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正浓,细雨润过的天地连空气都带着清香。天都难得的和煦日子,两个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锦衣公子走在乡野小路,稚气一些少年的稀奇这别样风光分外高兴,另一个则沉重许多。
“小叔父,祖父难得放我们出来玩,你为何闷闷不乐?”李点合上折扇面露不解,这位小叔叔原先最是爱玩,前两年不知为何突然沉郁了好一阵,魂身离体整日酗酒,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又这样兴致缺缺。
李汤斜了这大侄子一眼,闷声一叹似恨铁不成钢,“你还有心玩?”
“为何没有?”
“朝局变动啊!”
“害,”李点松了口气,甩开折扇扇了扇,“朝局日日都要变的,再怎么变又与我们何干?咱们的月钱又不会少。”
他只当李汤说的是朝中三位争得愈发厉害,可他们争便争,他们这些旁支自有供奉又不会变,咸吃萝卜淡操心,与其担心朝局不如担心祖父的身体。
李汤似乎给呛了一口,一巴掌朝李点后脑勺呼过去,“江山都要改姓了,看你往后如何逍遥快活!”
“究竟怎么了?小叔叔你且明说罢!”李点给打得一个踉跄却没心情发火了,这个小叔叔平日没有正形,可是这样的大事他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如今陈羽势大,再教他那般下去,我们当如何是好?”
“大王?大王怎么了?”
李汤的恼火几乎化成实体,“背靠陈家的大王!若是鹤驾有个三长两短,你说会怎么!”
李点仍不明所以,“他别说是大王,就算是太王他也是姓陈,不是天家人。”
“你就是太年轻!”
李点给吼得耳聋,缩着肩膀小小声呛回去,“你只大我三日……”
李汤狠狠一瞪似在强忍怒火,“我且问你,明王乃是贰储,鹤驾不测直接正位,可对?”
“对是对,可是…”
李汤抬手打断李点,“他如今身为大王又背靠陈家,若是太子不测,陈家要依祖宗之法请他正位,你道是朝中哪位可以说个不字?”
“他…他是皇婿…”
“侵吞主家家产的赘婿还少么?况乎整个江山唾手可得,九五至尊只一步之遥,换作是你你不心动吗?”
“就算他不动,后头可还有陈家那个千年世家做推手,鹤驾不测,蟒袍强裹他身上将他扔去东宫,他便是不愿也要愿了。”
那岂不是江山易主?天下姓了陈哪里还有李氏皇族的活路?李点浑身一抖,折扇险些脱手,“小叔父,你莫要吓我…”
“哼,还说我吓你,你可知他性情何等的暴戾?你我常年混迹欢乐场,我不信你对他的辉煌战绩闻所未闻。”
李点冷汗早就下来了,陈羽如今可是大王,太子不测程序都不要走,直接就搬去东宫当太子的贰储大王!皇婿又如何,比得过皇帝吗?一个近女色都要看长公主脸色的皇家赘婿,和威加海内后宫三千的九五至尊,傻子用脚趾都会选好嘛?
姓陈?姓陈又如何?恰恰因为他姓陈!身为皇族自然贵不可言,但是他们从小耳朵都听出茧子的就是无论如何胡闹,陈家不能惹。
陈家那个千年不衰的世家摆在那里呢,朝堂之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区区一个姓氏算得什么?就算有李家忠臣据理力争,可那是大王,陛下亲册的大王,天家祖训明明白白写着的贰储,谁能说他陈羽不占理了?有陈家的实力,占着可以和姓氏正统驳上一驳的大王身份,他如何不能力争?只要争起来,就是陈羽赢了。
哪怕陈家受不住天下舆论,他陈羽先扶持一个傀儡,日后走个“臣万万不敢、孤何德何能、朕勉为其难”的流程,世人还能说什么?
东西南三大将军隔一两百年换一趟,可陈家世代镇北大将军,已经在北方经营了千年,在北地威望极高,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单单那“非国家危亡不可动”的五十万镇北军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了,再加上陈羽的北境,那几乎裂土分疆的二十城。
五年免税,全权军务,军政财权系于一人之手,天知道他在北境养了多少兵马?陈羽当年可是一万征北军几乎全歼了恒国的百万大军!
可以说就算陈家没有那个心思,天辰的北方都已经不能完全算是李家的江山了。
“唳———”一声山雀尖啸将李点从思绪中拽回,此事经不起细想,一细想便浑身恶寒,四周的山水看着都不那么明媚了。李点想咽口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小叔父,那怎么办啊?我们…我们回去找祖父吧?”
“蠢!”李汤一声断喝,“此事断不能告诉父亲。”
李点动了动舌头,总算让口腔沾上湿气,“为何?”
