其实我刚才没扶。”
“什么!”车轮唰地一下停住,苏晓原转过脸,黑亮的瞳仁里闪烁着不可思议,“你没扶着啊!”
“嗯,你自己骑好几圈了,再练练。”张钊跑出十几步,朝苏晓原招招手,喊道:“来!自己骑过来试试!”
苏晓原胆怯了。“这……行吗?你不扶着我害怕。”
“你骑起来试试!不行我立马跑过去扶你!”张钊往前走了几步,俩人相距几米,“你不信自己,总信得过钊哥的起跑速度吧?”
“那……我骑了啊,要是车歪了你赶快过来扶我!”苏晓原并不相信自己真会骑车,这对他而言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是健全人才能做的运动。
但是他踩上车蹬的一刹那没有半点犹豫,他不信自己,可他真信张钊。
张钊从不拿这种事骗他,他说自己能就真的能了,他说能跑过来接住自己,就真接得住。
踩脚蹬,浮捏车闸,双手握紧且放松……苏晓原用左脚制动,前轮歪歪扭扭向前滚动,他立刻捏住车闸想要放弃。
“别怕!张跑跑给你加油。”张钊再往前迈一大步,“自己试试。”
“嗯。”苏晓原抓稳车把,松开了车闸,左脚踩,右脚轻踏,右腿使不上力气就靠左腿的力量再踩,一个来回车轮便被完全带动。
车骑动了,没靠张钊扶后座,靠的是自己。
“来,慢慢骑,我就说你行吧。”张钊欣喜若狂,退着步走,始终和车前轮保持几步的远近,“骑直线啊,慢,慢慢慢……苏哥你太彪了。”
这回骑的没有刚才稳,车身有些歪,一点点往前行驶,移动,偶尔晃动几下车把,活像刚学会走步的小婴儿。
苏晓原的脸在发烫,因为激动。自己没有对这件事抱太大希望,只是当个念想。石板路骑到头是鹅卵石,他骑着小黄上小台阶,也就5厘米的高度。
但这个5厘米,别人是一脚迈过去,他从站起来到骑上去,花了整整16年。
粗算下来,自己已经16年没有好好走过路了,两条腿再也没机会一起用力,更别说跑步。从爬不动到站起来,再到学会骑车,他等了好久,等了太久了。
“我……我这算会了?”小黄稳稳停在张钊左侧,苏晓原没有捏刹车,学小运,梦寐以求的腿刹。
张钊鼻梁微酸,一把扶着车。“刚学会骑车就玩儿腿刹是吧,苏哥吓唬谁呢?”
“就这么学会了?”苏晓原仍旧不敢信,“我怎么会骑车了呢,我……我可是个瘸子啊。”
“你是高兴过头了吧?刚才骑得多好。”张钊替他拉上校服拉锁,左臂蓝白环的交界处有一圈钢笔画上的笑脸,“怎么了?会骑车是好事啊,怎么又要掉眼泪了?”
“我没掉!”苏晓原很少哭,十几年没哭过,今年连着流泪两次,“你老实告诉我,我骑车好看吗?”
张钊从兜里掏出一包心相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随身带一包纸巾了。难怪人家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模样,天天在一起,不受影响都难。
“好看,特别好看,像一只……仙气逼人的仙鹤。”张钊擦掉几颗珍贵的泪珠,又说,“看不出来,和我骑车一模一样。”
没人比他更了解苏晓原,再怎么说不在意,走路、骑车的样子终究也是他在意的。
“什么仙气逼人,张跑跑你语文白学了。”苏晓原擤擤鼻涕。“那就好,别人看不出来就行。我居然……我居然会骑车了?我刚才是不是真会骑了啊?”
“真会了,骑得好着呢!”张钊心疼不已,骑车这么个简单技术活,他是盼了多少年才会这样不敢信,“不信你再骑上试试,我给你拍个小视频……”
“小苏哥哥!”趁俩人说悄悄话,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来,站在苏晓原面前盯着看,“你怎么哭了啊!是不是……”他又看向张钊,态度强硬地挡在两人中间,“是不是他凶你了!”
