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其它小说>剑隐诀>第 187 章 三十五、捃圆
  孤劲的风征凌过万重山,兀石巉岩、榛荆残萝,唯有一株撇尽寒色而嫣然不败的桃夭,艳亮了它千里的枯薄。

  风随蒿油然暗慨,若非当初于水境,一眼所见便是这样的灼华,他又何以念念至今仍栩栩在目?

  原来于风而言,婉然的并非花的柔肠,而是敢于绽而不娇的气骨。

  桐生春不知是喜是泣,低徊数过,方收拾一身寥落,步趋至风阑夜身边,如一树亭亭的绯桃。

  “我曾记录下那以琴为器的杀手所奏的音曲。”桐生春自储物空间内取出几页夹在书册中的陈纸,“留音晶石在逃出水境时损毁了,我便凭记忆写下了大致的曲谱。”

  风随蒿不禁遥道:“商宗主可否将那人唤来——也不必对质了,只是当年一战未分胜负,在下至今仍怀钦羡争强之心。”

  商繁扇冷峻道:“他早已离开商绝宗。风华宗若要出气,只管冲我宗来便是。”

  风阑夜眸边闪过一丝厉芒。

  风破夜指力一沉,手中渊浮极深地扇了两扇。

  风阑夜方始躁浊的瞳仁不动声色地清洌下去:“此际动手,岂非正中那幕后之人下怀?不如商宗主先给本宗一个解释,为何要杀我宗弟子?”

  风随蒿胸中仇澜亦不能平:“老盟主宅心仁厚,总不会是他与你筹谋的主意。”

  商繁扇略一沉吟:“是万极掠。他说引智之方感应到正道有异,这一个百年不能有人再突破九羽,否则悬隐域将危。而水境圣物神异非凡,有其旁助风随蒿动摇境垒,他极有可能突破成功,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风阑夜轻呵:“这话他自己信么?”

  商繁扇柳眉一斜:“自然是料到你们不会听信,才未曾直接将缘由同你们商榷。”

  “那么商宗主又凭何轻易听信?!”风阑夜从不屈抑自己的怒意,“引智之方?那引智之方可曾预见今天这般局面?!”

  在他后一句话诃出的同时,风破夜扣着扇骨轻敲了敲风随蒿的肩棱:“小子,去将万宗主请来。”

  “他若不来,如何?”风随蒿问。

  “除非他想与风华宗开战,否则他一定会来。”风破夜话末又缓缓摇起了渊浮扇,意味深长。

  引智之方可曾预见今天的局面?风破夜想,倘若那时万极掠的说辞不假,那一定是信然的了。

  商繁扇不愿理会风阑夜的直躁性子,她当初也不信万极掠的无稽之谈,但那无疑是一个令她舅舅商移绪脱身商绝宗的好机会。这话岂能为外人道?她话锋一转,寻回几分从容:“各位不如先想想怎么捉住这幕后之人,他的眼瞳散布各家深处,这些年不知窥尽了多少隐秘,若是大意放过,后患无穷啊……”

  她的目光似随话音不经意扫过雪侍与阿榆,却锐利若有寒芒。

  雪侍正攀着风随蒿的衣袖,示意他带自己一起去。此时被那砭骨的目光一照,不禁缩到了风随蒿宽厚的肩背之后。

  桐生春急忙向风阑夜解释道:“阿榆这些年始终寸步不离地随侍我,况且身份低微,绝无可能窥听到风家要事机密!那幕后之人这般布局,想来也只是为了佐证《陈罪》中桩桩件件所言非虚罢了。应是他的瞳傀数量有限,仅仅如此都已耗竭心力,必然无法再生多余的枝节。”

  灵玉台周缀着一匝留影晶石,每一颗中都存着瞳魄傀者的眼睛曾看到的景象。

  风阑夜抬手在风随蒿身前挥了挥:“眼下局面混乱,还是先将万宗主请来共议吧。”

  商繁扇看着那方或俊卓或秀逸的一群男子,偏偏无端面目可憎,忍不住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

  出了肃秋宗,风随蒿放下雪侍,探问的目光刚落下,便见少年闭目覆住鲜亮的朱瞳,琛缡般的指竖于唇前。

  “……”风随蒿只好缄口。

  雪侍也是星斜影的瞳魄傀者之一,在安全索回自己的瞳魄之前,他不敢透露太多。

  风随蒿却也隐隐看得出,雪侍与普通的傀者有些不同。

  他极其顺遂地一挽臂,少年便化作雪兔卧在了他劲健的臂弯。

  雪白的毛根忽忽耸动着,风随蒿将臂弯托实了几分,感触却愈发分明:它这是在……瑟缩?

