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科幻小说>残星恶土>第二幕 黑塔之主 曹秋岚
  昨夜血泪在天空中留下血雾构成的尾巴还未散去,挂在天边像是天幕上的一块淤伤正在高耸的血墙上空汩汩泣血,那巨大而古老血墙上斑驳血迹似乎正是被其浸染。

  曹秋岚独自伫立在黑塔顶端的矮墙边,用力拉扯厚实的黑熊皮披风不被高处的北风吹走。在她身边两尊三米高的黑石立雕蹲于矮墙之上,将其夹在中间,一边是人身鸟首背生双翼的唤风者,另一边则是拥有厚实身躯背负小山的猛虎,其上洒满夜鸦的粪便。这样的雕像共十二个,皆蹲立在黑塔的至高处朝远方张望。幼时初见到这些通体漆黑面目狰狞的雕像时她曾感到局促不安,而今已过去十五个春秋,她早已习惯与它们共处,甚至视为老友在无数个清晨共望南方那高耸的血墙。

  曹秋岚并不信天相,对血月印象只停留在她幼时在奶妈怀抱中吓人的故事里,但当昨夜猩红的月光透过薄纱射入她卧室时,那参杂着鲜血,烈焰与落日的骇人颜色依然使她不由感到隐隐不安,那些本已经忘记的恐怖故事也突然在脑海中跳跃起来。

  或许我身边的朋友知道这月色的寓意。她心中琢磨,毕竟它们在此身处已久,甚至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年龄。可惜它们并不会给自己解答,只会如之前的日月一样,静静地遥望远方,甚至在自己死后也是一样一言不发。

  一阵强风吹散了天边的血色,初升的阳光借着风势冲破雾气照射在由黑石搭建内外一色的黑塔上。秋日的北风爽烈地掠过黑塔朝着南方的血墙吹去,直到被巨大的厚实的墙壁所阻挡化为无力的寒气。彡彡訁凊

  相对于黑塔地下四壁皆为乌钢铸就的要塞,秋岚还是更喜欢地面上由简陋的黑色砖石搭建起的高塔,北风带着寒意从岩石的缝隙溜进室内让她回想起年幼时在血墙上嬉戏玩耍时感受,那时她还不知道血墙这个称呼。

  曹秋岚出生在白壁城最温暖明亮的房间中,自小在高耸入云的圣白壁上奔跑与攀爬。墙外的北风跨过城墙从她身边掠过,那感觉凛冽又清爽。明亮的阳光让洁白的墙壁闪耀出炫目的光华,阳光折射在她身上温暖安逸。那时纯真甜美的女孩常常骑在她父亲最信任的护卫阿布肩膀上遥望墙外远方那座孤零零的黑色高塔,并幻想有朝一日也能在那远方的黑色高塔上仰望圣白壁。

  实际上那时天真的愿望很快便成为了现实。

  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月光将白璧墙映得格外明亮让人无法安眠。只有五岁的曹秋岚只记得阿布带着几个血染征袍的白城卫冲进房间将她抱走。从白壁城一直杀到了血门堡的外墙。一路上秋岚见到血门卫与白城卫互相残杀,听到火光中呐喊声与尖叫声此起彼伏,跟随阿布的卫士纷纷倒下,最终只剩阿布一人抱着年幼的女孩乘着滑翔翼从高墙跳下。以及,使她记忆终结的一阵剧痛。

  现在她贵为黑塔大帅,确实能每日站在黑塔之巅仰望南方那高耸入云的巨墙了,只是洁白明亮的圣白璧在这一侧看去却满是红褐色的污渍,而自己可能再也无法一睹圣白璧庄严圣洁的一面了。

  “小姐。”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各村的代表已经到了。”阿布把声音压得很低,似乎不愿打扰曹秋岚的沉思。时隔多年阿布依然这么称呼曹秋岚,在这个半百老人的眼中并没有墙外世界的首领,黑塔的大帅,面前这个正在遥望故乡憧憬旧日的还是那个骑在自己肩头温柔体贴的小女孩。

  “阿布,”曹秋岚转过身朝着阿布微笑。“苦木村的张老太爷也来了吗?”

