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其它小说>主簿养鱼这些年[三国]>第 109 章 第 109 章
  清风吹落到皮肤上,使阮卿感知愈发清晰,他的思想好像分外清醒,又好像混沌一片。脚步踏在坚实的铺着地面的石板上,却好像踩着轻飘飘的云端。

  太阳依旧挂在天空,亮的耀眼,刺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忙紧眨了几下眼帘,将那酸涩安抚下去。

  会变好的,只要他再努力些,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他一边走着,一边用连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苍白语句安慰着自己。

  两侧的巍峨恢弘却又陌生的建筑如倥偬的岁月,纷纷光速的往他身后退去。

  过了沐休,阮卿又去丞相府当值。

  坐了没多久,便有杨修上门。

  如今同为丞相主簿,几人办公的房间都离的近,用于文书传递。

  杨修此来是将批正好的公文送给阮卿验查无误后封入库中,以供来日校对查验。

  杨修将手里的公文放下,阮卿看对方并没有离开的意图。于是又多问了一句,“德祖还有何事?”

  杨修道,“听三公子说前日先生赴宴,差点要摔下马来,丞相便派人去查,如今已有了结果。想到先生与此事有关,丞相便让修前来告知。

  原是专门为丞相管马的小官在马匹上做了手脚,他是马腾的余党。见主人被抓,便想让丞相乘马时,跌下马来,以作报复。丞相如今年岁渐高,若被摔这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阮卿听了,心里难免起疑。

  那小官又是怎么知道曹操要坐哪匹马的,若是全做了马脚,被别人瞧见别的马发癫岂不是要露馅?

  就算是小官在曹操派人牵出大宛马时以为要乘坐这一匹,他又是做的什么马脚,为什么是他在策马了许久后才发作起来。

  而且他明明记得,有人把他穿过的那件衣服拿走了。那件衣服是曹操提前准备的,可见旁人知道是要给他穿的,可为什么他的衣服会有问题?

  阮卿心里有太多问题,可杨修说自己是传的曹操的话。杨修既然不多说,想来曹操不愿让他多知道什么,他便是再问杨修也问不出什么。

  “嗯。”他淡淡应了句。

  杨修见状,行礼告退。

  阮卿垂眸,用手指慢慢摩挲着竹简,静默半晌后,终于还是起身,往外走去。

  事关曹操,他不可能完全放下。

  问题出在马上,他不妨去马厩去看看。

  离的近了,就听到骏马偶尔的嘶鸣,响嚏,闻到隐隐的哄臭。

  这是专门为曹操饲养马匹的地方。

  他转了一圈,又向仆从问了几句。

  其实早就知道,此行注定无果,只不过还是不死心,他不想放过任何威胁到曹操的地方。

  询问下来,果然没什么收获。

  他想到了曾经陪曹操征伐开疆的绝影。如今想来也应成了老马,或者又如清风一般,早已死去。

  于是他向一个打杂的家丁询问,在对方的引导下走进最向里的角落。

  这里好像被遗忘般,离那些高大俊逸的马匹颇远,甚至有几分安静。

  皮毛有些暗淡的绝影耷拉着脑袋,恹恹的吃着槽中的草料,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也不嫌地面脏污,走到绝影身边。

  绝影察觉到人,侧过脸闻了闻,发觉是自己曾经熟悉的味道,于是用鼻子轻轻的蹭了蹭阮卿的脸颊。

  阮卿摸摸对方的鬓毛,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到了绝影的脸上。默不出声。

  又过了片刻,只听身后有人叫他,“小阮主簿。”

  他回头,只见一身紧袖短褐打扮的李纯,手中提着木桶。

  阮卿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许久都没有在曹操身边看到李纯的身影。

  “兄长。”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李纯的打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纯轻轻叹了口气,将木桶放下,拿过挂在墙上的刷子,走过去,在阮卿疑惑的目光中一下下梳着绝影的皮毛。

  “兄长。”阮卿又唤了声。

  李纯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脸看着阮卿,面色犹豫,好像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阮卿问,“你是有什么难处了吗?”

  对于之前的故人,阮卿是愿意出手帮忙的。

  看阮卿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李纯微微摇头,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丞相让我来养马的。”

  “为何?”阮卿疑惑了,“你是主公用惯了的人。他怎会调你来养马?”

