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隆额角青筋暴跳,他强忍着怒气,冷眼扫过帐中众人神态各异的脸孔,特别是那几个极力声援,要将郭文成请出来参加议事的几个人,他多留意了几分。
当杨近也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将军,郭文成素来对将军忠心耿耿,跟随将军戍边也有十多年了,眼下外敌虎视眈眈,我们委实不该于此事上耽搁太多时间,有什么疑问,何不等此次战事结束之后再说,先将郭文成请过来参加会议如何?”
北辰隆的脸色彻底暗沉下来,他愠怒的目光落在杨近身上,沉寂如同汹涌的汪洋,冷冷地问道:
“杨近,连你也觉得,今日之事,是本将之过?”
杨近眉头一皱,心知他方才的话恐怕是触及了北辰隆敏感的神经,但郭文成是他的挚友,他们二人一起离京,跟随北辰隆戍边那么多年,北辰隆却对郭文成如此疑心,实在让人心寒。
挚友落难,遭到怀疑,杨近即便明知如此说话会得罪北辰隆,他也不能对郭文成的遭遇置之不理,便又一躬身,继续说道:
“将军,属下只是以为,眼下击退蛮兵最为要紧,至于郭文成,可稍候再议。”
北辰隆的目光垂落下来,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却已经筑起了高墙,他摆了摆手,冷然道:www.33ýqxsś.ćőm
“既然如此,那好,杨近,你去将郭文成找来,一起议事。”
杨近闻言,喜出望外,他还以为要再多费一番口舌,没曾想北辰隆竟如此轻易就松了口,他长身一拜,谢过北辰隆:
“属下替郭文成叩谢将军宽仁!”
言罢,他立马转身出去,带着北辰隆的命令去将郭文成接出来。
本在帐中沉心思量眼下邢北关局势的郭文成听说杨近过来找他,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惶惑起来,待见到杨近,郭文成愤怒至极地斥了杨近一句:
“愚蠢!”
他气得脸都变了颜色,杨近真是太没有眼色了,北辰隆已经对他起疑,杨近这时候替他出头,若被北辰隆盯上,他们两个还要一起遭殃。他一个人被处置就算了,杨近何故要和他一同承受!
杨近面不改色,他当然明白郭文成如此愤怒的原因,但那却不能成为他对此坐视不理的理由。北辰隆心胸狭隘,连跟了他那么多年的郭文成他都能心生怀疑,将之软禁,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们此前竟为北辰隆效忠十余年,也不能得到北辰隆的信任,那么,就算眼下暂时相安无事,时日一久,岂知下一个引其生疑的事情是什么呢?既然始终都不能获得北辰隆的信任,现下被怀疑了,又有什么关系?
杨近摇头叹息,任由郭文成训斥自己,待其怒气稍减,便道:
“北辰隆如此心胸,断难得人心,此番你有圣命在身,北辰隆这般为难于你,乃是抗旨不尊,郭兄何不将计就计,借势上位!”
郭文成闻言大惊,忙一把捂住杨近的嘴,急声叱道:
“你疯了?!怎敢狂言?!”
杨近一把挥开郭文成的手,沉着脸开口:
“我没疯,疯的人是北辰隆!”
郭文成急得跳脚,断然拒绝:
“不行不行,我为人下属,怎可犯上,断是不可的!”
他眼下什么都没做,还可自证清白,一旦真的如杨近所言,就真的无法回头,还会将杨近牵连进来。见郭文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杨近有些恨铁不成钢:
“北辰隆已如此待你,你还甘愿为他卖命,你这样什么时候被他弄死了都不知道!”
郭文成不肯听劝,摆手道:
“杨兄你不必再说了,今日之事乃因陛下诏书而起,将军不会如此糊涂。”
杨近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怒目瞪着郭文成,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说道:
“他不糊涂,你糊涂啊!”
杨近最终也没能劝住郭文成,他无奈又愤懑地咬紧牙关,长声一叹:
“罢了罢了,你先与我一同去帐中议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击退蛮兵,旁的事情,改日我再与你掰扯!”
