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地方……奇怪的洞穴,洞外生着比他还要高的杂草,以及危险的荆棘丛。和他爪子那么大的甲壳虫悠哉悠哉地路过,蚂蚁们一边议论着今天的伙食一边绕开他,冲他摇摇触角算是打招呼。
总之一切都很奇怪,简单来说的话——
他变成了一只纯黑色的猫。
完完全全,野生野长的猫。
住在不知名的,黑漆漆的洞穴里,每天早上起来被晨雾打湿皮毛,然后不受控制地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开始舔。
一舔就是一个早上。
舔完累得他气喘吁吁。
这天,他跑出去觅食,沿着湖泊一路走,最后发现了一堵高大的墙。
墙底有一个不起眼的洞。
(二)
墙的这边是一座富丽的庄园。
布鲁斯钻过来——他看见那看不到边的马场,精致秀丽的微缩园林,以及精心打理过的花田和花藤。
这里处处都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美丽,无需明说,都能使人清楚维护这种美丽所需要付出的昂贵代价。
脏兮兮的黑猫布鲁斯在庄园里悄无声息地游走着,像豹子一样,他有着优美而有力的身体曲线,厚厚的肉垫使他能够快速行走而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一路潜行,溜到庄园的大宅附近。
在这里他还遇见了老朋友——那只嘴巴特别欠的叫做哈维·丹特的乌鸦。
“哦我的黑猫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额,恕我直言,老兄,你不太适合这里,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是说——”
“停。”
布鲁斯及时拒绝了哈维的一箩筐废话,甩了甩毛绒绒的长尾巴后,问道:“你知道这里住着的是谁吗?”
哈维虽然话多嘴巴欠,但必须承认的是,它是个非常靠谱的情报员。
布鲁斯看见它得意地拱起胸脯,然后神神秘秘地说道:“这里住着一位尊贵的,德高望重的,善良的,才高八斗的,学富五车的,勇敢无畏的……”
“讲重点。”
“的……老富翁。”
大门在这时被打开。
哈维惊慌失措地飞到树上去,而布鲁斯趴在草丛里,暗暗地观察着从屋内走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怀里,正窝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
跟在老人身后的,还有一只高大的德牧。
那德牧鼻子灵得很,在地上嗅来嗅去,眼看着就要靠近布鲁斯所在的这片草丛了。
布鲁斯紧张地弓起背。
他时刻准备着反击与格挡。
“来吧,戈登——我的老伙计,别到处跑了。”
那老人走过来,腾出一只手,温柔地拍了拍德牧的大脑袋,祥和地说道:“我们该去花园里散步了。”
“……”
老人带着一猫一狗悠闲地离开后,哈维从树上飞下来,松了一口气,接着对布鲁斯说道:“呜……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戈登那老东西就要把我抓回去拔毛了!”
“你惹他了?”
“那怎么能叫惹?只能算是一种温柔的试探罢了。”
试探——一般来说指的就是挑衅。
布鲁斯很清楚哈维这家伙是个什么德行。
“诶,我们跟上去吧。”
“跟上去?”
“对啊,一看你就是没来过的——每天下午的这个时候,阿尔弗雷德先生都会在花园里吃下午茶。猫兄,他绝对是个慷慨的好人,会喂给我桑葚樱桃和坚果,大块的奶油蛋糕,涂着草莓酱的甜甜圈……”
“反正你跟我过去,保证你不愁吃喝!”
“……”
(三)
布鲁斯被哈维忽悠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还看见了许多熟人,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居然都是来蹭饭吃的。
比如松鼠瑞秋小姐,还有讨人厌的狐狸乔纳森·克莱恩,以及总是吵吵闹闹的两只小麻雀——迪克和杰森。
“布鲁斯,你也来玩吗?”
迪克和杰森一块儿落到布鲁斯的背上,叽叽喳喳地问:“这里真的很漂亮不是吗?我决定以后要在这里的小花园里建我的房子……然后和芭芭拉一起捉虫子……”
“迪克,你话真多。”杰森说道。
“我哪里话多了!?”