  “因为我做错了事。”李纯顿住,与阮卿对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在出征西凉的营中,我在丞相睡着时,将你放进帐里。”

  阮卿怔了下,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李纯。

  李纯又说,“丞相说过,在他睡着时,除有要紧军务外,不准将任何人放进帐中。”

  阮卿想了起来。

  “可......”他张张嘴,双眼依旧充满迷惑。

  “可之前,主公从不曾阻拦我。他是不许在睡着时别人近他身旁,可,可,可从未将我挡在门外,我之前也是睡在主公身边的。我以为......我以为我是能进去的。”

  “是啊。我也以为你可以进去。”李纯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马刷,“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丞相也早不是之前的主公。”

  “是我连累了你......”

  李纯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阮卿,安慰笑着,“你不必自责。丞相将我罚来养马,我亦十分愿意。你不知晓,自你走后,这些年,我跟在丞相身边,十分恐惧。生怕哪日不慎丢了性命。如今虽来养马,累些,却也睡的安稳。”

  “为什么会这样......”阮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李纯看着阮卿,目光露出些许怜悯,“小阮主簿,承你瞧的起,叫我这些年兄长。我亦将你当作兄弟来看。有些话,我本不该多嘴,却还是要说给你。

  我是亲眼见着你跟在丞相身边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喜欢丞相,我也知道丞相看重你。可现在与往日不同了。你或许还对丞相存着以往的心思。丞相却早不是之前的丞相。

  你既来到丞相府,想必,已是见过沅清......”

  李纯静静的看着阮卿,看到阮卿渐渐红了眼眶。

  阮卿瞪大了眼睛,里面有盈盈的亮光,“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那你眼里又为什么有泪?”李纯反问阮卿。

  阮卿明白李纯这句话里藏得意思。

  对方知道他心里已经清楚。

  清楚他早已不是于曹操而言特殊的存在。他因为闯进营帐,虽未被曹操责问,却惹得李纯被罚,他早已成了同其他人一般的臣子。曹操身边有了沅清,他也早就不是那个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就能时刻跟在曹操身边的近侍。

  真可笑啊。

  同曹操最亲密无间时,他从不曾珍惜,所以才走的毫无顾忌。在历尽劫波明白这段感情有多难能可贵时,却早已失去。

  阮卿的心里逐渐变凉,好像在腊月下了一层厚厚的雪,埋住了所有春光,只有冰冷刺骨的疼痛。

  “我才不信。”他咧嘴笑着,眼中满是惶恐,强颜笑道,“主公,就是主公。”

  李纯深深看着阮卿,眼中有些许不忍。

  “是。”李纯顺着阮卿的话说,却又不尽然是同阮卿说的一样的意思,“丞相,一直都是丞相。”

  “沅清是郭祭酒寻来献给丞相的。”李纯说,“丞相把他留了下来,沅清这个名字,也是丞相亲自起的。”

  人是郭嘉找来的,可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曹操手里。

  阮卿,沅清。可以替代的相似。

  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捏住,一抽一抽的剧烈的疼。

  四周安静,阮卿好像听到了心底结冰的声音。

  他浑浑噩噩的走回到自己的屋里,呆呆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夕阳的余晖落进他的眼里,他才惊醒。

  他看着属于他的办公房间,看着案牍上成堆的公文。

  曹操还是让他做了主簿,还是把他留在丞相府。

  阮卿安慰自己。代替就再夺回来。

  曹操还没有把他完全抛开,他还可以再把一切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他是被曹操教导长大的,该有去争夺的勇气。

  只要他努力,再努力,就一定可以抢回来。

  .

  偌大的丞相府东北角落坐落着一排低矮的房舍。那是府中下人们住宿的地方。

  此刻正是白天,奴仆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因此这里阒无一人。

  穿过路径,在最深处的一间门扉紧闭的房间里隐隐传来声响。

  “他还没死......”

  “我会的,您放心......”

