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成了皇后,膝下抚育着阖宫唯一的皇子,似乎是如愿以偿。
在陛下面前,我是先皇后给他派来的帮手,在他修道之时替他处理政务;在祯儿面前,我是辞色比淑妃严厉的母亲,每当他想要撒娇示弱时总是约束他的言行;在众臣面前,我是德不配位的一代妖后,蛊惑陛下放纵牝鸡司晨的重演。
每每想到此处,我总是苦笑:那么我到底是谁?谁曾想过我真的想要什么呢?我时常想起祯儿降生时产房里那道身影,可也仅仅是想想罢了。很快他就要随陛下西行汾阴,不在这宋宫之内了。
我晋封皇后的同年,河中府进士薛南及当地父老、和尚道士将近一千三百人请求皇帝到汾阴祭祀后土。百官在朝商议此事时,皇上未置可否。我在御座珠帘后沉默静听,只一笑了之,薛南是陛下的人,看来汾阴之行他是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七月流火之时文武百官、各地驻军代表、德高望重的地方长者、和尚道士及宗教领袖三万多人,连续上表恭请皇帝到汾阴祭祀后土。在没有得到皇上的明确答复后,薛南率父老、僧道一千二百余人到汴京请愿,皇上下诏不许河中府的父老进京,也不同意祭祀后土。
薛南等人再次强烈请求,河南府尹宁王赵元偓也上表奏章,朝中的文武百官再三上书附议。事不过三,况且已是众望所归,皇上这才顺应民心天意,下诏将在第二年春天祭祀于汾阴后土,令禁军护卫,随侍在侧的除了吴章寿,便只有简吟风和丁谓二人。
临行前的一夜,皇上在御花园中小酌赏月,本是独酌,忽又起意宣我作陪。正月的年节里,汴京的月色是迷离朦胧的,仿佛空气中浮动着太多看不见的尘埃。婆娑的树影下摆着一张酒席,不过是宫中随意的一次宴饮,却也是齐备金杯玉盏、九菜十八碟,侍女和宦官小心翼翼地退开三丈,站在下首等待传唤。
我执着银壶坐在侧首,将琼浆斟满了,奉给居中南面而坐的皇上。他着一身织了龙纹的玄色锦袍,坐在树荫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吩咐道:“将祯儿抱来给朕看看。”
我唤乳母将孩子抱到酒席边上,让小皇子见见他很少谋面的父亲。皇上抚了抚他的胎发,静静对我道:“祯儿又长大了些,你和袭予怕是操劳不少。”
我含了极有分寸的笑意,端然道:“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此行汾阴,臣妾会将祯儿照料好待陛下归来。”
皇上长眉一挑,淡淡地问道:“汾阴并不是终点,朕此行除了会去汾阴之畔的长安,还会绕道兴庆府和临潢府,你可知朕是何意?”
我目光有些疑惑,试探地问道:“陛下不是去祭祀皇天后土,为黎民百姓祈求风调雨顺么?”
