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厅拐上侧廊,白明起就再也忍不住满心的焦灼,好像火烧了屁股,一路疾走。到了府衙门房外,他等不及坐马车,上前就去卸挽具,打算策马先走。
他动作粗暴,解不开马身前的胸带,就扯松了笼套打算从马头上褪下来。手臂一抬遮挡了马的视线,那拉车的扇马哪经历过这个?吓得一阵惊嘶,抬腿就要踢白明起。
马夫见势不好,连忙拽过了马头安慰,搂着马脖子一边轻轻抚摸,一边抓了一把黄豆喂过去。
那马镇静下来,温柔的浅灰色大眼睛里,照着白明起小小的影子。
白明起也跟着伸手去摸,手刚触到它扎束整齐的鬃毛,马身就是一抖,大眼睛惊惶不安的躲闪着。
白明起定定神,对马夫说:“对不住,是我心急了。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走。”
说完一撩衣袍上了马车。
马夫安慰了许久,才重新整理好挽具,驾着马缓缓出了府衙。因为白明起交代了要慢慢走,他就只松松握着缰绳,也不催促。
青蓬马车迟缓的踏上窄窄的夹道,行走在笔直的万围城中路上。
秋深,漫天满地的金黄落叶。
白明起坐在车里,闭上眼睛。他凝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从虚空中扯出第一条线索。他井井有条,条理清晰的编织着计划,就像资深的猎手在暗中编织着捕猎的陷阱。他一一编排次序,密密织了一张网,把镜湖山兵营和薄紫都护在手心里。
等马车到了镜湖山,停在兵营大门前,那暗藏着甜蜜诱饵和重重杀机的陷阱已经成型。
白明起并不急着下车。他仔细的整理领口和衣袖,在虚空中将他的计划托在掌中,又用最苛刻的标准,认认真真的审视了一遍。
他已经准备好为他的人,从此在血海中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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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车,就听见兵营里炸了锅一样喧嚣。
白明起稍站了站,换了副若无其事的轻松表情,偱声往大厅去。一路走,就见沿路的酒坛子倒了一地。
进了大厅,满厅满院的人都在喝酒划令。几乎全营的人都聚在这里了,此时正乱做一团。库房里存的几十坛酒全被他们搬过来,一屋子酒气冲天。
李鹿站在台阶上,一手拎着酒坛,一手叉着腰,额间的青痕尚湿,显得有几分狰狞。他高高在上,带着几分颐指气使,指挥众人将酒水传递下去,又一仰头将酒喝干,猛地把酒坛子摔在地上:“操!黥面怎么了?老子就算是奴隶,跪下了,脊梁骨也是直的!死了看的也是头顶青天!”
众人一阵鼓噪。
李鹿回头见到白明起,一声不吭,只重新拎了个酒坛子递过来。白明起接了,拍开封泥,拿了只海碗,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闹腾成这样。这算啥?脑门上划了一刀就活不下去了?”
他日日带军操练,在兵营里已经颇有威信。此话一出,大厅里顿时寂静。
白明起腿一抬坐在了桌子上,盯着李鹿看了一会儿,说:“不错,挺精神的。”
白明起举着酒碗,对着众人先敬了敬,然后一口喝干,指了指额头道:“能让咱们当奴隶的,不在黥面,也不在奴籍的那一张纸。”
“不在你低不低头,也不在你认不认主。”
“看看你的左边。”
“看看你的右边。”
“能让你当奴隶的,就是你左右的这些人。他们是你的兄弟,是你的刀剑,是你的盾牌。他们跪着,你就是个奴隶!”
白明起越说,语气越是严厉:“咱们镜湖山兵勇四百二十一人,互为攻防,不容一人受辱!今天,看看清楚你的左右,十年后,你的左右还是这些人!只要有一人跪下去了,你站着也是奴隶!”
碧空如洗。一排白头雁队列整齐,高高的从头顶飞过。
白明起踏前一步,将自己的酒碗高举,缓缓道:“镜湖山四百二十一人,互为左右,彼此扶持,誓不为奴!”
“我们有相连的血!”
他一干而尽,将酒碗啪地摔在地上:“彼此扶持,誓不为奴!”
人群静了一瞬,猛地炸开。
群情耸动。
“我们有相连的血!”
受一样的屈辱,连相同的血脉!他们曾是蛮族铁骑下践踏的猪狗,是草原里的跋涉的孤魂野鬼!他们置身卑微,但是仍被纪念!他们面对的不再是血腥的战场,而是世人的轻蔑冷眼。可热血依然在沸腾,这一次是为了彼此而竭力征战!
众人将酒碗高举,彼此互敬,又纷纷一饮而尽。
突然有人,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咆哮起来。
吼声传递到四面八方,有人划开了手臂,滴血入酒,彼此互敬。
白明起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拿着酒碗,下到人群中,和众人喝酒。
他来者不拒,碗碗喝干,纵是海量,也不免喝得微醺。
喝了一圈再回大厅,见李鹿和秦夺在对饮,薄紫坐旁边,捧了一碗酒低头正嗅。
李鹿见白明起过来,就滴血在酒里,递了一碗过来。
白明起接过酒碗,心中犹豫了下。这是琉璃朝民间的兄弟结拜之礼,要滴血在酒里互敬。
但他不能见血啊!这一刀划下去,血是有了,可他连捧碗的力气都没了!