“啊?”张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凶他了?这谁啊,谁家孩子?再加上中午吃饭被熊孩子闹腾过,一副不好惹的表情就挂上了脸。
“你个小短腿儿,谁啊?”张钊问道,心里又开始和熊孩子大战三百回合,自己完全凭实力吊打。
“小短腿儿?”男孩儿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你才短腿儿!”
“诶呀,这是蛋蛋,钊哥你别欺负人。”苏晓原连忙解释,“小苏哥哥没被人凶,是刚才学会骑自行车,所以太高兴了。”
蛋蛋语气深沉地哦了一下。“这样……那你可要小心啊!还有,你家凯撒怎么又不栓?我爸爸马上就追过来了,他最怕大狗。”
“你管我栓不栓呢,吃你家大米了?”张钊仍旧对熊孩子抱有敌意,吹了个口哨,凯撒立马竖起耳朵,跑过来趴下,“看见没有,我家凯撒听得懂命令,又不咬人。”
“不咬人也得栓,我爹说了,养狗栓狗是道德品质问题!”蛋蛋不肯让步,和张钊直接杠上,“你不拴狗,我就去物业中心告状!”
“你去物业告状,我拿猴皮筋做弹弓崩你家玻璃!”张钊不忿,好不容易教会苏哥骑车,俩人正感动呢,你个短腿儿熊孩子从哪楼跑出来的破坏气氛?
“张钊你别跟蛋蛋吵架,他还小呢,你让着他。”苏晓原夺过狗链把凯撒拴上,下一秒就看到刘香。
他小步跑着追过来,身后还有个男人。
西服,领带,背头,一瞬间叫苏晓原想起张钊穿西服那天的样子,只不过没有这么成熟。
“爸爸,这是小苏哥哥。”蛋蛋先开口。
刘香穿一件鹅黄色T恤,牛仔短裤,抱着好几个快餐盒。“哦,哦……小苏你好,我和大哥带着蛋蛋买炸鸡去啦,你吃不吃?”
诶,有点儿奇怪啊。张钊刚要说话被苏晓原狠狠捏了一把,闭嘴。
“我们不吃,你又去买炸鸡啦?”苏晓原生怕张钊说错,看向他身后的男人,“这位就是你大哥吧?跟你长得不像啊。”
“是,这就是我大哥,我大哥叫卞鹤轩,一点一下的那个卞字,不太常见。仙鹤的鹤字,车干轩。”刘香拽了拽身后的冷面男人,“大哥,这个就是上回我说的大狗,这个是小苏,那个……那个人我不认识。”
卞鹤轩双手插兜,有种把西服当休闲装穿的潇洒,举手投足透出足足的沉稳。“你好,我是刘香大哥,上回听他说了,谢谢你帮孩子的忙。”
张钊满头问号,竖起耳朵听着。帮什么忙?苏晓原什么时候和院里的人交朋友了?干,居然没告诉自己!