  片刻后。门扉被吱呀一声打开,沅清从里面走了进来,但屋里却无旁人。刚才的那些声音好像是他在自言自语的幻觉。

  这是属于沅清的单人房间,因这些年他作为曹操的近侍,颇受重视,当值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半夜回来,不方便与别人同住,才被丞相府管事分配得来的。

  沅清拽上了门,看了看日头,便往厨房走去。

  这几日曹操头痛时作,每日都要饮药,距曹操今日用药的时间又快要到了。

  到了厨房,灶上药炉里的药果然已煎好。

  于是他用托盘端着盛进描画漆碗的药,往书房走去。

  行过每日不知道要走多少遍的长廊,拐过一角,见书房外无人侍奉看守,他至门侧,忽听里面传来声音里有阮卿的名字,于是生生刹住脚步,放缓呼吸,微微侧耳。

  只听曹操那充满磁性,透着几许威重的嗓音淡淡道,“孤前日将归入宗族的事同慕尔说了。他不情愿。”

  “想来丞相未说时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道声音文气儒雅,又因为岁月的流逝,声线透出几分苍老。沅清听过许多遍,一瞬间就辨别出这是尚书令荀彧的声音。

  屋里的荀彧与曹操对坐案前,用稳静如潭水的温润眼眸与曹操这些年愈发讳深难测的眼眸对视。

  岁月磨砺,这两双眸子终究都变得不再映满明亮,满是时间赠予的厚重。

  “丞相心里明白。”荀彧静静说,“他对丞相是什么样的态度。”

  荀彧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给人的感觉如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动容的坚毅,沉寂。

  不知从何时起,曹操变得恐惧看向荀彧的眼睛。他下意识移开目光,看向放在窗边的懒架,说道,“你明明早已知晓,孤对慕尔的安排。”

  “是。彧与奉孝都早已知晓......”

  沅清听到荀彧说出曹操的安排,忍不住清吸一口凉气,手指死死掐着托盘,指尖泛出青白,纤瘦的手掌上浮现嶙峋的骨节。微瞪的双眼中,黑色的眼瞳轻颤着,满是错愕。

  “孤是在对他好。他的身份,需要一个家族的庇护,归入曹氏,于他于曹氏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荀彧说,“丞相若是执意如此,以慕尔对丞相的态度而言,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对慕尔太过残忍。”

  曹操沉默起来。面容笼罩了一层沉郁,不知是因为对阮卿的怜悯,还是对自己想要实行的事有着难题的不悦。

  “慕尔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荀彧说,“若不入曹氏夏侯氏,归入其他望族,日后恐他压制不住,反被利用。

  彧猜到慕尔或许会拒绝丞相。因此留意起来,发现大公子身旁有个属官名叫阮瑀。他本是陈留人。陈留阮氏其族人口关系简单,又与慕尔同姓,最适合不过。”

  曹操双眼微眯,是似思量般缓缓说道,“是曹丕的人?”

  沅清听了,忙缓步退后,待离得远了,忙大步离开。

  他双手呈盘,步履匆匆,要去诸位公子常用的书房,路上迎面遇到一人。

  “杨先生。”沅清忙停到对方面前,连声喘气,脸颊潮红,额头上浮着隐隐的汗珠。

  “沅清,你怎么急匆匆的?”杨修看到沅清这样,不由笑问。

  “不,不好。”沅清喘着气,看了看四周,看无旁人路过,才压低声音,悄声道,“我刚刚听到,荀令君对丞相提议,要将阮卿认入陈留阮氏,就是,大公子身边阮瑀的家族。”

  杨修原本还笑着的唇角瞬间沉了下来,他也看了看四周,拉着沅清到一处角落,然后低头,急迫的看着沅清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沅清微微皱眉,眼中透出深深的担忧。

  “三公子知道吗?”杨修问。

  “应该不知道,我正要去告诉他。”沅清说,“前日宴会,丞相曾屏退众人询问阮卿可愿入曹氏,阮卿不愿意,丞相这才来找荀令君商量,又选了陈留阮氏。”

  “收入曹氏。”杨修的目光渐渐严峻,他感叹道,“丞相对阮卿是要委以重任啊。日后阮卿的仕途,恐不是你我能想的。”

  “正是。”沅清忙点头,把自己听到的说出来。

  “什么!”杨修听后亦露出万分震惊的神情,片刻后他回身,断言道,“绝不能让阮卿入陈留阮氏。”

  “可怎么让丞相打消这念头?”沅清说,“恐非你我所能为。”

  此刻杨修已被这惊天的消息砸的早已忘记细究曹操为什么非要让阮卿归入其他家族,他眉头紧蹙,大脑急速运转,在沅清的注视下来回踱步。

  “除非是让阮卿不能入阮氏。”杨修喃喃自语一句,忽的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对沅清道,“只要阮瑀出了错,牵连家族,丞相便不得不将这念头打消。”

  “可这该怎么办?”沅清刚说一句,忽的想到什么,“我有办法,只不过得让先生相助。”

  听沅清说完,杨修沉寂下来,神情严肃。

  沅清忐忑的咽了口唾沫。

  杨修下了决断,“好,便行此计。只不过这办法若行不成,罪行太大。万不可让子建知道。他若是知道,一则来日恐他受牵连,二则,怕是念着兄弟之情,不肯下手。”

  “我省的。”沅清说,“先生放心。”

  .