“谋杀谋杀,谋了就是罪,谋杀明王是抄家夷族之罪,我们谈起这事起就没有退路了。我们不能连累公府。”
“这……”
李汤一瞥侄子,沉了口气继续道:“成了,我们是李氏的功臣;败了,我们是先头箭,陈羽对我们下手,刀伸向了李氏宗亲,感受到威胁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由他们向陛下施压,陈羽不死也废!”
可无论如何他们几乎是敢死队。李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小叔叔坑成了什么样,恨不得直接调头跑路。
李汤自然看出李点的顾虑,宽慰道:“你且放心,届时一切罪过我一人承担,不叫你和公府受我连累。”
李点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他是纨绔但不是傻子,“小叔叔,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痛恨大王?”
陈羽到底算皇族中人,他的火根本没有烧到李氏宗亲头上,他们甚至都没有和陈羽打过照面,小叔叔没理由对陈羽有这样的恨意。
李汤死死咬着牙,他甚至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那摊全无人样的肉泥。他有何错,不过是在他陈羽的“行邸”玩死一个低贱的娼妓,陈羽他竟敢对一侯嫡子下如此狠手!(注)
这自然是不能说的,李汤扯了个慷慨悲壮的表情,大义凛然道:“这是未雨绸缪。若待他进一步壮大,我们还有何机会?作为天家子孙,我们也该让他看看何为血性!”
李点仍然不愿意冒险,他这个小叔叔只是排行极其靠后的庶房,公府里这样的孩子几十个,祖父能不能认全他们都难说;他好歹是嫡次房的嫡子,是正经的嫡脉,哪怕资质再平庸,日后分家的财产也够他富贵一生,他跟着谋杀的风险明显更大。
说直白了目前陈羽没威胁到他眼前,刚才想得很严重,可是看着安稳的当下,想着谋杀陈羽需要承担的风险和后果,他很快“冷静”下来。他不乐意淌这趟浑水,小叔叔脑子抽了要搏功名让他自己去,他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
李汤似乎早有预料,见李点脸上犹疑,嗤笑一声后换上另一副面孔,“小侄儿,那陈羽可是极其好色的。”
“所以呢?”这人尽皆知的事有什么好强调的。
“憬儿,”李汤故意一顿,侧目欣赏李点瞬间惨白的脸,“憬儿近些年愈发端庄绰约了。你也知道,依大王的性子,他的后宫不可能被长公主震慑太久——哪怕有长公主震慑,他也可以养小。”
如果长公主介入,那么陈羽养小的手段只会更隐蔽更谨慎。作为纨绔,背地里的门道他们最清楚,这样的小情人就是个玩物,藏得越紧玩得越花越狠,一旦有了风声就直接舍弃,小情人一个比一个凄惨。
李点的嘴唇呡成一条线,手中折扇被攥得呻'吟。
李汤暗嗤一声,继续“分析”道:“你知道的,陈羽最喜欢玩'弄美人、收集美人,憬儿的大名他怕是早就听过,也早早有了心思,即便他不使那般下作的手段,他只要稍稍给父亲一些暗示,要求父亲秘密将憬儿送去北境,你觉得父亲会拒绝吗?”
“那可是数千里之外的北境啊,陈羽只手遮天的皇威不及的法外之地;那可是冰天雪地的北境,四季如冬、滴水成冰,憬儿那般娇弱,如何受得了数千里的奔波,如何受得了陈羽的蹂'躏,如何受得了北境的苦寒?”
“憬儿那样温软良善的性子,若是陈羽以整个公府威逼,憬儿区区弱女子如何能够招架?还不是只能乖乖听话任他施为?”
“可怜的憬儿背井离乡,沦落禽兽之窟不得不委曲求全,不知能够苦撑多少时日。”
“又或是有朝一日陈羽玩腻了憬儿……”
“够了!”李点早已双目赤红,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意。
这大概是李氏一族的通病,总是对自己在意的人过分维护,容不得一丁点极小概率的威胁。
李憬何人?出水芙蓉娇美人,不着粉黛赛天仙,族内盛传仅次于长公主的存在。那是李点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自小体弱多病,对李点极其爱护,处处为他着想几乎事无巨细,李点依赖姐姐甚至甚于依赖父母。纨绔的李点在祖父面前都勇于承认坚决不改,却会因为姐姐的一声叹息一声咳嗽痛哭悔过。
李憬连起床用膳都要三五个丫鬟搀扶,却为了给李点求情而长跪不起,险些在鬼门关一去不回。
李点是家规森严的公府里最会打架的刺头,他在外打的架,两成打嘲讽李憬的纨绔,七成打觊觎李憬的色鬼,剩下一成打骂他没教养的酸儒。
李点可以接受自己被千刀万剐,绝对不能容忍姐姐被伤一分一毫。姐姐身子有多弱他知道,陈羽玩女人有多狠他知道,姐姐落到陈羽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他更知道。
哪怕只有一丝飘渺的风险他也不能让姐姐承担,何况这个风险并不遥远。
见李点眼中不再懦弱,李汤得逞一笑,“如今,我们好好思量如何杀了陈羽。”
李点想了想,试探道:“是否应当从他的身边人入手,比如说…长公主?”
