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大军离开京城,以最快的速度行军赶赴北境,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个月,才抵达邢北关,比林傲雪和郭文成当初两个人赶路的时候慢上一些。
大军到达的时候,北境开春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邢北关将士与蛮族士兵各有损伤,北辰隆率兵将蛮兵挡了回去,军中士卒正处于短暂的休养期。
林傲雪等众一到,北辰隆亲自领着杨近和其余几个将领现身接见五皇子,兴许是北辰贺与五皇子叮嘱过什么,他在见到北辰隆的时候,虽然眼里依旧有掩藏不住的倨傲,但表面上的态度倒是放得平和一些。
“边境苦寒,殿下千金之躯恐受不得风冻,本将已着人加了些物什给殿下添上。”
纵然京中气候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京中百姓也着了稍薄一些的衣衫,但北境正是雪化的时候,气候十分寒凉,甚至比落雪之时,还要冷上几分。五皇子在来北境之前并未准备妥当,东西带得不多,在进入北境境内,就着了风受了寒。
北辰隆乐呵呵的,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话语间皆是替北辰博考虑的意思。北辰博听了北辰隆的话后,眉头却皱起来,脸上显出几分不悦,北辰隆这话表面上说得好听,背面的深意分明是在暗讽他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他面上笑意淡下去,眼里神光晦暗,回答:
“大将军有心了!但这北境将士,有更多的人比本宫更需要这些物什,大将军不用对本宫额外优待,本宫与众将士一样,是为戍边而来,还请大将军一视同仁!”
北辰博所言掷地有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跟在队伍里的林傲雪挑了挑眉,唇角轻轻掀起来,眼里有戏谑的笑意潜藏,这北辰博桀骜不驯,但确乎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倒是可圈可点,短短几句话,没付出任何代价,就给北境将士留下一个他大公无私、心怀宽厚的印象。
北辰隆脸上笑意不减,但眸子里的神采却沉了下去,他哈哈一笑,点头赞叹:
“殿下如此胸怀,当真乃北辰之幸!”
二人又再寒暄几句,随后一同走回军营,北辰博得到授命是作为正四品将军领兵支援北境,所以北辰博带来的五万人马尽都归在他麾下,北辰隆不能直接调遣,若有安排,需经北辰博之手传达下去,这是皇帝削弱北辰隆手中兵权的第一步。
北辰隆下令安顿好五万兵马,又派人领了北辰博下去休息,这才召了郭文成和林傲雪二人了解这一次入京述职的情况。
郭文成先于林傲雪进入帐中,有关这一次京城之行具体的述职内容与京内变动,甚至京城中达官显贵私底下的争斗,自有郭文成向北辰隆禀报,林傲雪先候在帐外等着,有些军务以她如今的地位,还没有资格知晓。
郭文成在帐中停留的时间不久,约摸一炷香,他很快掀开帘子走出来,朝林傲雪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林傲雪恭敬地垂首点头,目送郭文成离开之后,这才走进北辰隆的营帐里。
北辰隆坐在案几后边,桌上摊开一本空白的文书,他正在记录些什么,听见门口动静,抬头来看,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意,道:
“傲雪啊,这一次回京,感觉怎么样?”
林傲雪走过去,先朝北辰隆行了礼,这才言道:
“回大将军的话,京城繁华,属下这次回去,去了好些以前没到过的场所,皇宫之富丽,更是属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连梦里也不曾想过的。”
林傲雪像个刚进城的小农,脸上虽然紧板着,但她那一双眼睛里却好像闪着精光,北辰隆见状,顿时失笑,心道没曾想这林傲雪的心思竟如此单纯,去了京城这般富贵之所,眼里所见,心里所想都这般率直。
北辰隆笑起来,又言:
“那你且与我说说,这几个月你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林傲雪便将除夕爆竹烟花,元宵灯会,金雀楼,及至京中各大风月之所一一道来,惹北辰隆无奈摇头:
“你呀,看起来老老实实,没曾想心里尽都是这些花花肠子!数月享乐,可有疏漏武功啊?”
