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的灯光通亮,两束白色的灯带正照着小巷的入口,把地面照得打了霜一般,银亮亮的晃着。
巷口有一条黑影,见着唐菀言从汽车上下来,快走几步到了她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里了?”
坐在车上的刘美欣尖叫一声,拉开门就要下车,唐菀言垂头丧气阻止了她:“美欣,你回去罢,是我父亲在等我回家。”
被林思虞气到,跟着刘美欣出来逛街吃饭,却忘记回家告知一声,莫怪父亲会这般生气,抓着她胳膊的手跟铁钳一般,紧紧的扼着她的胳膊。
唐菀言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唐润之走回了家,推开小院的房门,走廊下的灯笼里的蜡烛还亮着,暖黄的灯影照着唐夫人焦急的一张脸。
“哎,菀言,你可算是回来了!”
唐夫人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唐菀言看了两眼,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出去玩了?可把我和你爹着急坏了!”
唐润之哼了一声:“谁着急了?我是怕她胆大妄为,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到时候会败坏我们唐家的名声!”
自从得知林思虞已经成亲,唐润之就有些担心,生怕唐菀言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说私奔什么的,只是观察着林思虞似乎对她并不上心,提起的那颗心方才慢慢放了下来。
今日复旦招考最后一日,本来想着等女儿回家找她好好谈谈昨日发生的事情,想要诫告她为人要宽厚,切莫做那种在背后捣鬼的小人。可没想到等到日头落了山,也没见着唐菀言回家,他与夫人有些着急,到巷口望了好些回,去隔壁几个教授家问了问,都说没见菀言来家中玩耍,唐夫人的眼泪珠子忽忽的就落了下来。
“女儿莫不是……”
两个人面面相觑,心里头都在想着那件事情。
唐润之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亲自走到了学生宿舍那边。
林思虞见恩师过来,有些奇怪,赶紧请唐润之进来坐:“不知老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
见着他神色坦荡,唐润之哪里还能开口问林思虞有没有见着女儿?只能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他下学期继续当好助教,赶紧匆匆又走了回来。
好在回家没多久,终于在巷口等到了唐菀言。
他沉着一张脸走进了房间,未几,手中拿着一根戒尺走了出来,黄砧木的质地,约莫一寸宽。
唐菀言见到戒尺,忍不住色变,朝唐夫人怀里躲了躲:“妈妈,我是跟刘美欣出去逛街吃饭了,我什么都没有做!”
唐夫人抱住她,看了一眼唐润之手里的戒尺,埋怨道:“菀言都回来了,你还拿这东西出来作甚?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别再吓唬她。”
唐润之伸手将唐夫人拉到了旁边:“都是你惯坏的!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不声不响的就跟别人出去逛街吃饭,还有没有将我们放在眼中?我不是说她不能有自己的交际,可她至少也得要跟家里通个气,不让家里人担心!”
他盯住了唐菀言,沉着脸道:“伸出手来。”
唐菀言将一双手缩到了身后:“爹,我不就是忘记说了而已?下回我出去玩一定记得回家告知你们便是了。”
唐润之的眼神严厉的盯住了她:“就只有这件事情吗?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可还有别的做错之处?”
唐菀言摇了摇头:“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想不出来了。”
唐润之一伸手,抓住了唐菀言的左手,举起戒尺朝她手心里打了两下:“真想不出来了?”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要大,唐菀言扭两人没有能够挣脱,只能听任唐润之的戒尺落在掌心,眼见着手心就微微肿起,泛了一掌的红色。
唐夫人心疼女儿,赶紧冲到了前边,抓住了唐润之的手:“你这不明不白的在说啥呢,什么都不清楚就打菀言,你这是怎么了,糊涂了么?”
“我糊涂了?”唐润之更是火大:“若不是你昨日劝阻了我,我昨日就要打她!你问问她自己,昨日上午那场考试交卷的时候,她做了什么事情!人家辛辛苦苦复习考试,很可能因为她的举动弄得没有考试成绩,你说她还没有做错吗?”
