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动,好好坐着。”江踽道。见他前边还有台阶,怕他摔了,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牵他下来,让他坐最末的一层。
他如今痴傻,还眼盲,江踽对他实在放心不下。好在他很听话,让他坐着,他就坐着,让他别动,他就一动不动。
他先前被百里罪缠住,险些窒息,心里怀疑百里罪是有意装疯卖傻,因此将他一人留在屋中,借口离开,实则是站在门边观察。
若是过去,百里罪必然能发现他,或许还会说几句尖酸话。可百里罪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迟迟听不到他的声音,逐渐开始不安。百里罪在屋中转着,两只手在前面挥舞,口中发出不安的声音,他有些不忍因。见百里罪撞桌角绊椅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又听到微弱的啜泣声,他还是狠下心没有出声。
百里罪从地上爬起来,他擦去脸上的泪,继续往前摸去,他连着撞了架子、矮桌、柜子,却仍不肯放弃,终于摸到门的方向。他站在离百里罪不到三尺的地方,看着他那张脸撞出好几处淤青,不禁想:若是苦肉计,他的戏做得未免太真。
“哥哥,你在做什么?”
百里罪的声音传入耳朵,江踽回过神,回应他说:“熬药。”
“哦。”百里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踽坐下来,把柴折断塞进炉膛,将火弄旺。将药倒入砂壶中,葫芦瓢在旁边的水潭里舀水满上,拎着两只耳朵放到火上去。
他拿着一把蒲扇,呼呼扇着风,余光盯着百里罪,发现他无聊,在左右找了找,折下水边一支江离给他戏耍。看不见也罢,江离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嗅得到、摸得到的都不是虚幻。
百里罪捏着那支江离玩得开心,江踽放下心,赶快熬好药送到屋前交给计星沉,又将另外的空碗端回来洗洗净。馆里那只小橘猫不知何时跑了过来,跳到百里罪怀里,伸手去抓他手上的江离。
担心猫抓到他,江踽放下碗,拎着猫的后颈肉提起来,放到一边去,赶它走。谁知那小橘猫不怕人,抬头看着他,就是不走。等江踽起身,它猛地扑回百里罪怀里。
百里罪的手落在猫身上,揉了揉,笑着问:“哥哥,是什么,软软的,还很温暖。”
“是我爹养的猫。”见那只猫对人不凶,百里罪也喜欢,江踽便随他们去,拿着碗筷回屋。
不久,魏纾从昏迷中醒来,他还十分虚弱,站起来极为勉强,因此计星沉每日便是陪他在屋中下棋、写书。照顾海棠三娘和明辉的事,全落到江踽身上,他还要做饭洗衣洒扫,身边又带着一个懵懂无知的百里罪,有时只觉心力交瘁,又不能抱怨。
碧海千丈林步入深秋,不过是阴沉几日,天就开始变凉。江踽为众人都加了被子,还给家中的橘猫铺了个窝,起床时,不忘让百里罪多穿几件衣裳。
秋雨斜飞,江踽将火炉移到廊上,看着屋檐开始滴水,旧伤隐隐作痛。一阵冷风从旁边吹来,他打了个寒噤,扭头一看,原来是百里罪拿着蒲扇正扇着玩。
江踽夺过扇子说道:“天已寒凉,无需借风。”
百里罪不听,扑在他身上要抢回扇子。江踽岂会让他得逞,握扇的手高举。百里罪看不见,在他身上摸索着,江踽怕痒,被他一摸,忍不住笑倒在地。百里罪撑在他身上,手滑过他的肩,顺着他的手臂找到扇子,一把夺回。
他拿着扇子,宝贝似地抱在怀中,面向江踽的脸,神情颇为不忿。
“是了是了,给你玩,从我身上起来吧。”江踽服输。
百里罪坐起来,用力摇着蒲扇,江踽手肘撑在地上,支起上身,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与风一起吹过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隐有兵刃摩擦的响动。
江踽面色冷下来,他拉起百里罪,赶到前面去。只见一辆马车从竹林中闯出,竹林里并没有容纳马车的宽度,那辆马车所过之处,两边的碧竹纷纷倒下,开出一条宽阔的路。
仔细一看,那辆马车的车轴多出一段,装着锋利的长刀,随着前方膘壮的马拖着车厢飞快前行,四把长刀也拥有斩断四周事物的力量。这种装载常见于战车所,为何普通马车上会装这种东西?
