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正闭目养神的二皇子吓了一跳,慌乱中跟个大王八一样伏身扒住车板,堪堪没把自己摔下去,他连滚带爬着掀开马车帘,对外问道:“怎么了?!”
曹贺坐在马车外,望着火光冲天的迷津城瞠目结舌地喃喃:“他们点了烽火!援兵……援兵不久就要来了!”曹大人悚然一惊,转身爬到马车里,将一个包袱拽出来,一边跳下马车,一边飞快地对盛元泼道:“私兵已经给你了,你交给我的事也已经办完,从此你我再无瓜葛,我……”
他脚一落地,胳膊被坐在马车车板上的二皇子一把抓住了。
“干嘛去?”盛元泼冲他狡黠一笑,:“曹大人,别走啊,天黑雾大,路可不好走……”
“不用!”曹贺反应极大地甩开他的手,步履如飞地往林外走:“你不用管我!我……”
盛元泼眸光一沉:“拦住他。”
两个私兵瞬间上前两步,抬手挡住了曹贺的去路。彡彡訁凊
曹大人面有菜色地转过身,嘴唇一哆嗦:“你……”
“别误会啊,舅舅,”盛元泼没骨头似的倚在马车的车门前,懒懒道:“你我好歹叔侄儿一场,我怎么能这么不周到,叫你自己回去呢——不如等天亮,我差人送你回去,”
说完,他一侧头,对拦着曹贺的那两个私兵冷声道:“带走看好。”
两个私兵一人一边地“扶着”面无人色的曹大人下去了,一个私兵走上前来:“主子,镇北军点了烽火,援兵不久将至,我们可要即刻进城?”
盛元泼撩起眼皮望向火光汹汹的迷津,片刻后,道:“援兵来得没这么快,再等等。”
迷津城,高台下。
烽火被点燃后,五万图丹兵卫像是被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破声吓傻了,齐齐仰头木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茫然中,也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大祁援兵快到了,快跑!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那群迷失主心骨的兵卫们顿时如梦方醒,开始向北城门慌乱逃窜而去。
朱紫阁里,闻一站在窗前,眼睁睁看着烽火如天灯一般在远方层层亮起,心下大震着久久难以平静,直到秋桀离开窗前,重新坐下提笔,那和尚才反应过来,这一切……远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闻一转过身看向秋桀,心思急转道:“烽火点亮之后……城里会发生什么?”
“镇北军守在北城门,烽火已亮,那三十多个城池驻军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死守城墙,”秋桀一边继续下笔,一边道:“如今那些图丹兵卫丢了主心骨,正不知所措,只要有一个人喊逃跑,其他人便会跟着紧随……”
闻一听到那句“丢了主心骨”,终于想起了什么。
“秋桀,”那和尚眼睫一颤,“王不安他……”
秋桀笔尖一停,缓缓垂下眼睫,半晌,沉沉地“嗯”了一声,道:“死了。”
迷津城内,人头攒动。
五万图丹兵卫像慌忙奔涌的海潮,向北城门疯狂涌去,北城墙上,一个镇北军的将领大喊道:“都给我死守!一步不可退!”
“是!”
三千镇北军迅速在城门列阵,在敌军唯一可逃的出口处,结成一片铜墙铁壁。
烽火烧穿了大雾,让城中光景骤然变得清晰起来,一片火光冲天的混乱里,只有两个人静止着一动未动,隔着一段石阶对立着。
是王有宁和图丹王。
王有宁低着头,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砸下来,与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混杂在一起,他艰难地抬起眉,死死地盯向胡惑,见高台下,那位图丹王也伏身弯腰,脸色惨白如死地看着他,少倾,忽然朝王有宁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像是在茫然不解,又像是在向他索求。
索求什么?
也许是一个答案。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样僵持了多久,王有宁终于撑不住了似的,“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石阶下,图丹王也跟着软了双腿,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但他那只手却还停在原地,这么一跪,那手便高过了他的头顶,让他的姿态从“不解地索求”变成了“卑微地乞求”。
两个人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却互相跪拜,互相臣服。
如果写书人能够窥见盛鹤向那位图丹公主开诚布公的“初见心动”的话,他也许会联想到,自己与那只小鸟,不也是“系命”吗?