唐菀言方才明白,原来已经有人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唐润之。
她咬着牙没有出声,想到昨日林思虞给方琮珠送答案,更是觉得万箭穿心。
分明就是他们做错了,最后受到惩罚的人却是自己,可偏偏还没法分辩,只能默默承认着父亲的打骂。
“知道错了吗?”唐润之冷冷的问:“我今日打你,便是要你长记性,无论别人有多大的过错,她也不该在背后搞鬼,这样的小人行径,是我唐润之最不齿的!”
唐润之扬起戒尺,冲着唐菀言身上又抽了几下,此刻是八月,唐菀言只穿了一条裙子,戒尺抽在肉上,生生的疼痛。
“爹,爹!”她扭着身子尖叫起来:“我以后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唐润之打了几下,自己也心疼,见着唐菀言哭喊,更是有些受不了,只是他一心盼着能让她长些记性,手下不停的又打了她几戒尺,这才气呼呼的走进了自己房间。走到卧室门口,回头看了唐菀言一眼:“你可要长点记性,要做个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人!”
听着门响,唐菀言这才放声哭了起来,唐夫人赶紧伸手去拦她的嘴:“小声点,给旁边金家听见了,人家可能会胡乱猜测咱们家怎么了。”
她拉着唐菀言朝房间里边走,一面安慰她:“这事情你做错了,认个错便是,别再往心里头去,你爹是在教育你,明白不?”
唐菀言抽抽嗒嗒:“是她太可恶了,我恨不得把她的试卷给撕掉!”
唐夫人吃了一惊,捏了下唐菀言的手:“小声点,别让你爹听见!”
她狐疑的看了看女儿,轻声问:“那人到底是谁?她怎么就得罪你了?”
唐菀言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只手掀开裙子,大腿上几条红印赫然在目。
唐夫人看着这几条伤痕,抽了一口凉气,她爹下手可真是狠,隔着裙子打,都能把菀言打成这样:“你坐着,我去拿药膏来给你搽一下。”
她转身走了出去,留着唐菀言一个人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书桌上那盏小小的煤油灯。
都是那个方琮珠给害的,要是她不想来考复旦,那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她犯得着去将别人的试卷弄污吗?都是因为那人是方琮珠而已。
“菀言,你也真是的……”唐夫人拿了药膏回来,仔细的给唐菀言涂涂抹抹:“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人家的试卷弄脏呢?她跟你有什么过节啊?”
唐菀言一肚子气坐在那里,满心的话不知道跟谁说才好,听到唐夫人这般关切的问她,心里头好一阵发酸,眼泪珠子一滴滴的朝下掉:“母亲,她是林大哥的妻。”
唐夫人惊讶的抬起头来,一只手上沾满了药膏,却忘记朝她腿上抹。
“林思虞的妻?她也来报考复旦了?”
“是的。”唐菀言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发泄自己的不满:“我看她不顺眼,想要弄糊她的试卷。”
“唉,菀言,你可莫要糊涂,既然人家都来上海了,这里头肯定就没你的事情了。”唐夫人伸手把药膏抹到了唐菀言的手心上,轻轻的揉着,眼睛不敢看唐菀言那绝望的眼神:“复旦这么多好的男生,你随便挑一个都比那有妇之夫要好。”
“没有谁比得上林大哥!”唐菀言很执拗:“我就觉得他最好看最有才,我就想要和他在一起!”
唐夫人一脸严肃:“菀言,你千万别再想这件事情,林思虞再好,他也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你不能在他们之间横插一杠子。别说这事情你爹不答应,便是我也不答应,就算是林思虞离婚了我也不能答应,我好好的一个女儿,犯不着嫁给一个二婚的男人。”
听了这话,唐菀言抬起头,吃惊的望着唐夫人,心里一阵忐忑不安。
原来以为母亲最疼爱自己,若是林思虞被自己折腾得离了婚,自己只需和母亲多撒撒娇,母亲就能答应自己的要求,会帮着自己劝服父亲答应她和林思虞结婚——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持这样的观点,那自己的心愿岂不是根本无法达成?