资深纨绔其实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能力,知道哪些可以放肆,哪些要夹着尾巴。比如现在他就知道以他们的能力不可能直接组织死士刺杀——打不过,且没有那个资源。他们与陈羽不够亲近没有近身的可能,可长公主就不同了,长公主与陈羽一个屋檐下,甚至时不时在一床被子里,论机会,怕是没有比从长公主入手机会更多的了。
李汤的笑容明显灿烂,可那双眼眸阴鸷如常,“长公主,她如今还需依仗陈羽依仗陈家,如何会自毁长城?”
“那我们毁了长公主的长城,岂不是……”天辰就没几个庶子上位的,别看现在斗得凶,实际上除了一些投机的野心家,大多数熟读族史的宗亲早认定太子会胜了。如今胜负的关键时期,他们刨了长公主的长城…
怎料李汤幽幽一笑,“你怎知长公主不想他死。”
陈羽势大最寝食难安的就是东宫,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忌惮?都是皇家人,那层冠冕堂皇大可免了,谁不知道长公主依仗陈羽的同时巴不得他去死。
“你方才才说长公主需要依仗陈家…”
“蠢!”李汤真恨不得一巴掌拍碎那榆木脑袋,“长公主希望陈羽死,但不是死在她长公主手里,懂不懂?!”
陈羽死了又和长公主没有一点关系,陈家报复的不是她她还顺理成章成了“遗孀”,她可以名正言顺吞去陈羽大半的遗产,说不定还有陈家的补贴,傻子都会算的账。
“那我们岂不便宜了长公主?”
“陈羽死了对谁都有好处。”我只要陈羽死。
李汤思绪飞扬,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仿佛他的匕首已经扎进了陈羽胸膛,“只要长公主不插手,只要陈羽和长公主的势力不连到一处,我们就有机会杀了陈羽。”
“可陈羽是大王,身边层层护卫。”不靠她亲近的人难道真的养死士?一辈子也杀不了。
“所以只可智取。”
“如何智取??”
“你觉得该如何智取?”
李点咕哝半天,答道:“美人计?”
李汤一笑,追问:“何处去寻美人?”
“瘦马姑娘,梨园名角?”
“各楼的花魁头牌他怕是比我们还熟。”
“那怎么办?”
“美人计可行,但不能是寻常的姑娘,要让他眼前一亮,要让他有新鲜感,如此,他才会放松警惕。”
“可是那娘子的样貌气质也不能差。”不然陈羽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是自然。”
李点想了想,又补充道:“底子也不能脏,难保陈羽不会去查。”京城权贵云集,背后的势力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纨绔包养姑娘之前多多少少会查一查对方的背景经历,以免无意间触了贵人的逆鳞,给满门招来祸患。按理说作为纨绔陈羽已经到顶了,唯二地位比他高的不会乱玩女人,他没必要查女子底细,可是谁又说得准?www.33ýqxsś.ćőm
“啧,”李点想着想着又陷入困境,急得敲扇子,“可是美貌的娘子除了去花楼梨园还能去哪找?”哪有正经人家的倾城国色的黄花大闺女能让他们利用?
“需慢慢物色。”
说得轻巧,他们哪里物色得到,青楼姑娘陈羽比他们还熟,世家贵胄又不会拿千金闺女陪他们做先锋,李点闷闷一叹,摇头时无意间瞥到对面,登时瞪大了眼睛,扇子狂戳李汤肩头,“小叔叔,你看那女子。”
原来二人特意寻了人烟稀少的乡间小道,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处小溪边。
李汤循着望去,眼前顿时一亮,“天助我也!”
天助了他什么?那个让他眼前一亮的正是溪对面正在浣衣的少女,想要一个美娇娘这就来了一个美娇娘,这不是天助是什么?如此巧合,李汤不由得生出一点迷信:陈羽行径连太'祖都看不下去,要来助他了!
流水潺潺似虚空,清澈地显出溪底的圆石,洗了衣物的溪水颜色略深,吸引了针线大小的鱼仔来嘬食。今日对于萍儿并没有什么特别,一如往常,手上有规律地抡着洗衣杖,脑中想着家里纺纱的进度。
“丫头。”一个花发老翁柱着锄头站在萍儿身后,嗓音带点天生的沙哑。
萍儿回头,脸上绽放欣喜,“爹?您今天这么早就锄完地了?”
