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里面原本搭的就是武服,将外袍一脱便十分利索。
来了三个侍从,一个呈着衣服,其他两个便轻柔仔细的去为阮卿宽袍解带。
那双手刚碰到腰封,他吓的一激灵,一把将人推开。
女婢忙低头轻声道,“是丞相让婢子们前来伺候先生更衣。”
人多眼杂,总得端着几分架子,免得让人看作没见识的村夫。
阮卿脸上发热,轻咳一声,淡淡应了,半垂眼眸,任由姑娘的手似柔韧轻浮的水草,在自己身上移动。
宽大的衣袍被解开襟带褪下,穿上干练潇洒的劲装。
尺寸正合适,想来是曹操一早就命人备下的。
一个婢女就在他面前俯身整理他的衣袖,另一个婢女在他身后,取下小冠,将头发紧扎成马尾,盘成发髻,用一根檀木的簪子穿过。
场上单阮卿被侍奉的精细,旁人不免悄悄投来目光。阮卿只厚着脸皮,做不知。
待穿戴整齐,又有一名侍从牵着马来,在阮卿面前躬身行了一礼,说,“这是丞相赐给先生的坐骑。”
曹彰正在一旁用手掌缓缓摸着马脸,安抚自己的坐骑,他听了声音望过来,看清后,不免带这几分酸意道,“这不是父相的大宛马么。”
马匹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曹操在阮卿走后早换了别的坐骑。
听了曹彰的话,不由的仔细观看。他不曾见过这匹马,但依旧瞧得出这是匹神骏。
只见这马十分高大健硕,充满力量,通身枣红,额前一点雪白,看着十分有灵气。皮毛如水段般,油光发亮,鬃毛落在颈边,显得飘神俊逸。
阮卿先试探性的用手背摸摸马脸,见大宛马没有任何挣扎,于是又大胆的用手掌抚摸,让对方适应自己的气息。
曹彰见阮卿如此,说,“这是父相手底下最好脾气的一匹,又生的威风凛凛,前些日子三弟使父相大悦,要赏赐他东西,他想要这匹大宛马,父相都没答应。”
阮卿看这马生的俊逸,十分喜欢,又知这是曹操的坐骑,心中喜爱更深。
明艳的阳光落进褐色的眼眸里,他一边抚摸大宛马,一边轻轻笑着,瞳中如一汪春水,倒映出神骏的影子。
身边曹彰酸溜溜的说了句,“没想到父相对先生还真是好,连我们这几个儿子都比不得。”
阮卿看向他,一双眼眸柔柔的,“你若是喜欢,这场你我换乘也无妨。”
曹彰听了眼睛一亮,又似有所顾忌的扭头看向高台,摇了摇头,“算了,我这马脾气烈的很,恐摔着先生。”
阮卿也不点破曹彰对曹操的恐惧,只是淡淡冲对方笑着。又提袍跨上马背,接过一旁侍从递上的球杆,脚侧轻轻驱马,沿着校场小步溜了一圈。
待回到原处,只听“咚咚咚”三声鼓响。曹彰也跨上马,与阮卿同驱,散落的少年们都策马往校场中心聚拢。
两边对立,儿郎们锦袍宝马,精神奕奕,蓄势待发。
一声啰响,瞬间扫过整个校场,清楚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只见一个雕花马球自一旁高高抛进两队。
这如一个开关,两边人马瞬间似开闸的洪水,顷刻奔涌起来,混在一起,随马球去向随波追逐。
曹操搁下了手里的酒樽,微微眯眼,眺望台下。
校场上的儿郎们穿着五彩斑斓。只一眼他就望见了阮卿。
阮卿跨着红棕骏马,修身的衣服衬得四肢匀称修长,窄肩细腰,好似修竹,充满韧性与风姿。衣服色泽火红艳丽,如一团烈烈的火焰,奔驰在宽阔的校场上,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尽管曹操早已见过世间无数繁华萧落,可还是第一眼就准确瞧见阮卿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看着少年一步步成长,一点点出落的如渐渐磨去泥浆包裹的玉石,露出最美的光彩。
而他就如带领幼崽飞翔的雄鹰。只是在身后默默张开自己巨大的羽翼,将阮卿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庇佑下,为对方遮去风霜,鞭策着小鹰飞去更广阔的天空。
