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朴素枣红车壁外围,用的却是最坚固的精铁,格扇窗牖被一帘天青色的绉纱遮挡。
车尾,跟着一队玄黑盔甲加身,整装有素的铁甲兵。
马车内,鎏金香炉燃着一尾檀香。
天云腰后垫着暖乎乎的云烟金丝软枕,掐得细细的腰肢塌在里头,纤指在面前一堆稀罕物件上游离,眸中不免镀上一层暖意。
这些是刚入西海城那日,殿下走遍燕尾街替她淘来的新奇玩意儿。
她兴致正浓,取了一对攒丝月光石姊妹镯,套进凝脂般的腕中赏玩。
“好看吗?”天云温柔笑着。
“好看!”
那玲珑剔透的镯子戴在姑娘的手腕上,竟分不出哪个更亮白些?
时雀立即狗腿地接道,又觉着十分羡慕。她这一辈子都活得极糙,跟那些臭汗满身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
之前从不理解姑娘为何每日都要那般繁琐,光是涂涂抹抹就得花费大半个时辰,那些个装膏脂的药罐罐能堆满梳妆台。现在她可算明白些了,原来用处在这儿?
不过真要让她活得跟姑娘一样,这么精细,倒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天云不知时雀小脑袋瓜里想了什么,她微微晃了晃手,姊妹镯便互相击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咚咚声,煞是悦耳。
等玩够了,天云的目光又在那小山堆里搜罗,似又看到了什么合心意的玩件,她眸中大亮。
她竟看到了一把,状似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的玉簪!
刀刃乃稀有的和田白玉所雕刻而成,刀把亦是作为簪身,是纯银的材质,发簪的样式简单,用料却极为讲究,且无处不透露着英姿飒爽的女侠风范。
天云简直爱不释手,欢喜地让时雀替她簪在云鬓上。
殿下送的礼,向来都合她的心意。
这两日风吹日晒,唇瓣都缺水了。天云补着口脂,轻笑道:“自个挑两件心仪的,其他的都收起来吧,财不外露,可不能遭了贼人惦记。”
这些东西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可也都是罕见的珍玩,姑娘却说任她挑选,时雀如何敢收?
她心下受宠若惊,但无功不受禄,连忙摆摆手,“奴婢受不起的!”
边关一行,她都只有捣乱的份儿。承蒙姑娘不曾嫌弃,还愿意带着她……
时雀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奢求旁的赏赐。
天云抿着唇晕开口脂,水光潋滟的杏眸半阖,闻言嗔怪道:“与我不必如此见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给你你便留着,日后好傍身呀。”
这话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她何德何能伺候这么好的姑娘?
时雀突然觉得鼻尖发涩,哽咽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娘!”
天云心里好笑。这傻丫头,那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这般忠义,还嫌自己是个累赘呢……
天云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一行人脚程并不快。
她们紧赶慢赶,总算在第六日抵达了无惘城。
这六日里,萧子勿胜利攻下了无惘城,自此三洲失地仅用了两旬时日,便已尽数收回。
可不知怎的,天云总觉得阵阵心慌,如此顺遂,是不是过于轻易了?
※※※※
无惘城内一片狼藉,泥塑城墙留下了战火灼烧过的焦黑,流矢残躯铺的遍地都是,冲天的血腥味儿,更是浓得几欲让人作呕。
这里必定是经历了一番苦熬的恶战!
天云不忍再看,她举着轻颤的指尖,将车帘缓缓放下,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永远都体会不到战争如此的残酷。
时雀心疼地唤了声,“姑娘……”
拿过温热的白布巾替她净了净脸。
天云这才堪堪觉得好受了些,心中却更是担心,殿下有否受伤?
她焦着心催促道:“师傅再驶快些!”
※※※※
杨勇手臂被划了道口子,腋下也被刺伤了。
天云看见他时,他正滑稽地高举着右手,吩咐底下的小将士将伤员通通抬进里屋。
腋下的伤口一碰就疼,杨勇只能无奈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天云心里沉重,也没觉得有半点好笑,倒是杨勇这个伤患人士,一见着天云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维持着高抬手的姿势,僵硬地转过身来,“上官姑娘你总算来了!”