  ——

  无来居。

  星沉珠光呈露的好戏告一段落,星斜影来到院落中勾了勾金草的瓣尖,凌厉似血肉尽枯的指节。

  无穷蛊已然养得膏腴肥硕,只要能领悟将其与魔血元力量相连相交的方法,接下来,便能如冰墓所见一般,将蛊子深侵之人皆化为血妖,为己所用。

  不过彼时他还未曾切身体会,使心念与实力结合,自古就是最难的修行之一,是以才自古就常与“邪物”挂钩。

  阿倾数步迈至他身侧,难镇匆忙的神色夷灭了不及盛开的愉怿:“公子,宗主托纵缟长老传来一句话:‘此间事了,速逃。’”

  几支金瓣在手中折断。

  眉间阴霭辗转过一番,星斜影的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只余几片残花不堪掣曳地飘摇着。

  院外当然空无一人。

  阿倾追到院门时,星斜影已自铁棘上摘下了一团皱纸,正展平了细览。

  那却不是星流岸留下的只言片语。

  那是一张请君入瓮的简陋地图。

  沉眉熟视毕,合上那张纸,星斜影又一次逝影而去。

  不管星流岸意欲何为,星斜影想,他都没必要再听了。

  正如这张明知是险却非赴不可的诱饵,星流岸的筹划,哪里敌得过命运的安排?

  而——待他完全掌握无穷蛊,连命运也要向他伏首贴耳。

  ……

  土境中部,地下,暗生城。

  东北角城墙外,河流底。

  「我已在这面土壁后熔出了一条通道,你们自两旁未经烧结的泥土穿行去即可。」幽沉的水流中如约赴来一缕缕清蓝光芒,荧煌指着身前向南的土壁,心声温燠。

  群蓝在他的衣袂边悬止片刻,待为首的冰蓝光华作出首肯的指示,方纷纷依言而去。

  那冰蓝光华却殿于最后,绕着荧煌周身飞旋了一匝。

  荧煌沉吟一瞬,才摇身化作一朵火苗。越君还连忙催动方诸,将他护入自己的避水障内。

  众人实力无非上游,尚不至为凡土所克。

  进入宽可容五人余的通道,一道道人影接连显现,荧煌微躬着身,被越君还严严实实护在臂弯里,眼尾一抹薄红似有如无。

  “原来你对阳燧的掌握已如此精妙了。”越君还笑着随荧煌来到众人身前开道,“看来这些时日你是真一点也未松弛懈怠啊。”

  将一层土壁烧结至坚以防河水旁流,又于其后将泥土销熔成空穴,这般对炎温的运纵怎可谓不高?

  “想来越公子对方诸的领悟也颇有进益。”荧煌只谦润回应,而后一意以阳燧为众人开道。

  至于这么客气地保持距离么?越君还不失风度地微微一笑,一手成爪作势在那红袍收束的秀腰后狠狠虚挠了一下。

  荧煌浑然无知。身后目睹的几个水境修者不禁额生黑线:总觉得越氏未来堪忧啊……

  众人未能行出太远,身周土石兀然动荡。

  “来得真快。”越君还似有所料,峻色一沉,立时喝令道,“迅速突出地面,不可淹留!”

  离开地道前,荧煌趁转身看了越君还一眼。

  虽然天氏主修土行灵力,但能如此敏锐地觉察这幽远的动静,定然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过人之处。

  越君还却兀自深邃着神色,不置可否。

  倘若如方诸这般的圣物是五行各一,那么拥有土行圣物的那个人能做到,便一点也不稀奇。

  飞扬的不是沙尘,椒兰芬苾,陆离绚幻,是……花雾?!

  荧煌惊诧四望,水境诸人不见一踪,只有无数个熟悉在曾经的面孔——落靥楼的丽人们,正于漫天迷离的花雾之中翩翩起舞。

  幻境么?

