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端坐在最高案几后,面前有珠帘纱帐做挡,宫殿上铺满红色的厚绒地毯,地毯上绣制着锦簇花团,台墀下摆放着看不到尾的几列长案,案上堆着美味佳肴玉盘珍馐,每案俩人共用,身后还有两名宫女伺候倒酒端菜。
宴会非常热闹,氛围其乐融融,皇室贵族、文武百官以及外邦贵客等皆穿梭其间推杯换盏,一个个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全然没有白日里仗马寒蝉的胆战心惊。
皇帝透过纱帘看向群臣,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至少在她眼里,看到的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当然,还有至高无上、人人仰望的皇权。
在这起案子里,闻人静与陈常自然功不可没,也为东宫太子赢得了皇帝的好感。
——
闻人静没有留下赴宴,而是自请离开,皇帝念她有功便不去计较。
她回到薄情馆时,落日还未完全沉进山巅,上善若水亭的暖帐轻轻浮动,内里高高挂上了四盏灯笼,闻人静从帐外能瞧见亭中的方仙寻,她偏头轻笑了一下,眼神扫过桃树,负手走向等候的人。
撩开暖帐,闻人静这才注意到案几上准备了两碗饺子,汤面还冒着缕缕热气。
“我刚发现桃树抽芽了!春天到了!”她跪坐在方仙寻面前,随口聊道。
方仙寻夹了颗肚圆肉滚的饺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才回道:“阿真,我们就是在春天相遇的!”
“阿方,我们不叫相遇、叫重逢!”闻人静笑眼弯弯地纠正道,将嘴里的那口饺子推到了右脸颊。
“是啊!”方仙寻颔首,“算重逢!”
“重逢”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时莫名让闻人静感到半分沧桑半分感慨,与他风轻云净的气质形象大不相同。
所以,闻人静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口中咀嚼的速度更慢了。
“阿真,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一定很想我,可也不用总是盯着我吧?”方仙寻端碗喝了一口汤,眸光清澈,欢喜映在眉梢。
闻人静突然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白牙,明眸善睐地问道:“阿方,你知道吗?喜欢上一个人,会忍不住嫉妒,无论她面上看起来有多大度。”
方仙寻眨眨眼没回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但闻人静亲眼看见他夹住的饺子落回了汤里。
“所以,我辗转反侧、整夜失眠,始终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她故意夸张道。
方仙寻看向她的眼神既诚挚又呆萌,期待着她后续的话。
闻人静顿了好一会儿道:“你为何记得武思慎却不记得我?”
“……”方仙寻口干舌燥地抿了抿唇,垂眸又喝了一口汤,半晌后十分认真地问闻人静:“阿真,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自恋、洁癖、没记性!”闻人静脱口而出,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反应。
方仙寻的脸皮几不可查地抽了抽,重重地搁下筷子,模样十二分认真道:“我分明是一个洒脱自在的人!”
“嗯!”闻人静不否认。
“我、之所以……能做到洒脱无挂碍,就是因为……记性不好!”方仙寻解释道,眼神有一丝飘忽。
闻人静目瞪口呆,这解释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求而不得的人、无能为力的记忆,我都会选择遗忘!”他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前者是那与武思慎有婚约在身的常乐郡主,后者是不能为战死沙场的父亲报仇的遗憾。
方仙寻没有说得很清楚,但闻人静却情不自禁地对号入座,然后开心道:“阿方,陛下命我主持翎妹妹与柳湛的婚礼,等他们成亲后,我们就离开洛阳云游天下吧?到时候游山玩水、煮茶论道、不问世事!”
“那真是太好了!”方仙寻喜道,“阿真,你与我不谋而合!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你开心就好!”
——
皇帝之前承诺过,事成之后皆有重赏,闻人静的重赏是赐金奉旨游玩,闻人翎与柳湛的重赏则是皇帝御笔亲题“不羡仙”三字,取“只羡鸳鸯不羡仙”之意。
闻人静将薄情馆送予闻人翎,当作她的嫁妆。
柳湛在年底顺利完成目标任务,开春后到官衙取得了梦寐以求的“特级一品媒”双喜结品牌,成为了洛阳唯一的“特级一品媒”,洛阳冰人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突发奇想,欲将临街相对的音书阁和薄情馆合并成一家冰人馆,以皇帝御赐的“不羡仙”三字为名,
柳湛派工匠在两家冰人馆的二楼架了一座横跨街道的廊桥,扶栏上雕刻了成千上百只栩栩如生的喜鹊,名为“人间鹊桥”,而“不羡仙”的金字牌匾则高高悬在两边走廊外侧。
又是一年仲春三月,草长莺飞,垂柳依依花露重,翠羽分开红影,双燕绕梁归巢。
柳湛与闻人翎的婚礼也是在这风和日丽的一天。
黄昏时分,闻人翎在喜鹊蝴蝶的侍弄下穿上了青色大袖连裳,其实普通女子的一等礼服是花钗礼衣,但闻人翎是皇帝赐婚,又由郡主主婚,所以破例着大袖连裳出嫁,内配中单、韨、双佩小绶,再配以宝钗花。【注】
围在腹前的“蔽膝”、大小腰带、袜子、布鞋也全是深青色,因为“绿”同“禄”,有祝福之意,形制为上衣下裳连属制深衣,喻女子德贵专一。【注】
闻人静为她戴上金翠花锢,用金银杂宝花簪笄之类插满。
入夜时,柳湛带着方仙寻等傧相以及一辆装饰好的花车来到薄情馆门口。
“翎儿,快开门呀!”他兴奋地拍打着门板。
里面灯火通明,喜鹊傲娇地在门的那头道:“柳老板,急什么,你不吟一首催妆诗,我们大娘子可不出来哦!”