  丞相府的公务繁重,但对现在的阮卿而言,一切不过举重若轻。

  自宴会一别,他倒再也没遇见过曹丕,好像两人从不曾有什么故交,反倒是曹植找了他两回,见他不甚在意的模样,索性也不再来。

  这几日他也难见曹操。他总不好再同旧时一般毫无理由就能跑到对方面前赖着,公务自有下人跑腿传送,曹操也不再如以前一样半天未见便将他传唤召见。

  一时间他竟找不出由头去对方身边走一遭。

  因沅清出现而害怕自己被替代的恐惧,与十多年未见而担心疏离的恐惧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头顶与心间。他却不得不压抑着所有的情绪,让自己冷静理智。

  他常常在无事时临摹曹操的字迹。近乎执拗的想要让原本就与曹操相似的字体再相同些,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他同曹操之间的特殊联系。

  他一遍遍弹着《文王操》回忆着曾经曹操手把手教他弹琴的无数个惬意时光。

  他每日研读书卷至半夜甚至整宿。兵法,诗词,各类典籍。期望自己在未来某日与曹操对话时可以对答如流,可以离对方的距离近些,再近些。

  这些曾经都是他讨厌又被曹□□着学的。可如今却如疯了般重新拿起。

  他也常在喘息间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却觉得过分逼仄,使他喘不过气。也愈发觉得在这宫殿楼台的群落中,自己的渺小。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慢慢变凉,头脑愈发冷静,灵魂好像游离在世间之外,冷漠看着自己的身体在世间斡旋。

  他看到自己因想要去见曹操一面而翻遍所有公文想要找一处纰漏与不妥。却又无比清楚的看到他与曹操之间隔着一座透明的墙壁,将他一次又一次的勇气挡住。

  他恍惚感知自己与曹操面对面的站立,尽管近在咫尺,却又好像有着无数天涯。努力想要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拉进一点,却又心有余而仓皇无力。

  可一切的情绪他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过分清楚,曹操需要的不是一个太过缱绻于感情的幕僚。

  他只能使自己表现的坚不可摧,又冷静自持,来告诉曹操他的可靠,来证明自己可以完美处理对方给自己安排的任何事情。只有这样,曹操才会对他看重他,也许,还会愿意同他亲近。

  他依稀觉得自己好像病了,可是细想时却又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

  丞相府指派了几个下人协助阮卿工作,或用于往来书信的传递,其中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平日最是活泼,常对阮卿说些丞相府的趣事,算是阮卿在这方天地里唯一带了抹色彩的景色。

  “主簿知道来莺儿吗?”

  这日一边打扫屋子一边说着闲事的小仆忽然道。

  阮卿正看书看的眼疼,他一边闭眼按着鼻梁,一边淡淡道,“不认得。什么人?”

  “是丞相府的舞姬。”小仆说。

  他之所以能敢在阮卿身边聊闲事,自然也有阮卿的放纵。

  本来被指派到这里来干活时他还忐忑了好久,以为这个阮主簿是个十分难伺候的主,没想到却这般好相与。从不轻易责骂他们。见他们这些下人做活时间长了也会让他们下去休息一会偷个闲。

  总之他十分喜欢自己现在的伺候的主子。

  但在他看来这主子哪都好,长的好看,知礼仪,又会处理公务,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从不肯多笑,总是冷着脸,好像有天大的烦心事压在心里。

  因此他便总喜欢挑些好玩的事讲给这个主簿,虽然对方从来没有笑过,但这不妨碍他更喜欢这个主子。

  难得说的尽兴还不嫌弃他。

  “丞相府养的舞姬里面就她跳的最好。丞相平日里最喜欢她。可惜我听说她好像喜欢了一个侍卫,丞相原本见就有意提拔那侍卫,可惜侍卫不争气,延误了军机,丞相大怒要斩了他。

  来莺儿知道后就去求丞相要她代侍卫一死,并将两人私情说了出来。丞相感念来莺儿重义,便让来莺儿训练出一支和她一样厉害的歌舞班子来就许她替那个侍卫去死。”

  小仆说完不免感慨道,“来莺儿可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我要是遇到同她一样的佳人,这辈子真不算白活。”

  阮卿揉着鼻梁的手指一顿,他张开眼睛看向小仆,问道,“丞相十分喜欢来莺儿的舞技吗?”

