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王伯?”
揆叙在旁插嘴道:“我知道,离这儿近得很就是金丝套胡同口那家。”
皇帝问他:“你也知道?”
揆叙说:“这家在什刹海这一代可有名了,卖了三十年了,除了下雨下雪天天都摆摊。小时候性德哥带我来吃过好几回,后来额娘知道了就不让我去了,说脏。”
皇帝一听一个“脏”字眉头顿时就拧成了一股麻花,他瞧着蓁蓁说:“脏你还要吃。”
蓁蓁因顾忌着揆叙在不好意思同皇帝撒娇,正搜肠刮肚地想怎么说服皇上呢,揆叙一门心思想讨好蓁蓁从她嘴里再套点话出来,这时候当然是要帮着蓁蓁说话的,“爷,其实也不脏,我额娘那就是爱计较,其实不过就是寒酸点罢了。”
皇帝心里还在犹豫,却终究敌不过蓁蓁的一脸期待。
“好了好了,快把眼睛里的眼泪擦一擦,去,去还不成么。”
蓁蓁自然是高兴极了,揆叙更是一马当先地跳了出来说:“我来带路吧。”
皇帝斜了他一眼:“你跟去凑什么热闹,回家读书去。”
揆叙一脸正经地说:“爷,我也饿了啊,我也想吃。”
皇帝看着揆叙那一脸无赖,竟然一时语塞都想不到该说他什么。
这馄饨摊果然是离得很近,沿着南官府胡同一直走,走到那金丝套胡同交界口就到了。这摊子也如揆叙所说寒酸得很,连个招牌都没,总共也就两张木头桌子八条长板凳,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佝偻着背在一口炉子后操火,炉子上架着两口锅,一口盛浑汤,一口盛清汤,有人来点馄饨他就抓几个生馄饨扔进已经浑浊得瞧不见底的浑汤里煮开了,撩起来舀一勺清汤撒一把葱花装粗瓷碗里。
皇帝忧心忡忡地看了蓁蓁的肚子一眼,“你真要吃么?”
蓁蓁说:“爷,真没事的,妾小时候经常吃。”
那老头听见他们说话突然来了句:“哎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揆叙走上去说:“王伯,三碗馄饨。”
蓁蓁添得一句:“王伯,不要放葱花,一星点儿都不要。”
“哎,好嘞,三碗馄饨一碗不放葱花,三十文钱。”
揆叙给了钱端了三碗馄饨来,他在皇帝和蓁蓁面前摆下两碗,自己捧了剩下的一碗自然而然地一屁股就坐在了对面。他刚举起勺子皇帝的眼刀霎时就飞了过来,皇帝毫不客气地指了指隔壁那张桌子。
“爷,这儿不是空着么。”
皇帝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边儿去。”
揆叙本还想着一会儿再套蓁蓁几句话,如今只得遵圣命垮了个脸悻悻然端了碗去隔壁桌吃了。
蓁蓁微微卷起帷帽微微吹开汤上飘着的浮油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吃得烫到舌头还“嘶”了一声吐吐舌头。皇帝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几个孩子的额娘了,有时候还这么孩子气。他也舀了一个只尝了一口就觉得难怪蓁蓁对这馄饨这么魂牵梦绕的,这馄饨皮薄肉鲜汤口清淡,比之宫里做得是好吃上许多。皇帝一连吃了三个才稍罢。蓁蓁看见笑着问:“爷,可是好吃。”
皇帝老实承认:“是,是,难怪让你这么日思夜想的。”
蓁蓁眨了眨眼立马又添得一句:“那一会儿能再买些生馄饨带走么?”
