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总喜欢在外面疯,每次都要朱夫人亲自出马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拖回家。现在他日日都想着回家,想再被爹训、被娘唠叨。外头再好,那也不是他的家。
这天晚上阿珉又失眠了,他眼睁睁看着月光在地上凝成的一方莹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形。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最终在他的门口停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赶紧闭紧眼睛假装熟睡的样子。但不知怎的门口那人忽然没了动静,既不离开、也不推门进来,倒好像在迟疑些什么似的。
阿珉等了许久,紧张得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内心的焦躁像是一蓬刺人的杂草,蛰得他刺痒难耐、浑身不得劲。一直到他几乎要被憋得发怒了时,门被推开了,那人轻手轻脚的进来、又反手带上门。
来人慢慢的走到他床边,身上带着一股辛辣的味道,淡淡的辛味传到阿珉鼻畔,倒让他心下一舒,不再像先前那样躁得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阿珉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在极近的地方——几乎就是在他耳边,有人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抽噎。
阿珉霎时从迷蒙中惊醒,他僵着身子保持住一动不动的姿态,那股燥热又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屏着呼吸,不安的关注着黑暗里的动静。但是那人却再没有了声响,过了一会,那股辛辣的气味也渐渐淡去,门被关上。
阿珉睁开眼睛,心脏在胸膛里砰砰地跳着。他环视一周,月光如水漫了一屋子,房间里空空的、安静极了,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流淌在空气里。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不住,心里隐隐有个念头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几乎是梦游一般的出了屋子,慢慢的向外走去。走了片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得有些过分了,于是自嘲的摇摇头,打算折回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哭声隐隐从不远处飘过来。那哭声轻飘飘的,却含着一股令人听之不忍的悲痛绝望。像是志怪传奇中所描写的那些不愿投胎的冤鬼——胸膛里满是怨血,所以哭起来时像是要把腹中苦痛全数吐出、格外引人伤心。
阿珉吞了口唾沫,顺着声音慢慢过去了。离得越近,他心里越是不安。
走到近前,只见那人坐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两只手抱着后脑勺,试图将哭声掩没——那姿势痛苦而脆弱,像是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要守护住什么。
阿珉第一次知道——当一个人悲痛绝望到极点是什么样的。他有些难受的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惊动到了那人。
哭声戛然而止,那个人慢慢的站起来。
多年以后,每当施珉回想起这个惊心动魄的月夜,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永远都是尹志平茕茕孑立的削瘦背影,然后就是那双——他总也忘不了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如果能够重来一遍,他一定会什么都不说的离开,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但是此刻,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还是阿珉的少年,他有些忐忑的上前了一步,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魔咒般的问句:“小尹哥哥,你怎么了?我爹娘呢?”
话音未落,又有一行泪水静静的从尹志平的眼中滑落。
阿珉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就在阿珉手忙脚乱的时候,尹志平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在距离阿珉还有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然后,撩袍,下跪。
阿珉被他吓得呆住了。
月光滑到尹志平的脸上,泪水在眼眶里闪出细细的莹光。阿珉发现,仅仅是一个多月没见,他的小尹哥哥老了——小尹哥哥应该总是笑着的,微笑、大笑、窃笑,或者爽朗、或者狡黠;小尹哥哥的眼睛里不该有这么多的泪水,这么多的悲痛。
尹志平竭力忍住眼泪,他慢慢的向着阿珉说道:“阿珉,我对不住你,师父师母……没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都怪我,你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好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珉打断了他的话,他有些疑惑的道:“什么没了?”
尹志平一时间几乎要忍不住呜咽了,他咬了咬舌头,压住胸腔里澎湃的酸涩,艰涩道:“师父、师母过世了。阿珉……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要是我再早些过去就好了,都怪我……我对不起你。”
阿珉愣了许久,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扑上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尹志平拳打脚踢:“你骗我,你肯定是骗我的!我爹和我娘不要我了是不是?你去和他们说,阿珉现在很乖很乖的,阿珉知道错了,让阿珉回家吧!”
尹志平跪在地上、轻轻地抱着阿珉,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都怪我”,眼里不断涌出泪来。片刻后,阿珉在他怀里渐渐止住了哭泣,他静了小一会,忽然说道:“对,都怪你。”
然后他愤力推开尹志平,几乎是尖叫一般的向着尹志平吼道:“都怪你!我们家原来一直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爹娘不会出事!都怪你、都怪你!”