“刚下了雨,地松。”老翁上前两步,伸头看向木盆里的衣物,他佝偻的背仿佛永远直不起来
萍儿急忙将衣服拿出,尽数浸到水里,“还得一会呢…”
“不急,爹正好歇会。”说着老翁缓缓坐到石头上,从腰上拿了几片绿叶子在溪水里涮了涮,慢慢掰到嘴里嚼。
“您累了先回去歇着呗,坐着腰不疼啊?”萍儿埋怨了两句,蹲下继续洗衣,动作明显快了不少。
“那不成,我家丫头生的这么好看,爹要是一个没看紧被人掳走了咋办?”
“您净瞎说,光天化日的我还能让人抢了?还不如说我让狼叼走呢。”
“那可说不准,爹娘还要靠你养老呢,你出事了爹娘咋办?”
“您就放心吧,您咋不担心天上的云掉下来砸死我呢?”
“你这丫头咋说话的。”老翁嚼完了叶子,看了看水里的鱼仔,又看了看对面的山,目光又转回波动的水面。
老翁盯着水波许久,才缓缓道,“丫头啊,李老头家的儿子,你真看不上?”
萍儿有些无奈,连带着掿衣服的动作都带些怨气,“他念着小芳,您又不是不知道。”
“小芳哪比得上你。”
“这事儿又不只看脸。”
老翁闷闷一叹,细数着村里几个惦记他丫头的小子,数来数去都不如李村长儿子合适。
气氛一时有些沉,光听见萍儿槌打衣服的声音。
不知何时,水声里夹杂了一阵脚步。
老翁眯眼一看,是俩穿得仙人似的少年人。这穷乡僻壤的仗着山水好,时不时有富家公子来踏青。老翁不怎么在意,掂量着要不要再嚼一片叶子,直到脚步声越来越大,他们几乎走到他面前,老翁才隐隐意识到他们可能冲着他来的。
瞧瞧,狼这不就来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被富贵公子抢了闺女逼得全家上吊的事儿他听了不止一件两件,那些“仙人”抢起闺女来可不讲道理。老翁双手一上一下握在锄柄上,混浊的眼睛紧紧盯着二人,时刻准备拼命。
“老丈有礼。”这些人似乎不同,至少看上去不像不讲道理,背后也没有家丁。老丈仍不敢放松,警惕地答了一声“有礼”。萍儿也发现了不对,躲到她爹身后。
看清萍儿容貌之后二人眼睛更亮,李汤上前一步作揖道:“老丈,在下欲以纹银五十两为令爱下聘,您看如何?”
下聘,富贵人家可不像村里,说的好听是下聘,说白了不就是直接买吗?至于买了是去做妾还是其他什么,天知道。
可是纹银五十两……足够他和老婆子在村里置办田地,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了。
老丈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身后满脸写着害怕的丫头。她自小就是十里八村最俊的丫头,有这一个女儿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翁挺了挺腰,说道:“老朽养育不易…”
李汤怎会看不出来老汉的心思,心下轻蔑,面上更加诚恳,“八十两。”
又多了三十两,老丈心思突然活了起来,他有一个人人羡慕俊俏的丫头,可他年近花甲,家里也只有这一个丫头。
老翁眼珠子在李汤李点和萍儿身上飞转了几圈,又老牛甩尾似的在李汤李点脸上刷了好几个来回,终于鼓起勇气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
“可。”
“成交。”话音未落老翁就急忙答应,生怕他们反悔。
老翁佝着身子,紧紧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往回走,有些后悔。看他们这样阔气,再加个一两二两的,想来也舍得。老丈特意绕了人稀的路回去,一路思量哪家的虎头鞋便宜。
萍儿惴惴不安了一路,到了天庭似的院子里,到了比她整个家还大的屋子里,到了椅子上被两个“仙人”盯着,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心脏咚咚咚地跳,眼前有点发黑。
李点向后退了一些,忍不住皱眉,“小叔叔,她也太胆小了。”哪个花楼里的女子不是一个比一个奔放,越遇到地位高的越奔放,哪像这个,鹌鹑似的。陈羽可比他们可怕多了,到时候这小娘子怕不会吓得昏去。
“哪能这样送去,自然得好好调'教一番,”李汤挑起萍儿的下巴,又掐了掐腰,愈发觉得这女子完美,“你叫什么名字?”
萍儿舌头几乎打结,“萍…萍儿…”
李点两手直抓脑袋,声音是好听,可越看越像鹌鹑。陈羽可是野到直接勾搭老板娘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胆小的鹌鹑。
“你都会些什么?”不够奔放就罢了,有一技之长也足够亮眼。
萍儿抬眼一瞥抓狂的李点,下一瞬脑袋埋得更深,“洗衣做饭…绣花…织布…”
“琴棋书画可会?”
“不会。”
“烹茶煮酒,和声奏乐?”
