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去,还有点想家。"阿秋收拾着行李,"这票可真难买。"
"是你买晚了,人家都提早好久买的。"赵无棉坐在床上,"你记得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好哦。"
"晓得了。我要是经过你家就去你家坐坐,看看你爸妈。"
"对了,你回来的时候要是方便就带几盒宛东的芝麻糕,我婆婆很爱吃这个。"赵无棉顺手叠了一件衣服,"不方便就算了,下次再让我爸妈带。"
"没问题。"阿秋接过她手中的衬衫,"你还挺细心的,每次都记得从家里带那个芝麻糕。"
"我就记得她说她爱吃那个。"赵无棉站起来帮她盖上行李箱。
阿秋把行李箱立起来,又检查着身份证:"你明天是要去他们家过节吗?他们家举办家宴?"
"是呀,说是秦家聚会。"
"那些亲戚你都见过吗?人怎么样?"
"都是一面之缘,都没怎么相处过呢。时远也很少带我去走亲访友。"
"行吧,到时候你自己放机灵点,见人嘴要甜。"阿秋拉起行李箱,"我走了,车要到楼下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赵无棉笑着轻推了她一下,"上车了跟我说一声啊。"
送走阿秋,已经快十一点了,赵无棉看了看正当头的烈日,一路小跑到了公交站。桂花香伴着她一路前行,甜甜的微风扫过脸颊,让人嗅着很是惬意。
赵无棉回到家,卷起袖子准备做午饭。在结婚的前一个月,她还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向丈夫夸下海口说自己的厨艺和妈妈一样好,然后又用一个月的时间加班加点的学习,直到做出自己满意的成品,才拉着秦时远一同品尝。
秦时远也不客气,吃了一口后就揭穿了她:"不是说和你妈做的不分上下吗?这也差太远了。"
赵无棉涨红了脸:"那是因为我好久没做了,再复习复习就能跟赶上我妈了。"
秦时远点点头,但表情仍然是似笑非笑着的不信。
赵无棉带着自己只会摸琴键的双手跟着爸妈学习家务,然后经过一年的实践,终于熟能生巧,把自己练就成了一名能干的小厨娘。
看到丈夫在吃着她做的饭而漏出笑容时,赵无棉是很骄傲的。
因为怕来不及,赵无棉抓紧时间做完了几道菜,终于在快十二点时搞定。但秦时远还没到家。
赵无棉又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走到沙发边,从衣服里摸出了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秦时远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临时开会,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赵无棉回过头看了看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菜。
自己光忙着做事,也不知道看一下消息。这几道菜也只能自己享用了。
农历八月十五,傍晚的天空被大笔的橙红铺满,还有一道道的镉黄和寥寥几笔的拿蒲黄,融汇在观澜江上方。几艘小渔船在江上摇摇晃晃的行着,群青色的山安然的立于江对面。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无论四季,江心市都美的像幅画,且四时佳兴与人同。
赵无棉在江心待了近六年,在看到这怡人的景时,仍然为之感叹。
她在阳台上看着无际的观澜江,忐忑的期待着晚上的家宴。
手机里的微信消息不停的闪烁着。
赵母发了一个视频过来,赵无棉点开,是奶奶录的。
"小棉花,在江心好不好哇?听你妈妈说今天要去参加他们的家宴啊,那奶奶就在家里祝你中秋快乐!"
摄像头转了个方向,赵父赵母的脸出现在屏幕中:"棉棉啊,你今年既在秦家过节,我们也就不去江心了。你晚上忙去,也不用跟我们打电话,家里都挺好的……"
摄像头开始摇晃,伯伯和姑姑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姆妈叫绵绵记得吃月饼呢!"
"她一直都不爱吃月饼,过节还是要吃一口的……"
赵父又接过了手机:"棉棉,你去忙吧,到了秦家自信一点,要不卑不亢。"
赵无棉笑着退出了视频,眼睛却红了。
她回到对话框,刚想打字,秦时远的来电显示出现在屏幕中。
"时远,我准备好了,现在下来吗?"