  荧煌翻掌一掷,一簇流火转瞬投在其中一人腹部,但听丽人一声惨呼,委顿在地消失了形影。

  人确然是伪造,然而击伤的触感却过分真实……这不像是寻常的幻境。

  绚眼的雾气里,忽然探出一只色泽靖深的玄袖,荧煌惕然,捩身一掌拂去。

  他那一掌却拂进了一个修挺的怀里。

  引着那玄袖的手已经揽在了他的腰后,黑衣少年另一只手扣着他袭来的腕,压近的面容上笑意轻佻:“是我呀,荧煌。看清楚了再下手。”

  荧煌红着脸从他怀中抽身,揉了揉自己发痛的手腕。彡彡訁凊

  “跟我走,我带你出去。”越君还也不恼,只负起手向一个方向行去。

  这个少年的笑意里邪气太著。与越君还相处许久,荧煌哪能不知他实际里畏怂得恨不得当个傻子?然则那一瞬他还是没能挡住蛊惑,险些压不下耸起的心跳。

  荧煌不言不语跟在少年身后,微曲的额发半掩了眸光,似是低垂着些微羞矜。

  袍袖下的手微微一探,雾兰落入掌中,悄然运转。

  花雾之术?班门弄斧。

  场间雾气一缕缕流入雾兰花心里氤氲,地表光景才清霁一寸,身前少年忽然回首,眸光划来一袭凌厉的寒冰。

  荧煌另一袖即刻拂出,同时点足后蹈一步。

  嵯岈的冰脊在身前为红光所破碎,然身尚在半空,衣尾后便骤起一泓涌浪。

  那一刹如枯灯乍昼,只见一朵遒茂的红莲自地下升起,荧煌蔚然立于其间,轩轩翩翩,好若与那红莲一同绽放的君者。

  寒浪在莲萼下势尽,一层层扑落向清癯的莲茎。荧煌泠然乘莲蕊远去,见第三道堕浪才将莲茎彻底扼灭,不由凝思。

  这黑衣少年固然并非真正的越君还,但相较之下竟未逊色太多,这绝非花雾之术能造出的幻象……

  “越君还”的攻势急剧狠辣,荧煌来不及细想,倏然撤身,一跖将莲蕊踢出,凭空悬飞在一旁。

  红莲与白凌交织出一片恢阔的冰火天网。荧煌见散发着寒气的白络犹有余力向自己伸延而来,这才抬手遥抚红莲,阳燧的圣能大而化之地舒张开来,竟连至坚至凛的寒冰都开始染上炽色。

  混成一色的赤网携着至纯的炎气压向下方,堀堁扬尘,诸气喧嚣,早已看不清地面那道邪狂的黑影。

  “越君还”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荧煌身后时,后者如有先见,先一步攫住了少年的脖颈。

  似流星贯地,荧煌直将“越君还”扼陷在一道人形的坑壑中,发尾飞扬,红衣猎猎好若肆放的火焰。

  掌下人体翻然化作水蓝的砂砾,自指缝间无声坍散。

  “如此造诣,还不够格令红莲障伏诛呢。”一句侃语,不知说给谁听。

  荧煌起身时,场间花雾已尽为雾兰所敛消,众蓝衣与褐衣的身影呈露分明,水境修者们不再难辨敌我,未几便将砂砾所化的落靥楼丽人们悉数清除。

  而与己方敌对的褐衣修者仍与蓝衣修者们打得难解难分,看来实力皆在伯仲之间,应是越氏没落后,暗生城玄武门的替代势力了。

  那么他们的首领……荧煌腾空丈许,果然在人群尽头看到方缠斗在一起的两个黑衣人。

  看来越君还也是在虚虚实实中无头乱撞了一番,此时才寻着玄武门主的真身。

  只没想到,在暗生城的地界,这位玄武门主仍身着一袭掩首掩尾的黑袍,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切莫恋战,遁离为上!”越君还的声音荡彻全场,“荧煌,带他们向南逃,越快越好!”