“不会…”茶还用烹,酒还用煮?和声奏乐又是什么?
“嘶——小叔父,这当如何是好?”现在在李点眼里一块石头都比她来得有用,不如花点钱买一块玉璧献宝,趁陈羽看时一璧拍死他。
李汤一脸镇定,“我反倒觉得什么都不会更好。”
“为何?”
“我正看上她清纯不染如无暇白纸,举手投足又有几分小家碧玉之色,若是学了琴棋书画烹茶煮酒,与那些世家贵女也无甚区别——他要世家贵女还需我们献么?他漏些风声出来,多的是王公贵族给他送女儿。”
“总不能毛手毛脚的什么都不会。听说那位脾气忒差,一处不顺心便牵连诛杀。”
“带回去让嬷嬷教些规矩,我听她嗓子不错,再稍加调'教,能唱些小曲就好。”他打听清楚了,那位好酒好曲好细腰,最爱搂着美人抚细腰,似醉似醒赏戏曲。
李点也不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何时献上?”
李汤牙间咯咯作响,“自然越快越好。”
“过两个月长公主殿下生辰,他许会回来。”
李汤急也不是乱急,摇头道:“那又太快了些,来不及布置。”把一个农家女子调'教到可以行刺大王也不是一两月的功夫。
李点又提议:“秋猎?”
“可。”
话回正叙,陈羽本就准备去梨园,有人来请也就顺腿去了。进了雅座,里头是两个公子哥。
二人见陈羽进来连忙离席,趋上前行大礼,“臣李点/草民李汤参见大王,叩问大王金安。”
“本王安,”陈羽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浑身写着倨傲,“不知二位何许人也?”
二人转身又一大拜,“臣李点,德庄公嫡次子之嫡幼子。”“草民李汤,德庄公五房三子。”
李氏宗亲,陈羽眉毛一抖,点了点头,“二位盛情相邀,岂有长跪之礼,快请入座。”
“谢大王恩典。”二人又一拜,李点李汤各自在陈羽左右落座。
甫一坐下二人便举起酒杯,躬身拜道:“臣等乍然相邀,唯恐惊扰大王,实乃诚惶诚恐。请大王满饮此杯,万望恕臣惊驾之罪。”
“二位客气了。”陈羽说得敷衍敬得更敷衍,抬手仰头便喝下杯中酒。
“大王容禀,臣等今日贸然惊驾,乃是有一物件要归还大王。”
“哦?”陈羽淡淡一瞥,等着二人动作。
只见李汤从袖中拿出一方金丝锦盒递给李点,李点接过之后微微侧身,将锦盒打开。
盒内是一枚羊脂白玉料雕成的玉蝉,通体洁白晶莹,温润如婴儿肌肤仿佛吹弹可破,光看玉质就足以给常人几乎窒息的震撼,遑论其线条尖颖方正,拐角处又圆洁轻盈,可谓将俊逸提拔刚柔并济融于极致,仿佛它离开这盒子就要振翅飞走了。
“臣等先前于紫垣街上偶遇大王,亲眼目睹此玉蝉从大王身上掉落,只可惜大王行得匆忙未曾察觉,今臣等冒昧惊驾,只是想将此宝归还大王。”
陈羽哼笑一声,“本王怎不记得有这么个玩意儿?”
“嗯……大王府库充盈宝物不计其数,一枚玉蝉想来是难放在心上……”
李点支吾一会话有些说不下去,李汤见状赶忙拱手接过话头,“然此玉蝉到底是大王之物,若是落入不法之徒手中妄加利用,恐为社稷招至祸患。”
李点福至心灵,连忙接道:“为了社稷安稳,万望大王收回此物。”说罢二人一同低头,仿佛陈羽不收下他们就不起来。
真能吹。陈羽白了一眼,示意冉睿收下。
冉睿退回身侧陈羽又瞟了一眼,似乎连锦盒里衬都是上好的蜀锦。真奢侈。
拿了东西陈羽当然不好再不客气,抬手敬了一杯,二人吓了一跳满脸的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地举杯回敬。
“二位来自徳庄公府,”陈羽抬眼作思索状,几息之后才道,“清和县主可是府上子嗣?传闻府上清和县主端庄昳丽,可与长公主殿下媲美?”