"棉棉,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临时有个酒局,今天你能不能自己过去?"
"今天还有酒局?"赵无棉也没生气,只是惊讶的问,"可今天是家宴呀,你不去也不太好吧。"
"主要是在今晚慰问各区值班民警的,李局也在,我不好不去。我刚刚跟爸妈说过了,没关系,他们能理解。"
那她也没有理由不理解了。
赵无棉沉默了半晌,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好吧,长辈们能理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对方也静默了几秒,接着温和的说:"对不起,棉棉。以后不会了。"
"没事,你去吧。"赵无棉望着窗外水天一色美如画的景,觉得兴致欲减。
"我不能送你,你自己打个车吧,提一堆东西不方便。"
"好。"赵无棉转身拉开阳台的门,回到客厅,"你要是结束的早,就再过去。"
沉静的黑一点点的卷走成绮的余霞,赵无棉到饭店时,秦家的人几乎全到了。
秦母接过儿媳手中的礼物,兴致勃勃的拉她到大圆桌前:"小赵来啦!"
秦家的人似乎很久没有相聚的这么齐过了,大家都兴高采烈的聊着天,听到秦母的话,一齐把目光转向她们。
赵无棉尴尬的手指蜷缩起来,想打招呼又不知道该先叫谁,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她结婚时见过一面,又因为紧张,对所有人具体的称呼也没有了记忆。
赵无棉文静的对所有人笑着,腼腆的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秦父挥挥手,开心的说道:"不晚,来的刚好。小赵是替时远来的,这小子不孝顺,家宴都没他工作重要的!"
大家都笑了,一位和秦父长得十分相像的男人放下茶杯,大声说道:"得啦,老二,你少炫耀,时远是个工作狂,也难怪他年轻有为!"
"这些小辈可比我们当年强多咯!"另一位和秦父眉眼相似的男人靠在椅背上,正拿茶杯捂手,"青出于蓝啊!"
秦母把赵无棉引到一个年轻女人的左边:"来,小赵,你坐这,你们小辈坐在一起,也好说话。"
赵无棉坐了下来,和右边的年轻人们一一打招呼:"大哥,大嫂;二姐,姐夫。"
秦时远的堂姐继承了她爸爸的高鼻子和薄嘴唇,显得有些严肃;而他的堂哥长得像妈妈,有双温和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
两对夫妇都客气的对她笑笑,堂嫂微笑着把离她最近的一盘糖果转到赵无棉面前:"小赵吃糖。要喝饮料吗?"
堂姐接过自己丈夫递过来的一大瓶橙汁:"小赵喝这个吗?还是一会儿喝酒?"www.33ýqxsś.ćőm
赵无棉双手接过橙汁:"谢谢。就这个吧,我不怎么喝酒。"
"她看着像个孩子,"堂姐对其他人说,"我们老咯。"
一位面目慈祥的妇人坐在了赵无棉左边:"小赵多大来着?"
"二十七,"赵无棉转过头,"姑姑您坐这里吗?"
姑姑笑着点点头:"我坐你旁边,我也不喝酒。秦慧呢?待会儿喝不喝?"
堂姐把饮料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我喝一点吧。"
服务员依次端出了前菜,包厢渐渐安静了下来。
"上次大家都到齐还是前年呢,"秦父移了移凳子,"今天可算……"
"今天也没到齐啊,"另一位妇人说道,"时远不在。"
大家又一致的看向赵无棉。
"他也太没道义了,不想跟我们聚就算了,还让老婆孤零零的独自前来,"秦慧半开玩笑的看着她,"小赵回去收拾他!"
哄堂的笑声让赵无棉红了脸。她伸手拿起刚开的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今天家宴缺席是时远的不对,我代替他像姑姑伯伯们道个歉,这一杯敬大家。"
看着赵无棉将红酒从容的一饮而尽,大家又喧闹起来:"等会儿他要是过来了,让他自罚三杯!"
