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二人折腾到后半夜,又在清洗时胡闹了一通,待到他将迦叶抱上床时对方已几乎睁不开眼了。
乌昙侧过头,去看身旁之人尚且熟睡的面庞。迦叶的脸上还挂着隐约的泪痕,睡着时仍紧皱着眉头。
他伸手拾起迦叶落在枕旁的一缕银发,少见地发了会儿呆。
半晌,乌昙抬手以指虚虚描摹着迦叶额上的花纹,目光忽然变得柔和,情难自已地俯下身。
他与他几乎额头相抵。
他的吐息喷薄在他的脸上。
他看得到他轻颤的睫毛,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这双紧闭着的眼睁开时盛满星海的样子。
乌昙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他的白发随低头的动作散了下来,遮在两人脸侧,如同遮住了一帘幽梦。
乌昙阖上眼,在迦叶额间印下虔诚一吻。
如同一捧月光落于湖面,如同一朵雪花融于山泉。
只得一瞬。
他重新坐起身,披衣欲下床。
动作间却是一顿。
半晌,乌昙敛下眸中神色,抬手将迦叶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袍袖慢慢被松开,乌昙心里却蓦地空了。
他拉着那只手,从袖中取出菩提串,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了迦叶左腕间。
***
玉蟾子一人一剑屠尽九州西部十城之事一夜之间传遍九州各地。
城内残魂除不去的怨气盘桓在西方上空,即使玉蟾子以如是剑为阵眼,将这些残魂并怨气困在城内,使其不能扩散至九州,但数量庞大的不能顺利转世的神魂已然影响了天道平衡。
更何况仙门凡间无数人痛失亲友,人心惶然。
此一举天怒人怨,终至杀业加身,道心崩塌,圣者坠魔,万鬼同哭。
其人已向长留山自首,被判除尽一身修为,以平九州民愤,又入“辟邪诛圣”之阵,以证长留除魔决心。
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说书人都翻了新篇,从万人敬仰的月下仙除魔护世变成了道貌岸然的人中魔杀人祸众,博得堂中人人喝彩,赚了个盆钵满盈。
然而这一切都与身在牢狱之中的乌昙无关了。
长留山的孽镜牢中,最靠里的一间牢房内。
乌昙正在闭目打坐,他霜发披散,白衣如雪,身处污浊之地却仍旧不染纤尘。
忽而,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停在了乌昙牢房门前。
“玉蟾子大人?玉蟾子大人!”前面那人低声唤道。
乌昙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人后心底浮起一丝熟悉感:“你是……”
“弟子是钱来,大人定不记得我了……”那人欲言又止,又道,“哦,大人,有人托我帮忙来见您一面。”
他说罢侧过身来,一人从原本藏身的黑暗中急切迈出,兜帽下的的面容被狱中灯光照得逐渐清晰。
乌昙的眼中终于泛起了波澜。
“你……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么?”迦叶一步步走到门口抓住牢门,与牢内站起身的人两相对望。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么?”迦叶浑身都在颤抖,“他们说你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甚至说你是魔气幕后黑手,说你狼心狗肺……”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乌昙:“阿昙,他们说的是假的吧?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对吗?”
乌昙却未说话,只是看着他。
迦叶不信邪地坚持道:“就算……就算人真是你杀的,你也一定有苦衷的罢,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你跟我走!反正我不相信……世人怎如此愚昧!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就让他们轻易戳着脊梁骨指责你?!”
不远处望风的钱来听到这句,几乎要落下泪来,忙把头侧了过去。
然而乌昙只是道:“我说过,迦叶,没有人能永远正确。而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可你罪不至此!”迦叶激动道,“难道你数百年为这世间做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了么?就算你杀了数万人,难道你不曾救过千万人……他们怎能如此判你罪行?!”
“可数万条残魂仍困在西部十城之中,千万人血缘分离,我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乌昙近乎叹息着道。
迦叶蓦地一怔,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痛苦来:“是……你要给他们交代,那我怎么办呢……”
乌昙又沉默了。
迦叶低下头将额头抵在牢门上,顺着滑跪在地上。
“阿昙,你告诉我,”他低着头,喃喃道,“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
“我不想你死……可我该怎么办呢?”