她的眼睛里忽然泪水朦胧,想到林思虞,她的心便如有撕裂般的疼痛。
“母亲!”她趴到唐夫人肩膀上,哭哭啼啼个不停。
唐夫人心疼的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劝慰:“菀言,你别再想了罢,只能说你们两人是有缘无分,天生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林思虞再好,他也已经结婚了啊,你何必再苦苦纠缠呢?你父亲今年下半年会带大一的课程,我让他先去摸摸底,看有哪些学生家里条件不错又没有许了亲事的,到时候我来做东,请他们到家里来吃饭,你挑挑看,喜欢谁咱们就托媒人去说亲。”
听着唐夫人在给她画大饼,唐菀言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喜欢的就是那个人,感情可不是说没就没的,她怎么会随随便便拿一个人来取代林思虞?
谁都不能够取代他。
第四十九章林思虞再次登门
起居室的沙发座垫换了一套,淡绿色的石头块磨得很光滑,手盖上去,只觉得一片冰凉。八月的天气里,坐着这样的座垫,甚是凉爽。
方琮珠双腿横搁在沙发上,脑袋枕了个大迎枕,拿了一本书正在翻看,沙发中间摆放的茶几上有一杯咖啡,小盘子里放着刚刚烘焙出来的小点心。
这样的生活可真是惬意,不需要忙于生计,可以自由自在的休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方琮珠却觉得有些闲得发慌。
她忽然想起上辈子的生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实验室里需要数据,要奔到国外参加各种学术研讨会,要给小白鼠注射各种研究过程里的药品观察它们的反应……她很忙,忙到在手机上看小说都成了奢侈。
以前何曾想过会有这样悠闲呢,大好时光,她却半躺在沙发上,惬意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方琮珠抬眼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翡翠,朝她招了招手:“我昨日教你的字都会写了吗?”
翡翠点了点头:“小姐,我又不要去考大学,犯不着学这么多。”
方琮珠又好气又好笑:“多学点总没坏处,你去拿笔过来写给我看。”
“唉,那时候小姐自己也不喜欢看书,这阵子你考上了复旦,却附带要催着我上进了。”翡翠有些不乐意,口里嘀嘀咕咕:“我又不要做才女,学这么多作甚。”
她走到起居室靠墙的柜子那边,拉开抽屉取出放在里边的纸笔,慢吞吞的朝方琮珠走了过来,才走两步,她便叫喊起来:“小姐,家里来客人了。”
方琮珠攀着沙发靠椅坐起来,看到大门口有一个人正和阿忠在说话。
她眯了眯眼睛,看那身形,仿佛不是孟敬儒,却有些像……
一颗心猛的扑腾了两下,方琮珠伸手朝下边压了压,这时候外线铃声响起,翡翠跑着过去拎起了话筒。
“小姐,是那个林少爷来了。”翡翠抱着话筒冲着方琮珠看了一眼:“让他进来不?”
大少爷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家中只有小姐在,好像有些不方便见客。
果然是他。
方琮珠点了点头:“你和忠伯说一句,让他进来罢。”
翡翠有些不乐意,可她还是很顺从的冲着话筒转述了方琮珠的话:“小姐说的,让他进来便是。”
转过头,方琮珠已经坐正了身子,用手当梳子,正在整理头发。
“小姐,孟大少爷过来,没见你这样上心。”翡翠撇了撇嘴,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已经散伙了,可小姐对林少爷还是有些不同。
“孟大少爷过来的时候我衣裳齐整,刚刚我躺在沙发里,头发乱糟糟的。”
方琮珠白了她一眼:“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还不快些去沏茶。”
翡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有一点需要改进,她身上有二十一世纪的催婚老母亲特质,总是孜孜不倦的想要把她和孟敬儒送作堆,在翡翠的眼里,这世上就没有比孟敬儒更适合她的男人。
林思虞夹着一包书走到了门口,看着红木大门上镶嵌着的玻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最终,他伸出手去,推开了那扇笨重的门。
站在起居室的门口,林思虞朝里边探头看了一眼,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方琮珠。
一双腿规规矩矩的并拢,挺直了上半身,一脸微笑。
姿势跟以前有些相像,可那神情完全不相同了。以前她见着他便羞涩的低头,可此刻却是落落大方的望着他,没有丝毫的羞涩。
“林少爷。”
方琮珠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进来坐坐罢。”
林思虞有些拘谨,只不过脚已经迈了进去。
“林少爷今日过来是找我哥哥还是找我?”方琮珠瞟了林思虞手里抱着的那一叠书,脸上笑意盈盈:“是给他送书来的?”