所谓堪破源流万古通。
拿过球杆的阮卿很快上手。
只见他紧握缰绳,在马背上不停变换各种姿势,或站立或侧窝,竟如平地起舞般灵动稳健,手中挥舞球杆,精准叩击,将马球传向一旁的曹彰。
娴熟的马术很快引得其他人的目光。
曹彰截住马球,倾力往阮卿传去,斜刺里蹿出一人,扬起杆子,往另一个方向击飞。
马球如流星般在天空中划过,往远处飞去。
阮卿目光凌凌,扯起缰绳,骏马前蹄微微扬起,后蹄于地面一扭,倏忽调转马头,似离弦箭奔出,瞬间奔出三四米。
他腰身微弓,即时如猎豹般脱马背往前上方一跃。
“当”的一声。
马球忽的扭转方向,被曹彰稳准接住。阮卿亦平稳落回马背。
“好。”在高台上观望的人们一阵拍手,朗声叫好。这声好里有赞叹二人绝妙的配合,亦有对阮卿马技娴熟的惊叹。
曹操不如旁人般激动。他用手轻轻拂过自己胡须,形状狭长锐利的眼型缓和,含着隐隐笑意。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沅清立侍在曹操身边,他看到阮卿的动作后下意识瞥向曹操,见对方神情中难掩的爱惜,心里顿时如被什么堵住一般,似火山中隐藏的暗浆,慢慢冒着气泡,浓稠,又有些泛酸。
他暗暗捏紧双拳,又弯着嘴角,用一双无辜清澈的鹿眸好奇的望向校场中。眉宇间充斥着兴趣盎然,如孩子看到有趣的事物,表现出单纯的喜爱与仰慕。
一球入洞,鸣金一声。此场结束。
曹彰胸中畅快,刚勒停马匹,还未及有什么别的动作,只听耳边一阵骏马狂嘶。继而是急促的马蹄,与众人惊呼。
只见阮卿坐下大宛马忽的撒癫狂,上蹿下跳,疾速奔腾,拼命长嘶。撞进人群,人们纷纷避散,有来不及躲开的,被撞到在地。
见此场结束,阮卿本要勒马,岂料这马忽的不停他使唤。
眼见撞到众人,骏马马蹄高扬,竟要落到被撞下已吓傻的少年身上,他一阵心惊。忙紧扯缰绳,右手狠狠拍向马的脖颈,逼的马调头,马蹄便蹭着那少年身侧落下。
那少年吓得全身僵直。阮卿怒喝,“闪开。”
曹操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眼中有暗沉涌动,“快。”
他对沅清说,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台下,“快派人把慕尔接下来。”
沅清听了,略略颔首,忙下台去。
大宛马完全不受控制,阮卿被癫的想吐,脸色惨白。
他耳边全是杂乱的声音,有呼啸的风和马蹄声,还有众人的惊呼声。其中呼叫他名字的声音也隐隐从里面透来。
阮卿伏低身子紧紧贴着马背,双手死命揪着鬃毛。
大宛马现在速度堪比一小时一百八十迈,快的吓人。
利风刮得阮卿脸疼。若是掉下来,幸运的能留半条命,不幸运直接被大宛马追加一脚,原地去世。
众人尝试把马拦下来。但这疯马来势汹汹,根本拦不住。
阮卿觉得自己现在脑浆子都被颠混了,他想等这马力竭自己停下来,他倒先没了力气。
曹彰尝试驾马赶过去,将阮卿接下来,但没用。
这可是曹操精细养着的宝马,速度之快普通马匹根本追不上,就是从斜刺里转出堪堪并肩,不过两秒又被落下。
眼见阮卿在马上摇摇欲坠,曹彰急的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布满大汗。
“你得帮帮我。”耳边忽的响起一身语气低沉严肃。
他扭头,只见原本在台上观望的曹丕不知何时走来,也不知在他身边看了多久。
此时曹丕双眉紧蹙,目光紧逐阮卿,偏黑的眼瞳中好似流淌着阴寒,掩盖了桃花眼的柔美,像要射出一道犀利的箭矢,劈开表象,直剖本质。
“什么?”曹彰直视自己的兄长问。
曹丕说完后,曹彰狭长的眼瞳瞪大,“你疯了!若是出现差错,别说是阮先生,你的命都得赔进去。”
“没有其他办法了。”曹丕忽的看向曹彰,那双黝黑的眼瞳中流淌的寒冷与决然更加盛烈。只是眼眶在隐隐泛红,使藏在凌然下的恐惧流露分毫。
是在恐惧自己失去性命?那又为什么要行此计?