苏哥真他妈是个酷boy。
苏晓原恍然大悟,两个人的姓不一样,这个大哥和他不是一家人。饶是这样还对刘香好,是个大善人。“不用谢,是我家凯撒惹事在先,吓着了您弟弟,我道歉。”
“弟弟?”卞鹤轩狐疑一瞬,老辣精明的目光落在两个高中生脸上,随即开口说道:“是,我弟怕狗,不过拴上就好了。”
毕竟是一个院里的邻居,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家庭,还领养了孩子。卞鹤轩从前可以不管不顾拉着刘香逛大街,可儿子逐渐长大,他要考虑外界的声音对孩子的影响。有时候不说透也是一种变相保护。
蛋蛋挡在刘香腿前,胳膊支着当防护网。“爸爸,咱们赶快回家吧,我还有作业要做呢。”
刘香看了看大哥,伸手摸了车座一把。“这是你的车啊?真漂亮,我以前也有一辆自行车,会骑一点儿,后来妈不让骑了,就锁起来了。大哥他会骑,他骑的可好了,他也有一辆,可是和你的不一样。”
苏晓原眼神柔柔的。“这是……我同学送我的,今天刚学会骑。”
“刚学会啊?”刘香好奇的眼神落在车把上,又落在苏晓原的腿上,直白地说道:“你的腿有毛病,骑车要当心,万一摔着了你该疼了。”
张钊越听越迷糊,这人怎么回事儿?会不会说话。“你……”
“没关系,我先让同学扶着,摔不着的。”苏晓原一把按住张钊躁动的手,再狠狠掐他一把,“这个,这个就是我同学,你大哥对你和蛋蛋真好,你们快回家吧。”
刘香眼里闪着喜悦和对自行车的向往。“是,大哥对我可好了。对自己好的人要珍惜,我可珍惜他了。”
苏晓原心下一动,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张钊。“我……我也一样。”
“你这车不便宜吧?”卞鹤轩瞄了一眼,虽然他不懂车行,可这车身一体的配件摆明一个贵字。
“还行吧,一般贵。”张钊冲动的语气沉不下来,这什么人啊,上来就说苏晓原的腿有毛病,再瞧旁边这个,一副贼有钱的架势。
谁不会梳背头似的。
卞鹤轩抬起眼皮子,刚好和这小子的敌视眼光撞在一起。这种感觉他挺理解的,无非就是自己在意的人有缺陷,还叫人当众之下揪出来了。“品味不错,挺会挑东西的。得了,你们接着骑,我带我弟和狗蛋先回去,往后有空上家里吃饭,狗……就别带着了,我弟怕狗。”
刘香表现出勇敢。“还是带着吧,只要拴着狗链我不怕。”再转身和苏晓原道别,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等蛋蛋放暑假,我做了好吃的就给你打电话,你带着大狗一起来,我不怕。你朋友也来吧,咱们一起吃。”
“爸,我不喜欢他,他叫我小短腿儿。”蛋蛋对刘香控诉,“还要崩咱家玻璃。”
刘香衡量了一下高度,认真教育。“可现在,你就是短啊,等你长大就长腿了。”
“行了,小男子汉磨叽什么,你弄个猴皮筋也崩他家玻璃不就得了。”卞鹤轩扭着蛋蛋的脑袋,带着人走了。
苏晓原目送他们离开,长吁一口,转而责怪起张钊,“你脾气这么急干嘛啊,再吓着人家。”
“我怎么急了我?”张钊确实急,憋不住话,嘴皮子和跑步速度有一拼,“他谁啊,你怎么认识的?说话没轻没重。”
“他是我遛凯撒认识的邻居,和你一个院的。”苏晓原轻轻荡着张钊的手,体育生的手都有伤,他也不例外,“你往后要是遇见刘香,说话可不许冒冒失失的。你没发现他不对劲啊?”
张钊回头瞧,刚好看见那位穿西装的什么轩,伸手拉了一把刘香。像护着一个小孩子,不像是照顾大人。然后俩人拉着的手就没再分开。
那种十指交叉的拉手方式,不可能是大哥和弟弟。比起亲人,更像是……夫妻!
干,就是夫妻俩的感觉。爸妈以前遛弯也是这幅场景,自己在后面屁颠儿跟着。张钊心境如同经历地震,干,怪不得那什么轩欲言又止,敢情他……他俩也搞基!
这是张钊头一回遇见除自己之外的同性情侣,别说,还挺激动。
可苏晓原没看见,一板一眼地教育张钊:“刘香啊,反应有些慢,那么漂漂亮亮的一个人,唉……可惜了。你冬训时候我们认识的,我请他们吃了蛋烘糕,他请我吃过寿司。往后要是再遇见你可不准胡说,伤人的话不准说。”
“我没说啊。”张钊想在脑门刻一个冤字,“再说我敢说吗?那什么轩的,一看就是凶不拉几,还有那个小短腿儿,就差咬咱家凯撒一口。我是听他说你的腿才急的……来,好基友,拉个手。”
“我才不当你好基友。”苏晓原站上台阶刚好和张钊的高度对上,“钊哥,咱俩这几天别见面了。”
张怒怒上线:“为什么?”