他出来已经好一会儿了,若再拖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
郭文成也没再与他争执,跟在杨近身后去了北辰隆的营帐,于众目睽睽之下拜谢北辰隆,北辰隆没提圣旨之事,只道:
“眼下蛮兵疲态已显,我等要趁机给他们一次重创,在座诸位可有什么好计策?”
他的目光从众将脸上扫过,态度冷漠又威严。
郭文成一来,先前那几个将领也没再继续闹,北辰隆一开口,他们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北辰隆心头冷哼一声,神态漠然。
“属下以为,蛮兵虽显出疲态,但我军之士也已经趋近极限,主动进攻或可取得成效,也有一定风险,不若请奏陛下,请陛下秘密增兵,届时,我方将士再出关迎敌,把握会更大一些。”
说话之人立场不太明确,先前没有明显地支持郭文成,但他也不一定会站在北辰隆这一边。
待他一番话说完,立即有人出声应和,言其所说有理,北辰隆斜眸瞥了他们一眼,淡漠地说道:
“若陛下愿意增兵,眼下邢北关的形势何至于如此?”
他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在众人惊讶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下去:
“本将早在一个多月前派斥候出关,探查到蛮兵内部发生重大变故,几大部落成功整合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故而那时,本将就已上书京城,请求陛下为北境增添兵马,然则陛下前几日给邢北关的回复,想必在座众位都已经有所耳闻,陛下竟在如此关头让本将回京述职!”
座下众人面面相觑,圣旨一事营中众人的确有所耳闻,否则也不会有那几个与郭文成交好的将领来找北辰隆理论,但他们对北辰隆已经请求增兵的事情也确是毫不知情,此时听北辰隆如此一说,他们顿时慌乱起来,以这情况来看,皇帝的确根本不想给北境增兵。
但北境兵马不足,临时招的新兵到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如果没有增兵,该如何是好?
这个事情,其实北辰隆在召集众将前来议事之前就已经与军师商议过,故而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这个选择有些冒险,不一定能通过众议。
他抬了抬手,示意众将稍安勿躁,而后才又说道:
“至于兵力不足之事,本将有一个想法,想与诸君商议。”
北辰隆话音一落,先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将领中有人问道:
“将军可有妙计?”
北辰隆听闻此言,面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摆手道:
“妙计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个折中之法,本将有意将鄱岩的驻军偷偷撤出五万,疾行至邢北关,加之从铭峥败退归来的两万残兵,我们能集齐二十万大军,从两侧包围蛮族大军,可以给他们造成极大的压力。”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先前力挺郭文成的将领之中,有人发出异议:
“可是将军,鄱岩驻军撤出五万,便只剩五万,蛮兵有八万众在鄱岩外虎视眈眈,如此一来,一旦关内撤军之事被蛮族发现,鄱岩将很难守住,很可能变作第二个铭峥啊!”
铭峥失守的战报早已经传达下去,败军也即将抵达邢北关,所以在座众将都对这个局势十分了解。从鄱岩撤军,用以进攻邢北关外的蛮兵,守住了邢北关,却可能丢掉鄱岩,这个选择十分艰险,谁也不敢保证鄱岩当真能撑得住蛮兵无休止的进攻。
此人提出异议之后,在座众将纷纷议论起来,得失参半,有赞同北辰隆的,也有觉得此举不妥者,不一而足。
北辰隆唇角的笑意并未消失,他朝先前说话之人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更加意味深长,他点了点头,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在座之将稍安勿躁,而后又道:
“不错,此举的确艰险,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我们要想彻底击退蛮兵,从鄱岩抽调的军队至少要有五万,否则无法确保彻底击退蛮兵,若打成拉锯战,只会加大各个关口的消耗。这样行事风险很大,我们却没有那么足的底气去赌,故而,本将还有另外一套方案。”
北辰隆说出还有第二套方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杨近更是眉头紧锁,他总觉得北辰隆的笑容有几分奸邪的味道,可能在谋划着什么,思及此,杨近心理隐隐有些不安。
但北辰隆话已至此,在座所有人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杨近断然没有在这时候打断他的道理,故而杨近只抿紧了唇,目露警惕之色。
“不知诸位最近有没有仔细观察。”北辰隆开口,抛出一个疑问,待众人略一思索,眼中露出迷茫时,他又恰到好处地开口,“关外蛮族攻城的频率变得越来越低,他们是草原上的游牧之民,草原上没有北辰田间盛产的稻米,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除了从北辰劫掠的粮食之外,就是草原上的牛羊。”
众将面面相觑,有些没明白北辰隆讲说这些是想引出什么,北辰隆并未在意他们的反应,他显得极为从容,又继续淡然地说下去:
“蛮兵在关外驻扎,断然不会将成群结队的牛羊赶来北境,那么他们队伍中随军携带的粮食数量必定有限,要想维持这般高强度的攻城频率,他们的耗损不会比我们小,随军携带的粮食能支撑多久呢?”