帝王清俊的脸上有一种深深的无人懂他的无奈,素来从容的神色有些冷锐之气:“到底是妇人之见,朕此去为的是一探邻国的虚实。如今我大宋虽国泰民安,可是西有党项北有契丹,都不是善与之辈。终朕一朝已无法问鼎,可你要好生教导祯儿,让他时刻不忘重新定都长安,统御天下。”
我嗫嚅道:“但是宋初太祖亲自将国都定在了汴京……”
皇上忽地投箸向西方,起身走到白玉栏杆前,嘴角浮起一丝睥睨,他身形挺拔,仿若天外飞仙:“朕只说一次,你以后要让祯儿一字一句记牢。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
如此关塞,太祖却弃之不用而屈居汴京,是因为周围群狼环伺,一旦失守戎狄的战马将踏碎整个中原。先帝雍熙一役,前期几近扫清一切隐患定都长安,可是后来功亏一篑,宋朝的国力也元气大伤。
朕这半生操劳,为儿孙攒足了钱粮兵马,就是希望后世之君能有一二勇毅之辈再度扫清六合、恢复汉家河山。”
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双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饶是他醉心于求仙问道,也并未放弃过对天下大势的洞察。我主依旧是我主,虽眼不观社稷而社稷都在他掌控,虽政不及臣民而臣民皆为他俯首。
内心有莫名的激动,我温柔地看向祯儿,口中对皇上答了声喏,心中却设想祯儿长大后会不会像他父皇这般英明神武。
皇上微微侧目,声音一如往昔平静无波:“朕不在的时日,朝政你便帮朕料理。若遇上一两件棘手的,就使唤鸽房中的信鸽给朕传信吧。”
翌日降了些绵绵的雪,皇帝的堑金仪仗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轻朦的雪缓缓落在皇上的雪熊大氅上,他恍惚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喟叹道:“瑞雪兆丰年,或许是个好兆头。”
我抱着祯儿依依而立,笑道:“陛下此行定会万山无阻,平安归来。时辰不早了,二位大人和随行的五千禁军已在宫门外候着了,陛下可是现在就启程?”
皇上点一点头,一旁吴章寿立刻撑伞跟在身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宫门。我目送着那道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但是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回头。
史书上有载,大中祥符中正月,皇帝于汴京演习祭礼,不久后西祀后土的队伍以“天书”为前导,经洛阳,出潼关,沿黄河北上,直趋汾阴,历时二十一天。
稍事休整过后,皇上于第二日登上后土祠的方坛,以封禅泰山的隆重礼仪祭祀后土地祗,把“天书”供在神座的左边,并以太祖、太宗二位皇帝配祭。坛祭祀完毕后,皇上另换了一套衣服,过黄河,折道向西,来到华山,补上拜谒祭祀西岳庙的礼仪,之后乘辇车拜谒后土祠,再去巩县拜祭祖宗三陵。
祭祀完毕,皇帝于太宁宫受百官朝贺,大赦天下,并宴请群臣和当地父老。席间本地的进士薛南也得到了他应有的封赏,他被皇帝重用,做了“将作监主簿”,从此平步青云。
丁谓一直寡言,冷眼瞧着河中府尹精心挑选的美人衣袂翩跹地舞蹈,沉默地饮着杯中的残酒。一旁的侍婢殷勤地想要为他斟满,被他一个眼刀递过去,便讷讷不动了。
反观简吟风倒是喝得开怀,他忽地以筷击盏,在酒席间高歌起来,同时命队伍中最美的舞姬到他怀中起舞。殿中的朝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个纵酒狂欢的御医,不知他为何敢在皇帝面前如此放浪形骸。
“吟风。”皇帝的声音冷锐低沉,墨色的眼眸动了一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中落下一颗石子,旋即平静无波。
简吟风一怔,张开的双臂蓦地松开,放开了怀中的舞姬,貌似恭敬道:“微臣放肆,还望陛下恕罪。”
然而皇上只是挥了挥手,吩咐吴章寿道:“他醉了,送他去廊下吹风醒酒。”
寂静中,简吟风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唇中滑落,喃喃一句:“三年了啊。”随后拂袖,揽着舞姬扬长而去。
座中宾客面面相觑,最后一致将目光投向皇帝。皇上冷冷地将手上的酒杯搁在案上,看着简吟风远行的方向,眼神渐渐变成了冰,挥手下令:“朕乏了,各位爱卿自便。”
随着皇上的手势,群臣不敢耽搁,慌忙请辞,皇上自然允准。夜已深了,漫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殿中摇曳的烛火也忽明忽灭。
丁谓没有动身,他将面前的金樽清酒一饮而尽,不动声色道:“简太医今夜喝了太多酒难免做些糊涂事,陛下莫要与他计较才是。”
皇上的尾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一片薄薄的锋刃从丁谓身上,也从他自己身上刮过,不见血,但二人都知道已是伤得极深:“他可没糊涂,临走前还在提醒朕三年了,浅芙离开朕已经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里,朕东封、生子、立后,似乎全然把浅芙遗忘了一般。怨不得吟风今日借酒发泄不满,又说了那样一句话直戳朕的心肠。”
丁谓微阖眼帘,垂首道:“陛下守着与君座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倾诉,自是心中苦楚。简太医一介凡人,无缘知晓天机,这才对陛下有所误解。幸而臣知道,君座也知道,陛下心中一刻也不曾对君座忘怀。”
汉白玉台阶上的红锦金毯漫漫延至上殿,红毯尽头,皇上的语气分明不惊轻尘,却无端让人觉得痛入骨髓:“是啊,浅芙她是九天神女,而朕不过也是血肉之躯罢了。吟风还可肆无忌惮地悲伤,朕却要守着这秘密,守到寿终正寝,守着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她的将来……”
丁谓沉默良久,谦卑道:“陛下潜心苦修数年,又天赋异禀,按说早应有飞升之象。可是臣到底只有贤人的道行,竟看不出陛下如今修到何种程度了,实在惭愧。”
皇上眸中沉沉,微有懊丧:“连你也看不出么?”