林傲雪立即挺直了背脊,朗声道:
“大将军在属下临行之前的教诲属下不敢稍忘,去京中之后,每日也记得操练武功,上阵杀敌的本领不曾疏漏!”
北辰隆眼里笑意更甚,林傲雪去了一趟京城,回来还能念着他的话,倒是叫他颇为满意,但他话锋一转,眼里的神情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问道:
“我听说你在京城中时,曾与宗亲王有所来往?”
林傲雪不动声色,甚至连眼中也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十分坦然地回答:
“大将军有所不知,属下与郭将军二人才刚抵达京城,欲入住客栈之时,在客栈外遭遇一场意外,有马受惊失控,其后马车险些侧翻撞人,属下心想不能叫那马车伤了无辜百姓,便出手降了受惊之马。”
北辰隆点了点头,眉头微微蹙起,嗯了一声,示意林傲雪继续说下去。
“属下停了车马之后,便与郭将军回了客栈,却不料那马车中人竟是宗亲王府的郡主大人,第二日属下随郭将军一同入宫述职,被宗亲王认出,他这才留属下小谈几句,言道属下歪打正着立了大功,赏了属下些银钱。”
林傲雪对这些事情并不隐瞒,北辰隆看似势力偏远,但他在京中一定也有眼线,这些实际发生过的事情,他纵然知之不详,也一定了解了大概,所以林傲雪没有刻意歪曲事实,讲述过程十分平静坦荡。
林傲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北辰隆一直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其气势浩然,半点心虚也没有,坦坦荡荡,但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便故意沉了脸色,道: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事情?”
被此声所慑,林傲雪一个激灵,她脸色一白,像是做错了事情,忽而战战兢兢起来,又在北辰隆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讨饶之色,言道:
“回大将军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属下有罪,望大将军责罚!”
北辰隆挑了挑眉,板着脸问:
“你且细细讲来,何罪之有?”
林傲雪咽了一口唾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脑袋垂下,回答道:
“开春陛下组织春猎,宗亲王邀请属下同去,属下因为没见过皇家猎场,新生向往,便跟着去了,却在猎场中时没护住三皇子,让三皇子遭冷箭射伤腿脚,陛下一怒,将属下关进地牢扣押了十余日,属下如今还能留待性命回北境来,实属侥幸!”
“属下擅自做主去参加春猎,没询问郭将军的意思,实在大错特错,还请大将军责罚!”
林傲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没有刻意隐瞒,所道言语也并未偏颇事实,北辰隆了然点头,眼里暗藏的一抹阴厉之色也缓缓散去,他依旧冷着脸,故作生气地说道:
“竟还有此事?你竟如此鲁莽!”
北辰隆怒喝之声中,林傲雪脑袋压得更低了,一副规矩认错的样子。北辰隆冷哼一声,手里毛笔一搁,抬高了声音说道:
“当真该罚!你待会儿自去校场上跑五十圈、领十个军杖以作惩戒!”
林傲雪身子一颤,猛然叩首:
“是!属下遵命!”
北辰隆摆了摆手,好似余怒未消,言道:
“下去吧。”
林傲雪起身告退,从帐子里出来,她脸上惶惑的表情渐渐散了,径直去了校场,绕着场边跑起来。她知道北辰隆给她的这些惩罚根本算不上惩罚,她今日与北辰隆说的话算是成功蒙混过去,但如今五皇子在北境,她行事只能更加小心。
五十圈对林傲雪而言算不得多大的负担,她很快跑完,天色已暗,她理了理气息,打算去将那十个军杖领了,却在离开校场之时,瞅见了北辰霁。
北辰霁站在校场入口的地方,像是特意等着林傲雪。
林傲雪蓦地冷了脸,连脚步也放慢了,眉头微蹙,不知北辰霁今日来,是想干什么。
自从数月之前,北辰霁和林傲雪之间因为云烟的事情闹了矛盾,两人间的关系便一直冷淡着,再也不复从前的友善。
林傲雪更是对北辰霁觊觎云烟,还将求而不得的怒火迁怒于她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林傲雪心里也对云烟有了私念,她更是不能原谅北辰霁当初强迫云烟,导致云烟被逐的行为。
“林傲雪。”
见林傲雪走过来,北辰霁主动出声唤住她。
林傲雪脚步一顿,冷眼看着他,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神情,但她沉默不语的态度还让北辰霁十分讪然。
他用力呼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这才又道:
“一起走走?”