话到此处,一众将领中,已经有人领悟了北辰隆话语中的意思,主动开口:
“如此说来,蛮兵身后必定有粮食供给,只要我们断了他们的后勤,那么这一批蛮兵只能坐吃山空,待到他们支撑不住了,就会主动撤兵!”
这是十分浅显易懂的道理,只要在战场上生存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明白个中因由,他们先前没有想到,只是因为被蛮兵接连不断的进攻搞昏了头,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么多,而今被北辰隆一提点,立即就明白过来。
双方实力相去无几的两支军队,补给充裕的一方,更容易获得战事的胜利,这是自古以来,无数先辈和战争积累下来的经验。
北辰隆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只要我们能设法剔除对方的粮食来源,那么蛮兵在我们面前,不过一群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自然也就不必从鄱岩抽调那么多人手,届时,只需向鄱岩借兵两万,加上铭峥撤回的两万兵马,我们的人也足够将蛮子赶回草原了。”
此计一出,众将纷纷点头,认为北辰隆所言在理,而且这是一个可行性比较高的方案,也能尽可能减少北境的损失。
在一众将领都认可这一方案的同时,杨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总感觉北辰隆的话还没说完,这个计划看似完美无缺,但如果蛮兵真的那么容易退走,北辰隆何故将这想法拖到此刻才讲出来?
就在杨近眉头紧锁,心理思量着北辰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终于有人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可是将军,蛮兵的粮食究竟来自何处,又要派出何人去捣毁粮草,破坏蛮兵运输粮草的兵线呢?”
这话音落下,众将都沉默下来,他们突然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要想切断敌军的补给,毫无疑问需要深入敌后,了解敌军后勤的状况,如此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但寻常兵卒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他们没有那么机警的洞察力,也没有十分厉害的武功,恐怕还没有完全靠近,就已经被人发现,并毫不犹豫地处死了。
这个任务不仅困难,而且凶险,即便它成功之后,完成这个壮举的人会被载入史册,但能做且愿意做这个的人实在太少了。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主动站出来要承接这个任务,杨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向郭文成,但见郭文成也一脸疑惑地望着北辰隆,眼里有震惊之色渐渐涌现出来。
“属下以为,这个任务,由郭将军担任领兵之将比较合适。”
忽然,一道声音从众人中间的位置传了出来,吸引了四周将领的视线,北辰隆的目光看了过去,认出说话之人也是一个老将,他跟随北辰隆出生入死的时间,不少于五年,虽不及杨近郭文成等几人亲近,也让这老将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很显然,这名老将所支持的人,是北辰隆,他说出了北辰隆想说却没有明说的话。
其人一开口,众将脸色纷纷变得精彩起来,本就对北辰隆和郭文成的争斗保持沉默的人在此时依旧没有轻易站队,而原本偏向北辰隆这边,对皇帝的做法颇有微词的将领们,则开始表明态度和立场,纷纷点头支持郭文成领兵出战:
“不错,末将也认为,郭将军很是适合。”
“郭将军骁勇善战,智计过人,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末将也同意郭将军出战……”
杨近与郭文成二人皆面色大变,杨近以为北辰隆即便对郭文成心有芥蒂,也不会那么快动手,事实上,他还是小看了北辰隆心胸的狭隘程度,他确认了郭文成对他的将位有所威胁,故而再不做任何查证,直接设计陷害郭文成。
要想切断敌军的供给,意味着必须深入敌后,蛮兵即便已显出疲态,深入敌后未必要进入草原,但此行依旧凶险,北辰隆认为重要的东西,蛮兵自然也会严加看管,北辰隆的确看出了蛮兵的要害所在,但他正好缺了一个去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刚好这个时候,郭文成触及了他的底线。
即便这本也不是郭文成的意愿,而是皇帝为了削弱北辰隆,刻意离间。
无论是皇帝还是北辰隆,都让杨近感到不可思议及无法抑制的狂怒,眼下大敌当前,蛮兵的存在威胁着整个北境,他们已经占领了铭峥,脚下所踏又是尸山血海。
他们对邢北关和鄱岩虎视眈眈,在这种时候,皇帝为了卸北辰隆的兵权,设法离间北辰隆及其心腹,而北辰隆,竟因为自身多疑,轻而易举地入套,且不接受任何人的劝说,武断地做出决定,甚至到了此时,他竟还想要郭文成去送死。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国土的安危以及黎民的生死再重,也重不过他们手中的权势,一旦触及了他们自身的利益,让他们感觉到危险,那不管你曾为他做了多少事,立了多少汗马之功,他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你曾犯下的,对他而言,不可饶恕的罪过。
杨近气得浑身无法遏制地颤抖,他咬牙切齿,双目圆睁,先前曾声援过郭文成的将领在此时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全部都没了言语,在一片喧嚣之中,没有一人再为郭文成说话,都选择保持沉默。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切身的危机,如果他们不支持北辰隆的决定,对此事提出半点异议,那么这个所有人都赞同的绝好点子中,要出战敌后的英雄,就有可能变成他们自己。谁都不是真的傻子,他们都明白这个牺牲意味着什么。
先前支持郭文成,原是因为他们也觉得北辰隆的行为过于自私霸道,不光违抗圣旨,还软禁郭文成,所以他们在自身所能及的范围内,对郭文成提供支持帮助,殊不知这样的行为只会进一步促进北辰隆的怀疑和愤怒,直到,他再也不想放过郭文成。
他们之间的义气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如果他们当中真的有人愿意出战敌后,郭文成也许可以暂保,但没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杨近想得明白,却不能认同。
在一众发表同意看法的将领中,杨近忽然扬声言道:
“将军!属下以为此事不妥!”
杨近的言语成功吸引了北辰隆的目光,北辰隆眼里神光幽微,暗暗的,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在流淌荡漾,正在气头上的杨近看见了,却不想理会。
“属下以为,郭将军既已升为临时三军之将,便该在三军之后指挥作战,而非深入战场,陷于敌群之中。”
北辰隆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收敛,但他瞳孔深处的光彩却变得粘稠又包含冷厉的神光,他抿起唇角,笑容不及眼底,状似随和地问道:
“哦?那杨督军以为,何人出战更加合适?”