皇帝笑说:“成,都依你。”
蓁蓁一时笑得是灿若桃花,在馄饨汤熏起的水雾中迷惑着皇帝的眼睛。
揆叙被赶到了一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一张桌子听着背后两人浓情蜜意的心里倍感凄凉,皇帝又不许他跑去闹阿灵阿拜堂,闲来无事也只能找卖馄饨的王伯唠嗑了。
“王伯,今儿隔壁胡同吴家办喜事街坊四邻都去了,您怎么没去啊。”
王伯说:“去不了,我得在这守着摊子呢。”王伯边说边添了一把柴到炉子里,他挨着炉边坐么一点高。”王伯往自己膝盖比划了一下,“每次来都仰着头说‘爷爷,不要葱花,一星点都不要。’。”
旁边桌子的皇帝轻轻咳了一声,揆叙“噗哧”一笑,眼珠子转了转问那王伯:“王伯,您老还认识老吴家的大闺女啊,那位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贵人了。”
揆叙刚说完只见皇帝一个眼刀飞了过来,揆叙吓得缩了缩肩。王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自然是一点没瞧见,他呵呵笑说:“皇上有眼光哪,吴家大丫头从小可就是个美人坯子!这不才进宫几年就成了东宫娘娘了,老吴家也借着闺女的光飞黄腾达了。”
皇帝这会儿是转阴为晴,轻轻握住蓁蓁的手笑着跟了一句:“是呢,皇上可是有眼光了。”
蓁蓁却不吃他这一套,抽回了手问:“王伯,您说老吴家大丫头是东宫娘娘,怎么还有一位西宫娘娘么?”
王伯说:“可不是有么,老吴家大闺女住在东边,所以叫东宫娘娘,还有一位娘娘住在西边,叫西宫娘娘,就说皇上如今最宠的就是这二位娘娘了。”
蓁蓁搁下汤勺呵呵一笑,皇帝心里不禁嘀咕一句:这老人家怎的这样多话。
蓁蓁隔着帷帽瞧了皇帝一眼,又问那王伯:“王伯,您住在天子脚下,又在这王公贵人住的什刹海边营生,知道的总比我们这些路人多,您可听说是这东宫娘娘更受宠还是西宫娘娘更受宠?”
“这倒还真没听说过,不过不都说以西为尊么,那西宫娘娘住在西边想来应是更得宠一些吧。”
蓁蓁笑盈盈地瞧着皇帝,声音更是脆如黄莺:“是呢,我也觉得是西宫娘娘更得宠一些。”
揆叙似是被什么噎着了,猛捶胸口咳个不停,皇帝眼角抽了抽说:“什么西宫、东宫的,都是穿凿附会的说法,那明珠的侄女不也在东宫里住着么。”
王伯眯眼想了想,“对岸的明相爷家?哦,您说的是生了大太子的贵妃娘娘吧。”
“哐当”一下不知什么砸到了地上惊了一座的人,回过神来只见揆叙蹲在地上拾着一地的碎瓷片,王伯忙过去帮着捡,“哎呀小公子,碎就碎了,您就不要沾手了,要是伤了怎么办,让我来吧。”
揆叙一脑门子冷汗,他这时候可不敢去看皇帝脸。“多少钱,我得赔给您。”
蓁蓁见皇帝虽不发一言但嘴唇紧抿着也暗觉不好,她轻推了推皇帝的胳膊道:“爷,您不知道,老百姓啊弄不懂那些,一律管皇子们都叫太子。大皇子是大太子,三皇子是三太子,打前朝就这么叫了。”
皇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有闲工夫说话这是吃饱了?那该回去了吧。”
蓁蓁讨好着说:“是呢,都出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妾让王伯包一包生馄饨就走。”
皇帝瞧了她一眼无奈地挥了挥手。
揆叙又给了五十文钱,算作打包生馄饨和碎碗的价,王伯一边包着生馄饨一边嘀咕:“唉,不知费扬古这孩子如今怎么样了,从前啊他每回都跟着老吴家闺女的屁股后头来,两人一起吃完他还总要打包一份生的送老吴家去。”
皇帝正要走了,听到这句脚步一停转头瞪着蓁蓁:“这费扬古又是谁?”