他真的不知道了,从前他遇到什么事,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办法,就算麻烦缠身,也坚信可以解决。
上一次自己手沾鲜血之时,有乌昙站在他身旁,他虽心急,但尚有可以依靠的安定。
因为乌昙一直是这样的人,他在时,好像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可这次,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哽咽着道:“阿昙,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
乌昙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伸手在他发顶摸了摸。
“你明知道……”迦叶忽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急切着道,“你明知道,我心悦……”
“别说了,迦叶。”可乌昙却竖起一指,抵在他唇边,轻叹道,“不必再说了。”
迦叶的眼里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叫乌昙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迦叶的眼睛很好看,乌昙在见到他第一面时就这样觉得。
不动时如紫色的深邃的海,顾盼时又像璀璨的夜空的星。
可是那双眼现在却含着泪,他一哭,好像天上的星星都坠落下来。
乌昙颤抖着去接那些星星:“别哭,迦叶。”
他想要那片星海永远灿烂,却不想自己成了让它震动的源头。
可他狠着心,接着说道:
“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承诺么?”
他捧着迦叶的脸,伸出手指缓慢却坚定地将对方面上的泪一一擦去。
“你说要陪我走这条路。”
迦叶眼中的泪却越涌越多,在他掌心里轻轻摇头:“不……”
“而我将身死……”
多么可笑啊,乌昙在心中微叹,他曾要让他做一朵无忧无虑的云,如今却想亲手给他戴上名为自己的枷锁。
“……请你替我,将这条路走完。”他轻声道。
“不……”迦叶一把挣开他,大声道,“我不!”
“我不要!我不要替你走什么‘护世’道,”他倔强又执着,“我不要你死!”
而乌昙只是轻捻着那根沾了他眼泪的手指,叹道:“可你说过,这也是你的道。”
“不是……不是!”迦叶“嚯”地站起身退后几步,摇头否认道,“不是这样的!”
他惶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都理解错了一件事,可他不敢去细想。
他停了动作,复又去看眼前人。
乌昙也站了起来,隔着牢门静静望着他,眼里带着深切的悲伤。
“是么?”他轻声道,表情似是释然似是自嘲。
“不……不,”迦叶扑到门上,他自己也不知在否认着什么,“阿昙……不是的!”
可乌昙却向他露出个极浅极淡的笑容:“没事的,迦叶。”
“我只是……想要你替我好好活着。”
迦叶看着他那抹淡然的笑容,与其中的决绝,忽而感到一丝害怕——他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不要!”他忽然恶狠狠地伸手揪起乌昙的衣领,“玉蟾子!你便是这样自私的人么?!”
他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教乌昙此刻才终于窥见,隐藏在他云淡风轻外表之下的,内心最深处的一点偏执:
“你好狠的心呐——你肯为众生死,却要我为你活?”
这话说出口,两人皆是短暂的一愣。
迦叶几乎是狼狈地松开乌昙,按下心中剧痛转身欲走:“既然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那不如就此两断!”
“迦叶!”乌昙心里一紧,慌忙间扯住迦叶手腕,“等一下!”
迦叶急着出去想办法救乌昙,便下意识地一抽手:“放开!”
“啪”地一声,丝线断裂的声音响起,迦叶腕间的菩提串被两人扯断,佛珠滚落了一地。
“!”迦叶红眼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脑中混乱不堪,几度想回去又止住了步。
最终,他转过身,落荒而逃。
“迦叶!迦叶!”乌昙难得有些着急地朝黑暗中跑远的人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钱来在察觉到两人间气氛不太对后就识趣地走远了些,如今看着迦叶慌乱地从里面跑出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转身回到牢内,正看到乌昙蹲在地上,默默地拾起散落的菩提珠。
钱来在旁边纠结万分,想要蹲下去帮一把,却被乌昙拒绝了。
他只得静静看着乌昙捡完了所有的佛珠,又小心翼翼地收在袖中,才斟酌再三开口道:“玉蟾子大人……可记得五十年前渔阳城内向您求情的弟子?”
乌昙回忆片刻,眼中一亮:“是你。”
“弟子钱来幸得大人教导,回到师门后主动认错,本以为至少也要判个杖责之刑,谁知最后只被罚去扫了三个月的山门。”
“初时弟子也觉纳闷,后来才明白是大人暗中说情……此恩一直无以为报!此次听闻大人堕魔消息,众人皆……唉,不必再说,但弟子却不信大人是那样的人。
“本欲来探望大人,却遇上偷溜进长留的迦叶大师,故而相助一二,一同来到这里。”
钱来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已经坐回原处的乌昙,叹了口气道:“大人,迦叶大师所说亦有道理,您百年来除魔护世天下人有目共睹,如今何苦受这些恶语相向……恕我直言,那些人……如何能审判您?!”
他说到最后几乎愤然,却见乌昙眼神沉静,不为所动,只是对他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能否劳烦一件事?”