她的笑容真是甜美,林思虞吸了一口气,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给你送书来看。”
“给我看的?”方琮珠有些讶异,朝着翡翠点了点头:“翡翠,你去把书接过来。”www.33ýqxsś.ćőm
翡翠走了过去,从林思虞手里把那一包书拿到了方琮珠这边:“小姐,这下你可不缺书看了,每天都有事情做啦。”
林思虞的目光瞥了过去,见着沙发上放着一本书,封面很熟悉。
《思语小刊》。
这不是他写的那本时评合集吗?难道方琮珠刚刚就在看这本书?林思虞的心跳得更快了些,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之感。
去年和她结婚以后,一直想要动员她多学点东西,能适应外边的时代变化,可她却没有赞成的意思,只是呆在苏州乡下不肯出来,有时候说带她来上海见见世面,可是母亲才一开口说话,她又改变了念头。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才发生了这样的改变呢?
林思虞暗自思付,是不是母亲压制得她太狠,自己对她又没有半分支持,所以才引发她的绝望,最终背水一战?
思及至此,他甚是惭愧,自己只会空喊进步的口号,却不愿意深入到她的内心,陪她一块儿思想进步成熟,这都是他的错。
只希望还能有弥补的机会。
方琮珠这边已经将那一堆书浏览了下书名,全是一些外国名著以及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她看了林思虞一眼:“这些书……是专门挑给我看的?”
“是的。”林思虞点了点头:“这是我大一的时候买的书,很适合刚刚进大学的人阅读,你以前没念过高中,这次考试是急于求成的复习方式,即便是运气好考上了,也不一定能很好的接受大学教授的内容,不如自己有些准备为好。”
“你就这样相信我能考上?”方琮珠笑了起来:“就连我大哥都在说,不知道到时候要通过谁去找校长谈捐钱的事情呢。”
复旦大学创建于一九零五年,彼时叫做复旦公学,是第一所中国人自主创办的高等院校,后来复旦大学更名为私立复旦大学,带上私立两个字,就意味着有钱人能通过不同的途径进入复旦大学念书。
方琮亭早就做了打算,琮珠肯定考不上,少不得要家里捐钱才行,只是要通过谁去搭线——不是想捐钱的人个个都能捐得进去——他暗暗的在想,只要琮珠的分数差得不远,请孟敬儒做个中间人,让他去约复旦的校长出来,吃饭间把捐钱的事情提一提。
有关系好办事,复旦也不会傻得有钱不要,这时节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只要支票上的金额够了线,自然能拿到通知书。
“花钱买通知书?”林思虞有些惊讶,方家不缺钱,可是用这种形式进复旦不太好罢?还不如再去念一年或是两年高中,这才是真真实实的本事。
“怎么了?你觉得不对?”方琮珠挑眉,林思虞认真的样子挺有趣。
“感觉……”林思虞不知道自己说出来方琮珠会不会生气,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感觉没有凭自己的真本事考进去,总不是一件好事,跟钱没关系,可是跟……”
本来想说“跟人品有关系”,可是忽然想着若是方琮珠想走偏门进复旦,少不得是方琮亭操作,自己和他是好朋友,在背后这般说他,显得有些不好。
方琮珠笑了起来,林思虞这话说得有点意思。
“那……”她轻轻问了一句:“你准备给我递纸条儿,那也不是我的真本事吧?”