王伯以为是在同他说话,絮絮叨叨地说:“这费扬古啊是住老吴家后头的一个愣头小子,和老吴家闺女打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对那闺女可是打小就死心塌地的。老吴家的闺女进宫的时候他是一路送一路哭的,说要等她出来娶她,多久都愿意等。”
蓁蓁不想王伯竟说起幼时的故人,一时思绪如潮涌竟怔住了,想也没想那句追问就脱口而出:“那后来呢,他就真的等了?”
王伯说:“唉,可不是个痴心的娃么。后来他去南边打仗立了功,拿着皇上赐的赏钱回来上老吴家说要先把亲事给定了,等老吴家的闺女出宫就成亲。哪里想到那时候老吴家的闺女已经成了东宫娘娘,据说孩子都给皇帝生了一窝了。唉,可怜费扬古那孩子大哭一场,回家带着老母就搬走了,再没回过什刹海这伤心地儿。”
蓁蓁怔住了,轻声呢喃一句:“费扬古哥,你何必呢……”
皇帝见她呆若木鸡两眼朦胧的明显是沉浸在往昔的记忆中不能自拔,他气的脸色铁青,拉起她的手就走。揆叙掏出一两银子塞进那王伯手里,王伯忙说:“哎呀小公子这一整两的银子老汉我没碎银子找不开啊。”
揆叙嘿嘿一笑,“王伯,不用找了,您今儿这故事说得好,这是额外给您的说书钱。”
……
蓁蓁被皇帝拽着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喘不上气来忙喊了一声:“爷,手,手……”
皇帝回过神转头看了她一眼,蓁蓁苦笑了笑:“您走慢些,妾跟不上。”皇帝也不说话直接就拦腰抱起了她,蓁蓁惊呼一声忙搂住了皇帝的脖子。二格和索柱牵着马车就候在胡同口,见皇帝抱着蓁蓁出来了心里也觉得奇怪,二格问:“爷,德主子受伤了?”
皇帝把蓁蓁抱上车,板了张脸说:“没事,走吧。”
揆叙追了上来,甩了甩手里打包好的生馄饨。“爷,别忘了馄饨!”
蓁蓁一听掀了帘子探出头来说:“对对对,我的馄饨!”
皇帝一把把馄饨夺过来,对揆叙道:“你给朕老老实实地回家去,不准去闹洞房。”皇帝看揆叙一脸的不乐意于是立马又补了一句:“给你两天时间,三天后交六篇政论,再有十二首以十二月为题的诗。”
揆叙一听立刻是垮了脸哀求说:“爷,这么多功课三天怎么够啊!”
皇帝蹬腿上马,黑着一张脸俯瞰着他,“再多说一句就改作两天。”
揆叙马上把嘴一闭再不敢往外蹦一个字了。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皇帝这是心情不好揆叙刚好撞枪口上这不就倒霉了么,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撞枪口的倒霉蛋,立马是闭上嘴起驾回宫。
揆叙目送皇帝的车驾离去,一直到连那扬起的尘土都瞧不见的时候他眼珠子一转拔腿就往宽街方向走。
功课的事回头再说,他是宁愿交不上功课挨罚也不能错过阿灵阿的洞房的!