“因为要复习。”苏晓原小脸苦乐,“我发现自己快要玩物丧志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大概形容的就是现在的苏瘸瘸。一见着你,我根本学不下去,光想和你说话。你再带着我骑车更别想温书了。人真是不能说大话,我以前不懂,说天塌下来都分不了我的心,现在一见着你……心野了。”
张钊理解,可是不舍得,小心地勾一勾他的手,搭一搭他的肩。“那这几天,我给你送完早饭就走,行吗?”
苏晓原扛不住他冒傻气的深情。“那……也行,咱俩早上见一面,再各自回家复习。”
“行吧,我随时准备侍寝。”张钊语气落寞,像零食没给够的孩子。
“你胡说,什么侍寝……”苏晓原笑弯一双眼,“等考完试,整个暑假咱俩都在一起,只要……只要我爸不来捣乱。”
“那就看他敢不敢了。”张钊僵了一下脖子,“我等着他。”
“再说吧。”苏晓原仍旧做好了保护妈妈和弟弟的准备,“那……我再骑两圈,行吗?”
“行啊,走!”张钊拉着苏晓原一起跳台阶。
蛋蛋一手拉着一个大人,爹说的话,来来回回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别随便逗狗。”卞鹤轩很想把领带拆了但晚上还有饭局,“哥说多少次了,狗能随便招吗?那么大一条万一把你和咱儿子咬了呢。”
刘香认错最快但永远不改,拉着蛋蛋跳小水坑。“大哥你别生气,小苏是个好孩子,还分我吃小蛋糕。”
“哼,什么人啊,给你吃就吃,万一不卫生呢。”卞鹤轩微微皱眉,“说你呢,认真听着!”
“卫生,我吃了没肚子疼。”刘香不情不愿,瞄卞鹤轩的脸色。心里想的却是今晚大概没有炸鸡吃了。
蛋蛋正是好玩的年龄,四处乱看,小小年龄眼睛却尖,看到刚才那辆价格不菲的自行车换了地方,车边有两个人,一个穿校服,一个没穿,好像……抱在一起说话。
这个姿势,他见过啊,爹和香爸爸在家也这样说话。那就等于……他们不是好朋友,不是自己和小葡萄那种关系,是爹和香爸爸的关系?
“看什么呢?”卞鹤轩长腿一停,小心地拉了孩子一把,“小心脚底下,好好走路。”
“嗯,谢谢爹。”蛋蛋立马不敢看了,却什么都没说。闹了半天,那两个人是在谈恋爱!
可他们还穿校服,还是学生,这是在早!恋!哇!晚上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告诉香爸爸。
这个夏天张钊格外烦躁,一个是重新跑回了体育圈,一个是苏景龙这个幺蛾子,最大的烦躁莫过于谈恋爱没赶上好时机,最想天天见面的时候,偏偏要高考了。
接下来几天,他只能每天早晨送一趟热腾的早饭,俩人躲在楼道里吃大虾酥,擦着汗吃西瓜。他的学习成绩是冲不上去了,不敢耽误苏晓原。好在一中的学生大部分留在本校考试,不用去踩点。
6号这天早上,张钊刚到楼下被苏晓原一把拽进楼洞。“干嘛啊?小心小心,我手里的豆浆烫着你!”