林思虞更心虚了。
他原本是想帮方琮珠一把,没想到却被唐菀言抓住了把柄,虽然没有现场揭发他,虽然他自己也跟秦校长坦诚了此事,可是他能想到唐菀言以后肯定还会拿这件事情出来要挟,也不知道以后要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早知道方琮珠其实根本不在意他传递答案,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做他的机动监考,也不会被唐菀言给缠上了。
一想到唐菀言,林思虞就觉得头疼。
他真的只是因为她是唐教授的女儿而帮她做了一点事情,如何在她心里,自己便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见着林思虞脸色微红,方琮珠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这事情的不妥当,笑了一声,打算将话题揭过:“我觉得林先生说得颇有道理,做人需得堂堂正正,不应当总是想做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若是这次我没考上复旦,就会找一所高中去念书,明年再考。”
她的话斩钉截铁,眼神坚定,看得林思虞更是惭愧。
“方小姐,你说得没错,做人是要堂堂正正。”
他勉强应和了一声,只觉如坐针毡——他自己可是说一套做一套,想要递答案给方琮珠,完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扰乱了考场秩序。
“林先生,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方琮珠拿起沙发上那本《思语小刊》晃了晃:“这本书写得真是好,我已经看了一半,对于现在中国的局势有了一定了解,作者的文笔老到犀利,令人有振聋发聩之感。”
林思虞睁大了眼睛望着方琮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样欣赏自己的作品?她知道这本书是他写的吗?
“我……”
林思虞努力的想着,好像第二页上有他的照片,只是印刷出来有些模糊,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清楚那人就是他。
他努力的挺直了腰杆,心中有一种微妙的酣畅之感。
“林先生的文字很好,我得认真拜读仔细揣摩。”
方琮珠说的可是真心话,虽然数理化这些课程她肯定会比林思虞要好,但是国文上头却追不上他,特别是在写作方面。
念高中的时候,她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干巴巴的,自己都念不下去,感觉是做了个硬邦邦的烧饼,咬一口都咯牙,而林思虞的文章却是带着点苦味的黑森林蛋糕,香软酥松,苦里透着甜。
被方琮珠夸奖了一番,林思虞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的轻了些,飘飘的朝上边飞起来一般。他很想说几句客套话推辞,可是一堆话在舌尖打转,就是说不出来。
“林先生,留下一起用饭如何?我想我大哥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方琮珠看了看墙壁上的西洋挂钟,上边的指针直指十一点,很快壁钟上就会跳出一只小鸟吱吱吱的报点数。
“这……”林思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过来送几本书给方小姐看的。”
“礼轻情意重,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去办,那就留下来用饭罢,”方琮珠站起身,笑着朝厨房走:“要是我大哥回来发现没有留你,他肯定会说我不会办事哪。”
林思虞没有说话,看着方琮珠窈窕的身影朝厨房那边走过去,陷入了遐思。
到上海还未足半年,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令人刮目相看。
第五十章方琮亭邀写剧本
方琮亭从外边回来,意外见到林思虞,着实惊喜:“思虞,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思虞不好意思的笑:“给你妹妹送几本书过来。”
方琮亭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几本书,总过去看了一眼:“思虞,你可真是细心,这些书都还留下了,有几本是咱们大一的课本吧?”
林思虞点了点头:“这种刚刚好合适她看。”
“琮珠呢?”方琮珠朝楼上走,顺便喊了一句:“琮珠,琮珠!”
翡翠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大少爷,小姐在厨房里帮李妈的忙呢。”
方琮亭快步走进厨房,见着方琮珠穿了一件大褂衣裳站在灶台前边,正在给李妈打下手,他打量了一眼妹妹,心中暗自琢磨,琮珠把林思虞晾在起居室,是不想见他还是有意让他知难而退?
“琮珠,思虞在外边……”
方琮珠转头,看到方琮亭站在那里,一脸困惑,笑着道:“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快些陪他去说话,我觉得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憋得慌。”
“作为主人,你也该去陪他聊聊嘛。”方琮亭皱了皱眉,怎么没买忽然又变得跟以前那样了,羞羞答答的不肯见人。
“我要给李妈帮忙啊。”方琮珠拿了一把菜朝方琮亭晃了晃:“大哥,你快些去罢。”
“小姐,你可真是的,又留他吃饭,又闷到厨房不肯出去。”
翡翠气鼓鼓的,她对林思虞这个前姑爷挺有意见,可又摸不透方琮珠的心思,总觉得怎么看都有些别扭。
方琮珠看了她一眼:“林先生见着我尴尬,我与他说话,他更尴尬,不如放他一个人在起居室,让他看看书喝喝茶,这样也挺好。”
林思虞曾跑到厨房里问要不要帮忙,方琮珠拒绝了他,让翡翠领着他出去:“厨房不算大,林先生应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如到外边等我大哥回来。”
方琮亭听到妹妹这样说,有些无奈,只不过想想也确实是在理。
才离了婚几个月,还是琮珠登报把他给甩了,虽说中间也有过来往,可毕竟还是会有些尴尬,这尴尬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思虞,我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找你。”
方琮亭从厨房出来,坐到了林思虞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放着的那本《思语小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们准备成立一个青年剧社,需要一个写剧本的人,你要不要一起来?”