  “自然。”小仆说,“不然丞相怎会为她网开一面。”

  阮卿落下手,沉默着像在思量事情,半晌才道,“我该如何见到来莺儿。”

  丞相府有丞相府的规矩,前院的属官们没法到后院去,但只要想办法,总可以见到人。

  不好在丞相府见面,他也不好将人邀进府中,于是找了家酒肆,订下房间。

  他提前些时间到,等了不久,门扉便被敲响。应了声‘进’后,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素雅,容貌昳丽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对他行一礼,“阮主簿。”

  “坐吧。”阮卿道。

  来莺儿坐到他的对面,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悦耳,怪不得能得曹操喜欢。

  “不知先生寻妾身何事?”

  阮卿藏在袖中的手指相互搓着,他的面上依旧淡淡的,“此次请姑娘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来莺儿不由的莞尔,“妾乃卑微之身,何能帮到先生。”

  “我想跟你学舞技。”他将放在案上的锦囊往对方处推了推,“此中有三十金,待我学成后,另有重金相酬。”

  来莺儿掩唇一笑,“先生恐怕还不知道,这些钱财对莺儿来说,已无用处。”

  “我知道。”阮卿说,“可王图之后仍是活着。爱一个人,愿意为之慷慨赴死,却难免挂心对方在自己死后的生活。姑娘深爱王图,难道就不会吗?”

  来莺儿听了,轻轻一笑,看向阮卿的眼神中倒多处几分真情来,她缓缓道,“原来先生也是有爱的人啊。”

  “我自幼习武,有功底旁身,不会花费姑娘太多心力。另外,姑娘何时培养成歌舞班子,我与姑娘的交易便何时结束,不会耽误姑娘时间。日后对于王图,我又有力可以提拔他。姑娘意下如何?”

  来莺儿说,“先生如此考虑周全,倒叫妾身不好拒绝。不过妾身需提前说好,妾能教导先生的时间,并不多。”

  “这你不必担心。”阮卿说,“无论学成如何,我都不会怪姑娘。”

  “好。”来莺儿将案上的锦囊拿起,若有所思道,“容妾多问一句,先生如此用心,想来也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吧。”

  “嗯。”阮卿淡淡应了句。

  “丞相知道吗?”

  见阮卿诧异的望向自己,来莺儿笑道,“学舞为了心上人的多是女儿,像先生这样的男子倒是少见。旁人妾倒不知,但丞相是极喜欢妾的舞技。丞相雄才伟略,若先生是为了丞相学舞,倒也不让人奇怪了。”

  “丞相生辰快到了。”阮卿微微一笑,“还望姑娘莫让旁人知晓。”

  “好。”来莺儿笑吟吟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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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事府是曹操在定都许昌时为了防止有百官作乱而设计的检查机关,先时一直由郭嘉统领,后来郭嘉去世后,便一直被曹操攥在手里。

  校事府的业务强悍,百官早晨的做过的事,半晌就能送到曹操的案几上。

  宴会惊马的事自被曹操下令使校事府去办查,不出一日便将养马的小官揪了出来。

  曹操久浸阴谋多年,自然不相信只牵扯小官一人,于是依旧下令严刑拷打。几日后,小官终于支撑不住,将同谋吐露。

  于是一封密函被送到曹操案上。

  曹操下领,使许褚带兵前去阮瑀府上搜查,果在对方府上发现了暗通西凉马超的书信,照对字迹,是阮瑀的手笔,因此阮瑀锒铛入狱。

  这日曹丕听得阮瑀因牵扯马超之事入狱,正在府上与司马懿商议,不想忽然有丞相府的小厮来到,说曹操叫曹丕过去。

  曹丕心下一惊,面上不露声色,道,“你先在前厅等候,我换了衣服马上过去。”

  见小厮走了,他又心神不宁来回踱步道,“父亲这会找我,想必是为了元瑜(阮瑀)的事。元瑜是我的幕僚,父亲心里必然认为是我指使。”

  “公子可曾指使?”司马懿坐在席上仰头看着有些焦虑的曹丕问。

  “我怎会做这蠢事!”曹丕震惊的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道,“那公子在着急什么?”