  阿布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让他们上来吧,把那个人也叫醒让他一起上来。”

  阿布又退两步后转身朝着黑暗的楼梯走去。

  曹秋岚朝塔顶中心的炉火上添了几块干柴后便坐在巨大的黑石宝长椅上,这些长椅围绕炉火摆放,每一张都用建造黑塔的黑石打造,与整座建筑浑然一体。长椅身后的矮墙之上雕刻有各村庄的标志,而曹秋岚所坐的石椅则是如王座一般的样式,看起来要比其他长椅高出不少,也宽大一些。曹秋岚娇小的身子坐在上面则显得那王座更大了些,即便她努力把熊皮披风铺开,可在披风下被黑牛皮甲所包裹的身体依然显得渺小。

  塔顶边缘的楼梯里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与急促的呼吸声。这黑塔地面建筑共十层,高近百米,登塔瞭望对于像曹秋岚和阿布这些久居黑塔的猎荒者来说已是习以为常,每日在各层中上下几十次不在话下。但对于各村的长老和村长们,每季一次的集会都足以使其感到疲惫不堪。

  最先上来的是阿布,他身着黑色羊毛衣,粗布的披风把上身包裹得严实。登上塔顶后便站在曹秋岚身旁。

  跟着的是个有些微胖的高大中年人,他已完全谢顶,刚一从黑暗的楼梯中走出头顶便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整个头上除了盖住他双下巴的胡须外没有任何毛发。比他的秃头更为耀眼夺目的是他的着装,闪着金光的披风用镶嵌虎眼石的别针扣在肩头,灰色外衣的胸前用金线绣着麦穗的纹理,看上去十分尊贵。

  身着华服的男人看似有些疲惫,他径直走向墙壁上雕刻麦穗的长椅上坐下,整坨身子瘫在长椅上开始大口喘息,完全无视了坐在主座上的黑塔之主。

  这是来自北丰镇的袁魁。北丰镇虽建立较晚,但其背靠丰芒城袁家的支持在短时间内已发展成墙外的最大村庄。他用黄金雇佣流民和强盗建立武装,并直接从墙内购买罪犯成为农奴,很快在黑塔东部便开辟了巨大的农田。

  在他之后是身穿黑皮围裙,头戴绿色防毒面具的巨汉。那巨汉沉重的呼吸声被隔绝在面具之内,只能见到雾气在面具观察孔的位置凝结又消散。巨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曹秋岚正对面的长椅边,将身后背着的老人安置其上。那老人皱纹堆垒,贫瘠的白发贴在头皮上,鬓边还带着一朵鲜艳的红花,那颜色像极了昨晚的月色。她眼皮微抬,对着曹秋岚露出了仅剩三颗的烂牙。

  “大帅安好,老妪给您见礼……”那老人说着挣扎般地想从包裹她的火狐皮中起身,然而背她上来的巨汉则如同失去了神明般呆呆地站在石椅旁没有任何要动的迹象,宛如也化作了矮墙边的雕像。

  曹秋岚明白这只不过是葬老太太的逢场作戏,她真想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怎么起身,怎么给自己见礼,“葬佬请安坐,您老古稀之年还能应约亲至晚辈倍感欣慰,怎能受您的参拜。”可这说了无数次的话还是顺口而出,就像演义数遍的歌舞。

  葬佬立刻停止起身的动作,像是得到了她想看到的节目一样笑眯眯地堆坐在背雕墓碑的长椅上,悠然地接过身边巨汉递给她的烟袋开始吞云吐雾。

  北大坟的葬老太太应该是整个墙外最老的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老的也说不准。第一次血色战争前她便建立了北大坟,那本是黑塔北方的一片古战场,葬老太太一家子在那里靠着搜刮战场上的尸体而发迹。而后人们发现古战场的地下是更早时候战争留下的遗迹,这些挖掘遗迹的人越来越多,北大坟便在这旧世战争的遗迹上所建立。

  这村庄并不出产任何资源,但似乎他们也不需要任何资源。整个村庄相对比较封闭,那片不吉的区域其他村庄也不想涉足其中。若说起北大坟唯一的创收,那便是被称为安魂曲的一种复杂仪式了。曹秋岚曾听人说过有很多有钱人家的人去世后都会暗中雇佣北大坟的送葬者来进行仪式,好让死者死后免于烈火焚烧化为灰烬的又能免于尸变复生为无脑的怪物。

  如果我死了的话就一把火烧了吧,我可不想被这群古怪的人对我的遗骸动手动脚。曹秋岚的脑海中突然生出自己死后被葬佬用那树枝样的手来回抚摸着涂抹奇怪液体的画面,整个身子都打了个冷颤。