丁谓惶恐道:“一般凡人修炼,臣是可以开天目观测到是否修成半神之体的。可陛下如今修为高深,身上竟有玄光护体,臣的天目无法穿透,故而看不出。”说罢缓缓抬头,“身后之事陛下和臣都看不透,那么但请陛下将身前有关君座之事一并了却吧。”
“说的是,”皇上的目光有些深远,似夜色沉沉中透出熠熠星光,“朕此行便是为的这事。党项、契丹还有女真,与浅芙还有尘缘羁绊的人或事,朕须替她了结。”
烛火“噗”地发出一声清响,丁谓平静地问道:“陛下心中有谋算就好,臣等愿效犬马之劳。不知陛下御临兴庆和临潢府,可需禁军随从?”
皇上淡淡道:“若还要这些人随行护卫,岂不是坏了朕的名声。把他们叫来祭祀汾阴,为的是堵朝堂上老臣们的悠悠之口。明日朕会打发他们分祭河中府一带的诸神,伏羲、神农、帝舜、成汤、周文武王、汉文帝、周公庙一个也不落下,够他们忙上两个月的了,省得在朕跟前惹朕心烦。”
丁谓看向他,此时的皇帝身着九龙华袍,轻裘缓带,静静地饮酒,端的是一派沉稳气度,可是分明就是让他有说不出的窒息和畏惧。他觉得,即将踏入政治漩涡中的陛下有如一头蓄满了力的猎豹窥探着左右,暴起攫人。
陛下确实就应该在这样的乱局中游走——这次杀机四伏的邻国之行,和厉兵秣马的战场一样,而陛下早已能在其中游刃有余。求神问道以得飞升,那是与天相搏的空茫和无措,可是在交织着权欲、杀戮、阴谋、背叛的与人相斗中,他自问还从未见陛下输过一局。
黎明前夕,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道上传来,惊起扑簌簌一群飞鸟。蹄声如雨,三骑并行,两边的骑士显然是因为连夜赶路鬓发有些松乱,中间的英俊公子一身寒绢蜀缎,气息吞吐自然,精湛的骑术倒是与□□那绣鞍锦辔的白马龙驹极为相称。
左边的简吟风昨夜借酒装疯,朝着皇上发了一通心头的怒火,酒醒后有几分不自在,不免讪讪向皇上请罪:“陛下仁慈,昨夜臣在御前失仪,脑袋竟还没有被陛下砍下做酒壶。”
皇上手下一紧,稍稍勒缓了白马龙驹,待简吟风和丁谓二人赶上:“朕的美酒千金难得,用你的脑袋盛了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简吟风被调侃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辩驳,偏右边的丁谓还继续揭他的底:“现下简太医可是醒酒了,知道向陛下赔不是,夜里被下官叫醒要行夜路之时可还埋怨陛下刻薄寡恩呢。”
皇上眼帘微垂,语气淡淡地慵懒,似是问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么?”