  “我了解元瑜。他断不会通敌。”曹丕眉头微蹙,眼眸中神色深沉,“我安排在曹植府上的细作说,沅清与那养马的小官平日交往甚密。沅清同曹植交好你我不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指不定是曹植在对我发难。想借马腾被抓之事绊我个跟头。”

  司马懿用手指捻着衣角沉吟片刻,才问道,“这次丞相找公子过去,公子认为是阮瑀受不住刑罚,诬指了公子吗?”

  “不可能。”曹丕说,“阮瑀跟我多年,绝不会出卖我。更何况,这件事我与他都没做。他又怎么想得到来诬陷我?”

  “总之......”司马懿说,“公子若见到丞相,还是需小心应答,无论丞相如何逼问,都不可说此事与自己有关。”

  “好。”曹丕一点头,紧紧看着司马懿。

  “再带个侍从过去。”司马懿又不放心道,“若丞相真的为此事重罚公子,不妨去请阮卿先生出面。他是丞相最看重的人,有他在,丞相总归顾忌几分,或许还会想起已逝嫡长公子的情分。”

  自成年后,曹丕便搬出丞相府,有了自己的府邸。他来到丞相府,进了院落,走进书房,曹操正端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使人分不出喜怒。

  “父相。”他藏着心中忐忑,恭谨的行礼。

  曹操冷抬双目,看着阶下曹丕,声音幽幽,透出几分森寒,“丕儿最近在家都做什么?”

  曹丕谨慎回答,“儿臣都在处理父相安排的事务,闲暇时做些诗文。”

  曹操听了,冷哼一声,在这寂静的屋里,无端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将抄过案上的竹简,狠狠往曹丕身上丢去,砸到了对方大腿上,竹简哗啦啦落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曹丕垂首,忍着疼,不敢乱动。

  “看看,这是从你府上阮瑀家里翻出来的。”

  曹丕捡起,看了看,一副震惊的表情看向曹操,“这,这,怎么会这样?父相,会不会是搞错了?元瑜他怎么会去投马超?”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糊涂。”曹操微微探身,伸直手臂,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曹丕,“阮瑀随你多年,上面的字你难道还认不出来吗?阮瑀一介掾属,若不是有人指使,他哪来的胆子做下此事!”

  “父相难道是在怀疑是孩儿指使的阮瑀?”曹丕一脸的不可置信。

  曹操又冷笑一声,“阮瑀的主子,不是你么?”

  曹丕噗通跪下,膝盖狠狠砸在地上,闷响一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阮瑀是辅佐儿子多年,可儿子怎么可能去联系马超?”他悲切低吼。

  曹操目光没有丝毫波澜,他冷冷注视着曹丕,淡淡道,“你长大了,合该也应生出年轻人的野心来。”

  “不。”曹丕的桃花眼中强忍着泪光,他摇头坚定又悲伤道,“孩儿从来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认了吧。”曹操轻叹一声,“孤不怪你。阮瑀已经把你指出来了。”

  “不是儿臣做的,儿臣如何去认。”曹丕问。

  “好。”曹操一拍案面,“你若死咬不认,也莫怪孤狠心。”

  被曹丕带来的小厮守在门外,见曹丕被下人压着跪至庭中,又有仆人执着棍棒来,觉得事情不对,慌忙按先前吩咐的,去寻阮卿过来帮忙。

  沅清一直跟在曹操身后,他见曹丕如此狼狈,心中不觉快意许多。又见院外有人匆匆离开,瞧出是常跟在曹丕身边的人,唯恐去请来后院的卞夫人或是其他救兵,因此见曹操不注意,忙沿着屋下长廊也绕了出去。

  曹操未察觉沅清离开,此刻他正站门外阶上,冷冷睥睨着曹丕,问道,“时到如今,丕儿还是不肯说吗?”