话已至此,杨近明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会将祸事引到自己头上,他却没有做出保全自身的选择,而是在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邢北关浑浊的空气后,毫不犹豫地说道:
“属下愿请命出关,一战蛮兵。”
北辰隆的瞳孔一缩再缩,最后好不遮掩地狂笑起来,他哈哈笑过之后,嘴角的笑意越加嘲讽,目光轻蔑地扫过郭文成骤然惨白的脸庞,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杨近为了保郭文成,自己主动请命出关,北辰隆当然不能拒绝,杨近的官位眼下已不如郭文成高,也的确如他所言,郭文成被皇帝提升官位之后,在有人可用的情况下,还亲自出关,有些不妥。
也许这对杨近和郭文成而言,是兄弟情义,但在北辰隆眼中,他们就是合伙起来,明知势微,还要与他对着干的典型。从杨近出言要让他解了郭文成的软禁那一刻开始,北辰隆就断定了杨近也背叛了他,如今杨近力保郭文成,甚至舍弃自己,更是让他对郭文成的警惕之心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是杨近请命,让他失去了直接设计郭文成的理由,纵然让他遗憾,但同时,他又找到了另外的乐趣,便是,让郭文成看着“忠心”于他的人渐渐失去自己的主张,与他肝胆相照的友人挺身而出以命换命。
北辰隆要逼郭文成,逼他发疯,逼他造反,就像皇帝逼北辰隆一样,用异曲同工的手段逼迫郭文成失去理智,暴露破绽,从而让他自己制造出,能叫北辰隆名正言顺地清理掉他的理由。
北辰隆虽远在边关,但他心里有如明镜,皇帝怎么想的,他能猜得清楚,但他自认不是一个心胸坦荡的人,他多疑,且自私,所以他认栽。
但他同样也心怀傲气,便是他统领北境这么多年,皇帝就算逼他卸掉了郭文成,也无法撼动他的根基,他依旧拥有北境三十万大军的兵权,也依旧能继续对皇帝造成威胁,所以,削掉杨近和郭文成,就是他做出的选择。
杨近此言一出,帐中众人的目光皆朝他转过去,但没有人对此发表意见,他们看了一眼杨近,又看向郭文成,心知这一次的事情已经无法收场,所以他们谁也不想?这浑水。
所以,在所有人都选择沉默之时,只有郭文成一人脸色急变,眼里露出张皇失措的神情。北辰隆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的目光中荡漾着欢欣又明朗的光彩,不等郭文成开口,便笑着说道:
“杨督军以大局为重,不仅体恤北境百姓,同时还与郭将军肝胆相照,二位彼此之间的仗义友情真是感人肺腑,着实令本将佩服,既然如此,那本将即刻下令,由杨督军率领五千精兵,绕行至敌军后方,捣毁敌军供给,待铭峥和鄱岩的援兵抵达,立马出关迎敌!”
军令已下,事成定局。
北辰隆挥手示意众将可以离开营帐,杨近转头就走,郭文成也拂袖而去,将领们退走之时,纷纷转头朝杨近和郭文成离去的方位看了一眼,而后无奈地摇头叹息。
郭文成与杨近大吵一架,两人几乎为此决裂。
鄱岩和铭峥的驻军并没有让北辰隆等太久,第二天日暮时分,共计四万的援军抵达邢北关,北辰隆秘密安排下去,让援军休憩一个晚上,第二天凌晨,杨近率领五千兵马偷偷出城,在城外绕了一大圈,避开蛮兵驻地,偷偷摸到后方。
杨近率军守在蛮兵后侧,埋伏在地形复杂的道路两旁,苦等半日过后,见一众约五千人的蛮兵拉着装了牛羊肉的马车,朝蛮兵驻地而来。
待其人走近,杨近立马下令冲锋,闯入敌军队伍中,将押送粮食的蛮兵冲的七零八落。蛮兵很快重整阵势,与杨近所领的军队交起手来,同时放出消息,让邢北关外的蛮族驻军前来支援。
蛮兵得到消息,立即派遣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前去增员,邢北关内,北辰隆时刻注意着关外动向,但见蛮兵营地中忽然骚乱起来,便下令主动出击,共计十八万大军倾巢而出,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进攻蛮族营地。
日前蛮兵已损失将近两万兵力,再被杨近引走两万,余下十一万人守在邢北关,他们没有预料到邢北关的兵力已经增加,骤然大增兵力的邢北关大军冲击之下,很快被打散,开始出现大批量的伤亡,邢北关驻军成功反咬蛮兵一口,令蛮兵损失惨重。