曹彰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最为恭谨谦和的兄长,脑子里闪过片刻疑惑。
“先生撑不到这匹马自己停下来了。”曹丕说,“我觉得出来。先生快撑不下去了。”
“先生!”
“阿兄!”
阮卿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遥遥的叫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现在他趴马背上度如年。
曹彰的声音隐隐传来,好像是要让他坐起来。
疯了?不得被掀下去?
他艰难的眯起眼,看到远处曹彰手中执弓箭,拈弓拉弦,向他瞄准。
什么情况?这是要射他?
不对。阮卿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兄长!”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于是略略抬头,见前方一人策马往他斜奔来。
他心里好像明白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只能听从安排直起腰来。
大宛马速度快,这人从前侧方策马往他靠近,渐渐大宛马将要追上这人。
曹彰站在一旁,目光紧锁阮卿胯.下骏马,弓拉如满月,箭矢随着目标不断平移转动。
就在此时,两马并齐。曹彰目光一冷,手指松动,箭矢快如一道闪电,瞬间飞射出去。
就并肩不过一瞬,大宛马便已快这人一个马身。
飞来的箭矢穿透大宛马的脖颈。
飞奔的大宛马在那么一瞬忽的扬起前踢,身躯几乎竖成一条直线,扬天悲声嘶鸣。
阮卿被颠了许久早已脱力,又这么一掀,手中一松,往后仰去。
紧随其后的曹丕看得机会,纵身一跃,扑倒阮卿,将人紧紧护进怀里,摔落到地,在土地上翻过几个滚,这才停下。
阮卿现在一脑子浆糊,先是被莫名其妙扑倒,然后又打了几个滚。随着身下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才停下。
身旁的骏马哀鸣后轰然倒地。
他这才从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终于看到紧紧把自己圈起努力保护的是个姿容俊美的男人。
身下的男人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两道锋利的剑眉蹙起几乎要打结,可看到他在看自己,还是尽力露出一个笑来,艰难吐出一句话,“阿兄,还,好么?”
阮卿的脑子里好像闪过几个念头,不待他再细想,便被围来的一群人搀起。曹彰扶着他焦急询问是否有事。
他摇摇头,看向被人围了一圈的那个救了他的男人。听到有人在叫对方大公子。
想到方才对方叫他阿兄。
所以这一定是曹丕吧。他心想。
子脩,以前跟在你我身边识字念书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现场乱哄哄的,他们两人被隔开,根本说不上话。
阮卿身上未受伤,停了片刻,便可以自己登上高台,只是曹丕不知如何,是被人架着上去的。
待到了台上,曹操立刻上前,也不去顾曹丕,先是握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如何?哪里伤到了?”