主菜开始上桌,赵无棉偷偷看了眼手机,没有秦时远的消息,只有同事们的中秋祝福回信和阿秋发给她几张图片。
酒店里灯火通明,窗外月色点缀着夜色,包裹住人间一片花好月圆。
秦家成员说起来不多,但聚在一张桌子前,队伍就庞大了起来。主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大家开始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
秦慧一家和秦帆夫妇和赵无棉不是很熟,照顾般的和她聊了几句,就顾不上她了。姑姑和伯母坐的近,赵无棉平日跟他们相处的也不多,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秦父秦母和她离得远,又忙着和其他长辈叙旧。偶尔大家遇到一致的话题,开始一起聊天,可说的都是江心方言,赵无棉也搭不上话,于是只得默默的吃着眼前的菜,却又不好意思转动桌子,只能喝一小口饮料,夹一点点菜,慢吞吞的磨着时间。
大家正聊的高兴,大伯母忽然看向赵无棉:"小赵啊,我们说江心话,你能不能听懂呀?"
又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我——能听懂一半。"赵无棉颤了颤睫毛,心虚的说。
她一句都听不懂。
"叫时远教你好了,江心话很好学的。"姑姑侧头看着她。
"好。"赵无棉轻轻点头。
一屋子人的话题忽然又转向了她:"小赵性格蛮斯文的哦。"
"时远也不怎么爱说话,他俩性子还挺像。"
秦慧四岁的小儿子围着餐桌跑来跑去,又冲到了秦母怀中。
"哦呦,小祖宗你消停点好啦!"秦母接住小男孩,又扬起眉看向赵无棉:"小赵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秦父也放下了刚夹起的菜:"我们长辈不好催,今天就问一下,明年能不能让我们抱个孙子啊?"
赵无棉又红了脸,秦时远暂时不想要,她也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
"我们俩再看吧。"
"哦呦,这可不是再看的事,时远都多大了,小赵是年轻些,但也快三十了。孩子还是早点要比较好……"
"哎呀妈妈,这个是要看跟小孩子的缘分的……"秦帆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后面又跟了句江心话,赵无棉也没听懂。
酒宴上的话题总是峰回路转,不一会儿,大家就把重心从赵无棉身上转到了别处。
秦时远仍然没有给她发一句消息,看来今晚的家宴是等不到他了。
赵无棉率先给他发了一句:"你那边结束了没?还能来吗?"
直到晚宴结束,也没能等来秦时远的回信。
一顿中秋团圆饭吃完,在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前,大家陆续起身,端起酒杯敬于血浓于水的亲情,再一一告别。
出了酒店,大家都感到一些凉意,纷纷拉起了外套的扣子和拉链,赵无棉抱起双臂,抬头看了眼当空皓月。
"打个电话问时远结束了没,这都几点了。"秦父走过来,"让他来接你。"
赵无棉拨通电话,但没人接。
"没事,我自己逛回去也行。今晚吃的好饱。"她挂了电话,手里拿着一盒酒店定制的月饼,包装很别致,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那怎么行,这路可不近。或者让秦帆他们送你,你们两家顺路。"赵母又说,"你要是不累的话就去我们家坐坐,等时远过来。"
"他今晚可能要喝些酒,估计都要别人送他回去呢。"赵无棉把玩着精致的月饼,"我真的想消消食。"
秦父秦母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坚持:"那也行,你到家了好跟我们说一声。"
"好。爸妈我先走了。"赵无棉挥挥手,向着宽阔的马路走去。
没走几步,秦父又叫住了她:"小赵,我们两个老人怕高血压,不敢吃月饼。我看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秦父把自己手中不同图案的小盒子递给了她,"你也拿回家吧,时远跟他妈一样,就爱吃这种糕点。"
赵无棉看着特地跑到她跟前的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从的接过了月饼。
秦父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叹了口气:"孩子,今晚委屈你了。"
赵无棉随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怎么就委屈啦,您别这么说。"
"我们没顾得上你。时远也是……不像话!"