“……”
两只麻雀争吵着飞走了。
布鲁斯支棱起耳朵,叹了口气。
“孩子们总是这样活泼的。”
哈维站在低矮的装饰石像上,伸展伸展他的翅膀,略有些感慨地说道:“长大了就不爱叽叽喳喳了,说起来居然感到有点可惜。”
布鲁斯没说什么。
他抖抖脑袋,继续往前走。
小花园里有一座漂亮的玻璃房。
房外栽着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树须长长地垂下来,随着风摇晃着。玻璃房内,种着各类名贵花草——粉蓝的绣球,大红浓烈的佛罗伦萨,郁紫的桔梗,以及花架上,洪流瀑布般的蓝色阴雨。
布鲁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钻过玫瑰丛,在乳白色的雕花铁栏间穿梭,最终一跃落在宽敞的大理石平台上。
迪克和杰森扑着翅膀飞过。
哈维落在花架上,梳理着羽毛。
瑞秋抱着一朵月季从花藤间钻出,笑着跳到布鲁斯身旁,问道:“布鲁斯?你怎么才来?派对很快就要开始了——”
花架上的哈维飞下来,装模作样地挤开布鲁斯,凑到瑞秋面前:“小姐,你知道的,布鲁斯这个家伙总是慢吞吞的像个老头子,要不是我为他带路,说不定今天他又要错过了……”
布鲁斯扫了哈维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等瑞秋和哈维聊起来后,他从平台上跳下去,随意地在四周转了两圈。
他没有看见戈登或者是阿尔弗雷德,但是在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点心和红茶壶。
烤饼干的香气扑面而来。
布鲁斯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他轻盈地跳上桌子,摇着尾巴有些苦恼地看着盘子里各种各样的甜点。
“想吃的话就吃吧。”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布鲁斯迅速转过身去,龇着牙,警戒地看着身后的那一团玫瑰丛。
他看见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掉在绿叶外。
“不要担心——”
那只雪白的长毛猫从里面钻出来。
他很漂亮——整洁蓬松的毛发,以及一双干净澄澈的蓝眼睛。
布鲁斯呆呆地看着他。
猫毛底下全身都在隐隐发烫。
连胡须也颤抖起来。
“我叫希德,你的名字是什么?”
白猫跳上桌子,摇了摇毛绒绒的大尾巴,非常好奇地问。
他凑过来,身上有烤面包的香味。
“……”
(四)
阿尔弗雷德的确像哈维说的那样,善良慷慨又大方,桌子上一半的点心和坚果都喂给了赶来讨食的小动物。
当布鲁斯他们蹲在地上吃饼干的时候,希德就甩着尾巴,待在大理石台边,一双蓝眼睛默默地看着。
“那位希德先生可真漂亮啊,他的毛像云朵一样——你觉得呢老兄?”
“……”
哈维大口吃着坚果,叽里咕噜地和布鲁斯耳语道:“唔唔……听说湖边的那只红狐狸在追求希德先生——不过我觉得,他们不太合适,毕竟克莱恩那家伙狡猾又小气,上次骗了我好大一块肉去……你觉得呢老兄?”
布鲁斯吃饱了,正蹲在一边舔毛,听着哈维的话,胡须抖了抖。
“你话这么多,是吃饱了?”
“哪里,还差得远呢。”
哈维拍了拍肚子。
“那你就赶紧吃。”
布鲁斯伸出爪子拍了一把哈维的鸟脑袋。
哈维整个脸被拍进坚果桶里。
布鲁斯教训完哈维,抬起头——
希德还在看着他。
刚才希德询问他的名字,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回答了还是没有回答。
面对希德,他感到异常局促——他没办法说明这种局促是从哪里来,翻遍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没能发现那股焦热的来源……倒是找到了两只虱子。
布鲁斯叹气。
果然猫和猫之间的差距很大。
非常大。
“小家伙们,该回家去了。”
下午茶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古朴的,老式的怀表,看上去滞重的指针依旧敬业地准时走过,不留下丝毫时间的痕迹。
岁月的秘密就在表盖合上的那一瞬间,悄然消散而去。
下午三点零五分。
布鲁斯看着阿尔弗雷德蹲下,伸出手来在他的面前停了片刻,像是在试探。
布鲁斯安静地伸着脑袋,在阿尔弗雷德之间嗅了嗅,然后顺从地低下头——老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脑袋。
“乖孩子。”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
布鲁斯看着阿尔弗雷德走过去,一伸手,希德便轻快地跳进他怀里,脸埋在厚厚的雪白的毛里,看不见眼睛。
阿尔弗雷德很绅士地推开玻璃房的门,让小动物们一窝蜂先涌了出去。
然后,他看着站在原地的布鲁斯——
“怎么了,黑色的小先生?”