江踽看着马车在竹里馆下边石阶前停下来,心里已做下最坏的打算。百里罪在一边为他扇着风,一边好奇下方的动静。
车夫将门扇打开,接过里边递出来的包袱,随后,一叶青从里边走出来。江踽没想到是他,怔了怔,急忙回屋拿伞前去迎接。百里罪非要跟着一起去,他将人拉到伞下,搂着一块冲入雨中。
“爹!”江踽站在台阶上,将伞给一叶青和车夫。却发现车里又走出一人,那人身材威武,山一般稳重,一双星目向下一睨,有君临天下之势。
一叶青拿到伞后,转手便将伞递给车上的男人。男人将伞举到门上,另一只手伸向门内。
昏暗的车厢内飘出一段幽幽梅香,五根苍白的手指从中探出,落在男人掌心。一阵珠玉擦碰的清脆声响后,一名女子躬身走出,立于男人身旁,越显身姿纤细柔弱,恰似开错时节的花,在干净的枝头萧瑟。
一叶青接她下车,将伞举到她的头上。车上的男人跟着跳下来,吩咐车夫将车轴上的刀取下,将车赶到镇上,十五再来迎接。
女子站在伞下,低垂眼帘,极为安静,似乎周围的人和事皆与她无关,有一种超尘的姿态。她忽地抬眼,与江踽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很清澈,像一潭看得见底的水,又透着一丝真诚。江踽点头示好,她也略略颔首,随后又垂下眼帘。
车夫驾着马车沿原路回去,留下一叶青等三人。不等一叶青与江踽介绍那二人,女子惊喜的声音传来:“平哥!”
众人抬头看去,计星沉与魏纾不知何时来的,二人站在石阶上,望着下边的一干人,一人掩饰不住的欢喜,另一人的神情就有些古怪、耐人寻味。
计星沉从伞下出来,淋着雨三两步跳到台阶下,站在男人面前,上下审视他。男人笑道:“星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你还说呢,我险些死在了极北。”在那个男人面前,计星沉变了个人,褪去刀锋般的冷厉,娇嗔满面,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
江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魏纾,他大病初愈,身体还很单薄,衣袍挂在身上,底下仿佛空无一物,一阵风吹来,衣摆寂寞地飞舞。
男人望着计星沉,带着歉意道:“星妹,我们进屋说吧,这里风大,我怕云舒受不住。”
他的话让计星沉的脸染上惊慌之色,她猛地扭头,看到一叶青伞下的年轻女子,江踽清楚地看到她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孤凄。
魏纾撑着伞从他身旁走过,伞举到计星沉头顶,他对男人极为温和地说:“二哥,许久不见。”又对计星沉道:“四姐,方才的棋局,你败势已现,可想出对策了?”
“败?”计星沉瞥了他一眼,傲然道:“是你没看破我的局,贸然挺进,小心中了陷阱。”
魏纾笑道:“四姐,不到最后关头都说不好。一着不慎,小心满盘皆输。”
“狂妄自大。走,我们继续,看看鹿死谁手。”激将法对计星沉一向好用。或许是过往的经历,她虽不贪功,却极其厌恶别人轻看她。
魏纾撑伞与她先回去,男人摸着脑袋,不解地问:“青哥,容之是不是比以前更加厌恶我?”