“剧社?”林思虞愣了愣:“琮亭,你什么时候对演戏又有了兴趣?你家的生意已经够你忙的了,演戏跨行也太大了,贸贸然去经营剧社,不一定能挣到钱。”
“嗐,思虞,你想什么呢?我这是和学校里几个志同道合的组织的剧社,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排练,免费演出!”方琮亭说起这件事情来,眼睛里闪闪有光:“我们青年人,肩负着国家民族的重任,现在的老百姓很多都麻木不仁,我们有责任将他们唤醒,戏剧就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武器!”
方琮亭说得热情洋溢,充满了对进步思想的追求,坐在那里,他精神饱满:“思虞,你别小看了戏剧社,我们可以利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向他们宣扬新的思想,让他们的精神受到洗涤,感受到自己应有的责任!”
林思虞有些惊讶,这才小半年没怎么和方琮亭来往,他的思想就激进了不少。
“琮亭,这样……有些不好吧?我听说北京那边对于进步青年迫害得很厉害。”林思虞有些犹豫:“虽然上海没有北京那样戒备森严,可谁又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虽然他写时评,一腔热血,里边也隐晦的提到了要破坏旧制度,建立一个自由平等的共和国——可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已经被抓了一批,不知道现在释放了没有,这时候的林思虞不希望自己太过锋锐而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毕竟坐牢吃亏的是自己。
“思虞!”方琮亭略带了一丝责备的看着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可是,我们也没必要一定要扛起冲锋陷阵的大旗啊!”林思虞抓住了方琮亭的手晃了晃:“你要想想你们家,想想……”
“思虞,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呼吁革命,我的意思是,让底层的民众觉醒过来,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价值,不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方琮亭冲着林思虞笑了起来:“我自然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我们剧社准备演一个关于新时代女性的话剧,排练一个来月,正好在开学的迎新晚会首场演出,作为迎接新同学的礼物。如果首演反响好,那我们就搬去苏州河那边的贫民窟去演,让大家都要从思想上认识到自我,不管是男还是女,都是社会的一份子,都要为争取自己的权利而斗争!”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理解错了。”林思虞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和当朝政府对着干,这样的戏剧倒也无伤大雅。
从生活的细节去影响普通民众,潜移默化的让他们改变固有的思想观念,这也是一种宣传。
“思虞,你要不要写剧本?”方琮亭期望的看着他。
林思虞点了点头:“好,我先构思好好一下。”
“我们的剧社是免费演出,所以不会有什么报酬,但是我会支付给你酬劳的,毕竟耽误了你写文挣钱的时间。”
看到林思虞似乎有拒绝的意思,方琮亭很果断的抬起手:“你还需要挣钱还账呢,别跟我再争执了,好吗?”