"爸爸,我今晚挺开心的,"她笑着说,"您回去吧,我没那么矫情。"
秦父认可的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转身离去。
晚风徐徐,把心头升起的一丝烦闷吹的一干二净。
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味道。赵无棉在空荡的马路边行走,桂花在她头顶上熠熠生辉,原是天上的那一团玉盘赋予的光。
玉颗珊珊下月轮。
赵无棉拾起一枝落下的桂花,那翠绿的叶子衬着颗颗乳白,香气沁人心腑。
应是嫦娥掷与人呀。
大概人们都在阖家团圆之时,路上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但他们三两成群的说着江心话,或是赶着路,或是悠悠然的散着步,赵无棉看着他们,再看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明明已经在这个城市安了家,却是此夕羁人独向隅。她扔了手里的桂花,往江边走去。
观澜江在月晖下平静的呼吸着,江边的行人们多了起来,有人信步而行,有人驻足望月。赵无棉抬起眼,跟着月亮走。
西北望乡何处是。
她望向江对岸埋没在夜色下的群山,和山上微微闪烁着的照明灯。
东南见月几回圆。
天上那挂孤轮总是清晖不减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赵无棉连忙点开屏幕,是赵父发给她的照片。
照片里奶奶和妈妈在分月饼,堂哥跟伯伯碰着酒杯。
赵无棉发了个表情,又点开和秦时远的聊天记录,对方仍然没有回消息。
她靠在栏杆上,打开导航看了看路。市局一般都会在江心招待所聚会,如果没记错的话,招待所离这的路应该是很近的。
虽然气温还未降下来,但夜晚的江风吹到人身上,总是有几分寒意的。
赵无棉沿着地图上的路往观澜江左侧的小道上走去,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市招待所东南门。
大门前的保安站的笔直,赵无棉跑到他跟前,踮着脚问:"请问……您知不知道……嗯,市公安局今晚的聚会结束了吗?"
"刚结束。"保安撇了她一眼,"小姑娘是找人吗?"
"哦,我想问一下,秦局长还在吗?"
"他走了。您有什么事吗?"
"好吧,没事了。"赵无棉尴尬的垂下眼睛,这保安个子真够高的。
"小赵老师?"另一位身着制服的保安走了过来,他的年纪要大一些,"赵老师,您怎么在这呢?秦局长都走啦。"
"王叔,"赵无棉扬起笑脸,"您今晚还值班呀。"
"是啊。在家也没啥意思,就在这守着吧。"
"辛苦您了。时远他是已经回去了是吗?"
"是走回去的,往那条路——"王叔指给她看,"我看他好像喝了不少酒呢,也不让人送,非得走路回去。应该还没走远,你现在走过去兴许还能追上呢。"
赵无棉看了看还没黑屏的手机,地图上显示江心师范大学滨江校区就在这附近。
"哦,那我往那边走,看能不能碰到他。"赵无棉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秦父刚给她的酒店定制月饼,"王叔,这个给您,中秋快乐。"
"哎哟——谢谢呀!"王叔意想不到似的双手接过月饼,怔了一秒,然后眉开眼笑的说:"小赵老师,也祝您和秦局长中秋快乐!"
赵无棉离开市招待所,本想直接回家。但想到母校的新校区离她太近,又想顺路走过去看看。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多溜溜弯,于是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这条道路的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尽管月光已然把城市照的亮堂堂的,但路灯依旧守在一颗颗树旁,湮灭了如水的蟾光。
十轮霜影转庭梧。
赵无棉忽然打了个寒颤。
许是穿的太薄,她把刚解开的扣子又扣上,往前方路灯渐暗的地方走去。
梧桐树叶蓊蓊郁郁,皎洁的月辉稀稀疏疏的从片片葱茏中渗到树干,流入大地。
赵无棉已经系好了扣子,身子仍然冷。
秦时远靠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他面前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人。
那女人仙姿佚貌,赵无棉见过她一面就不会忘记。
"何静,你后悔吗?"