他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他不知道——他的小尹哥哥向着他离开的方向伸长了手,但是用尽了仅剩的力气也没能抓住他的衣角。
尹志平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他实在是太累了、再也撑不住了。他慢慢合上眼睛,陷入了腥甜的浓黑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段谈话断断续续的传到了他耳朵里。他仍旧觉得累、想要再睡一会儿,但是朦胧中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办。意识慢慢回笼,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马上就有人走过来,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尹志平向来人看了一眼,正是师父丘处机。他有些歉疚的动了动,想要坐起来,却被丘处机按住了。
“别乱动——身上都是伤,再蹭裂了怎么办?”丘处机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看了眼尹志平,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尹志平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悲哀,像是解脱。
没过多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丘处机的爱徒尹志平,哑了。再过一段时间,想必不该知道的人,也都会知道了。彡彡訁凊
全真七子一个个过来看他,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他虽然全身都是伤,却大多是刀剑外伤,这些外伤都是碍不着他说话的,而据他后来笔述,更没有人对他下过什么毒。
他的嗓子好好的,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也确是事实,这件事情是做不了伪的。大家都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但他却一点不在意。
原本应尹志平的要求,大家都将这事瞒着阿珉,可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最终阿珉还是知道了。其实他从未怪过尹志平,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父母的死讯,所以才口不择言。
谁知道尹志平在外奔波一个月,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自他从英王府中逃脱时,便已是强弩之末。他之所以能够硬撑着回到终南山,不过是为了施珉——他想,师父师母死了,阿珉只有他了,所以他一定要回去。
待他后来终于见到施珉,这个时候不管是他的情绪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濒临奔溃的边缘了。施珉的那句“都怪你”,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任是谁也想不到,他会好端端的哑了,又怎么能怪阿珉?尹志平这样想着。
他摸了摸面前那个低垂的小脑袋瓜,笑着摇摇头,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阿珉——非你之过,不必内疚。
尹志平和阿珉离开得悄无声息,前一天晚上还有弟子看见阿珉出来吃晚饭,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不见了,只留了一封信在桌上,或许那连信都算不上——
他仿佛只是临行前忽然想起该留句话,所以不知从哪随便撕了张纸,匆匆写了句“我走了,办完事就回来,不必找我”,连字迹都十分潦草,像是在赶时间,又像是因为即刻就能回来所以甚至没有做正式的告别。
没人把这事放在心上,谁都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十二年。
天兴二年(既公元1224年)——
阿珉恢复本姓,以施涉川之子施珉的身份拜入大儒孙冀门下。
无名侠客夜刺金国皇帝完颜珣,既遂,同年又屠尽金国宰相满门。因其从不带兵刃,极擅白打,故而有好事者称他为“刺客白”。其后几年刺客白又杀了完颜家数人,那架势简直是要杀到天下无人敢姓“完颜”。
天下人都想知道“刺客白”到底是何许人也,金人想要杀他、宋人想要助他、蒙古人想要招揽他,可是没有人猜得出他到底是谁——他每次出现都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服,蒙面,也没有自己的兵刃,从不开口说话,杀了人就走。
“他就像一个鬼魂,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有存在感。”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头说到这里嘬了一口酒,他眯着眼像是在回味那口酒的滋味,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所以江湖上也有不少人叫他鬼侠。”
那孩子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侠?”
老头戳了戳孩子的脑门:“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一个手里提着不少东西的年轻女人向孩子叫了声:“过儿,回家了。”
小孩“哦”的应了声,跳下板凳,朝着女人跑去。
独眼老头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目送过儿离开,为什么要和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说这些呢?他“嘿”的一笑、摇摇头,伸手去拿酒壶,想要再给自己斟一杯酒。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从斜里伸出来,按在他的酒壶上。
“你……”老头有些生气的抬头向这人看去,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准确的来说,一个浑身都是别人的血的青年男子——因为他甚至还有空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倘若有一个人受了重伤,以至于满身都是血,想必是没空付酒钱的。
他抓起酒壶、对着壶口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冲老头点了点头。
像是在说好酒,又像是在同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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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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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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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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