  黑漆漆的楼梯口内脚步声依然在回荡。

  代表拾荒屯,身上披着这无数金属罐子和玻璃碎片,头顶做工粗糙混杂了各种杂质的垃圾王。

  全身包裹在铠甲之下,一只手被钳形义肢所替换,来自锈铁工厂的大工匠九号。

  以及盛夏时节才成立的流民营首领,异族打扮的矮小男人水月卫。

  最后则是今天凌晨被哨兵发现的苦木村难民刘放。

  众人向主座的黑塔大行礼后便依次坐在雕刻象征自己村庄标志的长椅上,被围在中心的篝火中传来木柴炸裂的啪啪声。

  曹秋岚环视四周,在座的这些各式各样,甚至可以说奇形怪状的家伙简直比那十二尊雕像还古怪。

  我将来就要一直和这些人为伍吗?曹秋岚不禁在心中感慨。至今她依然想不通老帅为什么要点名她继承帅位,而过去的这两年来她只能尽力将体内的女孩杀死,换上黑塔大帅的庄严面具待人。万幸还有阿布,这位忠诚的朋友时常对我说当上黑塔大帅是回家的第一步,如今我已在这冰冷粗糙的黑石长椅上坐了两年之久,回家的第二步却不知该朝何处踏出。

  “各位黑塔议会的成员。”阿布例行惯例地开始演说。“北疆冻土的寒风已在路上,严酷的冬季即将到来。有些村庄的物资已上缴,黑塔对其表示赞赏,然而……”

  “唉,唉唉。”一身怪异装束的垃圾王打断了阿布的话。

  阿布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塔大帅,曹秋岚伸手示意,阿布便退到了石椅之后不再发声。

  “拾荒屯的李吉。”主座之上的黑塔大帅尽力表现出一个领袖该有的虚怀若谷。“说出你的想法。”

  “哎呦,俺们那旮瘩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周边不是被垃圾腐蚀的坏壤就是淤泥地。好不容易种出点庄稼将将巴巴够屯子里那三百来张口自己吃,这还有吃不饱的去抓老鼠的呢。大帅,俺们穷呀。实在交不上粮了。”垃圾王面部夸张,手脚并用地边比划边哭诉着,身上的瓶瓶罐罐也跟着叮叮乱响,看着实在滑稽。

  “墙外之地物产贫瘠,各个村庄之间情况有所不同。”曹秋岚忍耐着看完那段有些滑稽的哭诉后说道。“黑塔也会根据各村庄的情况而征收物资,贵村庄确实不适合农作物的培育,但也可以用其他资源代替。贵村离血墙最近,墙内遗弃的物资中金属制品很多了……”

  “啥呀,”垃圾王再次晃着一身滑稽的挂件打断道。“可别提到什么金属了,你问问他!”他用手指向一旁坐着的被铠甲所包裹的大工匠九号,愤愤不平地说。“俺们屯的人辛辛苦苦从血墙边垃圾坑里弄上来的旧世机械,时刻冒着被毒死,被电死,被炸死的可能。就在那歇一会的时候这帮铁皮脑袋就把货给劫了。连个铁钉都不放过呀,还有啥金属呀。”

  大工匠九号的脸被头盔所遮挡,曹秋岚看不出他的情绪。

  “尊敬的黑塔之主。”金属头盔下传出沉闷的声音,“请不要听这些无赖的谎言,他们欺骗了我手下的工匠去打捞这些机械,并把我的工匠丢弃在满是毒雾与腐蚀性液体的垃圾坑中。我有权利收回我工人的劳动所得。”说着大工匠的用义肢朝着垃圾王摆出了一个带有羞辱性的手势。

  “你个废铜烂铁说什么玩意呢?”垃圾王见对方如此说马上变得骂骂咧咧,与刚才的哭穷卖惨时相比,他身上那些零碎响的更厉害了。

  这些污言秽语和叮叮作响的金属碰撞声吵得曹秋岚不住头疼,而大工匠的声音在头盔中也如风吹树洞般嗡嗡作响。

  “两位,请停下。”阿布见双方都不肯退让便试图阻止二人,然而他们两个反而变本加厉吵得声音更大了。大工匠用义肢把黑石长椅敲得咣咣作响,而另一位滑稽地从身上随手抓起一个瓶子做出要朝对方丢来的架势。

  曹秋岚坐在巨大的长椅之上极力掩饰着自己露出厌弃的神情,此时除了滑稽与聒噪外她却感受不到二人的任何情绪。

  “够了。”

  鼻音较重的男声慢悠悠地传出,声音的主人用丝制的手帕拭去光头上的虚汗,挪动肥硕的屁股起身。

  “皇帝陛下把墙外的发展交给你们这些难民和罪犯简直是最大的失误。”那金光闪闪的披风在北风中飘荡,北丰的袁魁此时已经恢复了因爬塔而急促的呼吸。此时他神采奕奕地挺拔身姿,表现得像个夕安城中真正的贵族。