是秦时远有些醉意的声音。
"我自己做的决定从不后悔。"何静清脆的声音扣在习习晚风中,"倒是你,过节不去陪家人,到这来堵我。实在没风度。"
"我没风度?"秦时远怒气渐显,"我要是没风度会把你让给他?宋宁又是多有风度?当年不是很得意吗?南洲市副市长!怎么又带着你回来了呢?省城混不下去了吗?"
"不是你让的,是我自己选择的。"何静打断他,"宋宁的仕途还轮不到你做评价。但我很奇怪,你也已经结了婚,你今天这样算什么?"
"我跟她,只是合适罢了。"秦时远的叹息声很轻,但如海啸般呼啸进赵无棉耳朵里,"我一直都对不起她。当初跟她交往时,我就害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所以我急着结了婚……我母亲一直在催促我……"
"那就是你们夫妻的事了,我不感兴趣。"何静干脆的说,"我还要去值班,学生们在等我。"
秦时远伸手拦住了欲离开的何静,似乎想拥抱她:"今天家宴,我也没去……"他确实喝多了,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不清,"我听说你在这个校区,我就想来看你一眼……"
何静一惊,立即挣脱开,又果断的说道:"秦局长,我建议你回家醒醒酒。"
九月的微风吹不动葱茏的树叶,中秋的月光照不到立于树叶下的人。赵无棉闭上眼,聆听着那风的声音,想乘着那风飞往广寒宫。
昨夜一吹无人会,今夜清光似往年。
何静往校门的方向走来,赵无棉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没有躲开。
"赵无棉?"何静吓了一跳,又迅速回过头望向秦时远的方向。男人没有跟过来,只是低着头,无力的靠在树干上。
"何老师,"赵无棉轻声的说,"我在江师大四年,还从未来过滨江校区。"
"哦……那要我带你进去转转吗?"何静有些慌乱的说,"不过它没有本校好看。"
"下次吧。"赵无棉眼睛亮亮的,"何老师,您在我的母校任职,那也是我的老师。"
"哪儿啊,"何静看着面无波澜的赵无棉,放下心来,笑着说,"我今年才刚任职呢。别把我当老师,下次你有空来玩,记得找我。"
"好。"赵无棉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盒定制月饼,"今晚还要值班,真是辛苦了。送您个月饼吧。"
何静巧笑嫣然,收下了精巧的月饼:"谢谢你。这月饼好可爱。"
"那我先走了,您回学校吧。"赵无棉双手插兜,淡淡的一笑,"何老师,我替我丈夫的酒后失态向您道歉。中秋快乐。"
何静怔住了,看着赵无棉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赵无棉没有去管还没酒醒的秦时远,独自回了家。
这次她回的是自己的家,爸妈不在,房子里冷清清的,但她觉着这儿比今晚待得任何地方都要暖和。
她开了一盏小灯,坐到沙发上,静默了良久。
手机又是一阵震动,是秦母的电话。
"小赵,你到家了没?你碰到时远了吗?打他电话也没人接。"
赵无棉缓缓直起身子:"刚到。他喝多了,我就先让他睡下了。"
"那好,今晚辛苦你了啊,那小子真是不懂事!"秦母不高兴道,"我回头真要说说他!"