简吟风惊魂未定,已无暇与丁谓对峙,只能哭丧着脸向皇帝讨饶:“都是臣夜寐之时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不知何时,皇上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他打量着眼前的城郭,漫不经心道:“若数罪并罚,你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朕砍的。先留着你的脑袋,待夏辽走过一趟,看你表现再定它的去留吧。”
不远处,就是夏国的王土。在当年易水围场上演的惊天之变中,嵬名元昊还扮演着一个极其龌龊卑鄙的角色。他与萧太后合谋掳走皇嫡子,后虽经先皇后利诱将其归还,却令帝后分神,间接造成皇嫡子的惨死,最终使得先皇后郁郁而终。
简吟风明白,此次陛下夏辽之行,为的就是将当年的恩怨了结。元昊、萧太后、韩德让这些当年害死先皇后的凶手,陛下的心中早已宣判了他们的死期。他晓得陛下的恨,但他的恨意不会比陛下少。简吟风定一定神,目光中攒起清亮的火苗:“臣明白。若陛下嫌仇人的血脏了陛下的手,臣愿做陛下的手中刀。”
“臣虽武艺不精,但若能为先皇后找回一点公道,”丁谓再不是老成持重的模样,厉声道,“臣亦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眼前的夏国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茫浑厚的黄,长沙绞风,卷舞至上。平铺天际的云层缓缓移动,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皇上没有作声,他的静默仿佛化作了亘古长存的天地之间的回音。数年之前他曾在这里一举击败了元昊,顺利将浅芙和祐儿带回。可是最终祐儿惨死,浅芙郁郁,这一切都衬得他的胜利如此荒唐可笑。
那么这一次,就以天下为筹,以苍生为棋,他要让元昊将夏国自李继迁以来所积攒下的全部国运输得一干二净。
仿佛有什么感应,在皇上三人注目于夏国边关之时,远在都城兴庆王宫内习武的元昊一个失神,圆月弯刀便脱手钉在了院墙上。一旁的侍从立刻将圆月弯刀抽出来奉给他,他心里掠过一丝阴翳,随即怒吼一声,手腕一翻、刀光掠起,一刀斫在了风里,刀气凛凛令人目眩,眼见着圆月刀法已是大成。
数年来,他一直对宋夏边境那次比武的失败耿耿于怀,于是越发不可懈怠,每日鸡鸣便晨起习武,从无间歇。他从狼群回到部族以后便鲜有败绩,无论是继承王位还是开疆拓土,长生天似乎一直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可是就在数年前,宋夏国境接壤处的那一场风云际会,让他见识到了在悬殊的实力对比中,他居然是落于下风的一方。论政治权谋,他远逊于宋朝的先皇后观音帝姬;比剑胆侠骨,宋主深不可测的武功令他感到胆寒。在众人眼中,他还是高高在上的昊王,有着不败的传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因为宋朝的那一对伉俪而变得有所畏惧。www.33ýqxsś.ćőm
想到此处,元昊心烦意乱,便扔下宫中的诸人快马赶到戒坛院。远远眺望到贺兰山下的白墙高瓦,他便有种奇异的安宁升上心头,也不顾树多路窄、丛林茂密,策马长驱到佛寺叩门。有女子迎了来,温柔恬淡的声音隐有惊喜:“昊王终于来看妾了。”
元昊闻言哈哈一笑,大喇喇地将女子抱起,大步向院落走去。此女子是罪臣野利遇乞的遗孀,名叫没藏黑云,于三年前被他在一次宫宴中发现。没藏黑云的美貌有五分肖似他的心上人观音帝姬,可他永远无法征服那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她对他的震慑令他永志不忘,那是唯一能令他恐惧的女人。