  荧煌见他全力抢攻,招式繁芜到甚至有些乱了章法,便知他决意以一己之力拖住魁首,不自觉将朱唇抿得微白。

  玄武门主似是于近身作战方面有些阙亏,在越君还猛烈如骤雨的攻势下连连退避,多是一沾即走、绝不硬拼。

  他冷静得像是在耐心窥伺这毛躁少年的破绽。

  然而,越君还在下完令的两招后,那不要灵力似的打法戛然而止,好似有人要偷袭他一般后掠数步远。

  玄武门主难免有些意外,接着却油然暗叹:这才是越君还。

  ——只差一瞬间他就能反击到对方那积毫厘成千里的破绽。

  越君还没有给对方任何遥纵反攻的机会,他刚落地便顺势从腰间扯下了一枚“蓝玉”,掷在地上碾得粉碎。

  玄武门主愣了一下。

  回过神时,他就已经连着黑袍一并被人扣在了怀里。

  “玉琢。”若不是荧煌拦敌的火壁已然高高峙起,越君还此刻怎敢“深情款款”地抬起那兜帽下秀瘦的颔骨,任黑影缓缓从人青丝上滑落,露出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深眸,“你骗得我好苦。”

  明明该是控诉的话,那浓稠的哀怨却将情思调动到了极致。

  这件黑袍想来并非凡物,令人无法以心眼之力窥见其下景象,想要知晓,只能亲自将其拨开……

  兜帽下是一张与“天玉琢”几乎无异的面容,唯一的一分区别,便是更过甚的苍白与眉宇颊棱间拂拭不去的英气,偏偏令之判若两人。

  越君还说着,捏着颔骨的手移至了手腕——牵出黑袍,手臂不似女子的圆润,但也与女子差无几粗细。这样的腕,也戴着一环五色菁花。

  越君还的手正正握在那花环上,简直堪比抑住了命脉。

  在落靥楼丽人们被击溃便化为砂砾时,玄武门主的身份已然不言而喻。

  再者,五色菁砂那承袭娲皇般捏泥人的本事,越君还早已有所猜测。火境落靥楼、土境灵蕴园,“天玉琢”正是靠这样的方式与玄武门主同时出现在两地。眼下再经见证——将五色菁砂的造物佩着在身边的人,亦能为其所捏造复制。

  玄武门主却是一笑。不余半分温婉,只有恣睢与讽鄙:“老子陪你搭台梨园,你还就真入戏了?”

  他豁然踩在越君还一只脚面上,硬生生踩入了龟裂碎陷的土地中。

  越君还痛得龇牙咧嘴,偏偏就是不放手。

  他这才发现,对方足底只着了一层极薄的黑幕,不知是何材质,坚韧足以令人在粗糙的地面上行走,但他此刻又能隔着它感受到足掌柔软的弧度,竟还有暇心猿意马。

  许是黑袍的掩蔽有什么限制,令他袍下的躯体不得不衣料稀薄。

  玄武门主另一只光洁的手也探出袍笼,在少年坚朗的胸膛上游走,如同情人间的爱抚。

  他似是有意贴得很近,双手都在袍外无疑易露空门,便如此借对方的躯体作遮挡。偏偏他的身形较之女子的纤细相去无几,少年的怀抱直堪将他整个拥覆,仍有余裕。

  越君还只听颏边响起一声似轻笑的冷哼。玄武门主明知他在拖延时间,却饶有兴致地陪他玩了下去:“功夫练得刻苦。色胆也是包天。就是不知这位‘公子’有没有真能耐从得了心?”

  他摆明了是要戳刺越君还生身非阳的痛处,脐下软嫩的肤肉不时蹭上对方腹底,蔑薄之意跋扈猖獗。

  越君还却一副果真难堪撩拨的神情:“我劝你最好别乱动……”

  他耐不住微低了头,燥热的喘息一股股烫在那秀颈苍白的皮肤上,浅浅浮出的绯色终于鲜活出一抹晶莹可爱。

  颈窝耳根本就是敏感之处,加之这气息出于那沉哑的嗓音,好如猛兽蓄势待发时的低吟,暗昧的压迫感令得人不由自主软了腰,那要命的地方抵得更紧了。

  感到鞋面上的脚掌也轻柔了几分,越君还禁不住心血一灼,扣着腕骨的那只手向前一带,玄武门主猝不及防,咫尺已不盈,只得双足都踩在少年的鞋面上。

  这样近的距离,隔着衣袍都能探到对方的底。

  “你……你什么时候?!”那剪水深眸里闪过一抹遏不住的惊慌,浑身都不安地挣扎起来。

  “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越君还笑得促狭,腰后的手就这般恶劣地将人再往前一按,便见得他神情都变了,越君还甚至感到了几许柔软的痉挛,惚惚然如入了云端。