林思虞羞愧的低下了头:“我真不知道我父母竟然这般贪婪,才这几个月便从方小姐手中弄走了这么多钱……我原先与他们说过,方小姐的嫁妆是她的,跟我们林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许他们打主意,可没想到我说归说,他们却是不听。”
好在目前他找到了一条挣钱的法子,若是能与三明书店多合作几次,每年能印三四本书,那也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将方琮珠的钱还请了。
“思虞,你别想这么多,那日琮珠虽咄咄逼人,可也是被你母亲气到了,否则她性子温顺,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口气。”方琮亭赶紧安慰他:“这一切跟你没关系,更何况你已经答应还钱,这些事情就都过去了,不必再纠结。”
“唉,琮亭,你的心实在太好了。”
林思虞愧颜,他亏欠方家的东西太多了,不仅仅只有钱,更是在情理上亏欠他。
“思虞,你先构思一下,剧本写好了以后我拿去剧社讨论,到时候还得请你亲临指点啊。”方琮亭拍了拍林思虞的肩膀:“一切拜托了。”
“大少爷,林少爷,快要吃饭了。”
翡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甩着一块帕子,瞥见林思虞与方琮亭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心里头颇有些想不通,自家大少爷也是心肠好,换成别的人家,把妹子害成这样,还会与他握手言和?
她快步走进饭厅,飞快的把餐桌餐椅又擦了擦,转身出去的时候又撞见了林思虞。
“翡翠姑娘,辛苦你了。”
林思虞说得客客气气,可翡翠并没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就朝外边走。
小姐吃了那么多苦,可不是他一句“辛苦了”能补得回来的,翡翠陪着方琮珠在林家过了那么几个月,只觉自家小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可却不见林思虞伸手捞她一把,心中大为气愤。
对于方琮珠登报离婚,翡翠是一百个赞成。
空长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孔,可却是百无一用,既不能哄小姐开心,也不能让他父母对小姐好一点,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原以为小姐与他彻彻底底的断了,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却没想到现在有藕断丝连的黏糊上了,虽说今天只是来送几本书,可谁又知道明天他用什么借口来接近小姐呢?
以前嫁给他的时候不珍惜,等着分开了又巴巴结结的过来探望,男人真是生得贱。
翡翠已经站到了孟敬儒的立场,在她看来,孟大少爷既体贴温柔又知情知趣,比这个前姑爷林思虞要好一百倍。
方琮珠取下了那件大褂,舀了一瓢水洗手,清凌凌的水落到手腕子上头,溅起一颗颗珍珠,掉落到地上,成了片片晶莹的碎钻。
“姑娘这手真是巧,刺绣绣得好,做饭菜也是顶呱呱。”
李妈站在她身后,出神的看着方琮珠的手,不住赞叹:“我说啊,我们小姐这双手,天生就是挣钱的,手背上肉多可又不显得肥,手指白白嫩嫩的,跟那竹笋一样。”
方琮珠甩了甩手直起腰:“李妈,你就会夸我。”
“这可不是夸,这是实话实说!”李妈笑着打量她:“小姐,你小的时候我们都说你生得好,长大以后会是大美人儿,现在果然不假,出落得跟花朵儿一样。”
“哎呀呀,李妈,你可真是会说话。”方琮珠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笑眯眯道:“我可不会再被你们骗了去,小时候说我美,现在也说我美,我自己照镜子看过以后,真没觉得哪里漂亮!”
李妈嘀嘀咕咕:“我们可没骗你,真的不能说成假的,你没见孟大少爷总是朝咱们家跑,还不是想多看看小姐你吗?”
听到李妈提起孟敬儒,方琮珠心里头有些空,赶紧朝饭厅那边走了过去。
孟敬儒就如一棵缠着树的藤蔓,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被缠绕的感觉。
走到饭厅,翡翠已经将菜肴摆好,方琮亭与林思虞见她过来,两个人都赶忙打招呼:“琮珠,你辛苦了,快些过来坐。”
“哪些菜是你做的?”方琮亭举着筷子看了看:“我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他抬头望着林思虞笑:“琮珠现在的饭菜越弄越好了,只不过想要吃她做的菜得看心情,心情好能自己做一桌出来,心情不好,半个菜都不给你炒。”
方琮珠轻轻哼了一声:“大哥,你白吃还好意思说我,下回你自己去厨房弄去。”
“琮珠,我说错了,说错了!”方琮亭拱手晃了晃,夹起一块蟹粉排骨朝林思虞碗里放:“这道菜肯定是琮珠做的,你尝尝她的手艺!”
林思虞抬头看了方琮珠一眼,见她嘴角含笑望着自己,一双眼睛波光粼粼。
他不由得呆了呆,一种温暖的甜渐渐的泛开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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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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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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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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