赵无棉笑了:"他可太懂事了。妈,您儿子是个重情又孝顺的人——我爸妈常说,我捡到宝了。"
秦母在电话里听着儿媳妇的明显的笑意,也跟着笑:"行啦,你也快休息吧。还有两天假期,要是有空就来多看看我们两个老人。"
赵无棉嗯了一身,便挂了电话。
她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她翻到了一年前的一张对戒的照片,配着一个心形的图案;
跨年夜,秦时远一只手拿着向日葵,被赵无棉偷拍;
观澜江边,霞光万道,秦时远走在她前方的背影;
还有他在秦家包饺子的照片……
这些为数不多的照片里,没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这些为数不多的照片,全部出自赵无棉的朋友圈,秦时远一张都没发过。
赵无棉认认真真的翻看着一张张的回忆,然后将它们一张张删除。
赵无棉把玩着颈间的戒指。
她从不习惯在手上戴戒指,也怕把戒指弄掉,所以就把结婚戒指串成了项链戴在脖子上,从未取下来过。
"当初和她交往时,我就很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所以着急结了婚……"秦时远的声音在她脑中一遍遍回放。
"结婚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你确定他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吗?"阿秋在清晨的阳光下严肃的问。
"棉棉,我和你妈妈同意了。但今天我还要再问你一次,结婚是人生大事,你真的确定这个人了吗?"赵父在昏暗的灯光下慈爱的抚着她的左肩。
"阿秋,我从不认为爱是一眼定情,是目成心许;爱应该是细水长流,与日俱增。"
"爸,妈,时远对我很好,我会过得很好的。"
民政局里的新人在宣誓。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敬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寒冬腊月,也日暖风和。
"我们永远不要在自己所看重的人或事上投入不切实际的期待,附加不着边际的价值。"
赵无棉站起身,解开项链把戒指放进了抽屉里。
她抹了一把眼睛,走到了阳台上。只要一抬头,看到的还是那轮明月,月下仍是那条水波不兴的观澜江。
江月年年望相似。
好一个中秋佳节啊。
秦时远在中秋夜醉熏熏的回到家,几乎是倒头就睡。在他醒来时,才发现妻子不在家,而且好像一夜都没回家。
他打了个电话给赵无棉,但没人接,于是又打到了父母家。
秦母接到电话,听出是儿子的声音,先不由分说的训斥了一顿:"酒醒了?你说你像话吗?家宴没个影子,自己老婆也不管。昨天我们打你几个电话,你自己看看,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最后还是小赵帮你报的平安——小赵在你旁边吗?她昨天没生气吧?"
秦时远愣住了,他昨晚并没有醉到不省人事,所以清楚的记得赵无棉是没有回家的。
"没生气,"他搪塞着,"她去买早点了……昨天的事替我跟姑姑伯伯道个歉……嗯,我实在赶不过去。"
"行行,你有理,就你最忙。"秦母没好气的说,"你老婆已经替你道过歉了。懒得跟你说话了,你姑姑过来了……"
秦时远几句话敷衍完母亲,再一次给赵无棉打了个电话。
嘀声响了很久,电话终于被接起。
"棉棉,你昨晚去哪了?"秦时远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刚刚妈说你替我报了平安,你回来过吗?"
"回去了,你忘记了。"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声音,"酒醒了吗?"
"醒了。"秦时远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妈刚刚已经说过我了,我……"
"醒了就行,"赵无棉打断他,"我今天临时加个班,先不回去了。"
秦时远沉默半晌,又问道:"你生气了吗?"
只是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挂了。
秦时远愣住片刻,然后笑了。
原来她生气的时候是这样的。
赵无棉在家中坐了一夜,直到月亮西沉,旭日东升,才站起身来。
刚挂了秦时远的电话,秦母又打了通微信视频电话。
"小赵啊,哟——这是在你家吗?时远呢?"秦母皱起眉头,"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刚刚骂过他了!"
"妈,我们没什么可吵的了。"赵无棉静静地说,"我今天起得早,就回自己家收拾一下。"
"哦,那就好,"秦母没听出异样,又高兴的把屏幕转向一边,"你看,姑姑来了。"
"小赵啊,昨天休息的好不好哇?"姑姑入镜,客气的跟她摆手打招呼。
赵无棉实在无心聊天,只能说自己还有事,秦母倒也没多说什么:"好,你挂吧。"
赵无棉放下手机,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倒杯水喝。
手机却又传出了秦母和姑姑的声音,赵无棉低头看了一眼,两边都没按红色的视频结束键,秦母的手机屏幕对着棕色的桌面一动不动,但声音清晰:"这小赵性格挺内敛的啊。"
是姑姑的声音。
"是啊,话确实不多。时远刚把她带过来的时候,我还有些惊讶呢——说实话,家里给他介绍的都是不错的女孩子,小赵吧,是个好孩子,但一开始,我心里倒不是很满意的。"
"确实,先不说她不是本地人,有点外地媳妇儿的拘谨感。主要是这条件——我说了你也别高兴,她这条件不能让人顶满意的:相貌,家庭,工作——工作到还马马虎虎,是个事业编嘛!"