林傲雪扫了他一眼,并未直接拒绝,她沉吟着,冷着脸点了点头,随后率先朝校场外走。
北辰霁抬步跟在她身侧,没话找话:
“听说你这段时间是去京城了?”
“嗯。”
“京城是不是很漂亮?”
“嗯。”
两人的对话内容仿佛回到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林傲雪冷然的态度让北辰霁无所适从,但他还是搓了搓手,快步跟上。
他自知理亏,当初他一怒冲冠,行事过于冲动,云烟离开之后,他才渐渐想明白,是他自己的缘故导致他和北辰隆父子反目,与林傲雪旧友成仇,也是他莽撞的态度和举止逼走了云烟。
待他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心虚,特别是后来还听说,云烟离开军营之后去了永安,遭逢永安事变,是林傲雪带着百人轻骑去将云烟救了下来,如果当时换作是他在永安,面对那样的情况,肯定就选择不去救人了。
想当初林傲雪不仅提点了他的武功,更是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他却如此忘恩负义做了回彻彻底底的小人。北辰霁认识到这个问题,回想起林傲雪说的那句他不配,他觉得臊得慌。
他想缓和与林傲雪的“兄弟关系”,思前想后一个多月,又适逢林傲雪去了京城,几个月冷静下来,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两回,心里越发感慨林傲雪当初那么仗义,他却逞一时之勇破坏了这段情谊,实在不该。
“嗯……当初之事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你先前也揍了我,就别再与我置气了成不成?”
北辰霁快走了两步,拦在林傲雪跟前,林傲雪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林傲雪的脚步停下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冷冷的,看得北辰霁心头发毛。
过了很久,林傲雪才冷着脸开口:
“你不该向我道歉,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云烟,你便是要道歉,也该是去向云烟说。”
北辰霁脸色一僵,变得踌躇起来。
他是喜欢云烟,也的确觉得自己在处理这件事上面有过失,但在他的意识里,还是觉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换,但手足不能丢,所以他能拉的下脸来向林傲雪讨饶,却下意识抗拒向一个女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以为他与林傲雪之间的矛盾本质在于他因为一个女人和林傲雪争风吃醋,而不是他求娶云烟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
但此时林傲雪说起,他才发现,原来林傲雪的想法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拧起眉头,很是为难,见林傲雪冷漠的看过来,他脸色难看,还想争辩两句:
“不是……这不是这么回事儿啊,我知道我不该为了她和你争风头……”
他话没说完,林傲雪便摆了摆手,不耐地打断了他:
“你既然没有这个意识,也不愿意去道歉,那我门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她说完,扭头便走。
“诶!!林傲雪!你等会儿!”
北辰霁见林傲雪要从他身侧走过去,他立马向旁边跨了一步,挡在林傲雪跟前,又道:
“你不是说你对她没意思吗,怎么还这么介意这个事情?”
林傲雪感觉心里压了一股火,北辰霁越往下说她心里越气。
她感觉和北辰霁的交流简直是对牛弹琴,根本话不投机半句多,北辰霁自以为是,纵然他喜欢云烟,甚至还动了要求娶云烟的念头,但他骨子里是看不起云烟的出身的,就算他要娶云烟,也定然不会是明媒正娶,女人在他眼里,到底只是玩物。
北辰霁还想继续往下说,林傲雪干脆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子,照面就是一拳。
“!!”
北辰霁被她一拳头打得踉跄出去,鼻血很快淌了下来,他吃痛地捂着鼻子,见掌心糊了一探血迹,也火了,瞪圆了眼睛朝林傲雪咆哮:
“林傲雪你他娘的疯了吧!”
林傲雪指着北辰霁的鼻子,冷冷地瞪着他:
“北辰霁我今天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就算我对云烟没那意思,我也认她做我妹妹,谁欺负她我就揍谁!”