这一战依旧是北辰隆亲自领兵,林傲雪随军出战,跟在队伍中奋勇杀敌,她手中的银枪每一次出招,都会带走一两条蛮族之人的性命,即便身旁的士卒纷纷落地坠马,林傲雪也依然平稳地穿行于乱军之中,极为骁勇。
蛮兵自然能看出林傲雪的能力远超旁人,故而在林傲雪身侧,总围绕着不下十个蛮兵,林傲雪近日每一场战争她都没有缺席,从始至终坚守在前线,体能的消耗还在其次,心神的疲惫让她的作战能力相比最初,还是有所下降。
在蛮兵合力进攻之下,林傲雪不慎被蛮人将胳膊划了一刀,她手臂一颤,好在最终抓稳了银枪,没将武器脱手,银枪一个回旋,便将方才砍伤她的那个蛮人一枪捅穿。
林傲雪眼中神光锐利,即便受了伤,她依旧气势如虹,冲入敌军队伍中,丝毫不顾自己胳膊上的伤势,冲杀在蛮兵之间,不过几招下来,她身侧的蛮兵便倒了一地,北辰国的军队中,少有像林傲雪这样的悍勇之将。
这一次的反击之战,从一开始就取得了上风,邢北关将士信心大增,士气磅礴,连带着军中将士杀敌也越来越勇猛,奋不顾身地冲入敌军阵营,搅得天翻地覆。
蛮兵不敌,无可奈何之下再次后撤十里,至于蛮兵阵营后方的情形,林傲雪等众不得而知。
很快,蛮兵重整势态,支援后方的并将重返战场,变故被压了下去,全军反击,以极为疯狂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不要命打法将北辰军队又压制回来,但是这一战,蛮兵损失三万有余,北辰隆手中军队损失不足两万,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驻军撤回邢北关,杨近率领的五千兵马无一人回归,悉数战死。
郭文成回到关中之后,整个人失魂落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朝气和蓬勃向上的神采。蛮兵后撤,敌后战况明晰。
杨近死了,连名牌也遗落在战场上,没能找回来。
郭文成懊丧不已,跪在邢北关的城楼下掩面痛哭,发了疯似的捶打地面,悔恨自责,将双手手背撞击得血肉模糊,然而那双手的疼痛,却远远不及他内心的苦楚。
他恨,恨北辰隆阴险多疑狡诈如狐,恨自己愚忠蠢笨不通世故,也恨自己懦弱无能,未曾听从好友的劝告搏上一搏,也恨为何要在杨近出关之前,还与他大吵一架。
是他亲手葬送了与自己十年相伴的挚友。
“我糊涂,是我糊涂啊!”
当日杨近来接他出禁时的话犹尤在耳,那声声斥责如重锤敲击在他心口,将他的胸腔撕烂流脓,一语成谶。
郭文成趴伏于地,涕泪横流,堂堂七尺男儿,半点颜面也不曾保留,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却无一人敢上前劝说。
林傲雪再见到郭文成的时候是在军医营里,她方才在战场上被蛮兵将胳膊划了一刀,故而来军医营寻云烟包扎诊治。云烟虽然不是军医,但营里伤兵皆在军医营中休养,云烟临时搬来此处,并不奇怪。
见到林傲雪来,云烟放下手里正忙着的东西,快步走到门边,她心思细腻,几乎在林傲雪踏进屋门的瞬间,视线就凝固在林傲雪胳膊上的刀伤上,她眉头一皱,嗔怒道:
“怎么受伤了?”
林傲雪倒见怪不怪,摆了摆手说:
“哎呀,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么个刀口算得了什么伤,不打紧。”
云烟见不得林傲雪对自己的身体这般不注意,林傲雪才刚说完,云烟便一个巴掌拍在林傲雪的脑门上,将后者后面絮絮叨叨的话全都堵进喉咙里,她手里拎着伤药和干净的纱布,两眼圆睁,对林傲雪怒目而视。
林傲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触怒了云烟,立马禁了声,面上有些惶惑。
“将胳膊伸出来。”
云烟凶巴巴的。
林傲雪一缩脖子,不敢违抗,立马将受伤的胳膊递了过去。
云烟不由分说,刷刷两下将林傲雪的衣服剪开,将伤口露出来,林傲雪心痛得不行,两眼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急声道:
“啊!烟儿!你怎地将衣服剪了!这刀口补补就行了,这一剪可就不能穿了!”