苏晓原穿了件海军蓝的T恤,底下还是校服长裤。“你坐,你先坐。”
“干嘛啊,这么神秘。”张钊被拽进电梯间后面的楼梯通道,台阶铺着新报纸,还有个大纸盒子,一看就是布置好的。
“给你过生日。”苏晓原颠颠着跑来,小屁股扭搭着坐下了,“虽然明天咱俩就要进考场,可是该有的仪式感必须有。”
张钊心弦猛颤,有些拿劲儿地说:“你真记着呢?我还以为……你光顾得复习给忘了。”
“那指定不给忘。”苏晓原学他的东北口音,四下无人,“就算别人都忘了,你自己也忘了,我也忘不了。你比我小13个月,6月6号的生日,今天18岁。”
天气渐热,太阳照射过的地表像经历一场提前的预热,准备进入滚烫的炎夏。但板楼的楼道永远清爽凉快,散着水泥独有的气味。
两个红着脸的少年靠在一起,胳膊贴着胳膊,腿贴着腿。
“给我买礼物了啊?”张钊的劲儿装不下去了,变得很狗腿,抱起苏晓原一小片的肩膀不肯松。
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这么个单薄的男孩子,走路都不一定稳当,却敢偷一把什么都扎不透的剪刀和苏景龙拼命。
“买了,也自己做了。”苏晓原有些得意,“第一次给你过生日就在楼道里,偷偷摸摸的,觉得有些委屈你。等明年吧,明年咱俩都大一,可以在外头过。你爱吃什么,我学着做。”
被人无条件宠着惯着的感觉太过美好,张钊喉咙一咽。“你真愿意跟我一起住啊?”
“真的啊,你可不许反悔。”苏晓原打开纸盒,揭开雪白的蛋糕布,“我妈不是新买了一个烤箱嘛,我想着试试,和她学了几回。你给我做过那么多次好吃的,我这是第一回,不一定好吃。”
“生日蛋糕?”张钊沉不住气夺过来看,不精致也不大的一个蛋糕坯子,连奶油都没有,只抹了一层薄薄的巧克力酱。
还没抹匀。
但这礼物太珍贵,张钊目不转睛。“亲手……给我做的?”
苏晓原的笑容既真挚又无奈。“是,可我太笨,怎么都弄不好,我妈都说我没下厨的天赋,学了好几天只烤出个胚子。巧克力是温水化开的,所以抹不开,早知道不如直接买巧克力酱。明年吧,我好好努力一把,争取做出个像样的生日蛋糕补给你。”
“不用不用,这个好,这个最棒了。”张钊只闻了闻,咽了咽口水。
“还有这个。”苏晓原扭头掏裤兜,圆领有些过大,露出半条细细的锁骨,“给。”
两块手表,圆形表盘一个略大,一个小一号。表带一条略粗,一条细一些。款式却一样,表带都是荧光绿。
“我想着买沉稳些的颜色,黑色啊,靛蓝啊,可是挑了一圈,还是觉得沉稳的颜色不适合你。”苏晓原深吸一口气,先自己戴上,再帮张钊戴上,“你本身就是个出挑胡闹的人,静不下来,还是小绿的颜色最配你。这回可不许再生气了啊,咱俩情侣款,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张钊嗓子发干,胸口狂震。“这也是给我的啊?”
苏晓原坐在台阶上缩着一条腿,笑得有些傻。“给你的,咱俩带着情侣款去高考。快吃一口尝尝,不一定好吃啊。”
“不行,我得拿回家贡上几天再吃。”张钊干脆利落地说,“不舍得。”
“不就是个蛋糕嘛,也不好看。连个蛋糕蜡烛都没给你买。”不能给张钊大办生日,这在苏晓原心里落下个遗憾。成人礼,该是多隆重的生日啊,可明天就是高考,只能勉强对付一个。
“唉,不就是生日嘛,年年有,年年过,只能说我生的时候不对,偏偏落在高考前一天了。”张钊被感动直击心脏,竟让他生出些自惭形秽的腼腆,生怕自己对不住这份心意。
“那咱俩就……一起加油!”苏晓原不敢在楼下多待,小运知道俩人的关系,可妈妈这一关实在不敢开口,可能要瞒到大学毕业,“来,咱俩拉勾,明天一定能考好,然后去大学附近租房子!”
“行!”张钊伸出大手,勾着那根又白又细,指节处被铅字摸出薄茧的尾指,使劲拉上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明天拼出个未来!”
“嗯!”脸上火辣辣的烫,“咱俩……一百年不许变。”
张扬为了堂弟的高考特意回家来住。进屋看到张钊盯着桌上的蛋糕在发呆。
“干嘛呢?明天就进考场了,不复习啊?”张扬比当事人还紧张,无奈张钊这个二逼是一点不紧张,“你自己买的蛋糕?”