北辰霁也气得不行,两眼瞪圆了吼:彡彡訁凊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说着,发了疯似的朝林傲雪扑过来,仗着自己武功有了些进步,意图挑战林傲雪的底线。
林傲雪一声冷笑:
“拳头大的才是硬道理!”
北辰霁进步的确很大,出招快而猛,然而在林傲雪眼里,他这点进步还是不够看,林傲雪甚至没有用两只手,仅仅单手就将北辰霁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北辰霁最后被完全打趴下起不来,鼻青脸肿地讨饶:
“嗷嗷嗷!!行了!我知道了!我错了!下回再见着她我一定道歉!我再也不招惹她了!”
北辰霁被揍得没了法子,自暴自弃地吼了出来。
林傲雪即将落在北辰霁脸上的拳头停在半空,她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北辰霁,漠然道:
“真知道错了?”
北辰霁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知道错了,您是大哥,我是小弟,我强迫您妹妹是我错了,我以后都跟您混了!这事儿咱们揭过行不行?”
林傲雪揪起他的衣领子:
“不止是我妹妹,哪个姑娘你都不能硬来!”
北辰霁两眼一瞪,惊怒不已:
“林傲雪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嗯?”
林傲雪只回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北辰霁立马偃旗息鼓,垂头告饶:
“行,都听大哥您的!”
林傲雪冷哼一声,松了北辰霁的衣领子,北辰霁立马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讨好:
“庆祝咱们兄弟和好,去喝一杯?”
林傲雪一脚给他踹在地上:
“下回。”
言罢,她转身走了。
她还有十个军杖要挨,也不想和北辰霁喝酒。
她不想原谅北辰霁,事实上,她也没原谅他。她心里藏着那道坎,不是三言两语的玩笑话就能轻易揭过的。
只是因为她身在军营,北辰霁既然是北辰隆的儿子,她就不可能彻底和北辰霁撇清关系,她的愤怒质疑以及他们彼此之间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的关系,都只能埋在她自己心里,不能向任何人提及。
北辰霁想经营这段虚假的兄弟情,她不介意陪他演。
林傲雪挨了十军杖,在营帐里躺了两天,中途陆升来看她,眼里既惊又恐:
“哎呀千户,你这咋回事啊,怎么去了京城回来还挨了板子呢?”
林傲雪没与他解释太多,只道自己出了些错处,十军杖已是北辰隆格外开恩了。不想说太多自己身上的事情,林傲雪转开话题:
“这段时间,营里怎么样?”
陆升只是一个什长,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每日参加操练,对队里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他就简单跟林傲雪汇报了一下林傲雪手底下的兵近两个多月的操练情况,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笑道:
“千户啊,尚百户年节回家相了个媳妇,估摸着气候再暖和一些就成亲呢!”
林傲雪听陆升说出此话,顿时惊讶不已,她瞪圆了眼睛,讶然道:
“尚兄竟要娶媳妇了?”
陆升见林傲雪这般惊讶,顿时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尚百户这段时间整日都乐呵呵的,前几天蛮人来了,尚百户一个人就拿了二十多个蛮兵人头,可厉害了!”
林傲雪越听越惊讶,尚武看起来老成,年纪也的确比林傲雪还大两岁,今年该三十二了,一直独来独往惯了,营里那些兵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岂料这么突然就相好了媳妇,转头就要成亲了。
林傲雪啧啧称奇,真是人不可貌相,世事无常呀。
“诶!我说千户啊,您也老大不小了,这战场上刀枪无眼的,是不是也该找个人给您暖被窝呀?我看云军医就不错啊,可惜她竟然走了……”
陆升提起云烟离开军营的事情,还觉得非常惋惜,云烟长得又漂亮性子又温柔,而且好像还对林傲雪有点意思,在他看来,云烟与自家千户真是再般配不过了,奈何云烟莫名其妙就被逐出军营,陆升真是替林傲雪感到惋惜。
林傲雪抬手在陆升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也知道咱们上战场去的时候刀剑无眼,万一哪天回不来,人云军医那么好的姑娘岂不耽误了?”