“卿没事。”阮卿嘴唇嗫嚅片刻,想到还有别人在场,于是又添了句,“主公挂心了。”
他见曹操还一直看着他,又提醒道,“这次多亏了两位公子。”
曹操听了,这才瞥向曹丕,见曹丕满身泥土,十分狼狈,于是点点头,“老夫皆看得清楚,此事亏得丕儿,彰儿。”
两人皆称不敢。
曹彰紧接着道,“那大宛马最是温顺,此次发狂,必有不妥,还请父相派人探查清楚。”
曹操道,“此事老夫心中有数。”
又道,“方才已派人去请大夫,你二人先去殿中休息。”
阮卿与曹丕称是。
出了这事,曹操也没心情继续将宴席办下去。不多时就散了。
原本清静无人的宫殿瞬间涌进人进来。侍从忙小心的把曹丕放下。早已在一旁等待的大夫凑上前来。
阮卿站在两步外默默看着。
曹丕制止了大夫的动作,微微轻喘着,看向阮卿,“先去看先生可有受伤了。”
“不必。”阮卿忙对回身看自己的大夫摆手,又望向曹丕,“多亏公子,我身上并无大碍,还是先为公子诊治吧。”
一个自己回来,一个被人架着回来,这谁严重一眼就看得出。
大夫检查了一番,曹丕除了身上有擦伤外还有处骨折。
只听大夫说,“公子请先忍着。”
曹丕微笑着,静静道,“大夫只管医治便是。”
于是大夫先抬起曹丕的左手掌,一抻一拉。
曹丕原本缓和的眉眼瞬间凌厉起来,眉头蹙起,眼中汹涌着极力的忍耐,嗓子中溢出一声抑制的呜咽。
尽管如此,他仍强逼着自己,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
阮卿看着,头皮顿时发麻起来,牙根泛酸,整个手掌都无力,指头微微又疼又麻。
大夫将伤口处理好,又说了些之后需要注意的话来。
曹丕额头布了细汗,他唇色苍白,笑的有些艰难,微微对大夫颔首。
大夫又要为阮卿检查了一番。
阮卿当时被曹丕用双臂紧紧的护在怀里,保护的极好,除了手背有处轻微擦伤外,没有任何不妥。
他糊弄着把大夫赶走。
大夫退下。阮卿与曹丕终于能正式相处。
多年不见,两人未免有些尴尬。
殿里十分安静,外面的声音隐隐传来。
阮卿清咳一声,说,“今日多亏大公子,改日卿定登门道谢。”
曹丕压着心头的翻腾,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去与阮卿对视,只是垂着眼眸。
听了阮卿的话,他才抬起头,微微笑着,“先生言重了。”
阮卿心里好像被人狠狠一砸。他自上而下看到曹丕那双桃花眼中略黑的瞳孔有着点点明亮。脑中一瞬间想到对方年幼时也曾这么仰望过他,黑亮的眼珠里盛满了孺慕。
他怔怔看着曹丕的眼睛。
曹丕便一直这么对阮卿笑着。没有丝毫不耐。
殿外春光明媚,覆过层层叠叠的青灰瓦片。好像有只喜鹊落到了屋脊的鸱尾上,叫的欢快又悦耳。空气中浮动的细尘在两人四周飞舞,似汇聚成无数泛黄的时光碎片。
薄唇张了张,那声经常唤的乳名最终还是咽回肚子里。阮卿在还有下人立侍的宫殿里,如感叹般轻轻叹息道,“大公子啊......”
曹丕眼中温度不变,却不去应。不知是因为不清楚对方是在唤谁,还是因为不满对方对他这样疏离的称呼。
很快曹操也来到了殿里。
曹丕挣扎着要起身,被曹操抬手示意拦下。
跟在曹操身后的一人上前来,对阮卿微微弓腰道,“这位郎君能否将身上的外袍褪下让小人看看。”
阮卿疑惑的看向曹操,目中透出询问。
只见曹操面若冰霜,目光沉沉。他对阮卿微微点头。
那人接过阮卿的衣袍凑到鼻尖闻了闻。
阮卿离的近,他清楚的看到对方目中闪过晦暗的一道亮光,然后捧着衣服走到曹操面前,低声说,“丞相,就是这件衣服。”
曹操眼中的阴暗仿佛又重了几分,如惊涛拍岸的广阔大海上聚集起浓浓的乌云,里面时不时闪过几道骇人的闪电,好像要随时发作,劈将下来。
阮卿尚不明白其中原由,但也依稀察觉出其中事情并不简单,并不多问。
曹丕在曹操手底下摧残这些年,更知道现在可不能开口自找麻烦。
“让校事府去查。”曹操嗓音低沉,又带了几分恨意。“查清楚了来报。”
众人心中一震。
校事府可是曹操手中最得意的暗卫,如今被曹操亲口下令去彻查此事,可见曹操是真的动怒。
那人忙应诺,捧着衣物退下。
曹操又看向阮卿,“伤哪了?”
