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的惊变震慑了殿中所有的人,但见一星寒光刺入殿中,夺的一声,钉入御座云龙屏风背后的殿柱,直到一圈磷碧色的蚀痕自箭尖晕开,才有内侍官踉跄跌倒,失声尖叫道:
“护驾——护驾——”
殿中立时大乱,左右值守金吾纷纷抽刀出鞘,急急闭拢殿门,却快不过飞来的流矢。
只听叮叮数响,几十支铁箭已然没入殿砖之中。箭尾连成一线,犹自震颤不休,寸寸朝御座逼去。方才尖呼救驾的小黄门不及奔逃,已背插数箭,毙命阶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忠心耿耿的老内侍再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法,舍命朝天子身上一扑。
赵楹被扑得踉跄朝后跌去,腰骨磕在龙椅冷硬的边沿,还没来得及察觉痛楚,只听一声箭镞没入人骨的闷响,身上那具温热的躯壳猛一痉挛,半截猩红的铁镞已透骨而出。
铁镞抵在天子胸口,仅有半寸之遥,锋利、滚烫,冒着缕缕生腥气。
心脏不可自抑地狂跳起来,赵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彻底慑住了,他僵坐在地,半晌没有动弹,目光越过老内侍剧颤的肩头,死死盯着龟裂殿砖上,一支支峭立的箭羽。
含香殿金砖墁地,光如玉、平如镜,等闲刀剑根本无法在殿砖上轻易留下刮痕,更别提这些箭镞竟能没入砖中,足足一寸有余。
青梢头,朱涂尾。
这分明……就是神卫四厢的虎钤弓!
这究竟……是……
赵楹的脸色一瞬难看至极,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究竟是谁调走了驻守皇城的禁军殿卫,又是谁放任叛贼一路畅通无阻,悄无声息地逼宫含香殿前?!
神卫虎钤营突如其来的反叛,无异于在东州皇室最柔软的肚腹捅了一刀,几乎教赵楹咬碎银牙,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可没了崇明司的讯报,堂堂东州天子,就像个耳聋目盲的夜行人,危亡关头,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杂绪,却已无暇顾及。
鲜血顺着箭镞的血槽奔涌而出,渐渐转作可怖的乌青色,顷刻将天子的绛纱袍染透。
老内侍瞳仁剧颤,呼吸浊重,赵楹认得他是自己做太子时的伴当,三十余年风雨来去,末了,只留下一句嘶哑的悲号:
“官家……当心……宫……”
言语未落,数箭穿胸,老内侍脑袋一耷,已然气绝。
不过几个弹指的工夫,含香殿中内侍官已横死一地。苏朝恩左臂负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四下一望,当机立断,将天子玺印扫落在地,奋力推翻了龙案。
黄花梨巨案轰然倾倒,堪堪能容几人避箭。案头无数的奏疏敕诏,和那只盛着名贵香料的龙首炉,统统散作西风中凋零的枯叶,随着御案的倾覆,无可奈何地倾入血泊之中。
“官家!”苏朝恩大喊。
赵楹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见,甚至没顾得上看天子玉玺一眼。
他只是怔怔望着倾倒的龙案,像是看得呆了,须臾,目光剧颤起来,竟是发了狂一般,用力踹开身旁枕藉的尸骸,连滚带爬朝前挪去。
“官家!”
“滚!”
没了龙案的庇护,不啻将肉.体凡胎袒露于如蝗箭雨中。苏朝恩大急,不顾一切地去拽他襟袖,却见官家朝前一扑,一把伸出手,竟是将那些散落在地的文书,舍命拢在怀中。
——咄!
御案猛地一震,又是一支冷箭钉入案中。
苏朝恩心焦如焚,快速道:“官家,值殿金吾与殿外乱贼缠斗一处,眼下尚有喘息之臾,御座屏风后有一处密道直通宫外,速请移驾,以保我东州国祚!”