一叶青漠然道:“我怎么知道,自己问他去。”
男人抱着沉重的行李跟在后面,委委屈屈地说:“青哥,你别看容之瘦瘦弱弱的,其实他凶起来比星妹还可怕。”
江踽让到一旁,请三人现行,他与百里罪殿后。他看着前方的几人,心里有些许幻灭,原来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也是人,跳出书中,爱、恨、贪、痴、妄也不见得比常人少。
女子自江踽面前走过,余光中出现一道模糊熟悉的身影,她停下来,脱口而出:“厉相。”
扭头一看,却是江踽和百里罪。
回到竹里馆,计星沉与魏纾的局恰好进入尾声,魏纾拈着白子,迟迟不落,看着棋盘陷入沉思。
另外几人自己坐下来,一叶青指着男人对江踽说:“这是你二叔赵君平。”
江踽向他行礼,赵君平让他免去客套,自己家中,随意就好。
一叶青又指那名沉静的女子,“这是他的爱女赵云舒,应该比你小一些。”
赵云舒起身行礼,江踽急忙还礼,随后与他们暂别,带着百里罪到后院去煮茶。走到半路,想起先前熬的药还在炉子上,吓了一跳,跑过去一看,火已经熄了,药却还在沸腾。想必是药水翻出,浇灭了火焰,幸免烧焦。
前厅一时寂静无声,计星沉忽然出声问道:“调回朝堂后,可还习惯?”
她问的是赵君平,半年前他被一纸诏书从黄泉关调回京中,只是那时计星沉还在归来的路上,又如何得知消息?赵君平没有怀疑,与计星沉共事多年,对她总能莫名其妙知道一些消息这件事早已见惯不惯。
他应道:“朝堂有如行军打仗,只是不见硝烟,凶险依然。常想星妹和容之都还在就好了,不论什么麻烦,最后都会化险为夷。”
计星沉摸着头发,说道:“欺君跟谋反大不一样,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就算龙帝信你不会谋反,窝藏反贼的罪名却是实打实的。这样你也还敢用我吗?”
赵君平手掌握拳,诚恳道:“我知道你和容之是被冤枉的,我一定查清楚这件事,还你们清白!”
计星沉望向赵君平,有几分感激,有几分无奈,“平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纾忽然道:“有了。”说完,手中白子啪一声落下。
计星沉撇了一眼棋盘,单刀直入的白子在一堆黑子之间格外突兀,她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路数?”
魏纾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计星沉本想落子,被他一副高深的样子唬住,犹豫了起来。
魏纾接着计星沉的话,与赵君平说:“四姐如今到处游历编纂《山海异志》何其潇洒,二哥何必劝她回去受那个苦。依容之看,倒是二哥趁早离开朝堂,与夫人同享天伦之乐才是。”33ýqxsś.ćőm
赵君平叹气道:“你说的我也考虑过,只是如今龙帝命我还朝,另有原因。龙帝重托,我不可辜负圣恩。”
魏纾笑笑道:“还是贺城主舒坦,有三姐在,想闭关多久就闭关多久。”
“魏纾,就你话多!”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屋内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海棠三娘在一名少年的搀扶下走进来。
计星沉站起来,高兴道:“三姐,你没事了?”
海棠三娘笑道:“有大哥在,死不了。”她的目光落在屋中年轻女子身上,“这个姑娘是……云舒?出落得这般俊俏,与小时候大不相同,都快认不出来了。”
赵云舒起身欠了欠身,轻声道:“见过三姑母,见过朔公子。”
海棠三娘拍拍明辉的肩大笑道:“这可不是小时候与你一起玩过的贺朔,他是我新收的小徒弟赵明辉。”
没成想认错了人,赵云舒耳根微红。
与此同时,江踽在屋中不见海棠三娘,端着药寻了过来,看到屋中站着的海棠三娘,他愣在原地潸然泪下,“老师,你总算醒了……”
海棠三娘闻声回首,望着江踽,面上露出笑意。她招招手,江踽走到她面前,深深低下头去。海棠三娘的手掌落在他头上,揉了揉,恍惚还是十多年前,花香浓烈的城,阴郁冷漠的少年,遇上温和年长的女人。
海棠三娘颇为感慨道:“小江儿,好久不见。”她忽然放开充当拐杖的明辉,说道:“好了,煽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这些老朋友说说话,你们年轻人自己到一边去玩,有事自会叫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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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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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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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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