……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皇帝这是心情不好揆叙刚好撞枪口上这不就倒霉了么,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撞枪口的倒霉蛋,这回宫的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好不容易挨到苍震门二格和索柱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由着往内就是内廷了,他们再不用跟着了。
皇帝下了马把蓁蓁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蓁蓁靠着他肩说了一句:“皇上,让臣妾自己走吧。”却换来皇帝一声冷哼,蓁蓁心里头暗念着小心眼却安静躺在皇帝怀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皇帝抱着蓁蓁走回永和宫却是一脸严肃,秋华她们都觉得奇怪,皇帝把人往炕上一放扫了她们一眼说:“都下去。”
秋华不明所以偷偷地给蓁蓁使眼色却好巧不巧被皇帝抓了个正着,皇帝凌厉的眼神吓得她赶忙把头一低退了出去一路不敢再多看一眼。
屋里就剩了皇帝和蓁蓁两个人,蓁蓁在炕上挪了挪挨到皇帝身边伸手碰了碰皇帝,“皇上……”
皇帝无情地拍掉她的手说:“喊朕做什么,喊你的费扬古哥去啊。”
蓁蓁委屈地握住被他拍疼的手,皇帝却是越说越来劲了,一骨碌地全倒了出来:“你俩不是打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了么,人还对你是死心塌地的,说什么愿意等你出宫,多久都愿意等。”他说到这忽然一激灵,一时是恍然大悟,“哦,你那时哭着不要留在宫里,要出宫,不是为了完颜家的敢情是为了他吧!”
“万岁爷……”蓁蓁在心里被皇帝小心眼打翻醋坛子的样子乐得颠三倒四,捂着嘴笑着似是没有了骨头一般往皇帝身上倒,“那些都是从前的事了,费扬古哥从小待我就好,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
皇帝堵着一口气想推开她,可一挨着她心里就软了三分怎么都抬不起手,只得抱着手臂冷着脸哼哼生气。
蓁蓁哀哀戚戚地又说:“万岁爷跟他比干什么,您器宇轩昂、善画工书、骑射神勇还胸怀天下,妾又不是睁眼瞎。”
“哦,这就完了?”皇帝虽然对蓁蓁夸她的话非常受用,但还是不甘心,“那要是有个能诗善赋、智勇双全的潘安你是不是眼立马就亮了?”
“潘安哪有皇上对我好,是不是?”
皇帝搂过她的腰,捏了捏她的下巴说:“谁对你最好?”
蓁蓁娇媚地咬咬唇,她眼波流转,一双星眸不知含了多少氤氲情深,两瓣红唇在皇帝的颈项边呢喃:“官家,您呀。”
一声官家叫得皇帝骨头都酥了,他轻轻一笑,紧紧把人揉进了怀里,半是感慨半是抱怨地说:“算你还有点良心。”
红烛半燃尽之时皇帝搂着衣衫半褪的蓁蓁靠在炕上,蓁蓁挑着他的发辫轻轻说:“珍珍嫁了过去臣妾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就是还有一件事……”
皇帝点住她的唇:“朕知道了,朕吩咐过曹寅了,等你妹妹来宫里磕头谢恩以后再去,到时候天一亮就出发午时前就得回宫,可不准你回什刹海去见那什么费扬古的。”
皇帝这醋看来是得吃上好一阵子了,蓁蓁轻轻笑着靠在皇帝怀里点点头,此时的她却万万想不到过了几日正黄旗有一名为费扬古的三等侍卫从神武门守卫直接超拔调去了山西做了驻防的参将。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咱们再转回这四九城里,话说迎亲的队伍接了新娘一路敲锣打鼓地就进了宽街的一等公府。新郎射过三箭,新娘跨过火盆马鞍,两人各牵一头红绣球拜过天地后便被簇拥着送进了新房。
终于要进洞房挑开红盖头的阿灵阿,在跨进新房门槛的那一刻竟然可耻的……
怂了!
他的绣祥云红靴刚抬起来要往房门里跨,可鬼使神差竟然死活也抬不起脚来。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眼前还是浮现出那年明眸皓齿的粉衣少女,她还是那样如画含笑,水灵灵的眼睛此时弯成一条新月,朱唇一张一合彷佛在唤他:“阿灵阿,阿灵阿。”
阿灵阿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眼,右手狠狠掐了自己左手一把,心里狠命训斥自己:拜过天地的夫人就在里面,要一心一意对夫人好,不可再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右脚,可右脚还没落地就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阿灵阿往前一个踉跄,气呼呼地回头一看,揆叙那双作恶的手都没收回去,正举着朝他拼命挥:“阿灵阿你傻什么呀!进去呀!”