李点眼中顿时杀气横生,李汤不动声色摁住他手,陪笑道:“承蒙大王圣闻,清和县主正是小侄胞姊。”
李点强咬着牙冷静下来,接着答道:“不过是族内谬传,姐姐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怎可与长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怎料陈羽反而更有兴趣,“喔~病美人。”
陈羽那色咪咪的欠揍眼神,李点几乎想抄起果盘抡过去。
见李点反应陈羽忽然压下嘴角,意味深长地叹道:“他要有你一半爱护姐姐。”
二人不明所以不敢妄答,所幸楼下一声锣响,戏曲开幕。陈羽注意力被戏曲吸引过去没有再说的意思,二人自然不再接话,也看起戏曲来。
梨园不止有自己的戏班更是广纳天下名角名班,天南海北有些本事的都不远千里来梨园一试水准,若是真的一鸣惊人唱出名堂,日后再去闯荡有一面好招牌不说,被哪家贵人看上直接带走了,那就是砸在脸上的富贵。
现在台上的是一支江南的班子,吴侬软语婉转低回,配上江南女子曼妙的身段,自是妙不可言。
陈羽听得投入手上就不老实,老是不自觉往边上去,好几次摸了个空才想起身边没有美人作陪,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难为陈羽还记得有外人在场,手都出去了,哪怕扑了个空也不能太尴尬,只好转去拿酒,几回下来喝了四五杯。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折,陈羽心情多少有点复杂,歉道,“听戏入神,冷落二位了。”
“臣/草民不敢,能与大王同座听戏,乃我二人的福分,”说罢二人又举起酒杯,“臣/草民谨以此杯,祝大王圣体康泰,德沛四海。”
“请。”陈羽抬手象征性往外一推,一口闷了之后又向下看去,“这梨园的班子似乎比年前更多了。”
一天就那么长,梨园给每个班子安排的时间只有一两折,刚才还是江南的软侬,现在在台上备场的就是北方的豪迈风格了,
李汤闻言表情一换,满脸写着“我有好玩事情的告诉你”,“不止如此,大王久未回京,可是错过了不少好风景呢。”
陈羽回身,眉毛微挑,“比如?”
“比如孟秋时节京城各青楼花楼联名办了一场花魁游街,参游佳人数以百计,皆是各个青楼花楼的头牌花魁,宝马雕车不计其数,莲花漫舞、娉婷袅娜,一时万人空巷,皆去紫垣一睹百花盛宴。”
“哦?”陈羽摸了摸莫须有的胡子,两个眼珠子就差一边写个“色”,“百花齐放,可有魁首?”
“自然是有的,”李汤又一拱手,“世家贵胄以花为标,见了称心佳人可投花于其脚下,得花多者为众魁之首。本次醉欢阁的幽竹娘子艳压群芳,魁首当之无愧。”
李点又补充道:“逍遥处虽与魁首失之交臂,然十大佳人独占其五,诸楼望尘莫及。”
“竟是如此。本王远在北境,不想错过如此盛况。”逍遥处还是时夜最好玩。这么想着,陈羽心下又在思量什么时候去看一看五大佳人。
李汤:“京城乃四海都会万'邦来朝,各色盛况不计其数,大王久在北藩不得目睹,委实可惜。”
“听君此言,本王还错过了不少?”
“月前方才结束的秋试,那裴状元骑马游街好是风光,俘获无数娘子的欢心,汤临街观望,羡慕不已呢。”
李点也在一旁补充,“还有流觞诗会也是热闹,虽不及大王在时那般震撼,但顾侯爷出了不少佳句,陛下赞不绝口。”
这俩货也算纨绔里面有水平的,陈羽也就顺着二人的话说,“本王看二位才气颇高,怎不去试试科举?保不齐过两年,你们也是旁人倾羡的对象。”
“承蒙大王抬爱,汤才疏学浅,便是想科举,也是有心无力。”
陈羽一抬手,将广袖摆到腿边,“条条大路通金銮,事在人为嘛。”
“大王所言极是,在下这不就来寻大王,求大王指条明路?”李点“心直口快”连带着身体都开始激动,李汤嗔视一眼将他摁住。
这李家一窝影帝。恰好一缕风吹过,陈羽啧了一声,冉睿上前去将窗子关上。陈羽拢了拢衣物,笑道:“秋风袭人呐,本王常年在外,都快忘了天都四时如何轮转。”
李点:“大王神通云渊,区区四时轮转,哪里难得倒大王?”
陈羽:“天神各司其职,四时轮转各有调度,总不能去找土地求雨?”
李汤:“若神君发令,雨官岂有不遵之理?”
陈羽:“哪有外来的神仙对本土司神指手画脚的道理。”
几次被打太极,李汤脸色很焦躁,“大王为何妄自菲薄?大王之惊才艳艳世人有目共睹,屈居北境,窃以为乃世间第一憾事。”
陈羽冷眼一瞥,转而笑道:“闲聊许久还未请教,贵府是哪脉宗亲?”