当他看到与观音帝姬肖似的没藏黑云时,他本应该感到恐惧,但他却得到了另一种快感,因为没藏黑云十分温顺,像一只羞答答的绵羊。每当他盯着她清亮的眼睛,就仿佛是观音帝姬在对他软语温存,这是他难以想象也注定不会得到的,完全是另一种风情和体验,于是他对她百般宠爱。
很快他们俩的私情就被野利皇后发现,野利皇后将没藏黑云驱逐出宫,送至戒坛院为尼,号为没藏大师。他便常常到戒坛院与她私会,没过多久她在随他打猎的途中于两岔河畔早产下一子,他喜不自胜,取名“宁令两岔”。因为是私生子,只得寄养到没藏黑云的兄长没藏讹庞家中,没藏黑云思念孩子但又不敢对他言明,他如何能看不出,只好加倍补偿她,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光天化日之下,元昊将没藏黑云扔在佛堂里的一人宽的床榻上,自如地解开她的小衣。门外的尼姑早已见怪不怪,替他们掩上了门扉。日光拉下床帏间两道长长的影子,她的身体任他予取予夺,待到日头西沉僧人们点上了烛火,他才舍得放开她,伏在她身边缓缓喘息,片刻后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几时,元昊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冷汗涔涔。没藏黑云枕在他手臂上,见他醒了娇嗔道:“昊王方才在睡梦中唤了多次观音呢。”
元昊一时呆住,深埋在心底的秘密险些被人发现,不免有些不豫,只好支吾着应付过去:“不过是孤求佛之语。”
若在以往,没藏黑云便会在这时识趣地沉默,来缓解他此时的窘迫,却不想她今日有些反常,驯顺的微笑中有些许嘲弄:“昊王每次歇在妾这里,都会唤观音。妾虽不大懂佛事,但辽国观音帝姬的芳名却也是天下皆知。”
元昊见骗不过她,便道明实情:“孤唤的确实是宋主的先皇后,辽国的观音帝姬,她曾经是孤的一个对手,可敬却也可怕。”
没藏黑云微微一笑,眼中有悲悯的神色:“难得见昊王也有畏惧的人,她如今怎么样了?”
元昊难得沉默,轻轻道:“她已于三年前薨逝了,宋主为她释服十三日,是为国丧,”又抚了抚没藏黑云披散的长发,“知道么,你长得有些像她。”
没藏黑云温文而笑,烛光下愈发惹人怜爱:“妾没有见过观音帝姬,但听闻见过的人都会毕生难忘。妾能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得昊王恩宠,是妾的福气。”
一番话恭维得元昊觉得如饮清泉,清净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周身四肢百骸至每一个毛孔无一不舒畅,于是更加珍惜没藏黑云。
与没藏黑云温存了一会,元昊便借口政事策马赶回兴庆王城。没藏黑云知道他是怕野利皇后打翻醋坛子,也不戳穿他,仍旧清浅地含笑道别。
这厢收拾了室内的凌乱,有尼姑来报门外客至。没藏黑云懒懒问道:“这会除了昊王还会有什么人找我?”尼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三位贵人烦请通报。她便随着尼姑的引路去一探究竟。
夜色笼罩,她卸下柴门的门闩,三人的容貌便一览无余,为首的男子长身立在满地乳白色月光之上朝她颔首致意。没藏黑云愣住,瞧着他足有半刻钟,朝着为首的男子道:“戒坛院等闲不许男子进入,你随我进来,这两个护卫就留在寺外吧,免得惊扰了里面的女眷。”
简吟风正欲争辩,丁谓在一旁制止了他,赔笑道:“没藏大师所言极是,我们自是要在门外等候主君的。”
皇上也没有表示异议,随没藏黑云进入了戒坛院内。柴门在丁谓和简吟风眼前缓缓合上,简吟风向丁谓道:“你方才为何不让我们跟陛下进去,万一那女人对陛下不利怎么办?”
丁谓白了一眼简吟风:“那是辽国的延寿帝姬,先皇后的幼妹,说起来还要称陛下一声姐夫。他们聊家事,我们进去岂不唐突?”