“揆叙,你刚刚跑哪儿去了!现在又到我洞房里搅合什么!”
揆叙此时的内心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又不想在最后关头把他忍了月余的秘密告诉阿灵阿,可他又实在想再逗逗阿灵阿,于是凑在他耳边说:“我可见过嫂子,哥哥你绝对满意!”
“臭小子,你瞎说什么呢!”
要不是顾着宾客在场,阿灵阿真想抡这个揆叙一顿,这人最近天天阴阳怪气也不知道藏得什么小九九。
阿灵阿忍住火气回身往屋里走,揆叙带着一群人在他身后一个劲地叫着:”阿灵阿,快掀盖头,快掀啊,我们要看嫂子!”
不对,这场景怎么不大对?
阿灵阿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他猛地甩甩头。
不一样不一样,还是不一样的,那个梦里又鄂伦岱,可现在鄂伦岱已经出京没能来,只有一个聒噪的揆叙在不停捣乱。
他狠白了揆叙一眼,这眼神之狠弄得揆叙觉得阿灵阿大概之后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过揆叙是半点不在意,他抢在一屋子人前面推着阿灵阿走到喜床前。
新娘就像阿灵阿梦中一眼,盖着绣龙凤和鸣的红盖头乖巧端正地坐在床上,白皙的双手也和梦中一样交握放在膝上,指甲上也涂着艳红的丹蔻。
一切都太像一场梦,阿灵阿想大约婚礼便是如此大同小异,也没什么超出他预期的地方。
他就学梦里的自己说了一句:“夫人,我……我要掀盖头了。”
新娘果然按规矩一样没说话,只有头微微朝前点了点。
阿灵阿深吸一口气,拿着满洲习俗中的箭在身后众人的起哄声中挑开了红盖头。
新娘子害羞地低着头,等红盖头掀起才慢慢抬起害羞的脸庞睨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一切都和那场梦一样,包括那张脸。
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过阿灵阿的梦里,他听曲他看书他看见别人的婚礼,甚至就在刚才进门的时候,眼前都会浮现出这张脸,这张脸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是他以为最遥不可及的梦。
阿灵阿惊讶地张着嘴,手一松无头箭“噼啪“掉在了地上,正好碰在了新娘子的红绣鞋上。
“爷?”这声音清脆如黄鹂,带着一丝新妇的娇羞和紧张,声音的主人见自己新婚的夫君愣在眼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很是紧张,于是又唤了一声,“爷?”
一屋子的人都不明白了,新郎刚刚还好好的,可一挑开红盖头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傻乎乎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位送亲太太大着胆子叫了一声:“请新郎坐吃子孙饽饽了!”
可阿灵阿恍若未闻,他就站在那里连拿着箭的手都还举着未放下,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箭已经掉在了地上。
这下一屋子的仆人宾客都不知如何是好了,人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新郎官是吃错了什么药。
别人都不知道,揆叙可知道,他见阿灵阿就是不动,凑到他耳边说:“我说吧,你保准满意!”
阿灵阿的嘴一直没合上,直到揆叙的声音传来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抬手猛地掐了揆叙的上胳膊一把。
“疼疼疼!阿灵阿你干什么扭我!”
“不是做梦?”阿灵阿又扭了他一把。
揆叙要疯了,别人做梦都是扭自己,这阿灵阿怎么独辟蹊径扭他啊!他甩开阿灵阿的“魔爪”低声吼道:“你小子春秋大梦成真,还发什么傻,赶紧上啊!”
阿灵阿一好好的汉子,眼圈发红得转过身,又看了一眼坐在喜床上不明就里的人,突然说:“都出去!”
送亲太太不是头一回送亲了,可是是头一回碰上今天这情况,新郎官前面发懵现在又赶人?虽然说眼前的新娘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位,可这新郎官也太急色了吧?