“……”
布鲁斯抖抖胡子,默默地从阿尔弗雷德脚边跑过去。
他黑色的脊背,在阳光下好似一条阴沉的冷漠的影子,一瞬间滑进草丛中,簌簌的响声过后彻底消失不见。
(五)
夜晚,布鲁斯在湖边捉了条鱼。
他用尖锐的牙齿咬破鱼肚,将整条鱼挂在嘴里小跑着往洞穴的方向去。
身上滴沥而下的湖水打湿了走过的路,依旧存有一息的湖鱼蔫巴巴地摇了摇尾巴,最终又重重垂下,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33ýqxsś.ćőm
布鲁斯跳进洞穴里。
他将嘴里的鱼吐到地上,接着马不停蹄地开始抖落身上的水。
背上被打湿的毛团在一起竖起来。
布鲁斯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挺狼狈的。
忽然,他觉察到什么。
他转过身去,看着洞口,隐约听见了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他可不是什么好客的小松鼠,这个点绝不会有什么人来拜访他。
是谁?
布鲁斯稍稍蹲下身,潜行到洞口边上的隐蔽处趴着。
夜晚,洞外月光倾泄而而入,扯出一条细长瘦削的影子。
是谁?
布鲁斯绷紧全身的肌肉。
他猛地冲出去——
“喵——!”
“……”
一黑一白两只猫咕咚咕咚地滚到洞穴外的一团草丛里。
布鲁斯急忙收起爪子,手忙脚乱地想要做些什么,但却只能眼看着希德被自己推进草丛后面的泥坑里。
完蛋了。
布鲁斯扑过去,叼住希德的后颈,用力把他拉出来。
希德做噩梦一样地被叼上岸,整只猫像块破抹布一样——泥巴、草叶、苍耳……乱糟糟的东西挂在他身上,先前那个漂亮的小猫咪已经彻底消失了。
罪魁祸首站在一旁异常局促。
他右前脚踩踩左前脚,踩完,左前脚转过来又踩踩右前脚。
然后,他看着希德抬起头,眼泪汪汪的。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你不喜欢我吗?”
“我……”
“呜——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就算了,居然还推我到坑里。”
“对不起。”
“回去要被阿尔弗雷德骂了……”希德难过地看着狼狈一团的尾巴,眼看着就要哭了。
“我带你去湖边吧。”
布鲁斯连忙哄道:“到湖边去,你就可以先洗个澡,那里的水很干净……里面有很漂亮很好吃的鱼。”
“我不爱吃鱼。”
“你怎么会不爱吃鱼?”
“我为什么要爱吃鱼啊?”