听这话好像盼着她来似的。
天云心下疑惑,懵然地问:“杨副将军,似乎在等我?”
杨勇呲了呲牙,“可不是嘛!就等姑娘来了……”话音未落,他脸色骤变,狠声道:“将她们扣下,关进柴房!”
天云面色煞白,心底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时雀一发现不对劲,便抽出了腰间长剑,死咬着牙挡在天云身前。
可也只是徒劳的挣扎,很快就被缚住了双手,粗暴地按压在地上。
时雀的脑袋被死死按着,粗粝的沙子在她脸上深陷,印出无数个小疙瘩。
天云水眸微晃,以往柔软的声线像裹了冰棱,“杨副将军这是何意,我要见殿下!”
杨勇像变了个人,吊儿郎当的笑意收敛,看她的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轻叹道:“将她们带下去关起来,别渴着饿着就行,其他一律别管。”
“是。”小将士们领命。
时雀被反剪着双手押下去,而天云也被带了下去,两人关在了不同的房间。
“姑娘!”
时雀惊叫一声,被拖到了别处。
天云心头骤跳,微咬着唇问身后那两个沉肃冷漠的将士,“能否告诉我,将军出了什么事?”
若是殿下还在,杨勇绝不敢如此对待她,眼下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性。
——殿下遇害了!
两名将士得了上头指示,一路沉默寡言,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询。
天云按捺住心头的慌乱,仍不肯放弃。
“将军被敌军刺伤了?”
“还是被杨勇暗算了?!”
两名将士智若罔闻,将她押至一处偏僻的院落,待她进去后,便直接将房门锁死。
背阳的院落,房间内自然有些昏暗湿冷,恐慌的情绪在无声蔓延,眼中蓄着水汽,天云无助地抱着臂膀滑坐下来,拼命强迫自己冷静些,开始思考对策。
殿下若是受了重伤,不愿让自己知道,杨勇即便要阻拦自己探视也不必这般强硬的态度。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杨勇受萧子衍一党指使,将她扣押是想拿她当人质,为了要挟殿下。若是这第一种情况,那便还是乐观的,至少可以确认殿下性命无忧。
二是杨勇通敌叛国,与西桓联手害死了殿下,将她扣押,就是为了不让她声张出去!
若是这第二种情况……
天云蕴满湿气的眼眶滚落下水珠,不敢再想。
无声的静默几欲让人发疯,期间没有任何动静,天云就这么煎熬地过了两个时辰。
直到夜幕降临。
门外传来两声轻敲,“送膳。”
门锁被打开,铁链滑动的窸窸窣窣声音传来。
杨勇沉着脸进来,“把门带上。”
他一手高高举着,一手拎着三层食盒,森冷的面孔在房门重新换上后,猛然放松了。
天云绕到圆桌后,警惕地望着他。
桌面上只有一盏铁架油灯,她费力地拿起,作为武器,“你想做什么?”
杨勇长长地吐出口气,站在原地并未再靠近她,“午间多有冒犯,还请上官姑娘莫怪,末将也是迫不得已!”
天云心神都绷得紧紧的,见他示弱也未放松警惕,食指紧紧握着铁制烛台,用力到指骨泛白。
杨勇也不指望她一时半刻能够接受,又是轻叹一声,话音悲痛道:“昨日殿下率领五千人马,追袭西桓残军,不想军营中有人通敌,早已将消息透露给了西桓主帅,殿下入了西桓残军的圈套,中了飞箭跌落悬崖,已不幸阵亡!”
殿下中箭,跌落悬崖?
这番话似利爪挖在心间,天云只觉眼前发黑,握着烛台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怎……怎么如此?”
“若我没有料错,泄露军机之人亦是军中位高权重之人,我怕他会对姑娘不利,这才率先发狠,命我的人将姑娘关至此处,让他无从下手。”
“多谢将军。”
天云死死咬着唇,舌尖尝到一阵腥甜,“殿下跌落何处?烦请将军告知!”彡彡訁凊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找不到尸体,她便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寻到了殿下的尸体,那她……便与殿下同去!