李汤瞳孔一缩,低眼答道:“草民高祖与今上高祖乃是嫡兄弟,时封德王。后世蒙圣恩提拔,传至家父尚有国公之荣。”
“哦——原来如此。”陈羽时不时拍腿,意味深长。
李汤察觉到陈羽言语中的敲打,不敢再妄言,嗫嚅半天正要开口缓和,突然“咚——”的一声锣响,下边又开场了。
陈羽正要转头去看,又听李汤道:“好戏当有佳人伴,不知大王意下如何?”说罢不等陈羽反应,李汤两手一拍,萍儿就从外头进来,直向陈羽去了。
陈羽除了萍儿刚进来时挑了挑眉,后面再没有动作,淡定看着萍儿脚踏莲步向她走来。
萍儿走到离陈羽三步,突然一个黑影飞下挡在萍儿身前。萍儿惊得花容失色险些尖叫出来,李汤李点也没好哪去,整个人惊得一退。
陈羽见二人面如土色,又笑道:“并非信不过二位,只是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没错。”
话音未落十三便走上前将萍儿浑身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又一阵风似的飘走。
李点满嘴发干,咽口水都生疼,李汤稍稍镇定一些,却也缓了半天才拱手道:“大王乃我朝柱石,不容有失,小心是应该的。”
陈羽不再多言,仔细打量起这女子。她不是李愿李意那样可母仪天下的端庄大气之美,她的美是精致,也仅是精致。太过精致了,徒有外表没有内涵在支撑,这样的女子做美妾养着玩玩可以,娶为妻大多世家都是看不上的。
陈羽心中下了定义,也只是下了定义而已。陪着看戏的小娘子罢了,还要什么自行车?长得乖巧可爱rua着舒服顺手就够了。
戏曲渐入佳境,萍儿自然也到了陈羽怀里,不安分的爪子终于有了安身之处,在盈盈一握的腰上往返流连。
李汤李点缓过了心中那口气也将头转向戏台,他们的“目的”已经亮得那样鲜明,静静等待就好。
让李点惊讶的是陈羽听够了几折戏都准备走了,也没见李汤有动手的意思。
不等李点得到答案,陈羽已经利落地推开萍儿起身了。
“多谢二位款待,天色不早,本王这便回了。”
李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陪着起身,“不敢耽搁大王正事,臣等常备薄宴,在此等候大王尊幸。”
“这小娘子不错。”
“臣明白。”世家公子再纨绔,明面上的家规都是严厉的,在外玩得再顺心的女子都不能带回去,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当然有义务照顾好女子,等着她下次再来。
临走到门口陈羽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你们的事,本王会考虑的。”
“大王厚恩,臣等陨首结草,无以为报。”
陈羽应付两句走了,李点见她彻底走远,才一脸疑惑问道:“小叔父,你方才为何不动手?”
“你方才没有看见吗?万幸我这次本就没想动手,不然你我早已身首异处,”李汤看着萍儿仍然心有余悸,“他能身居高位岂是没有警惕的,在他未放下戒备之时,不宜行刺。”
“你如何看出他戒备了?”除了第一次的例行检查,其余时候陈羽可放松了。
“你没发现你献宝时,他那护卫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了吗?”
“我以为一直是那样……”这岂不是更可怕?李点后背发毛。
李汤满脸无语地瞪了一眼,继续道:“你再看他推杯换盏,哪一杯酒饮的是萍儿斟的?”
李点仔细回忆一番,想起萍儿斟的酒都被他推着喂到了萍儿嘴里,他自个喝下的要么是自斟自饮,要么是让边上的护卫倒。
“你再想他看似浑身懒散,然长剑始终背在身边可有半分离开?我听父亲说过,陈羽便是用那柄剑砍了半个朝堂,轻轻一挥就是身首异处,我们只要稍有异动,必死无葬身之地。”
李点浑身恶寒,从脚后跟直麻到头顶,可想起方才陈羽谈论姐姐时那盈满色气的眼神,李点又慢慢压下心中的恐惧。“那我们何时动手?”
“待他放下戒备再说,”李汤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们必须一击毙命,没有第二次机会。他那护卫距他不过三四尺,且至少是宗师高手,决计不能教他看见端倪。”
“那该如何?”
“护卫在他右侧,陈羽又是右撇子。萍儿,你下回必须靠在他右侧怀中。”靠在右侧,挡住他的护卫限制他的右手,而且空出了萍儿右手的发力空间,同时露出了陈羽左侧的心脏位。
“下回你且这般,还有变化吾再与你细说。”
萍儿低眉顺眼,声音细得像猫咪,“是。”
长公主府,陈羽揉着肚子回小院,突然眼睛一滴溜,脚下一转,往主院走去。
陈羽进了院子正看见李愿往书房走,估摸时间应该刚午休完。陈羽还没来得及懊恼错过了偷窥睡颜的好时机,又被李愿淡淡瞥来的一眼勾走了魂。真美啊。
李愿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长裙,白中带着极浅的蓝色,透着浑然天成的冷冽之气,加上李愿本身疏离的气场,端的一位清冷佳人。
“你真好看,像月上仙子误入凡间。”李愿看好看,看得人入迷,这不,腿不知不觉自己走到面前了。
李愿眼神一闪,敛去心中莫名的异样,“有事?”