“你是猫。”
“我不是猫啊——”希德理所当然地说:“我是希德,我不是猫。”
布鲁斯叹了口气,不打算解释了。
他用脑袋顶了一下希德的脑袋,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下,他咳嗽着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
于是希德便真的乖乖跟在布鲁斯后面。
他们一路上没有说话,但是希德时轻时重的呼吸声让布鲁斯总是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总是想起下午时,希德凑过来的那一刻,突然飘来的面包香气。
或许,希德真的是一只不爱吃鱼的猫。
他喜欢吃的应该是黄油烤面包,甜甜圈,还有草莓奶油蛋糕——
而不是从湖里捞上来的,腥臭的活鱼。
(六)
湖边很安静。
大地母亲把所有古老的低语都捎寄于夜晚的微风中,使人在那隆隆的响声外,听不见任何的东西。
湖面上,月亮时聚时散。
它在湖中的破碎,是一种浪漫现象。
希德伸出爪子,拨弄着湖上的月亮。
月亮碎开来,那澄澈的碎片,摇晃荡漾着从他爪子两侧溜走,久久不见返回。
月光落在他湿润的背上。
等希德身上的脏东西洗得差不多了,布鲁斯才把他拉回来,在岸上,看着希德抖干水,低着头一下一下慢吞吞地舔着毛。
希德的动作很慢,月光下,他像个毛绒绒湿漉漉的球,一抖一抖。
布鲁斯在一旁,安静地蹲坐着,忍不住一直盯着希德看。
希德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布鲁斯尴尬地低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
布鲁斯目光躲闪,身后的长尾巴不安地摇了摇,最后回答道:“我的名字是布鲁斯。”
“哦,布鲁斯。”
希德点点头,说:“很不错的名字嘛。”
一侧仅余水声。
头顶的夜空深邃遥远,铺满明亮的星星,在云翳沉浮间偶尔一暗,隐去原本即将被吐露的关于宇宙的秘密。
黑夜里的小动物们没心没肺地错过这些奇迹与秘密,他们睡在温暖的窝里,手边是积攒着准备过冬的粮食。
希德看着天空,万千星光映落在他眼底,是漫漫海波间雪白的浪花。
他身上的毛半干了,乱糟糟地团在一起。
但是布鲁斯仍觉得他很漂亮——天真浪漫的一种美,是由大自然产出的,用于向上帝炫耀的珍稀艺术品。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希德说:“阿尔弗雷德总是不让我出来,把我丢在家里——我一直都很无聊。”
他说完,掉过头来看向布鲁斯,两只耳朵在脑袋上抖了抖:“我今天在花房里见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耳朵喜欢你的尾巴喜欢你的黑色的皮毛,还喜欢你看向我时的那种目光。”
“目光?”
“对呀,那种目光。”
“我不理解。”
“你当然可以不理解,因为这种目光甚至不属于你,这是你的眼睛特地送给我的礼物。”
希德的尾巴绕过来偷偷地搭在布鲁斯身上。
他凑过去,在布鲁斯脸侧好奇地嗅嗅。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是鱼吗?”
“大概。”
“你不喜欢吧。”
“还好……”
希德的尾巴在布鲁斯身上摇来摇去。
“你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吗?”
“我不知道。”
“你骗人,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
希德闻言,瞪大眼睛看向布鲁斯。
他好奇地问:“为什么这样想?”
布鲁斯身后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和希德的尾巴缠在一起。
他浑身发烫,不得不回答:“这里没有能够让我感到熟悉的事物……虽然阿尔弗雷德先生能给我一种微弱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
“我常常被一种孤苦伶仃的情感所折磨——那是无家可归的悲哀。”
布鲁斯低下头:“我活着,我有许多理由活着,但是总有某一瞬间,我会精疲力竭地想起别人悠闲的快乐。”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们一样呢?”
“我常常这样问自己。”
“那为什么,不呢?”
希德小心翼翼地发问。
“因为……”
布鲁斯欲言又止。
黑暗里,唯有他眼里仍闪烁着光。
一道流向划过。
希德看见了。
他高兴地站起来,竖起尾巴,来回踱步了几下,说道:“布鲁斯,快看天空。”
布鲁斯抬起头。
但是他并没有看向流星。
他看着希德。
他不敢说的是,面对希德,他突然间有了前所未有的,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在这个世界里总算有了一丝真切的体验。
希德的出现,让他情不自禁地,开始相信这一切的真实性。
热闹活泼的森林。
热情好客的人类邻居。
苦恼又快乐的生活。
天上的太阳。
夜晚的风、云、月亮和星星。
眼前的希德。
“是流星!”