"时远之前的那个女朋友,你还记得吧,叫何静的,我当时真的顶喜欢她的,哎,可惜人家心气高,跟了个年纪大的呦。"秦母叹了口气。
"我记得,那女孩条件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时远对她也是真用心的咧。哎,也是可怜小赵,时远对小赵可真不是很上心。"
"这件事我和他爸都提醒过他!但又不好多说什么的,那毕竟是小夫妻俩的事。小赵倒是真心真意的待时远,我当时就觉得这女孩满不满意的都这样了,只要他们俩能过好日子就行……你等会儿把这两盒月饼都拿走……"
赵无棉拿起手机挂了视频。
原来是这样啊。
江心市老干部局文艺团临时收到一个演出邀请,需要去南州市,中秋节后就得马上出发。负责合唱指挥的周平在电话里询问赵无棉可不可以临时出差时,她欣然接受:"好的周老师,我这两天先去单位练练琴,您把谱子发给我,谢谢了。"
"哎呦哪里的话,小赵啊,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他们几个都推脱呢。我要谢谢你啦!"周平操着浓重的江心口音,"这次就去个两三天,时间不会很长的。"
"去三个月都行。"赵无棉平和的说。
"哈哈哈哈,就你嘴贫!去三个月,你们还不联合起来揍我呢!好了,我把谱子发给你,练好了跟我说,我们尽快合一遍!"
赵无棉连着两天没有回家,只是对秦时远说好友阿秋有些事,需要陪她两天。
"你朋友不是回家了吗?"秦时远疑惑的问。
"又回来了。"
"那你要陪她一整天呀?"秦时远低声笑着,"白天晚上都不分点时间给自己家里吗?"
"我们临时受邀,中秋过完就出差,"赵无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得加班,先挂了。"
秦时远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就被挂了电话。
他点开微信,锲而不舍的发问道:"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赵无棉没再回他的微信。
赵无棉叫了个出租车去高铁站接回城的阿秋。阿秋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不在家粘着你老公啊?"
"他有事。"赵无棉替她拉住行李箱。
"有那么忙吗他?连个假期都没有的啊?"阿秋把双肩包背好,仔细的看了一眼好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赵无棉没说话,只是帮阿秋把行李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中,然后两人一起进了车后座。
阿秋把车窗打开,窗外是风清云净的江心市。
"阿秋,等会儿你还有事吗?"赵无棉把手伸出窗外,初秋的风拂过她细腻的掌心。
"没什么事,就收拾下屋子好了。"阿秋侧过头看着她,"你有什么事吗?"
"有。"赵无棉把手收回来,"我想和你分享一些故事。"
出租车行驶在江心宽阔的马路上,和风习习,赵无棉趴在车窗上感受着秋风拂面,不一会儿又被阿秋拉了回来。
"小姑娘,不要趴车窗哦,"司机师傅瞟了眼后视镜,用江心话说道,"系好安全带啦!"
"你什么情况啊?"阿秋忍不住着急了,"是跟家里吵架了吗?"
"我只是觉得这个风吹的很舒服。"赵无棉关上了一半的车窗,"你知道吗,中秋那晚,月亮特别好看,我站在树下被风吹的时候,就在想象自己乘着那几道风飞去蟾宫了。"
"你是小孩子啊,"阿秋不以为然,"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赏月的?"
农历十六的晚上,明亮的满月如约而至。
赵无棉背靠着墙壁,面无波澜的望着月。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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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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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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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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