陈羽超大幅度点头,“有事。”
“何事?”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李愿将信将疑,“大事?”
“大事。”
得亏李愿还没拿到早上的密报,让陈羽吃了信息差的红利顺利进了书房。
李愿摆上两只杯子添入茶水,“说吧,何事?”
“李汤李点俩人来找我,想让我给他们谋个差事,我糊弄过去了。”
李愿听了险些一杯子砸过去,“这便是一两句话说不清的大事?”
“对啊,”陈羽笑眯眯,“多大的事。”
“说完了?”李愿盯着门,就差说一个“滚”。
“你就这么赶我走啦?”陈羽脸上的吃惊极其浮夸,“不问问细节,不想想解决办法的吗?”
“什么解决办法?”
“这么明显地怂恿我卖官鬻爵诶,你不管管?”
李愿凤眼一睨,不屑道:“这样的事多了,本宫都要过问么?”
说实话皇室嫡脉对宗族旁支不算太好,庶王之子承袭公爵,公爵之子承袭侯爵,再下一代就只是一般的富户,明王之外的嫡亲王也不过多了一代郡王而已。期间有过失还会再降,就是说不管多么亲近的宗亲,除非期间立了大功特赐世袭罔替,否则至多第四代他们就享不了皇室的供奉,需要另寻出路了。
像李汤李点这样能力不突出、嫡长排不上的,大多都会趁着还有公侯家庭做背景,四处走动谋求一官半职,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捞一个子爵男爵,总好过分家之后坐吃山空。
陈羽盯着李愿清冷的丹凤眼又露出痴汉的憨笑,险些流口水,被李愿狠狠瞪了一眼才若无其事地飘开眼神,“啊,可是他们找到我头上了耶,万一我被人弹劾了怎么办?”
“你还怕弹劾?”如今放眼一朝,哪个嫌九族人多命硬,敢在你回京的时候弹劾你?
陈羽呼呼两下吹凉茶水,一口喝完才答道:“不然呢?”
李愿无奈一瞪,添满茶水撇开那个话题,“你收了他们什么好处?”
“一毛钱都没有,就是请我在梨园雅座听了几场戏——他们也太不专业了。”
李愿明显不信,“没有别的?比如说,美人?”
陈羽不悦地啧了一声,“你眼睛怎么和激光似的?是不是偷偷修炼读心术了?”
“并非读心,只是相信你在外的口碑。”
就陈羽当年一天玩一群花魁的辉煌壮举,是个人都知道要如何贿赂她。
陈羽将杯子狠狠一砸,“我谢谢你嗷。”
“不客气。”见陈羽杯子空了,李愿又满上一杯。
陈羽看着又是几乎溢出来的茶水,嘴巴嘟得可以挂油瓶,“李愿,你这样多少有点不礼貌。”
“原来你知道。”本宫当你眼疾看不见呢。
陈羽抬头看向李愿,眼里满满的幽怨,“至于吗?”
李愿看了看窗外天色,又看了看满案的文书,逐客的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本宫不能再与你耗下去了。”
“好吧。”陈羽起身,却向内走去。
“你还不走?”
“我困了,非常困,再走一步就倒地上睡着的困。”陈羽走到榻前收了小几一个翻身躺了上去,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李愿刚想叫人将陈羽抬走,又见她敲了敲窗户。未等李愿不明所以,一床毯子就从窗口塞了进来。
如此明显的早有预谋。
李愿无奈一叹,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陈羽,“这软榻就这般好睡?”
“嗯嗯。”陈羽已经卷了外袍当枕头,顺便盖好毯子了。
“你喜欢就抬走,本宫不差这一张软榻。”
“不是软榻好睡,是你书房好睡。”陈羽打定主意死皮赖脸了,李愿急着处理公文,肯定不可能大动干戈地连人带榻都扔出去。
“你不是怕我出声打扰你吗?我都睡着了,还能有什么声音?”
“你最好不要梦呓。”
“我从来不说梦话。”
李愿留下一个白眼让陈羽自己体会,转身批公文去了。
“李愿。”李愿刚一转身又听见陈羽叫唤。
“做甚?”余光瞥见一抹白色飞来,伸手接下竟是一枚玉蝉。
“住宿费——”陈羽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双手藏进毯子里,“午安。”
日渐西斜,陈羽这一觉睡得很长,期间别说梦话,连翻身都没有一点。外头霞光满天,小凌都来请用膳了,陈羽仍然没有一点醒来的征兆。
李愿思忖片刻,走到榻前正要叫醒陈羽,却惊见她满额豆大的汗珠,再看她神情紧绷,好似浑身都在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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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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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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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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