  正不懈追敌的众褐衣修者骤然听闻身后山崩般的爆发,纷纷回头,只见玄武门主已重新穿戴严整,越君还被他狠狠击出数丈开外,飞石环伺,土尘倒卷,似恨不得将这登徒子生生活埋才畅快。

  所立足的土石仿泥沼一般层层下陷,越君还却浑然没有身在龙潭虎穴的自觉,还遥遥凝睐那一袭不温不火的黑袍,少年一笑如春花明媚,又如崖风佻达:“你还是像以前那般烂漫地笑时,更好看。”

  缭绕在越君还身周的一片薄雾随音落而蓬发,尚未完全侵袭入雾中的飞石訇然在冰白的乱流中飞溅成碎霜。

  烟尘里,越君还捉下腰后清渺的雾绫,着力一牵,陷在碎土中的身形便翛然腾空而起,飞渡过褐衣众人头顶,群首仰之。

  越君还就这般毫发无损地来到了凌空而行的荧煌身边。

  他人犹在空中,便向荧煌露齿一笑,顺势就要搭手上人的肩膀,来给这份默契画一个萧飒的收尾。

  谁知荧煌无端一收袖,侧让些微的同时还松开了手中雾绫的另一端,越君还登时如梁上失足一般直直坠了下去。

  直到他七荤八素地立起身来,荧煌才追至侧畔,作关忧状道:“越公子,你可无碍?”

  越君还腿脚还有些不稳,一时气急抬手指着他,质问刚到嘴边却就化作了讪笑,手也收回了脑后:“没事,没事,多谢关心。”

  一些窥得几许情形的水境修者一边为自家少主的“左拥右抱”啧啧腹诽,一边又免不得对其吸尊引贵的本事刮目相看。

  暗生城其它四市的力量还未及赶赴,有越君还携方诸、荧煌携阳燧为众人拖滞追兵,终是无损一员顺利逃至了最南畔。

  南倪的土壁大半是圣木外的结界,本身也具有御外的能力,然而此时——

  越君还探出手,生生穿过土石,便知淬邪已为己众开好了路。

  众人亦无迟疑,跟着少年向土壁后云涌而去。

  一株如擒天地的圣木竦入眼帘,在目光中划开一方绚焕的洞天。

  初见此景的人,没有一个能不为之摇撼心神。

  “还不快滚?”直到一声震瀑敲嗑般的童音在众人心眼中炸响,水境修者们才懔然醒转,落后者架起清蓝灵盾,当先者离弦向水传送阵冲驰而去。

  越君还早已踏至,尘封久矣的传送阵法在他掌下点亮瞳芯,月蓝的光华如水流般向四周潆淌,勾勒出阵法玄瑰的纹案。

  陆续赶上的水境修者也随之为阵法注入灵力,如陟崇丘的灵光顷刻如丸走坂般蔓延开来。

  圣木周围常年布置着一批身着金纹白袍的圣徒,俱是来自四势力——原本是五势力的修者。

  一名衣着异俗、神采料峭的女童正负手立于其中一人肩上。

  虽然幼童身材短小,被她这般冷傲到淡漠地睥睨着,却也很难令人不恐她便是此间的主宰。

  “大、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被她踩在脚下的圣徒即使面色发白,一时也没敢质疑淬邪。

  作防御之势的水境修者们见淬邪并无下令动手的意思,这才在她懒得鄙薄的注视中缓缓后退向自己的雁群。

  荧煌落在众人身前:“你们速去,此后都有我拦守。”

  待所有蓝衣修者都入了结界,淬邪又下令闭合界障、恢复防御。

  褐衣修者只闯入少许,荧煌一人便足以应付。

  不料他刚挡下两招,那些褐衣修者便如木偶般齐齐滞住了身形。

  而界障扃?的最后一刻,没能摒绝一身黑袍的玄武门主。

  白成一片的圣徒身后,一位仪容不凡的赭袍人正面色不豫地向此畔接近。

  这一刹那的变故,连荧煌也端着袖来不及反应。

  “这位祭司,你好大的……”那赭袍人刚开口,便被十数名褐衣修者攻上了身前。

  圣徒们下意识欲动,竟也须臾被淬邪以心丝掌控了体元。

  “祭司”即谓圣徒的为首者;而着赭袍的,古往今来,只能是“神”派来的圣使。

  与此同时,玄武门主却独身掠向了场中央的圣木。

  淬邪似是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圣使身上,再不顾另一方情势。

  圣使被褐衣修者攻了个猝不及防,匆匆接下两招,却接踵又被更多人扑上围困。

  褐衣修者俱为土行,荧煌注意到圣使方才出手的两招有些不寻常,此时果然鉴证——只见圣使作了个架势,赫然自周身爆发出一洪金红色光芒,竟是将逼至身侧的土石瞬息熔化,又洞穿了数人的咽喉。