陆升想驳斥林傲雪,他觉得不是这个理儿,但林傲雪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除了在面对云烟的时候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旁的时候还是很机灵的,故而在陆升开口之前,她便直接给他打断了:
“行了,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娶媳妇儿,一个人,挺好的。”
林傲雪说着,脸上的笑却淡了,心里像是梗了什么似的。
她想起云烟伤重时,躺在床上,两眼微睁地凝望着她的样子,想起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云烟沉默又克制地远目相送。
她心里压了块石头,喘息的时候,有些痛。
陆升见林傲雪心意已决,知道多说无用,便不再劝了。
又过了两日,蛮族的军队再一次来袭,十万兵马压城,来势汹汹。两军对垒,蛮兵在关外叫阵,北辰隆吸取往日教训,不管蛮兵吼得多么厉害,他也不派人下去接招。
五皇子北辰博风寒未好,却坚持要上城楼,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听见蛮兵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当场气炸了肺,抄起家伙就要下楼去与蛮兵一决高下,却被北辰隆拦了下来。
北辰博主战,北辰隆主守,两人意见不合,直接在城楼上吵了起来,林傲雪不过一个小兵,跟在队伍里,没去参合这两人之间的争斗,北辰博怒拍城墙质问北辰隆消极应战的态度是否居心不良,北辰隆痛斥北辰博不分轻重,不识大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蛮兵见挑衅无用,便直接上来攻城,气势汹汹,一往无前,北辰隆没工夫继续与北辰博争辩,他转过身来,开始指挥队伍迎战。
北辰博从未打过仗,血气方刚,见北辰隆不听他的意见,顿时冷哼一声,领着自己手底下五万精兵就要出城迎敌。
北辰隆气得七窍生烟,大声斥道:
“你这是去找死!”
上了战场,蛮兵可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被蛮兵包围,就是死路一条。皇帝看似给了他五万精兵支援,实则是给他找来一个大麻烦,北辰博不肯听他调遣,若是死在战场上,皇帝必然将这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的脑袋上。
北辰博哪里肯听,他冷笑着指责北辰隆:
“原来大将军就是如此戍边的,任由关外蛮子对我北辰不敬!我北辰博既为北辰儿郎,生为北辰之将,死亦为北辰之鬼,区区一个北辰博死不足惜,但本宫既为北辰的皇子,就绝不允许蛮人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
他用力挥开北辰隆,拖着受了风寒的身子领着五万兵马出了城,北辰隆气得脸都变了颜色,愤恨至极地怒道:
“杨近!郭文成!你们各领三万兵马一起出城!”
杨近二人领命下去,林傲雪自是跟在队伍里一起出了邢北关,迎战蛮兵。
她已经完完全全将北辰博此人的性情和能力看在眼里,他是很刚直,但他却并非有能力的那一种坚持,而是无头苍蝇一样的莽撞,面对如此严峻的战况,他并不虚心请教作为前辈的北辰隆,还刚愎自用,为得战功,急于求成。
他只擅长收拢人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伎俩,就连此刻他所表现出来的锐气,也可能是他故意身至险境,为了激起邢北关将士同仇敌忾的情绪,让他们对北辰隆产生不满的策略,只是他并未意识到“战场”这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林傲雪也毫不怀疑,战争会教给他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林傲雪几乎已经预料到北辰博冲出邢北关之后会遭遇怎样的危险,她心里很想将这一切撇开,既然北辰博要找死,就由着他去,但她又苦笑一声,现实和希望往往是对立的,因为她曾答应过北辰贺要多照看两分北辰博,所以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哪怕她心里几百个不愿,也不得不跟着冲出邢北关,以保证北辰博不被蛮兵当场击杀。
她当然不可能直接跟出去,北辰隆也不能让北辰博在来北境的第一场战争里就丢掉性命,他命令杨近和郭文成各自带兵从两侧护卫北辰博冲杀,务必要将北辰博的命保住。
林傲雪领着自己手底下的兵跟在杨近身后冲出邢北关,与蛮兵正面撞击在一起,将军一冲,大群大群的将士被冲来,敌军友军混成一团,林傲雪趁乱一边击杀自己身侧的蛮兵,一边朝北辰博的方向靠近。
北辰博虽然鲁莽,但他自己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即便拖着染了病的身体,也还是杀了好几个蛮兵。
但他很快发现在战争之中,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匹夫之勇不可能左右战争的胜局,他以一人之力杀了五个蛮兵,但立即就有更多的蛮兵朝他聚过来,十个百个,成千上万,他一个人是杀不完那么多蛮兵的。
北辰博开始慌张起来,同时他的体力也随着倒下的蛮兵越来越多而飞速消耗,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当又一个亲卫被乱刀砍死在他眼前,他终于明白了战争多么残酷,那些死去的鲜活的生命,在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的消失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北辰隆不肯轻易开始两军的交锋,因为战争一打响,就必定会死人,此刻死去的是他的手下,亲卫,那么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自己?