  曹丕仰头看着自己父亲冷漠的面庞,心里渐渐发凉,却依旧坚持道,“儿臣没什么好说的。”

  “好。是老夫的儿子。就看你能撑得几时。”说罢,曹操抬手示意。

  一旁的人得令,扬起棍棒来。

  阮卿早将今日的公务处理的妥当,这会正一笔一划临摹曹操的字迹,不及防的一人就冲进他房里,跪倒地上口里连声哀求,“阮先生救命。”

  阮卿手底下一抖,最后一撇拉的老长。他搁了笔瞧着跪在屋中的人,目光淡淡道,“我不识得你。”

  “小人是大公子身边的人。”小厮抬头道,“今日丞相召公子前来。公子唯恐出不去丞相府大门,因此便嘱咐小人若有不对,一定要来请阮先生出手相助。方才小人在院外瞧见丞相使人压着公子跪到院中,恐怕是要施以棍责。”

  听到事关曹丕,阮卿一直沉寂的目光才起了些许波澜,“你将话说清楚,丞相是为何寻大公子前来,又为了何事责罚大公子?”

  小厮忙将自己知晓的前因后果讲清楚。

  阮卿听了脸色渐沉。

  小厮见阮卿阴着一张脸迟迟不说话,心中不免忐忑,试探的叫了声,“先生?”

  “我随你走一趟。”阮卿起身,快步走出去。小厮一怔,也慌忙跟上。

  一路阮卿步履匆匆,神色严峻。

  他不信曹丕真的会私通马超,大约是有人要将这盆脏水往曹丕身上泼。但这终究是曹操在管儿子,他一个外臣不好插手,可他却不得不管。曹丕......终究是曹昂曾经一手带起来的孩子。年幼时亦曾偎在他身边软软的叫着兄长。他只要还一天记着与曹昂过往的情谊,就不可能完全不顾曹丕。

  他将近曹操院落,却忽的被半路冒出来的沅清拦住。

  “阮主簿留步。”沅清挡在他的面前。

  阮卿神色愈发冷了,眼眸中还多处几分警惕,“你要做什么?”

  沅清微笑着,仪态从容道,“如今丞相在对大公子训话,谁都不见。”

  有沅清阻拦,阮卿察觉出曹丕目前的情况应该不大好。

  他目光愈发阴沉,如寒冬的水凝结成冰,往沅清射去。沅清却并不害怕,任由阮卿的敌视,一双水瞳笑吟吟的接住阮卿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

  一旁小厮瞧的心焦,又顾虑的唤了声,“先生。”

  “我若执意要见丞相呢?”阮卿问。

  “先生不是自诩最忠于丞相么?怎么......”沅清讥讽道,“现在就要违背丞相的命令?”

  “这究竟是丞相的命令,还是你沅清的伪令?”

  “小人怎敢伪造丞相令。”沅清做被惊吓的样子,又看着阮卿缓缓笑道,“毕竟,小人跟了丞相也快十年,怎么会不知道伪造上令的罪行?”

  阮卿一下就听出对方在对他的挑衅。

  你阮卿跟在丞相身边十年又如何?我沅清跟在丞相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

  深吸口气,阮卿的声音愈发阴沉,“让开。”

  “丞相让我守住这里,不许任何人......”

  沅清话未说完,阮卿便绕了过去。

  沅清瞪大眼睛,又挡在阮卿面前,“阮主簿,你能违了,啊!”

  伴着沅清惊呼的是一声响亮的巴掌。

  阮卿一把揪住捂着脸颊的沅清的领子,鹿瞳里溢出压抑的怒气。

  凑近沅清,他在对方惊恐的眼瞳里看到神情森寒的自己冷笑着,道,

  “自小我在军营里违背的军令也不让我怕这一回。你也不打听打听,从头就跟着主公起家的几个老臣都得卖我几分面子,我阮卿在主公御统下还没被谁这么阻拦过。

  给你几分好脸色无非是看在你伺候主公的辛劳上,真当自己是碟子菜?这一巴掌便是让你长长记性,你若气不过,大可跑到主公跟前去告状。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我碾死你,远比碾死一只蚂蚁要容易的多。”

  说完,阮卿将早已呆住的沅清推开,大步往院里冲去。

  自跟在曹操身边后,旁人对沅清莫不是和颜悦色,甚至要恭维几分,他何时被这么下过脸。

  “阮卿。”沅清捂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毒怨的看着阮卿的背影,咬牙道,“我早晚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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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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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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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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