“公爷哟,往后还有的是良辰美景,您不急于这一时!”
“都出去!”阿灵阿抬高了声音吼了一句。
揆叙知道阿灵阿现在大概是欣喜过头受了刺激,为了让他更丢人的事儿不被别人看见,他揆叙一马当先地替他赶人:“都出去都出去,没见过人激动啊!滚滚滚!”
揆叙左推右拉总算把几位送亲太太、丫鬟姑娘都赶了出去,自己带上门最后瞧了一眼内室的,啧,阿灵阿已经蹲了下来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
屋里阿灵阿蹲了下来,和坐着的珍珍平视,他此时露出了这一天婚礼中真正属于自己的笑意。
可珍珍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七少爷不是说才貌双全品性端庄吗?怎么在新房里就这么不体面不稳重了。她轻轻咳嗽一声想提醒阿灵阿起来,没想阿灵阿先紧张地握住她手问:“怎么了?是不是冷着了?要不要让他们加个炭盆来?”
珍珍的一双小手都被握在了阿灵阿宽厚的大手里,他素日舞刀弄枪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碰上珍珍娇柔的手更显粗糙。阿灵阿发现后格外不好意思:“你别介意,我是粗人。”
珍珍抿嘴一笑,嘴角浮起一个小梨涡说:“爷,您先起来吧。让送亲太太们都进来,还要行礼呢!”
阿灵阿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到嘴边他个武夫竟然说出了一句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他笑得憨厚而满足,他出生时候是府里最小的儿子又是嫡子,娇生惯养三年后阿玛去世就成了府里连狗都嫌的多余人。年少看着前院的哥哥们趾高气昂踩踏自己和母亲的时候,阿灵阿问过老天爷很多回为何如此不公,为何不愿意眷顾他。
可今日他却对往事有所释然,否极泰来、苦尽甘来——他阿灵阿受得十年苦,终在半年里得尽了上苍眷顾。
阿灵阿自己沉浸在傻不拉几的思绪里没出来,珍珍也不知道新婚夫婿在念叨什么,她只好柔声问:“爷,这是怎么了?”
阿灵阿这才回神,他突然明白过来,往日里他的念念不忘都是一厢情愿,可眼前的人并不知道。
甚至,甚至,他阿灵阿当年都没问过别人姓甚名谁!
好了,如今好歹姓是知道的……那名……问呗!阿灵阿想,都已经是自己拜过天地的正牌夫人了,再不敢问他就是猪头了。
“你姓吴雅……那你叫什么?我如何称呼你?“
珍珍羞涩地说:“妾身小字珍珍。”
“真?”阿灵阿曾经听过一耳皇帝叫德妃的闺名,似乎也是这个发音,他于是问,“哪个真?是和你姐姐一样的吗?”
“公爷知道我姐姐的闺名?”
阿灵阿摇头,“只是当差的时候耳边彷佛听见过,不知道确切的。”
“姐姐是诗经其叶蓁蓁的蓁蓁,姐姐进宫后额娘阿玛想念姐姐,就给我取了珍宝的珍,叫起来是一样的。”珍珍的语气缓慢又轻柔,像春风拂耳,阿灵阿听得心都要化了。
“珍好,这个珍比那个好,我粗人一个不懂诗经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既然做了我阿灵阿的夫人,就是我阿灵阿的珍宝。”
这呆子,什么毛病,上来就赌咒发誓了!珍珍心里发笑,憋不住捂着嘴扭头笑起来。
阿灵阿见她明显是嘲笑自己,着急忙慌地说:“你不信?我是说真的!”
“妾身第一回见爷,爷就能说这话,妾身是高兴的。”
“不不不,我……我一直念着你……”阿灵阿急忙纠正她,却见她疑惑不解的表情,他猛地一拍自己脑袋。
我就是个呆子,话都不说清楚!