“没有......”
被曹操盯着,阮卿语气弱起来,语言不定,“就蹭了下。”
曹操伸出手掌。
阮卿深吸口气,将自己的爪子搁了上去。
看到未被包扎的伤口,曹操眉头微蹙,“大夫呢?孤每年拿许多俸禄是养他做什么的。”
沅清在一旁瞧了,忙说,“小人这就去传。”
“主公。”阮卿提醒道,“这次大公子为救卿伤的不轻。”
“嗯。”曹操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松开阮卿的手,走到曹丕面前,“伤势如何?”
面对曹操的关心,曹丕显得很激动,他仰头专注的望着曹操,黑色的眼瞳里好像藏了璀璨的星子。若不是腿脚不便,丝毫不会让人怀疑他会立刻叩跪下。
“儿臣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好。”
曹操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直接去上首坐着。
阮卿看到,在曹操转身的瞬间,曹丕的眼光无法克制的迅速暗淡了许多。却又强打精神装作毫不在意。
为什么会这样。
他心里有些疑惑。曹丕受伤不轻。为什么曹操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他虽喜悦于曹操对他的细谨,却也因对曹丕的轻视而感到心里好像有些发堵。
曹丕和其他公子是不一样的。
曹操先表彰了一番曹丕曹彰,然后赐了些东西,便让人退下。
大夫又拎着药箱走了进来。他正躬身行礼,上首的曹操沉着声音冷道,“你好大的面子。”
大夫噗通跪了下来。
阮卿立在台下一旁,温声对曹操道,“是我不想让他碰的。大公子将卿保护的甚好,卿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曹操看向阮卿冷哼一声,有对大夫说,“还不起来。”
大夫忙唯唯诺诺起来,仔仔细细的给阮卿检查一遍。
最后结果也不过手背的那一块擦伤。
“用最好的药。”曹操在一旁幽幽道,“若留半点疤痕,你这脑袋也不必用了。”
大夫忙从自己药箱里取出药膏来,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留疤。
待得大夫退下。曹操才对阮卿道,“来。”
阮卿听话的走到台下。
曹操又拍了拍自己身旁,“来。”
于是阮卿微微躬身,在一旁沅清见鬼的震惊表情里小心的坐到阮卿身边。
曹操挥退了屋里的侍从,亦不必守在门外。侍从们依次退出。
沅清走在长廊下,想着方才曹操如何对阮卿的,心里越来越闷,于是脚步渐慢,落在最后,见众人都走远了,又拐了回去。
曹操取过阮卿手里的药盒,用手指挖出乳白的药膏来,牵起阮卿的手,细细涂抹着。还唯恐不小心将人弄疼,动作十分轻柔。
冰凉在手背化开,安抚了火辣辣的疼。
阮卿抬着眼帘,看到曹操神情专注而认真,一阵阵泛暖的心脏逐渐紧跳,咚咚的声音传至耳边。
他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白皙的脸颊上扬起淡淡的薄粉,眼瞳中充盈着着自己都未发觉的盈盈春光。
主公.....
他在心里念道。
“主公。”
他像唯恐惊走花朵上的蝴蝶,声音轻浅而温柔,执拗的真挚,一字一顿的念道。彡彡訁凊
“还疼么?”曹操抬眼看向他。
阮卿温柔而满足的笑着摇头,“不疼。”
“本想让你开心些,不想出了这些事。”
“卿很高兴。”阮卿忙说,他眉目认真对曹操说,“今天卿玩的很高兴。主公不必因为卿,心里觉得有遗憾。”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曹操眼角含笑,拍了拍阮卿肩膀,“今日你看我族中儿郎如何?”