“?”钱来受宠若惊,连声应道,“大人有何事?我自当效犬马之劳。”
***
迦叶一路跑到了长留山下,才茫茫然地停了步。
他心如刀绞,又是自责后悔又是慌张恐惧,只觉得自己呼吸之间也是烧灼般的疼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让阿昙死?
根本……就没有办法吧?
远处依稀传来围在长留山门前的人们愤愤不平唾骂玉蟾子是小人、恶魔的声音。
迦叶头一次尝到这种举目无亲,束手无措的滋味。
天地之大,而自己是这样的渺小。
枉他平日里研究了那么多的术法,到了这时却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既无法让那些飘荡的怨魂死而复生,也无法让堕魔的阿昙还原。
迦叶十分挫败地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夜空中蒙尘的月。
忽然他听着人们的叫骂声猛地站起身来,心中一阵狂喜。
对了……对了!他有办法了!
既然人们都说他屠尽了城,那就是没有目击者,那就是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阿昙自己。
迦叶丝毫未觉自己想法的疯狂之处——那我就去布置一个现场,找到一个证人,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事实!
再不行……就找一个替死鬼好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原则、什么名声、什么道心——我都可以不要!
只要、只要能……
他提步向事发之地奔去。
***
天光初现,长留山下早已人满为患。33ýqxsś.ćőm
众多仙门及凡间之人皆等在这里,人群夹杂着窃窃私语,无不是唏嘘及斥责之声。
他们自诩客观的看客,理性的审判者,将昔日亲手高高捧起的英雄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占据胜利的制高点,大肆对其错谬进行批判。
就连往日他们曾称赞不绝的行为也变了样——
“什么天赋奇高,什么修为超绝,原来是暗自用了歪门邪道,让人们追捧甚么天才!”
“还以为多年除魔卫道当真是无私护世,原来是为了散播魔气,当真贼喊捉贼!”
“表面上清正孤高,内里肮脏下作!”
“……”
偶尔有几句反驳的话立马被围攻成心术不正:
“他杀了这么多人,你怎好意思为他辩白!”
“你是什么居心!”
“……”
钱来扯过那位试图据理力争的同门,叹息般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忽然人群中一阵哗然,却见他们声讨的对象一脸淡然,衣着整洁,飘飘然自山上走了下来。
如果忽视周围押送的人,倒像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下山罢了。
而观刑的人们却愈发激动,各种谩骂之语向对方肆意砸去,更有甚者拿了手中物什朝那人扔去。
一个烂菜叶砸到乌昙衣摆上,他停了脚步,缓缓转头看向那位破口大骂的妇人。
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利剑,立时将对方定在原地不敢再动弹。
人群一时静默了,就算他们如何将玉蟾子斥到了尘埃里,那人站在他们面前时,仍旧如孤高明月般触不可及。
乌昙继续往前走,人们自发给他让出道路,目送着他登上高台。
他在台上站定,朝向众人,环顾四周,而后冷声道:“玉蟾屠尽十城,妄造杀业,以致道心崩塌,天地难容,今于此散尽修为,以安抚数万残魂及九州怨气。”
语罢,众人只见他并指为剑,毫不犹豫击向自己眉心剑印!
人群里纷纷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饶是方才驳斥玉蟾子修为之人,见到这景象也不得不惊叹于他剑道造诣之深。
就见乌昙周身激荡开无数强劲的剑气,吹得他白发及衣袍散开,而剑气仍在不断增多增强,逐渐在众人面前无数凝成实体的剑影。
钱来似有所感,不由侧了头,以袖掩面,不忍再看。
下一刻,只见乌昙扬手一挥,那无数的剑影便直直刺向了他周身穴位。
现场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人们沉默地看着乌昙身上的白袍泛起一个又一个红点,再迅速扩散蔓延,直至鲜血将衣袍彻底染成红色,那些被刺中的穴道之中突然接连爆发出控制不住的灵气。
“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乌昙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扎破了的充气娃娃,不断有灵气从他体内散出,飞向九州上空。
而他紧咬着唇,一声也未吭,却止不住嘴边溢出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流出的灵气渐渐稀薄了,乌昙这才支撑不住般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旁边的弟子如梦初醒,忙上去要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万众瞩目中,他缓缓开口道:“我为道死,无怨无悔。”
旋即,台上的血人转过身,一步一步朝“辟邪诛圣”阵走去。
***
迦叶在城中潜行,暗暗跟随一个人。
他已布置好了一切,物色到了替罪羊,只要将此人杀了,再把“证据”呈到众人面前,便可颠倒是非,说是此人嫁祸玉蟾子,为阿昙开脱罪名。
他抬眼看了看天,时间不多了,动手便在此刻——
忽然路人的一句话传到了他耳中:“听说汴河城中凡人堕魔之事也是那玉蟾子做的,他甚至动手杀了那人……”
迦叶呆立原地,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他不管不顾地转头扯住那路人,吼道,“你再说一遍!”