希德喵喵地叫了两声,毛绒绒的脑袋高兴地点了点,说道:“我就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会很不一样。”
“你看——这一切多美。”
(七)
可是,我的眼睛这样告诉我——
眼睛说,你比它美,
你比它们都美,
你是美的真理,
也是美的谬论。
(八)
这一场举世罕见的流星雨,悄悄地发生在万籁俱寂时。
而布鲁斯和希德目睹这一切发生。
无情又多情的命运,馈赠给他们一件别致的无法保存的礼物。
流星雨全部飞走后,布鲁斯带着希德回自己的洞穴。
希德身上已经全干了。
他用力甩了甩身体,雪白的毛便全部炸开,蓬松得看起来像只球。
布鲁斯突然发现,希德特别喜欢和他贴贴。
不知道是不是城市猫特有的坏毛病,一见到同类就翻着肚皮求舔毛。偏偏布鲁斯没办法拒绝他,低头别扭地舔了舔希德的耳朵毛。
“好痛。”
希德抱怨:“不要倒着舔啦。”
“对不起……”
希德藏起雪白的肚子,两手揣在胸前,眯着眼睛看上去好像是有点困了。
布鲁斯守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
然而,不料希德却突然又睁开眼,对上布鲁斯的视线。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
“你喜欢我的话,以后,我们就可以做好朋友,这样你就不是一只猫了——我会陪着你,我们可以环游世界,我们可以去天涯海角,去吃各种口味的甜甜圈,吃各种各样的鱼,我会帮你舔舔毛,你也可以帮我舔舔毛……如果你想玩捡球游戏也不是不可以啦,我可以帮你丢……但是你也得帮我丢哦。”
希德伸展两只爪子,脑袋压在上面,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轻声念叨着:“布鲁斯……”
“……”
他睡着了。
布鲁斯仍然醒着。
他弓着背,用头蹭了蹭希德的头。
希德的体温传递给他。
他在这一刻感觉到万分的感激——
感激这个世界。
尽管我们可能生来就是要受苦的,尽管我们的生活乱成一团糟,尽管命运不是常常青睐着我们的愚庸——但我们总能在淤泥中找寻到独属于我们自己的惊喜与幸福。
就像布鲁斯遇见他的希德那样——
总有一天,你也会遇上属于你的惊喜。
冥冥之中,一切皆自有定数。
(梦)
这天早上,布鲁斯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出被子仔细看了看。
还好,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后他在床上转过身去,看见了希德沉睡中安静的面庞。
梦里奇幻美丽的世界迅速褪去色彩。
脚踏实地的感觉把布鲁斯的灵魂从外太空唤回到地面,唤回到希德身边。
他凑过去,黏糊糊地钻进希德怀里。
当然,考虑到布鲁斯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所以这一幕看起来的确有些好笑。
希德被布鲁斯拱醒了。
他伸手推开布鲁斯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开始抱怨布鲁斯的头发太硬。
布鲁斯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也不是很硬啊……”
“怎么醒这么早?”
希德清醒了一点,偏过头去看了看床柜上的闹钟后,转回来困惑地问:“蝙蝠先生一直以来不都是昼伏夜出的吗?”
“唔——因为我刚刚做了个梦。”
“什么梦?”
希德好奇得很。
布鲁斯抱着希德,嘴唇在希德脸上轻轻地温柔地蹭过。
他说:“关于你的梦。”
希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握着布鲁斯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抚过布鲁斯手背上的血管。
“关于我的?”
“嗯?”
“哦——是美梦啊?还是噩梦啊?”
“……”
布鲁斯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紧抱着希德,脑海里浮现起了梦中美好又单纯的片段。
一时间,好像他和希德真的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一样——两只小小的猫,森林里没有营养的对话,流星雨和庄园里的玻璃房——那粉蓝的绣球,大红浓烈的佛罗伦萨,郁紫的桔梗,以及花架上,洪流瀑布般的蓝色阴雨。
希德感觉到布鲁斯的表情柔和下来。
窗帘外的阳光是浅浅的金色。
天空是蓝的。
万物生机勃勃。
布鲁斯隔了好久以后才回答道:“关于你的梦,所有所有,我从未做过坏的。”
“关于你的全是美梦。”
“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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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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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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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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