“哦哦哦对对对对!”柳湛本来准备了不少,况且做的就是这行当,但一着急脑子里忽然就一片空白了,偏头看向方仙寻求救。
“唉!果然少了我不行!”方仙寻灵机一动,向他附耳念了几句。
柳湛立刻朗声道:“两心他知早心知,一过遮阑故作迟;更转只愁奔月兔,情来不要画峨眉!”
喜鹊这才大发慈悲开了门,蝴蝶赶紧唤新妇子出来,薄情馆的大堂挂了一重重屏风帐帘行障,帐内地面放了一具马鞍。
闻人翎被喜鹊蝴蝶扶持坐在马鞍上,帐外柳湛正在进行“奠雁礼”……
之后闻人翎甚少露面的父母又千叮咛万嘱咐,等一系列复杂的流程走完,闻人翎才手持素娟团扇挡脸,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登上花车,柳湛的意思是先绕坊一周再回到音书阁,路上遇到障车男子便放方仙寻去对付,撒点瓜果铜钱应付了事,实在难缠就只有动手了。
好不容易回到音书阁,院子里已经搭上了青庐和百子帐,早前闻人静就派人参加撒帐仪式,把果子花钿金钱之类抛洒在帐里。【注】
柳湛领着闻人翎坐进帐里,闻人翎移开团扇,露出精心打扮后足以颠倒众生的妆容。
“娘子,你真美!”柳湛忍不住夸道,星星眼扑闪个不停。
这时,一对小童子各捧着一只匏爵,中间用红线相连,匏爵里盛着酒,分别递给柳湛与闻人翎,两人同时小抿一口,称为合卺酒。
卺盛酒因卺味苦而酒亦苦,饮了卺中苦酒,意味着婚后夫妻应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同时,意示夫妻二人同此卺一样,合而为一,紧紧地拴在一起了。同时,匏又是八音乐器中的一种,含有音韵调和之意,故“合卺”又示意新娘新郎婚后应和睦协调,结为琴瑟之好。【注】
紧接着,唐诗恩进帐用五色丝绵将柳湛和闻人翎的脚趾系在一起:“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注】
最后,两人又梳头合发,意为结发同心。
——
热热闹闹的婚宴过后,次日辰时,闻人翎在柳湛的陪同下“回门”,也就是到对面薄情馆去看看,闻人翎的娘亲却交给她一封书信,原来闻人静与方仙寻卯时就已动身,离开了洛阳。
徐徐清风吹拂着林间绿浪,天空湛蓝,白云纯净,偶尔一只大雁从天幕下掠过,发出“嘎”的一声响,给人余音绕梁之感,黄土官道上并排着两匹漂亮的深棕色宝马,正缓缓踱步前进。
马上的女子身着黛色胡服,小翻领,衣缘和袖口皆有繁复织锦,腰间束有黑色鹿皮带,头上用彩线扎着几缕小辫,利落地绑了一个马尾,额前吊着银质眉心坠。
马上的男子身着雪白段子袍,其上有骚包的牡丹暗纹,银丝溜边,袍袖翻转间光影流转,他头上用白色丝带捆绑发髻,发带中间缀有一颗紫玉。
这一对男女骑马并行,却一点也不妨碍彼此手牵手调情聊天。
“自从出了这洛阳,呼吸里就能嗅到自由的气味儿!”闻人静深呼吸道。
方仙寻偏头深深地看着她,却又在她转脸的一瞬华丽转变为自恋的认真:“除此以外,阿真难道没有嗅到我身上的香气吗?”
闻人静耸肩轻轻一笑,笑容若半阖半开的春花,含着欲拒还迎的魅力。
她神秘道:“嗅到了你身上的骚包味儿!”
倏忽,方仙寻拉着她的手往回用力一收,闻人静力有不逮被拽进了他怀里,被迫与他同乘一匹马。
并且,方仙寻还忒贱地将就手里的马鞭抽向闻人静的坐骑,马儿当即尥蹶子狂奔出去。
闻人静无语地望着奔向太阳的蠢马,抬头蹙眉道:“你赔我的马!”
然而,这货却出乎意料地低头浪漫地吻了她的唇,赔了一个吻,蜻蜓点水后更是不要脸道:“我的吻比你的马贵,所以你还得回我一个吻。”
闻人静脸色绯红:“我的吻也很贵!”
“没我的贵!”
“……”
眼见方仙寻低头凑近了一些,闻人静还是羞赧地主动吻了上去。
金灿灿的阳光倾泻在两人身上,带着适宜的温度、温柔地抚上脸庞,这个吻很浅,但连绵深切的情意伙同春日的温暖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没有拥抱,两颗心也能感知彼此的跳动节奏,身体好像永远带着爱人眼里的光,暖意熏然、至死不休。
或许,真正的浪迹天涯,乃是天涯海角皆形影不离;真正的四海为家,乃是四海之内皆有“你”相伴……
而真正的海誓山盟,乃是欢声笑语斗嘴打架中获得在彼此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存在意义。
【全文完】
(ps:最后一章写了一些干货,但并没有完全准确,有部分是作者君嫌婚礼流程太多太复杂做了删减,还有的部分也根据小说设定与走向稍作改动,具体参考资料有——森林鹿《唐朝穿越指南》、王革非《我国古代婚姻与女性传统婚服简略》和王俊《中国古代婚姻》
至于有读者可能对男主这个超大bug的身世背景好奇,这些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在番外里写给大家看。读完这本小说也算是你我妙不可言的缘分,欢迎关注作者微博@阿千千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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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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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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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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