白明起只是微一迟疑就拿过小刀,心想管他呢,喝了这杯就回去睡觉,明天歇一歇也就好了。他把刀锋抵在指尖,刚要用力,薄紫突然说:“主人。”
他说着,按住了白明起的手。指间刀锋深陷进皮肤,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薄紫顿了顿,等自己的鲜血流了足量在白明起手上,才收回手。
李鹿和秦夺都忙着敬酒,没人注意这个小小的插曲。白明起就把薄紫的血滴在酒中,和李鹿秦夺等人互敬。
喝了一圈回来,见薄紫还捧着碗在那里闻,就过去看了看,原来李鹿已经滴过血在里面,白明起就帮他喝了,又找了个干净碗让他拿着。
这一顿喝得日月无光才歇。白明起本要私底下劝慰李鹿,可见李鹿被无数人敬酒,喝得人事不知,只好暂时做罢。他也觉得这次喝得有点过量,就和秦夺薄紫一起到侧厅坐坐醒酒。
衙里的仆役递上热茶,又送上醒酒汤。白明起稍歇了歇就缓了过来。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薄紫脖颈一道红痕,就凑过去解开衣领,问:“怎么搞的?”
衣领一解,发现竟然是道鞭伤,斜斜的延伸到胸口,受力处已经淤青见了血丝。白明起一惊,登时酒醒,怒道:“谁打的?”
薄紫答:“林建。”
白明起变了脸色,道:“他怎么敢!”
秦夺突然插话:“他是好意。今日若不是林建拦了拦,顾谦连薄紫也一块儿黥了。他有备而来,带了几个硬手,真打起来也不好收拾。”
白明起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阴沉了下来。好半天,问秦夺:“这里有没有药?”33ýqxsś.ćőm
秦夺哭笑不得,道:“你歇一歇吧,这还用上药?”
白明起见薄紫果然颇不自在,只好给他重新拢了衣领。一边心烦意乱,紧皱着眉头。
秦夺看不下去了,道:“你要真心疼薄紫,不如来点实际的,叫他做你影卫,你放心,他也高兴。”
白明起不假思索,道:“薄紫本来就是我的影卫。”
“什么?”秦夺不可置信,看了白明起半天才说:“你成天把他往兵营一扔就走,有这么用影卫的吗?”
白明起不喜欢秦夺好像谈论什么东西一样的说薄紫,他皱着眉,试图换个话题:“影卫和死士什么区别?”
秦夺答:“影卫不离身。”
顿了顿,忍无可忍的问他:“白明起,你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白明起浑身剧震。
他是哪儿冒出来的?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来都没想过!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就占据了锦王的身体?
白明起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这感觉如此自然,真实得和他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两样。他身在其中,那么,锦王去哪儿了?
他还会回来吗?如果回来,那自己,又会怎么样呢?
一阵绝望悄悄的压上白明起心头。他有一种感觉,锦王会回来。而他,其实时间不多。
他本是一抹异界游魂,为何现今如此眷恋人世?
白明起觉得浑身上下,冰冷彻骨。他慢慢看向秦夺,见对方正抱胸而坐,闭目养神。就这么一会儿,他们身在同一个空间,却拉开了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感到巨大的恐惧,像突然失重。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他如此绝望惶恐,以至于不敢看向那个人。他刚刚还毫无所谓的扯开对方的衣服,现在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薄紫。薄紫知道吗?
不不不,这个问题不重要。他怕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锦王回来,他会怎么对待薄紫?
白明起又一次想起薄紫因为剧痛而泛起薄雾的黑眼睛。他倔强的,抿紧的双唇。那么多日夜,锦王使尽了百般手段,为的,就是逼薄紫叫一声疼。
可是薄紫从来都没出过声。
其实他叫过的,在一个人的时候。薄紫也曾,绝望无助的缩在角落里,低声喊疼。
那时候白明起就只好替他吹吹伤口。和他说很多安慰的话。
薄紫并不知道。
他并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毫无交代的突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锦王,薄紫真正的主人。他会把被流放的怨毒愤恨都发泄在薄紫身上,而薄紫,只能温顺的承受。
光是那样想一想,白明起就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薄紫不能再留在自己身边。要让他走得远远的。让他自由,让他安全,让他平安喜乐,度过似锦丰年。
等到有一天,等自己确定了不会再伤害到薄紫,那时候他再去跋涉万里,翻遍每一座城池,找到他。
找到他。守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白明起深吸一口气,好像一支美妙绝伦的曲子,如今要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划下休止符。于是白明起在心中,敲响了钢琴的高音区。“叮咚”一声,清澈微弱,在他胸膛久久回旋。
他站了起来,和薄紫说:“回去睡吧。”
薄紫“嗯”了一声。
他们回了房,匆匆洗漱过,白明起就让薄紫先上床。他翻了半天才找出盒药膏,给薄紫的胸口轻轻的涂了一层。
那道鞭伤并不严重,白明起上了药,手就支在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
薄紫躺在床上,悄悄的挪着脑袋,靠近他的手。
白明起发现了,心中一阵酸楚,收回了手。他知道薄紫依恋自己。这个样子,怎么能放心让他走?
这是他不放心的人,他所眷恋的人,他竭力珍爱的人,他的宝贝。
白明起目光柔和,蒙上薄紫的眼睛,低声说:“睡吧。”
薄紫就在白明起手底下不停的摇头。
摇了半天,白明起拿开手,问:“乱晃什么?你不睡觉了?”
薄紫不说话,环腰抱住了白明起,把他慢慢往床上拉。
白明起扯开他说:“不行。好好的为什么要挤一张床上睡?”
他说着,把薄紫的手塞回被里,等他翻过身,又给他掖好被角才起身。临走到两屋的隔断,忍不住回头。见薄紫又失望又委屈,正半抬起身子看着他。
白明起一狠心,不再理会,进了内室。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时候。
那时候正是四月里明朗的下午,他抱着薄紫在怀,一路碧草蓝天,在金黄花朵的夹击中缓缓去往流放地。
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当初就不应该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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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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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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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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