北辰博踉跄着退了两步,四肢酸软,有些脱力,但他身边的蛮兵并未被清理干净,下一刻,一个身形高大的蛮兵举起手里锋利的巨大板斧,朝着北辰博当头劈下!
喧嚣的喊杀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磅礴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下一刻就会被那临身的巨斧直接劈成两半。
北辰博的呼吸猛然静止,他眼里流露出惊恐的颜色,周遭一切明明分乱无比,他却再也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声音,死亡距离他那么近,到达不过须臾。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面板斧锋利的刀口上锐利的刀气,刺得他脸颊生疼。他没有力气反抗,也来不及躲闪。他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冲动,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反省这个错误了。
就在巨斧即将落在他额前那一瞬间,忽然有一杆银枪从他肩头越过,如闪电般前伸刺出,竟精准无匹地点在那巨斧的刃上,金铁交击的爆鸣将北辰博阵得耳中嗡嗡作响,却将那临身的巨斧挡住了,北辰博惶恐地退了一步,两腿一软,瘫坐于地。
银枪震退巨斧之后并没有收手,枪尖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紧咬着手持巨斧的蛮兵,那蛮兵将巨斧横过来抵挡,银枪再一次点在斧面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那蛮兵震得连退四五步。
蛮兵后退,招式便乱了,林傲雪现身于北辰博眼前,他眼看着那个先前不被他看好的瘦弱之士兵像个战神似的冲出来,将那银枪快准狠地刺进蛮兵的喉咙里,北辰博竟看得呆了去。
“愣着干什么?!”
林傲雪冷声一喝,北辰博惊得打了个激灵,咽了口唾沫。
他连滚带爬地重新站起,在林傲雪的护卫之下开始朝后撤离,先前他冲到最前边,身边的亲卫已经死得一个不剩,独剩他孤家寡人一个,若没有林傲雪的支援,他此时肯定也已经死了,恐怕连尸体都凉透了。
林傲雪护卫着北辰博从最前沿的战场撤下来,回到人较少的城楼前,不等北辰博再说什么,林傲雪已回身扑进战场,再一次冲杀起来。
劫后余生的北辰博一边喘息着,一边愣愣地望着林傲雪看似瘦弱却孤高的姿态,受到了无比的震撼。
这一场战事结束得很快,因为蛮兵眼看攻不破城,就下令收兵,临走前,当初射伤过林傲雪的那个蛮族之将再一次挽弓搭箭,欲放冷箭击杀过于悍勇的林傲雪。
箭矢破空而来,林傲雪这一回没再给他机会,她先一步预判了箭势,在箭矢近身的时候,竟直接用银枪将其拦住,并挑着那支箭回旋着在空中转了几圈,又用力甩了回去。
被借力甩回的箭已失了准头,噗的一声没入那蛮兵之将身侧的泥地里,却还是将此人吓出一身冷汗,他看向林傲雪的目光仿佛见了鬼似的,连忙拉扯着缰绳后退,不敢再与林傲雪正面抗衡。
林傲雪冷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击。
邢北关城楼上也响起悠悠的号角声,北辰隆下令收兵,林傲雪一个回马枪将身后欲偷袭的蛮兵斩落,便迅速朝关内撤退。
战事从爆发开始到结束总共持续了三个时辰,邢北关的城楼外边已经倒了千余尸体,待蛮兵彻底撤出邢北关外百里,北辰隆才下令去关外收殓尸体。
林傲雪也混在人群里,将那横七竖八的尸身聚拢在一起,捡起他们的名牌,然后一把火将尸堆烧个干干净净。
战争就是如此冷酷无情,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见惯了尸体,他们并非冷漠,也不是对战友无情,而是这些数量庞大的尸身聚合起来,不及时处理就会造成可怕的瘟疫,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分辨谁与谁还活着,谁已经在这场战争中死了。
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恸哭难过伤悲,因为也许下一刻,蛮兵便会卷土重来,带走更多鲜活的生命。