一直以来,看似是写书人先一往无前、不计后果地爱了,爱得更多,但其实……从他们初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有着相同的爱意。
胡惑跪在自己空空如也的王座前,他手脚像是结了冰,又沉又冷,一动也不能动,偏偏自己那条手臂还悬在空中,像是锈在了那里,又像是命运恶趣味的定格,让他这个一事无成的国之君王连死亡的姿态都不得安宁。
他的母亲生前在世时,成日自怨自艾,他的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从小到大,没有长辈教过他关于如何过好一生的道理,唯一一个曾经告诫过他的,是那场夜宴上,一个狂饮烂醉的才子书生说的那句“你想过好这一生,便不要刨根究底”。
那位图丹王有些疑惑地望着某处虚无,身上的疼痛渐渐变得遥远而麻木,他轻轻地歪了一下头,眸光涣散了。
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就像个始终没有长大的孩子,他触摸到的真理都是人造的,听闻到的传说都是老旧的,想从泥泞的人生里捡起一点称得上珍贵的东西,可除了几个硌脚的石块,什么也皴摸不到,最后只剩下满靴底沾染的泥块,每一块都名为无知。
他与这个世界的真相永远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窗户纸,于是,他就在那层脆弱的纸上闭着眼摸索,没有人曾想过扶他一把,他向这个世界抛出的任何问题,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应答。
他究竟冒犯了谁呢?胡惑想。
那个人们口中普世公正的造化,究竟是在不怀好意地捉弄他,还是……早已抛弃了他呢?
高台上,王有宁垂着头,耳畔听着人群慌乱的疾呼与奔走声,眼皮越来越重,少倾,他忽然张开嘴,含含糊糊地呢喃起什么来。
仔细一听,他嘟哝的是:“臭算命的……”
“老子还没活这一生呢,一个臭算命的,就敢来三言两语定义别人的人生……我要是真这么让你说准了,我不太窝囊了……”王有宁艰难地抽了口气,以为自己是在一字一字用力地宣告,出口的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老子非要给你活出个波澜壮阔来。”
“去你妈的……”他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彻底听不见:“去你妈的命。”
烽火台上,火光灼灼,明黄的光照在万头攒动的迷津,也照在那两个悄无声息死去的身影上。
那位春先生死前做出的最后一个蛊,最后成了两段浓墨重彩的绝唱,两个中蛊人像两个无声谦逊的石碑,在这座人满为患的大雾之城中互相颔首致意。
星河下,狼烟四起。
五万图丹兵卫状如疯癫地怪叫着,像是迷失在世间无根的野草,被风吹着争先恐后向北逃亡,失控的呼救喊杀声充斥在这片天地里,满天星斗也被风雪左右,在夜空里无助地飘摇。
北城墙上,几波箭雨落下,冲在前面的图丹兵卫纷纷倒下,后面的便视若无睹地踩着前面的尸体再涌上来,待冲到近前,守在城门下的镇北军便悍然拔刀迎击,城门上的石块与箭矢如倾盆的雨般落下,尽管镇北军战力无双,能以一敌十,但当人群疯了一样一股脑地涌上来的时候,守在城下的军士们还是开始有了抵挡不住的趋势。
三千对抗五万,太悬殊了,他们杀了一批,新的一批便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两方交接的兵线像是日落时分的海面——潮水来势汹汹地一味上涨,沙滩便只能无能为力地接受被覆盖淹没的命运。
汹涌的人群逼至城墙根处,开始像爬山虎一样自墙根往墙壁上堆叠累积,人海摞成了真正的人山,从远处看去,像是一座挣扎的巨大尸山,乌泱泱地攀爬而来,将高耸的北城门整个淹没。
一个镇北将领站在城墙上方的壁垒处,将爬上来的兵卫一刀一个往下砍,但任他怎么砍,人群都像僵尸围城一样接连不断地往上涌,而地面上,人潮也正一下一下撞击着紧闭的城门,将整个北城墙撞得几乎摇摇欲坠。
一个军士嘶声呐喊:“城门要撑不住了!”
那镇北将领红着眼四下环视一遭,一声怒哞,大喊道:“火油!浇上火油!炸城门!”
高台上,被烽火炸飞的盛鹤从一阵天旋地转的昏迷中苏醒,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眼睫。
太子殿下胸口像是哪儿漏了,血直往外涌,弄得他喉间甜腥一片,冷气却不由分说地透过鼻腔往嗓子里灌,一时间,他脑子和胸口都像是空了,但四肢百骸却灌了铁,沉沉地抬不起一根手指,酸疼一片又火烧火燎。
他耳畔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溺水的人听不见彼岸的呼喊,有那么片刻光景,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像是魂灵被那火球炸出了七窍,整个人的思绪都失去了重量,在虚空中沉浮漂涌。
恍惚间,他听到遥远又遥远的北城门处,传来图丹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
“火油!他们要淋火油炸城墙,快跑,快退后!!”