张钊扭过脸,冷漠的脸变得神在在的。“你不给我买,我家大宝贝儿就不能给我做一个了?我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贵族,和你这种万年单身狗有本质区别。”
“蛋糕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多大?成年人了,还要蛋糕。”张扬支着桌边准备下手,“做这么难看?让我尝尝。”
“别!”张钊一把给挡下了,护犊子似的护着它,“你让我放几天再吃,这现在是我精神支柱,最起码高考完再吃。你不懂。”
“嘚瑟吧你。”张扬脱掉外衣往里走,“晚上你爸来,说带咱俩吃饭,礼物等着你放暑假再补。今晚可得早点休息,奋斗这么久,明后天最后一哆嗦。”
“知道知道了,你真贫。”张钊百无聊赖地说。等张扬关上洗手间的门,他又把目光挪回了蛋糕,看了半天,最后从书包掏出钱包,打开。
从高一那年冬训之后,一直不敢把妈妈照片夹在钱包里。
“妈。”现在他对照片里的妈妈笑道,明媚如夏,眼睛里有小太阳,“儿子今天成年了,放心啊,明天一定好好考,必上北体大。看见了吧?现在……有人替你疼我,放心。我往后……一定好好的。我牛逼着呢!”
第二天,6月7日,高考第一天。
张钊被张平川送到学校门口,拎着一个透明的考试笔袋。
“怎么还不进去啊?”张平川紧张得一夜没怎么睡,拍拍儿子的后背劝道,“放轻松,心态好就没问题。”
“我心态挺好的啊,你心态不好了?”张钊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紧张,直到看到被妈妈弟弟护送来的苏晓原,朝张平川一挥手,“爸,我进去了啊!你别在门口等,中午也不用接,你儿子虽然学习不行吧,但指定努力考。”
苏晓原也看见了张钊,和小运妈妈道过别,俩人一前一后走到和区一中的大铁门前,给张叔儿亮准考证。
“嚯,总觉得你小子还是初一爬墙头呢,转眼都高考了。”老张记不清这是自己送走的多少届考生,满怀着期望,“你俩加油啊,冷静答卷,认真检查。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谢谢张叔儿。”苏晓原紧跟着张钊的脚步,追上来说,“那是你爸爸啊,长得真帅。”
“那必须帅,他不帅,你老公能这么帅嘛。”俩人不在一个考场,张钊护送他上3层,“算你傻缺弟弟有良心,还知道送你。”
教学楼里都是老师,分外森严,苏晓原不敢多说话,上楼梯上得格外缓慢。“你别这么说小运,他就是嘴上刻薄。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他怕打扰我高考,非要跟着我妈来送我呢。”
“谅他也不敢来,否则今天他必死。”张钊扶着他上到3楼,又有送小仙鹤起飞上跑道的感觉了,“去吧,好好考,乱七八糟的别多想,有张跑跑呢!”
“嗯,你也好好考,也别多想。”苏晓原朝他晃晃手,腕上一圈活泼的荧光绿色,“一百年,不许变!”
“不变!”张钊也亮了亮手腕,转身,自己也该上跑道了,准备起飞。
语文、数学、文综、英语,6月8日下午17:00分,收卷铃声打响,苏晓原最后检查了一眼答题卡,放开了手中的仙鹤钢笔。
呼!考完了!尘埃落定,静候佳音。
走出和区一中的大铁门,苏晓原竟然舍不得这个地方了。想到刚开学那天自己的一千万个不乐意,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个学校不大,设备不算精细,硬件也差点儿意思。可它又是那样特殊,给了苏晓原做梦一般的高三回忆。
“小运!”苏晓原一眼认出弟弟,“等多久了?”
苏运热得一头汗,不耐烦地说:“刚来,你这破学校可真要命,门口就这么一亩两分地,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你别这么说我们一中,一中可好了。”苏晓原往门口张望,没看到张钊,却看到薛业。
很高,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看校门,像等着谁。
没有家长来接他吗?苏晓原看不过去,走过去找他:“你怎么在这儿啊?”心里想的却是,千万不要在等祝杰啊。
“你出来这么快?”薛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身上特别香,说了个最坏的答案,“我等杰哥呢。可他好像……已经走了。”
“什么?”苏晓原气到扬起眉毛,义愤填膺,“他干嘛不等你啊,他这人……怎么这样!你把他手机号给我,我骂他!”