赵楹恍若未闻,木雕一般。片刻后,竟是在刀光箭雨中,慢慢抬起手来。
黏稠的血污,顺着敕诏蒙覆的宝照大锦,滴打在玉砖上。里页御笔亲书的议案,早已被污得滓秽不清,无可挽回。
天子的手指,发着抖。
他胡乱将诏书翻开。一字一句,呕心沥血,照见他十多年来,在含香殿一个又一个心力交瘁的未眠之夜。
开明、繁荣,文盛、武昌,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宫门开日,万国衣冠,皆拜冕旒——他笔下的、梦中的东州,此刻却如手中这一团被血水溻湿揉皱的废纸,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轻易碾碎了。
——“得失我执,不可贪胜啊殿下。”
当年太师容公亮临刑前的叹息,如同一道不可破解的谶咒,直贯颅顶。
只是他身在高位,又岂能甘心?功败垂成,又焉能不恨?!
“官家,速走啊!”
赵楹眉骨赤红,纵怀极度不甘,也只能强吞一口血气,将敕诏硬生生纳入怀中。一名幸存的内侍官看得焦急,一把攥住赵楹的衣袖,似在催促官家速速避险,苏朝恩绕去屏后,正要矮身扯开铺在殿柱下的五彩氍毹——
赵楹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摔落在地的龙首香炉,和滚出炉外的,那枚鹅黄色的“春烟”香。
“慢着!”
他心头一紧,直觉不对,厉喝一声,却已来不及了。
弹指之间,变故陡生。
但见寒芒一闪,却是一柄淬了毒的乌森匕首,从那内侍袖中滑出,不及众人回神,已揕至天子胸前!
电光火石之间,旁人根本鞭长莫及,苏朝恩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的刺客竟早已埋伏殿中,浑身的血,一下子凉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毒匕在距离东州天子最近的地方,猛地朝心脏刺去。
嗤的一声,匕首割开了天子的金红绛纱袍,与胸前那本薄薄的敕诏,去势忽地一顿,匕尖如陷泥淖,再无寸进。
是天子护体的金丝软甲!
刺客一招失手,咬牙暗啐。
赵楹旋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情急之中,右手紧扣剑镡,正要拔开佩在腰侧的天子剑,金铰链却似咬死在佩刃之上,一拔不出,再要施力,刺客势在必得的第二刀,已挟风雷之势朝他面门袭来!
赵楹瞳孔陡缩。
东州皇室轻袍缓带,素爱风雅,这件金丝软甲剪裁得当,却也仅能覆体,竟留下咽喉这一处再明显不过的命门。
袍袖被刺客死死攥在掌中,赵楹本能地向后仰去,竭力一挣,随着一声裂帛之响,竟挣得丝袍经纬寸断,正待急退,脊背遽然一疼,有什么硬玉般的东西撞在背后,毫不留情地截断了他最后的生路——
是含香殿第七十三根殿柱前,那幅华贵无匹的云龙立屏风!
匕首距离咽喉不过半尺。
已是避无可避。
风像是被刀子割开了,就连呼进肺中的空气,都似掺着一把滚烫的流沙,赵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夺命的寒星,越逼越近。
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气血逆行,直贯颅顶。
一切的虚名都被奇异地剥脱了,他不是皇帝,一无所有,和所有凡人一样,临死之前,怀着极度的惊怖、愤懑和不甘。
紧接着——
铛!
只听一阵金铁相撞的巨响,有什么东西擦着耳廓,锵然碎裂开来。
一阵迟缓的钝痛从颈侧袭来,赵楹呼吸一窒,双手本能地向上一托,落在手中的,却不是他自己的头颅,而是一握滚烫的、血红的断刃!
鲜血泼洒在云龙画卷上,缓缓淌落下来。
一把鸳刀斜插屏上,犹自震颤不休。
三步开外,骨碌碌滚动着的,赫然是那扮作内侍官的、刺客的头颅。
尸身颓然倒地,一息之前握着匕首的右手,已被刀势齐根斩断。
四下静极。
分明是弹指一挥间,却像是隔了百代那么久远。
“官家!”有人在远处高喊。
赵楹如梦初醒,踉跄后退,脚底一踩空,狼狈跌坐在地,半晌,才从半身麻木中找回了知觉,极缓慢地,仰起头来。
一把长刀握在来人手中,刀锋温柔,如鸳鸯颈线,还在滴着血。
天子瞳孔骤缩,急急朝上望去,一张兰陵王铁遮面猝不及防映入目中。来人身形修颀,负手而立,不近人情的铁面下,只露出一点苍白削尖的下颌。
逆光望去,巍然天神一般。
“魏……”赵楹心头狂跳,一个名字就要脱口而出。
——不,他绝不是魏檀!