林傲雪手里抓着一块名牌,上面刻着她熟悉的名字,是她手下一个跟了她一年多的另一个兵,陆升运气比较好,被她看中栽培,中途又有几场战事他因为受伤没能参与,算是她手里最初那几个兵里,最幸运的一个了。
而这个刚刚死去的小兵,是林傲雪在去年秋收的时候刚刚提起来的,升到了伍长的位置,他武功平平,平时训练也算不得积极,但人还不错,先前的每一场战事他都参加了,倒是侥幸活了下来。
她记得这个兵有一个刚过门的媳妇,临近过年的时候才成的亲。
这一回他本不该死的,那时候林傲雪去救了北辰博,分|身无暇,但她曾瞥见了这兵那一刻的处境。
他是为了救人死的,他拉了他身侧即将被一刀两断的战友一把,而自己没来得及退,被蛮兵斩掉了一只胳膊,而他方才救的那个人却忘恩负义,没有管他,只顾自己逃命,让他最终死在了蛮人的乱刀之下。
正因为林傲雪见到了这一幕,她才觉得荒唐可笑,救人的死了,那不值得被救的人,却还好好活着,甚至,他都没有出关来收殓尸体,没有多看一眼,或许,他连刚才救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座邢北关里,每一场战事中,都会有这样的例子,她见到的,不是个例,却是以她个人之力难以改变的大势所趋。
林傲雪用力捏紧了手里这块名牌,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将这名牌带回去,交到他的妻子的手里,看着未亡人失声恸哭的情景,除此之外,她也心有余而无力。
尸堆在激烈燃烧的火焰中嗤嗤作响,很快便化作一堆焦炭,天空中开始落雨,春日里特有的连绵细雨细密无声地落了下来,扑在那些骨灰上,形成白蒙蒙的水雾,林傲雪无奈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希望北辰国与蛮族之间的战争能有结束的一天,这不仅仅是万千邢北关将士的心声,也不仅仅是边关百姓的愿望,更是她已故的父亲,终其一生,也没能达成的宏愿。
战场打扫完了,林傲雪随着一众出关清理战场的士兵一起走回邢北关,在城门附近遇见了数日未见的尚武。
但见尚武脸色苍白,站在城门口愣愣地望着远处那渐渐熄灭的火焰发呆,林傲雪走过去唤了他一声,他却像是遭受了惊吓似的,匆忙地回过神来,朝林傲雪看了一眼,见她身边再无旁人,才松了一口气。
林傲雪眉头微微蹙起,她觉得尚武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尚武回过神后脸色灰败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与林傲雪说什么,只转过身与林傲雪并肩走进关内。
五皇子北辰博从战场上下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军医看过之后,说他先前身体受了寒,本就虚弱,如今又累又疲,还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立马撑不住了,这才一下子病倒。
对于这个结果,北辰隆没有表示出惊讶,他早就料到北辰博逞强行事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他自然也不会将心里的嘲笑表露出来,只面有唏嘘之色地与北辰博道了几句好生休养,就离开了。
然而这一回,北辰博竟没有与北辰隆争锋相对,他闭着眼沉默地躺在床上,任由军医把脉之后开了些药,浑浑噩噩地睡了。
此后数日,邢北关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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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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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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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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