“诶,你这人干什么啊你?!”那人在他手里哆哆嗦嗦着喝道。
迦叶眼神沉沉:“我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哎、哎呀!”那人被他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忙道,“不、不就是之前汴河城有个人堕魔被杀了吗,据说也是玉蟾子做的……”
“胡说!”迦叶红着眼吼道。
那人被他吼得唯唯诺诺:“大、大家都这么说啊……”
迦叶一愣,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不是的……”他突然泄了气,放开那人,掀开了自己的兜帽,朝围观的人喊道,“是我杀的!”
“汴河城那人是我杀的!我应该和他同罪!”他大喊。
“你……你这人有毛病吧!”那路人遭受连番惊吓,有些摸不着头脑,“哪儿还有上赶着认罪的……”
人们也纷纷道:“莫不是个疯子……”
“我观他是有些疯……”
“……”
哈哈哈哈……迦叶在心里苦笑,是啊,哪儿有上赶着认罪的,为什么要替他认罪?!
为什么!
他冲进城主府——他原本是要拿着替罪羊的尸体来的,现在却不需要了。
“我要认罪,”他跪在堂中,“汴河城之人是我杀的。”
“我有罪……我当和玉蟾子同入‘辟邪诛圣’之阵。”
“带我去长留山罢……”
可堂上的城主与仙门之人却皱起了眉。
“此事杳冥君早已昭告九州,乃是玉蟾子一手策划,他也早已承认罪行,休得胡闹!”
“玉蟾子今日便伏诛了,你快下去吧。”
其中一人似是认出了他:“你……莫不是时常跟在玉蟾子身边的那个佛门之人?”
迦叶无神的眼中突然迸射出光亮:“对!是我!他是为了替我顶罪!”
“如今我来自首!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可那人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唉!怪不得要替那人说情,听说是被玉蟾子那贼人荼毒了!”
“可怜呐……看着还年轻,就被那魔头染指……”
周围之人立马向他投来暧昧又怜悯的眼神:
“可怜啊……”
“玉蟾子真该死!”
“不过看着的确俊俏……”
迦叶震惊地站起身:“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连真话都不相信了么?!”
而城主拍了板:“孩子,早些回去罢,如今魔头伏诛,你也不必再受他祸害了。”
仙门弟子将他拉出了城主府,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迦叶终于明白了,原来人们只想看圣人染尘,只执着于别人身上的污点,只喜欢高楼坍塌的故事,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所谓真相,才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虞渊成功地拿捏了乌昙的弱点。
所以他想伪造事实,却发现这原来是别人早就玩过的套路。
迦叶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自嘲地笑了。
可当他看到仰首偏高的日头,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路人只见他似笑似哭,一路狂奔着出了城。
***
乌昙站在台上,俯首去看深不见底的阵法。
他想起上次站在这里将镜莲亲手送入“辟邪诛圣”之阵的情景,到今日也有几十年了。
一阵风吹来,将他沾血的发与衣扬起。
耳旁响起弟子的催促声:“行刑时间到——”
乌昙微微侧身,似是想向后看最后一眼,可他最终还是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全场静默无声,他伸脚轻轻一点,跃至半空中,而后闭上眼,任由自己慢慢下坠。
他一生与魔紧系,少时因魔丧亲丧师,半生奔波于除魔道上,最后却以堕魔而收场。
唯有此刻终于获得了自由。
众人只见白色带血的衣袖在眼前轻轻一扬,然后便没入阵中,彻底看不见了。
周身传来挫骨销魂的疼痛,乌昙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神魂都被剧烈地撕扯着。
他眼中却浮现出了许多的画面。
是云屏城中,一路追着自己的迦叶问是否愿意与他交个朋友时,眼中流淌的星河,让他一瞬便晃了眼。
是星野平原上,迦叶塞给自己一捧花,又在前方奔跑的身影,那飞扬的银发一直在他心中跳动。
是迦叶把菩提珠缠在自己腕间的虔诚与郑重,是无数次练剑时回望,那人在廊下朝自己露出的笑容……
最后的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优昙树下,那个只差毫厘的吻。
他说谎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后悔的,乌昙想。
——如果当时没有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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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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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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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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