  大工匠与垃圾王惧怕北丰镇的势力而只好作罢,把黑塔顶端的舞台让给这位既不是难民也不是罪犯更不是真正贵族,却金光闪闪的家伙。

  “尊敬的黑塔大帅。”袁魁口中虽像是对黑塔之主表示尊崇,但却把他铮亮的后脑对着曹秋岚,转身朝着在座的各位镇长。

  “在墙外六镇中我北丰地最广,人最多……”袁魁的音量渐渐升高,“也承担着黑塔最大的供给!身为焱王朝的子民,为边境部队纳贡也是理所应当。我知道,这季我们北丰并未把供给如数上缴。可是……”他说着慢慢转动肥硕的身子将脸朝曹秋岚看去。

  “有贼徒拦路抢劫,尸林又有活化之相。我手下勇士众多能保我北丰境内安宁,但黑塔距我百里之遥,路上不宁静供给难以送达。自两年前老帅故去,墙外异事频发。胡屠部落劫掠越发频繁,道路之上匪徒横行,如今血月显现,尸林无故消失。今大帅年少经验未丰,猎谎者人数不足,恐怕无力保全境。我北丰本运送的补给前日在路上不知所踪,与其想着般如填黑洞把物资送贼,不如各扫门前雪囤积物资以备有变。”

  袁魁言罢,晃悠着突出的肚子慢悠悠地坐回那对他而言不怎么舒适的黑石长椅上,胸前的金麦纹理也跟着肚子一起抖动,就像被秋风吹过的金色麦田。

  其余的村长面面相觑,一些细碎的低语如亡魂的哀鸣随着北风一同在黑塔之巅回荡。

  阿布已面色铁青地看完袁魁的整段表演后偷眼朝曹秋岚看去,黑塔大帅依然面带轻松地微笑,看似就像十五年前被他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的白壁城的公主,但那种平静的笑意又完全不同于那时真正欢乐的栀子。现在的微笑犹如一张属于黑塔大帅的铁,沉重地扣在本不该承受这一切的女孩脸上。

  曹秋岚察觉到阿布的目光,瞬间收起了礼貌性的微笑,面具上只留下了黑塔大帅的威严。

  她对阿布回以坚毅而冷峻的眼神并点头示意。

  阿布从身边拾起早已准备好的粗布口袋,像丢弃垃圾一样随手丢在篝火中。

  窃窃私语的众人被阿布的举动所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了篝火上。火焰慢慢吞噬了干燥的粗布,口袋里的东西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北丰镇的元奎将身子前倾,努力地辨认着火中之物。

  那火焰已将粗布口袋完全吞噬,并开始贪婪地舔舐着几颗人头。

  “没错,这是你们北丰镇的黄金团佣兵。”黑塔帅从宽大的石椅上起身,尽力挺直身躯俯视着局促不安的元奎。“很遗憾我没能找到他们的身子,猎谎者们在通往星安山口的平原上发现了一直胡屠人的部队正在搬运你的岁收,还有你引以为傲的佣兵们的头颅。”

  黑塔之主俯视着六镇之首,北风吹动她的披风,小小的身躯仿佛与宽大的黑石宝座融为一体,一阵来自心中莫名的压迫感在其身边发散。

  “虽然不知道这些胡屠人为何要把你的供给劫去星安山,但猎谎者们仁慈地给予了这些蛮夷解脱,同时也为北丰镇的勇士完成了复仇。”

  曹秋岚把目光重新落在袁魁身上,“你应该好好感谢黑塔的猎荒者们帮你把岁收追回,否则黑塔的惩戒定会降临北丰。”

  袁魁还在惊讶于那已外焦里嫩的头颅,听闻此言不由心生寒意,附和道:“是……是要感谢。”

  “自我担任黑塔大帅以来胡屠人首次深入我腹地,与血墙只隔数里。根据猎谎者从俘虏口中得到的信息和斥候的汇报,我有理由相信胡屠部落正在北方大规模地集结,而这次不再是和往年秋征一样的小打小闹。这些,”曹秋岚指着被火焰吞噬的头颅,那些皮肉烧焦的味道已随着北风飘散在众身边乱窜,挑逗着众人的嗅觉神经。

  “便是那些野蛮人给我们见面礼。我相信没有任何村庄能独自抵御整个胡屠部落的劫掠,我们唯一自救的方法便是团结一致。黑塔一旦陷落……”他指着袁魁口中的话犹如可怕的诅咒。“你,会死!还有你,你……”那纤细的手指宛如锋利的匕首,依次指向六镇的首领,“你们所有人都会死!现在还有人想说什么各扫门前雪的混账话吗?”