杨勇瞳孔俱震,惊愕地问道:“姑娘这是准备去崖底寻殿下?!”
眼前的女子瞧上去这般纤柔羸弱,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却不想能有这般气魄。
不过想想也是,她连女刺客的刀刃都敢挡!
杨勇也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实话实说:“我们的人与西桓残军想必都下崖底搜过,却一无所获,只怕早已被野兽……”啃咬的尸骨无存。
后半段他不忍再说,被猫叼了舌头,戛然而止。
崖底林木高耸,野兽成群。即使人没有被摔死,也难逃过断手断脚,无法动弹地瘫成烂泥,被野兽啃咬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可天云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伤心欲绝的呜咽声在房内回荡,她拼命忍着哭腔道:“将军能否送我出营?”
声音有些颤抖。
“自然可以!”杨勇忙不跌点了点头。
天云不留在军营中,那卖国贼的手也不会伸到外面去,想来,比在军营中安全。
杨勇取来了一大包裹伤药,都是在她们身上缴来的,如今又还给了天云,连夜将她送出城去,还给她留了一匹白玉驹。
天云红着眼眶婉拒,她不会骑马。
但她总算想起了会骑马的时雀,她哑声道:“我的那位婢女,也请将军将她放了。”
此行,若是寻不到殿下,就是有去无回之路……
天云不想让时雀与她一同受罪!
她咬着牙关,狠了狠心道:“不必让她来寻我,还请将军转告她一声,让她回京都司业府即可。”
杨勇实在佩服她的气魄,点点头答应了她。
天云重新戴上了面纱,背着包裹走远。
崖下如此危险,她也毅然决意独往。杨勇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心里忽然蹦出来个念头:若是此生他也能遇到这样对他爱之入骨的女人,那该多好……
※※※※
第二日
已近二月,金乌极盛,日光洒在面颊便是一阵难言的燥热。
脚底酸胀、麻疼,百般滋味。
天云走了一夜不肯停歇,才到这深渊之处。
这里也遭遇了一场打斗,崖上血迹斑斑,腐臭的尸首堆积成山,引来几只喜食腐肉的秃鹫,啄食殆尽。
天云失神地看着,联想到了萧子勿身上,不免又低低的啜泣了几声。
不敢哭太久耽误了时间,她连忙擦掉了眼泪。
环顾四野,寻了粗大的树桩绑紧绳索,另一端系在腰间,极其缓慢地往下爬。
崖壁陡峭,好几处又布满了青苔,她好几次脚底打滑,只能用力握紧绳索以求平衡,娇嫩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
她也顾不得这疼了,一心只想到崖底去。
上头有日光照着,并不觉得如何寒冷,可越往崖下爬,高大的树冠遮天蔽日,阴冷的湿气便无孔不入,直往人骨缝里钻!
天云咬着泛白唇瓣,冻得打了个激灵。
因着森冷的冰寒,被冻僵的手心痛感都变得微弱了……
离崖底只剩一米的距离,天云骤然松开了手,娇小的身子不住地滚落在地,直到撞到一根树干,才堪堪停下。
浅色的眸紧闭着,女子气息微微,似被人抽去了骨头,软软地抵着树桩喘息。
好累……
好冷……
就这么靠着躺了一会,四肢都好似要被冻掉了,再躺下去怕是要冻死在这儿了!
天云强撑着找回意识,将泪珠憋了回去,慢慢扶着树身站起,寻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殿下!”
她扯着嗓子,边寻边喊。
每喊一声都会带出几声轻咳。
绵软而又带着无助哭腔的嗓音在密林回荡——
“殿下!”
“你在哪儿啊……”
“我害怕……”
走了好久,她已不知道这是哪个方向,天云揉了揉泪水氤氲的眼睛,喉间一阵腥甜,涩哑的声音变得微乎其微……
“殿下!”
初次听到乖宝的声音,萧子勿还以为自己又起了幻觉。
这次比在驿馆那次更离谱,这是在断崖下!
乖宝怎么可能……
萧子勿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猛地起身,走出了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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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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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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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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