阿灵阿边骂自己边站起身来,走到屋子最角落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面层层叠叠放着一些旧衣服被褥,他伸手摸进柜子最角落拿出一个带锁的匣子。
锁的钥匙在匣子锁上的那天就被阿灵阿扔进了什刹海,他拿着匣子走到屋内挂着的那把皇帝所赐的遏必隆宝刀前,抽出宝刀刷得一下砍掉铜锁,又打开匣子。
里面静静的躺着那支白玉梅花簪,和锁上时一样流光溢彩,阿灵阿感叹:以为今生不得见的人和物现在都在眼前。
他取出簪子递到珍珍面前说:“我……我一直记得你……”
珍珍定睛一瞧,再抬头看了一眼阿灵阿,又歪着头皱眉看看簪子,这才恍然大悟:“是你!哈哈,是抢了我簪子去的那个人!”
阿灵阿摸着脑袋呵呵笑起来,“姑娘,我莽撞了。”
“你……”珍珍聪颖,看了阿灵阿这一场颠三倒四的闹剧,又见那支精心保存的梅花簪,心里大约明白了过来。她素在深闺,只听过戏里有才子佳人一见钟情的桥段,也只在春花烂漫的时刻幻想过自己可能也会遇上这样的人。可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到了选秀议婚的年纪后她就只求能有一位品貌端正相敬如宾的夫婿能过得去就好——毕竟,她冷眼瞧着,就是这最简单的愿望身边很多嫁出去的姐姐也没有能够享有。
眼前的阿灵阿笑得朴实又真挚,他磕磕碰碰地解释着自己为何不敢去追她,为何把这簪子藏着。
“我猜你是待选的包衣或秀女,我不敢坏了规矩。”
“我家世复杂,就是知道了你是谁怕也不能求娶,回头还坏了你名声。”
“我和你定亲以前觉得往事不能再提,本来想把这东西扔了可没舍得,就锁起来把钥匙扔了。我不知道自己娶的是你。”
“我知道自己一厢情愿,你可别嫌弃我……”
珍珍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只求一位相敬如宾的夫君就好,她应该想得更多更远点。她抬手点了点还在傻乎乎念叨的阿灵阿的脑门,“爷,您现在娶的可不就是我吗?”
是啊!阿灵阿真心实意地在笑,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感受人世间的幸福和满足,他拿起那支梅花簪笨手笨脚地插进珍珍的发髻里。
珍珍低下头由他摆弄,等簪子插好才戳戳阿灵阿说:“快让送亲太太进来吧,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完呢!”
阿灵阿“嗯”了一声,起身去开门。
这场婚礼,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往后还有很多日子,我们能一起过。
……
送亲太太们总算被放了进来,一群人围着他和新嫁娘又是说着各种祝福的话又是过着各种仪式,等一吃完子孙饽饽阿灵阿就被架了出去招待外头的宾客去了。
这一整晚他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连抽空眯一下的功夫都没,这一直忙到天亮才送完吴雅家送亲的亲戚和醉倒的宾客。他才能在东厢房脱下喜服换上一身簇新的便服,这时候只剩下揆叙打着哈欠朝他挥挥手:“阿灵阿,你赶紧找嫂子去吧。”
“揆叙,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这事我回头再找你算账!”阿灵阿虽然是威胁他但笑得开心。
这时候揆叙神神秘秘地塞了一本小册子给他,“喏,你之前连个通房都没有,怕你大姑娘上轿傻了,鄂伦岱出京以前特意嘱咐我带给你准备准备!”
阿灵阿打开瞧了一眼涨红了脸骂:“你为虎作伥!鄂伦岱是个泼皮不要脸,你还帮他!”