薛业对自己这个下场早有预感,淡然地说:“不怪他。我表白了,杰哥说……他嫌同性恋恶心。”
苏晓原拽着薛业往小运的方向走。“你千万别瞎想,他那个人……算了,那你干嘛还等着他?”
“我说,要是还能做普通朋友,考完英语就在学校门口等等我。”薛业的嗓音沙哑,“杰哥他……不要我了。”
“他不要我要!”苏晓原恨不得打祝杰一顿替薛业出气,远远跑来三个男生,带头的那个就是张钊。
“等半天了吧?”张钊倍感轻松,终于考完了,他现在已经是高考过的成年人了。就是小仙鹤拉着薛业的手这个事,让他略微不爽。
“我也刚出来,没等多久。”苏晓原把你们考得怎么样这句话咽下去,“咱们终于考完了!”
“可不是嘛,咱们这就算彻底解放了!”陶文昌笑得合不拢嘴,“走走走,吃一顿去!”
“走吧,吃一顿庆祝!”张钊兴奋难耐,朝张叔儿挥了挥手,“走了啊,往后常回来看您!请您撸串儿!您可别他妈把我张钊忘了!”
老张笑意深沉地望着这几个孩子,做了个快滚吧的手势。唉,又是一批毕业生,从初一看到高三,自己又看着一批孩子长大了。
陶文昌神采飞扬,一看就是考得比较满意,指着前头的路口喊:“这一顿可得吃好的,要不咱们几个跑过去,谁最后一个谁请客!”
“那不行!”何安一脸迷茫,“咱们几个就算了,苏晓原没法跑,你这不是拐弯抹角让人请客嘛。”
“谁说他跑不了的?”张钊直接蹲下,“来,宝贝儿上来,我背着你跑照样第一!咱们不请客!”
6月份的阳光算不上炙热,洋洋洒洒落在路面,把每一片绿叶晒成绿油油的。苏晓原站在一中门口,看着男朋友的后背进退两难。“你别闹,你们跑吧,我走过去。”
“那不行,说背着你就背着你!”张钊耸耸肩膀,催促道:“快!大家都是自己人,害什么臊啊!你看周围这圈人,哪个不知道你跟我谈恋爱呢!”
“你胡说,我弟……我弟还在呢!”苏晓原气得直跺脚,又不愿意在薛业面前秀恩爱。无奈陶文昌和何安一起起哄,只好半推半就爬上了张钊的后背。
苏运看不下去,低头玩儿手机。挺想问问张钊上回来家里吃蛋糕,巨能吃的那个女生微信。但转念一想,他肯定不说,算了。
薛业看着他们热闹,转身要走,永远不合群。“你们去吧,我回家。”
张钊背着苏晓原正在转圈,冷不丁一愣。从前吧,看薛业是各种不顺眼,跑步不行,爱打小报告,成天就知道追星。可自从自己谈上恋爱,貌似开始有了感同身受的理解。但理解归理解,薛舔舔实在太能舔了,希望他赶紧站起来。
“走吧。”张钊背着苏晓原走到薛业面前,“先说好,你跑不过照样请客。”
“啊?”薛业准备孤单离场,“不去,咱们又不熟。”
“一起呗!”张钊眉毛一挑,昌子和何安已经开跑,他抓紧苏晓原的脚腕开拔,“干!你们丫真孙子!不带这样的!给我回来!”
“诶呀!你慢点儿!”苏晓原像骑了一匹马,还是野马,只能使劲儿搂住张钊的脖子,“你跑这么快我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呗,张跑跑就这么快!”张钊回身瞧了一眼小步跟在后头的薛业,往天空一蹿,背着苏晓原来了个大跳,“走咯!一百年,不许变!”
未至盛夏,蝉的叫声却宣告这又是一年很热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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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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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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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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