城门处,冲在前面的人闻到了那辛辣的火油气味,尖叫着“退后”往回逃窜,后面涌上来的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味喊着“快逃”冲上来,两方这么一撞,人群更加混乱,人仰马翻,还踩踏无数,惨叫声与咒骂声响彻夜空。
“殿下!!——”
北城门传来一声撕裂的呼喊。
盛鹤艰难地抬起脸,朝北城门的方向看,但他眼前一片模糊,努力眨了几次,眼前才终于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太子殿下吃力地眯着眼,待看清北城门的惨状之后,那双清透如琥珀的瞳仁缩成了一线。
他看见一个镇北二部的将领站在城墙上,正两眼通红、平静无比地看着他,见他望过来,那将领抱起拳,珍而重之地冲着他的方向拜了一礼,而后,在挣扎翻涌的人潮背景中抬起头,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太子殿下耳畔只有挥之不去的剧烈嗡鸣,他费力地通过那人唇语仔细辨认,看出他说的是“镇北二部,拜上。”
下一刻,火光冲天、火球炸起,瞬间将城墙上所有人吞没殆尽,北城墙轰然坍塌,一时间,残垣迸溅,飞沙走石,断壁石块漫天飞舞,一阵浓烟自废墟中滚滚而起,映入盛鹤猝然大睁的眼底。
朱紫阁内。
闻一自从得知王有宁的结局后,就像是再也不敢往后看了一眼,跌坐在书桌的桌腿旁,良久,那和尚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轻地、像是有些疑惑地问:“秋桀,你说,镇北军三千人,加上一个城墙,怎么抵挡图丹的五万人?”
秋桀没回答,房内只剩下写书人下笔如飞的细微沙沙声。
“没法抵挡,”半晌,秋桀给了他答案,这位写书人笔尖未停,头也没抬,只抬起左手往墙上的地图一指向:“去。”
闻一转动眼珠看向他。
秋桀顿了一下,道:“右下角,帮我把‘镇北军’三个字划掉。”
炸声响起,震天撼地,北城墙变成了一片烟熏火燎的废墟,巨大的黑烟攒成云,滚滚着向夜空飘散,后面没来得及冲上来的图丹兵卫吓得肝胆俱裂,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呆呆地看着前方焦尸遍地,忽然,有人喊道:“塌了,城墙塌了,快跑啊,没有人挡住我们了,快跑啊!——”
无首的群龙找到了方向,重新向那片已成废墟的北城门尖叫着涌去。
一片天下大乱的迷津中,高台上,早已随着前一片爆炸的烽火被人遗忘的红衣身影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太子殿下脚步虚浮发软,踉踉跄跄地走到王有宁旁边,在一片烟尘四起中蹲下身来。
他的副将还维持着跪着的姿势,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低垂着头和眼睫,安宁得让盛鹤几乎不忍心打扰。
他再也不会聒噪乱人了,再也不会没完没了地抓着人到处侃……也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太子殿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表情和他熟睡的副将一样温和平静,像是看不出悲喜。
他虽贵为太子,金枝玉叶,他人皆待他如珠似玉,但其实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称得上顺遂的日子——他想听的曲儿没有完整听过,想要的都没轻易得到过,想留住的人也未曾留住过,于是很早就明白了,在这世上,凡所让人眷恋的,都是稀世的珍宝,是夏花,短暂难求长久,人早晚是要一无所有的,非要攥在手里,早晚也会惹来一场伤心。
那只子规鸟太通透了,早早就参透了人类孤独命运的本质,明白这人间不管在他呱呱坠地的时候如何热闹,走到尽头时终究也只剩“一无所有”四个字,学会了心如止水,便再没为错过什么觉得惋惜,也不打算为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情追悔……他只是很用力地想要再看王有宁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便还能有凭有据地去回忆。
片刻后,盛鹤收回目光,伸出手握住锦书的剑柄,却没往外拔,而是抬起另一只手,食指与中指交叠着凑到那剑刃中段处,在没沾上他副将鲜血的地方用尽全力一弹——
锦书发出一声悠长而清越的嗡鸣,清越得像是一声鸟雀泣血的啼叫,悠长得像是一句诗人断笔后的叹息。
他亲手把那柄剑,折断了。
太子殿下深深看了王有宁一眼,而后拿着那柄断掉的剑缓缓站起身,提起一口气,撑着满身艰涩,几个起落,落到了硝烟弥漫的北城墙废墟上。
正在往这边奔来的图丹兵卫们却步了,望着远处烟尘中出现的那个红衣身影,被一种本能的畏惧支配似的,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那是此战最后一道防线。
红衣身影在烟尘无边的废墟上独自站立,他来做大祁最后一根脊梁、也是这世界的最后一根刺。
朱紫阁内,闻一目光空空地呆滞良久,终于攒足一点勇气,看向秋桀疾笔而书的字迹。
只见写书人笔尖悬停在半空,良久,落下这么一行字来——
“他站起身,独立地面向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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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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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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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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