  伤势极薄,淬邪立即遣木行圣徒为其疗伤,然而伤口中金气梗梗,回天无力。

  荧煌不免惊愕:金火同修?力量竟还如此圆融……

  圣使许多年未与人动过手,加之寡不敌众,随即便被一对如铁似墨的黑石压弯了双膝,染上漆色的袍摆也将他抑在地面动弹不得。

  “反了你们了?!”圣使身外金红光芒冲明不断,然而在多名修为不俗的褐衣修者共同发力下,他一人又岂能挣破山岳?耻恨交加之际,趁衣袖上漆色还未浓,圣使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枚隐镕五色的神异令信,那材质令人比起猜度,更觉非凡得无法猜度。

  荧煌感应一动,只觉那令信似与阳燧同妙,竟亦是一件圣物。其圣息较之阳燧还更完满一层。

  淬邪的瞳仁也一动,深处翻涌起欣喜若狂的光采。

  心丝下的修者便淋漓地疯狂了起来。

  两只仅着了一潢灵力的手迫不及待地捉至圣使身前,却在那岿然不动的令信上生生止住,不得寸进。

  僵持只得须臾,只见一股诡异灿错的光华攸然逝过那二人的手臂,汇入令信之中。

  旁人或许于这光华瞧得眩乱,荧煌却骇然分明:被吸走的是……灵元?!

  不止此二者,所有围在圣使身周的褐衣修者皆未能幸免。

  圣使再次爆发出一波灵力,已然失去灵元的众修者当即横飞三舍,暴毙于地。

  圣徒的攻势紧随其后,分毫不见兔死狐悲的忌惮。

  圣使这才觉出一丝不对。

  “怎么,你们全都是死士?”一边试探地喝问,圣使又夺去了数人的灵元。

  他看到了圣徒脸上的惶恐,但他们的进攻并未滞缓。

  看来这位圣使对淬邪的伎俩极为生疏。

  一面惊叹于淬邪念力与技法的高强,一面揣度着这二人的关系,荧煌凛然回神时,淬邪铦利的瞳光正在自己身上闪着寒芒。

  「不劳动手,我自去会会他。」在心丝逼临之前,荧煌已如一矢辉火划了出去。

  荧煌灵力来自新道,又有圣物阳燧相助,许有与手持令信的圣使一敌之力。

  越君还远在彼方,淬邪情急之下自然先盯上了近处的荧煌。

  圣使仍以令信应对,随即才发现荧煌不为之所制。

  荧煌的手在令信表面悬住,一股好似分宇裂宙的不容斥力在隙间愈碾愈盛,越是接近,越是相违。

  “你身上也有圣物?!”在二人被相斥的法则荡开之前,荧煌只听得圣使不可思议的一句惊诘。

  衣摇似云边凰,一朵红莲在身前开谢,炽光四散,荧煌才勉为稳下身形。

  恰是时,圣木处传来骇然异动。堪如共工怒触不周山般的洪波将此方空间都狠狠一漾。

  荧煌体内翻覆尚未安然,又被这动荡引发,面现痛苦之色。所幸一个怀抱来得及时,未令他独自暴露在这可怖的波澜中。

  越君还揽着他,无多一言,不余一分迟疑逐向结界之外。

  “你怎么……没与族众一起走?”荧煌不任惊愕,气息未定便急忙出声。

  “我已经用你给我的法宝毁了水传送阵。”越君还话语间也有些粗沉气息,启动与摧毁水传送阵的灵力消耗都非等闲,“你在想什么,荧煌?我就算要走也会带上你一起,怎可能留你一人断后?”

  荧煌心间一燠,未觉自己已漫然依偎着少年岸然的肩怀:“方才那赤袍人手持之物非同寻常,我怀疑……”

  “管他那么多。”越君还已驰至结界前,洒然一笑,“玉琢故意为我所拖,放我们来此,竟是意在圣木——这片烂摊子,因因由由、弯弯绕绕,只能累淬邪自己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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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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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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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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