揆叙又大了个巨大的哈欠,“咱们兄弟都是用心良苦,你别不领情,我走了走了。”
阿灵阿苦笑着看揆叙摇摇摆摆离去,内心其实却十分感动,要论兄弟情谊,鄂伦岱和揆叙大概要甩自己那些血亲兄弟十条街。
揆叙身影消失后,阿灵阿偷偷摸摸翻开鄂伦岱留给他的房中小册看了几眼,见时辰差不多才走回到新房门外敲了敲门,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
阿灵阿知道满人那个新妇坐床不吃不喝的规矩十分磨人,他猜测她是不是坐了一晚上累了睡着了?于是轻轻喊了一声:“珍珍。”
他话音刚落不曾想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娇娇俏俏的小美人冷不丁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她肤似白玉眼若秋水,比那日在什刹海边匆匆一瞥瞧见的更加好更加美。
“爷……妾身好了……”
她说完这一句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垂下头去再不敢瞧他一眼。她这样看着同德主子生得有三四分像却又大相径庭,那一位贵人是娇艳绝色,她却是娇俏可人,好似清晨含羞带露尚未绽放的花鼓朵。
阿灵阿不知怎的脸也红了。他牵起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咱们……咱们出去吧,今早要先给长辈们进茶。”
满人婚礼的规矩就是这么不近人情,通宵陪完宾客还不给洞房,得先给全族的长辈们进茶。珍珍自然也知道,她红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由着阿灵阿牵着她往前院走。
管事的男人和婆子已经在院子门口候着他们了,阿灵阿生得英挺,珍珍又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两人这样一起携手来了瞧着真正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婆子心里欢喜先说了一句:“请国公爷安,夫人安。”
珍珍解开荷包取出先前就准备好的金裸子打赏,她不偏也不移,这两人都各给了一个。婆子捏手里不动声色地掂了掂估摸着得有三四钱重,心中叹一句:到底是内务府出身的,腰膀子就是粗啊。
两人拥着这对新人先去拜了祖宗,再引了两人到明堂。阿灵阿的婚礼是大事,额亦都的第十六房子孙今日能到的全都在到了,嗬,一眼瞧过去可真是满满一屋子的人。
管事婆子给珍珍上了茶,珍珍端了先敬了法喀,“三哥请用茶。”
法喀原本压根就不想来的,作为十六房的长兄阿灵阿整个婚礼他都没怎么露面,这也怪不得他,他被夺了的爵位皇帝如今给了阿灵阿,连国公住的院子都腾了出来,这换谁谁都不会有好脸色的。他今儿能来一是贵妃不时从宫中来信提点他如今要夹着尾巴做人,尤其是要给阿灵阿这位新福晋面子,她背后的人可是永和宫的那位主。把这事说穿了,要不是因为她,他这掉了的爵位怎么也轮不上阿灵阿袭是不是?二来法喀心里也想着,我倒要看一看这包衣祸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这活生生的人真站他跟前了法喀是完全懵了,这是怎样一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美人啊!就这人品样貌简直能把他家那个苦瓜赫舍里氏给比到地里去。他一时瞧得发愣竟忘记伸手去接茶了,珍珍不由得又轻轻说了一句:“三哥请用茶。”这一声方才唤回法喀的神智,他接过茶喝了心绪却是再难平静。
遏必隆生了七个儿子,头两个早逝,余下五个如今都活着,除了法喀外阿灵阿上头还有三个哥哥,珍珍接着又给四哥颜珠和六哥尹德也一一敬了茶。她坐了一晚也是一宿没合眼了,这会儿难免精神不济,给六哥尹德敬完茶人有些发晕晃了晃,法喀下意识地想扶她一把不料半路却被横插了一刀。阿灵阿挡在两人中间扶着自家媳妇冷淡地对法喀说了一句:“多谢三哥。”33ýqxsś.ćőm
法喀眼角抽了抽,只能干瞪眼地瞧着珍珍垂着头退到了阿灵阿身后。佳人虽已去但余香犹存,恍然间他觉得自己的指尖似乎还留着方才不经意擦过她手时的那一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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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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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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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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