“臣裴超然救驾来迟,愧君所托,请官家降罪!”
上柱国裴超然单膝跪下,疾声开口,大殿内外赶来勤王的数百名天武卫齐齐跪下,赵楹却一动不动,像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为首的铁面人不言、不跪,兀立人群之中,殿中所有人像是平白矮了他一头,银甲的微光,泛着无声的压迫感。
天子一瞬不瞬地紧盯来人,后者似有所觉,漫不经心地嗤笑一声,终于抬手,缓缓将面具褪下。
铛的一声,铁面被掷在地。
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抬头朝他望去,面具之下,是一张堪称俊美的面庞,一道狞恶刀疤从额头直贯眼角,将他眉目间残存的温柔,彻底绞杀殆尽,罗刹恶鬼一般,纵是处变不惊如苏朝恩,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他的眉目远较寻常东州人更为峭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带半点属于人的情绪,像是一头不懂收敛爪牙的、只忠于家主人的獒犬。
神情漠然,不跪天子。
血迹沿着鸳鸯刀刀尖滴落,弄脏了含香殿雍容大雅的墁地金砖。那人的目光不带半点恭敬,径自越过天子歪斜的冕旒,望着云龙屏风后,那根合抱粗的巨大廊柱。
那是含香殿内,第七十三根殿柱。
不,它不是梁柱,更像是一尊漆黑、巨大的墓碑,无声地矗立在全东州最崇高的宫阙中。
无数的裂纹蔓生其上,被斧钺斩碎的、后又强行榫合的伤疤,和枯焦皲裂的火烧痕,千疮百孔、支离破碎,每一寸,都是云中魏氏曾经受过的刑辱和劫灾。
来人的目光在触到廊柱的一刹那,琥珀色的瞳仁旋即受刺般剧颤起来。眼底两簇仇恨的烈火,迅速旋转、升腾,沿着柱上焦黑的火烧痕,一寸寸朝天子逼视过去。
一瞬间,他仿佛是银衣银袍的厉鬼,隔着尸山血海、十万冤魂,在朝当今天子索命。
一缕甜馥到近乎悲怆的香气,从殿柱裂纹处,溃散开来。www.33ýqxsś.ćőm
“优昙婆罗。”
皇帝听见他说。
赵楹喉头发紧,浑身的血液,都似被那道目光扼住了。
“一寸香灰,一瓯血——赵楹,你不跪吗。”
“岑溪!”
“大胆!”
两道截然不同的喝止声,却只换来岑溪一阵张狂放诞的大笑。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东州天子,像是在赏玩一尊行将朽烂的泥菩萨,半晌,轻蔑道:
“椟比珠玉,果然不错。”
十二冕旒,通天玉冠。
那是魏昭曾经从穆宗皇帝手中,推拒不受的东西。
像他那样的人,若是披上全东州最尊贵的金红绛纱袍,一定会很好看吧。
此言既出,举座皆惊,当年那句风满京城的童谣,在场上了年纪的皆心知肚明。
苏朝恩目光一震,竟是骇然倒退半步。初时不信,待他昏花的老眼,看清斜插龙屏上的那把鸳刀,再思及裴超然喝出的那个“岑”字,当即失声道:
“你是……十年前血洗西四牌楼,刺杀我东州三十二名监斩官的……”
——疯子!
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犬!
“聒噪。”
岑溪冷冷一哂,堂堂御前近侍苏朝恩,像是见了鹰的雏鸡一般,陡然噤了声。
他眼睁睁看着那双鱼鳞云纹靴踏过含香殿染血的殿砖,一步步踏着丹墀拾级而上,接着,岑溪缓缓抬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漫不经心地,覆在斜插龙屏的鸳刀之上。
刀锋距离当朝天子,不过三尺之遥。
值殿禁军当即如临大敌,纷纷抽刀戒备,却见岑溪只是斜睨了天子一眼,嘲讽也似的笑了:
“我知道东州的皇帝记性不好。但我奉劝官家最好别忘了——您的第二条命,是我家主公,魏昭给的。”
言罢,鸳鸯双刀锵然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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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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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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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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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8 章 金瓯缺(2)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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