简吟风这才知道没藏大师的真实身份,可是自从在陛下面前被丁谓摆了一道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此时便反唇相讥:“你是萧绰长姐的儿子,也算是延寿女的表哥,可这家事也没你旁听的份呀。”
丁谓不以为意,耐心解释道:“我自幼生活在宋土,延寿出生以后便没有再回到辽国,故而她不知晓还有我这个表哥的存在。”
简吟风啧啧称奇:“真是奇怪,她连你这个表哥都不认识,怎么却像是认识陛下似的?方才她对陛下说话的口吻,倒是熟稔的紧……”
室内没藏黑云慢慢点上一枝檀香,烟火的气息和着檀香平和的香气让人心安。皇上捧杭白菊茶在手,慢慢啜饮了一口,问道:“没藏大师此刻心绪不宁么?”
没藏黑云搁下手中的檀香,转过头来凝视着皇上,略带伤悲之意:“如何能心绪安宁呢?瞧见姐夫,不免就会想到长姐的早逝,三年来我刻意去淡忘这件事情,可姐夫一来,淡忘的一切终会再度想起。”
皇上的神色随着她的话语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他默然良久,眼睑有些疲倦地半阖着,含着淡淡的一缕愁绪:“朕与你素未谋面,你怎知朕的身份?”
没藏黑云的手指淡漠地划过桌面,道:“我生在皇室,见过的达官显贵不可胜数。可簪缨世家也好、王室公卿也罢,未有一个这般贵气迫人。普天之下能有这般气度的男子,除却令我长姐甘心情愿下嫁的那一个,延寿不作第二人想。”
皇上看着没藏黑云,她的音容笑貌隐有三分浅芙的影子,往日微微冷郁的线条变得柔和,微叹道:“这些年,让你在元昊身边与他虚与委蛇,委屈你了。”
云开月明,淡淡的月光从天上照下来,映的地面光影婆娑。没藏黑云道:“我心如已灰之木,这一己之身还有何顾忌。经年来我按着长姐的教导,一步一步地探听元昊的虚实,插手朝堂的国政,也算是一点一点要元昊那奸贼偿还他的罪孽。如今姐夫前来,那竖子的日子怕是更加难过,我心头畅快,再无一丝委屈可言。”
月光在皇上的白衣上流动,映的玉带上镶嵌的宝石熠熠生辉,他的声音很漠然,平静的深不见底,一如皇后薨逝后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那么,大师就将元昊的虚实讲给朕听,朕会代浅芙让大师夙愿得偿。”
没藏黑云低下了头,握成拳的手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徐徐道来:“我虽长居这青灯古佛之畔,却也听闻□□在姐夫的统御下渐有政通人和之象,时人莫不称颂咸平之治。古往今来,如此盛世实乃屈指可数,汉有文景唐有贞观,姐夫的功绩即使泰山封禅亦无可非议。
反观元昊生性暴戾,多猜疑,好杀虐,忠臣已被他杀得几乎绝迹。倒是长姐安插的心腹得力,教唆元昊奉行‘峻诛杀’的国政,眼见着人才凋零朝中无人可用。
而民生大计,旁人或许不知,我瞧着枫沙河必是长姐的手笔。一晃数年,枫沙河的工程还未修好就已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夏国内里本就空虚,每年流水的银子如泥牛入海般填进去,元昊这个蠢材竟还幻想堤坝修好能与□□有一争之力。以我对长姐的了解,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她是一定会将事情做绝的。一旦教元昊修好,夏国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了。
宫闱之中,野利皇后嚣张跋扈为元昊所不容,我也顺势把太子宁令哥的教养之责揽了来,开国君主往往嗜杀成性,但在继承人的教养上却是儒重于法。长姐说,我只要像一个标准儒生的样子去教养宁令哥,别的什么也不必管,自会有元昊自掘坟墓的那一天。”
皇上站起身,看着燃尽的檀香,墨色的眼睛里忽然有莫测的笑意:浅芙,你瞧,夏国的吏治、民生和内闱都被你搅得天翻地覆,你想这些神鬼之计的时候倒是半分施展的余地也未给朕留。事已至此,夏国的覆灭就像那日头注定是要西沉的,并将永无东升之日。朕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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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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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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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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