这身是云烟给她做的衣裳。
今日战事来得突然,这几日战况紧张,她的兵服都已经破破烂烂,穿不了了,营里资源紧张,也没有派发新的兵服,林傲雪换上了云烟给她做的新衣裳,还没穿暖和,就被迫上了战场,结果不慎被划了一刀,她已经心痛得不得了了,这下倒好,云烟直接给她把袖子都剪了。
云烟闻言,抬头又见林傲雪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心里那一点愤懑的情绪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瞪了林傲雪一眼,佯怒道:
“这是我做的衣裳,我为什么不能剪?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那边柜子里还有一套新的,待会儿换那个。”
林傲雪被一套新的衣裳封了口,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刚刚被剪掉的袖口,还是痛惜,干脆撇开脑袋不再去看。
云烟见她如此模样,哪里还板得住脸色,唇角不由自主地掀了起来,这人没打开心扉的时候,就摆着一副别人都欠她钱的臭脸,油盐不进,她费尽了心思,这下总算能看到一些寻常人都有的喜怒哀乐。
她喜欢林傲雪身上这样的改变,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人真切地体会到,这人鲜活存在于她的生命里,渐渐霸占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而短暂的时刻。
即便她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面对这样的林傲雪,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
“好了,伤处莫要沾水。”
云烟处理伤口的手法很是熟练,不一会儿,便将林傲雪的伤口包扎好了。林傲雪抽回手,看着自己从中断掉的袖口,一脸心疼地试探着询问云烟:
“烟儿,这衣服还能不能补补?”
闻言,云烟又好气又好笑,她甩了林傲雪一个大白眼,无奈又宠溺地回答她:
“好好好!补一补!”
换个袖子而已,也不是难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林傲雪竟然如此小气。林傲雪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顿时大喜过望,欢快地去换上新的衣裳。
战事刚刚结束,北辰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对付郭文成,郭文成得了空,来了一趟军医营,恰巧碰见了刚刚包扎好伤口从军医营中出来的林傲雪。
郭文成在她面前站定,在沉默许久之后,说道:
“林郡尉,杨督军死了。”
林傲雪猛地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郭文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随后摇了摇头,没与林傲雪多说什么,只道:
“当初在京城,我对不起你。”
他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要将他折磨到疯狂,人心似海,他对北辰隆一直忠心耿耿,没想到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连杨近都死了,北辰隆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呢?
他之所以来找林傲雪,向她道歉,是因为当初他们同去京城的时候,他曾因为林傲雪和宗亲王府走得近些,怕她被宗亲王蛊惑,偏离了自己的路子,对北辰隆不忠。
而今想起来,郭文成只想自嘲苦笑,他自己愚忠便罢了,不仅拖累了杨近,还牵连了林傲雪,或者,林傲雪当初若有机会直接留在京城,反而不会在泥潭中陷得那么深,直至,再也无法抽身。
郭文成说完这句话后,便在林傲雪莫名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林傲雪不明就里,懵懵懂懂地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连刚刚见了云烟的欢悦都淡了下去,她闭上眼睛思量郭文成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近日邢北关内越加诡异的现状。
她只得一个郡尉,军中重要的会议她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故而也没有接到杨近秘密出关的通知,她还以为,杨近郭文成等将都是随军出战,再一同撤回,明明是战况大好的一次突袭,为什么回来之后,竟得到了杨近战死沙场的消息?
但她对前段时间的圣旨一事有所耳闻,此时将所有消息联系起来,心里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想。
杨近与她是有恩的,她初入军营之时,多是杨近在照看她,给她提供各种帮助,她跟随杨近的队伍出战也不是一回两回,她深知杨近此人拥有一颗忧国忧民的良善心肠,当初永安事变,杨近见到永安的惨状,竟跪地痛哭,那时林傲雪便知道,杨近是个好人。
他很好,很善良,正因为此,他迟早会与北辰隆生隙,死在北辰隆手上。
林傲雪有所预料,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她长声一叹,终究只摇了摇头,心里有遗憾之情涌动,但她却并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杨近死了,邢北关又少了一个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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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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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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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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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十一章 动乱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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