“天纵英杰,少年骁勇。”
“那慕尔看我曹氏如何?”
“枝繁叶茂,簪缨世族,声势煊赫。”
曹操轻笑一声,“看来,慕尔对孤宗族,期望颇高。”
阮卿一时间不知道曹操想干嘛。
大约察觉出他的疑惑,曹操也不再卖关子,说道,“慕尔可愿入我族中。”
阮卿的瞳孔略略缩紧,他愣然看了曹操几秒,猛然似反应过来什么。
入族中,就是,要娶他吗?会不会太突然了?旁人会怎么想?世人会怎么以此来诟病曹操?
不行,他不在意。可不能让曹操也去受旁人指摘。
他脸涨得通红,心跳的声音几乎要从耳膜里破开,磕巴的说道,“主,主公是什么意思?”
曹操说,“你自小随孤身边教养,虽无血亲,与亲子无异。日后不论继续是姓阮,还是愿改姓曹,都随你意,皆记入宗族。往后便与曹氏荣辱与共,身后配享曹氏祖祠,受曹氏子孙供奉,你,可愿?”
“!”
躬身藏在门外的沅清忍不住暗暗咬牙,平日伪装的清澈乖顺好像小鹿一般的褐色眼瞳里流淌出浓浓的毒怨,好像黑夜里尖牙在滴涎着毒液的毒蛇。
随着曹操说出这些话,阮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他怔怔看着曹操。
所以,曹操是想把他当作曹家的孩子来养吗?就和曹真,曹休他们一样。
那以后呢?他和曹操会更亲近无虞,但却也仅仅止步于此?
那他们之前那些年的朝夕相伴算什么?笑话吗?
明明是曹操先来撩拨他的。可为什么等他深陷后,却又要抛下他。
谁稀罕依靠曹氏飞黄腾达。他只要死生契阔。
可笑啊,真可笑。他到最后,都是在担心自己会使曹操的名誉受损,却没想到……
阮卿的张张嘴,薄唇有些发抖。
你不想要我了,对吗?他想问。
可那话却止在了他的唇齿间。
没有不要他,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关系而已。只不过,对方以后生活的某一方面,他再也不能踏入。
阮卿想要告诉曹操。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太喜欢才追寻这么多年。若仅仅是为追求功名,早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是因为他忘了自己臣子的本分,去嫉妒那些妻妾,包括沅清吗?
阮卿除了这一点,再也想不出其他。
可他不明白,这些年他一直都伪装的很好,曹操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愿意。”阮卿眼中有些发亮,好像笼了层薄薄的泪水,可仔细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曹操怔了下,显然是没想到阮卿会拒绝,“这样对你最好......”
还未等话说完,阮卿便站了起来,退下台阶,目光透出些许陌生的看着曹操,“卿起誓,不会成亲,不会有子嗣,永远辅佐主公,这样就不会为了家宅子孙分散精力,生出二心。主公不需要用收入宗族这些事来绑住卿,卿说到做到。至于死后祭奠,也不需主公操心。”
“你……”曹操怔然的注视着看起来有些落寂的阮卿,薄利的唇微动,嗓子里却好像被莫名堵住,什么也没说出口。
“主公......”阮卿轻轻叹了句,“卿累了,先告退。”
如果真的如此,他愿意让自己学的宽容大方,明明卞夫人可以忍下许多。他也可以。
他会学着不那么在意隔阂沅清。
不过就是一个和他长得相像的近侍而已。
不过就是一个和他以前很像的近侍……
只要曹操心里有他,他愿意忍下去。
值得吗?值得。
他在曹操身边受教十年,曹操又寻了他十年。无论他做什么,都值得。
曹操听到后面,就知道阮卿是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疑心于他。可听到对方起誓不再娶妻的话,尽管这不是他最开始说出这些话时想要的结果。可他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松快。
没有出口解释,也没有去挽留,他只是站在原地,目送阮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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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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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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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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