  黑塔大帅说完再次坐回那宽大的黑石长椅,和蔼亲切的笑容重新挂上脸庞。六镇的镇长全都噤若寒蝉等待着黑塔大帅的下一次开口。

  火炉里的头颅已面目全非细碎的灰烬在火焰间飞舞。

  “大河流民愿为黑塔献出生命。”流民营的首领水月卫,他穿着宽大简朴的异国服饰,在北风中显得身体和衣着都如此单薄,曹秋岚不住地担心他会不会被高处的劲风吹倒。但他的眼神却如此坚定有力,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些流民本是东海之上樱岛的异族人,年初之时不知何等灾变使得这些流民纷纷抛弃了他们的家园,九死一生地漂洋过海,来到东洲流亡。部分人散尽家财只为留在东洲墙内,而更多的人却沦为流民,无人接收也无处可去。这道血墙之外便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他们已退无可退,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地和黑塔站在一起。

  曹秋岚心中默默感叹,相比这些东洲皇土上土生土长的同胞竟是这个外族流民第一个站出来向自己表态,这还真是莫大的讽刺。

  “呵呵呵,我们北大坟自始至终都是拥护黑塔,拥护皇帝陛下的。”老奸巨猾的葬佬垂着双眼似睡非睡的说道。

  “那就请大帅安排吧,以袁氏的荣誉担保,北丰镇愿全力以赴。”

  “那没啥说的,俺们拾荒屯都是有血性的人。胡屠人来了,就是干就完了。”

  “锈铁工厂任凭调遣。”

  众人皆跟着附和,这里面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曹秋岚不愿多想,只希望他们可以认清如今的处境。

  “可是……”一直在角落沉默的刘放还在因昨晚的伤而疼痛,比起那血月下诡异景象对他精神的刺激似乎更大。“苦木村恐怕已经……”

  “贵村的事情我已派了最好的猎荒者去调查,无须多言。”猎荒者斥候已经把刘放几人的遭遇汇报给曹秋岚,此时众人的情绪高涨,黑塔大帅不希望众人被苦木村昨夜的灾难所影响便立即示意让刘放闭嘴。

  “呦,老张头那小子呢?该不会是死了吧?”葬佬终于注意到刘放代表苦木村出席会议而不是张太爷于是便疑惑地问起。

  苦木村物资贫乏只有狼林和枯木林的木材可以交易,地理偏僻再加上张老太爷平时在这种会议上都谨言慎行,所以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直到刘放开口才引起众人的注意。

  “哼,看来那老小子是真的死了。”葬佬见刘放没回答她便没好气的说。

  “苦木村昨晚遭胡屠人先头部队的袭击,损失惨重。这位是新任的苦木村长刘放。”曹秋岚朝着刘放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但在刘放眼中的笑容却包含着一丝威胁的意味,他已经历人生百态深知其中原因,便也疲于再言。

  “刘放在与胡屠人作战时身负重伤,依然代表苦木村参加了这场会议,将来在战场上他也将带领苦木村与我们并肩奋战,捍卫家园。”曹秋岚的话引得众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这位新任村长,这感觉让刘放十分尴尬。

  天空中传来几声信鸦的叫声,一只灰斑信鸦落在阿布身上。阿布抽出信鸦腿上的信件直接递给主座上的黑塔大帅。

  曹秋岚看完后随手将信件丢入火中,一阵青烟从炉火中升起。

  “诸位,胡屠大军已在月湖集结完毕。这次他们倾巢而出,甚至连远在苏罗王国的雪吼部落也派出了战团。”

  “总共有多少人?”袁魁连忙问。

  黑塔大帅稍作沉默后大声说道:“六大部组成的战帮,大军五千!”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像苦木村和流民营这种较小的村庄人不过百,大一些的拾荒屯也不过三四百人,就算人数最多的北丰镇也才刚两千人口还包括老弱病残,整个墙外之地算上猎荒者在内也绝不超过三千人。

  袁魁整个人靠在长椅上陷入了沉思,其余人也低头不语。

  “还有不计其数的奴隶军团和来自蛮荒的混血野兽。”黑塔之主完全不顾众人的心脏是否还能承受,她继续通报着信件中骇人的消息。

  黑塔之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如果不是北风呼啸会让人觉得时间停止了流动。这因恐惧而挤压出的沉默随着时间而扩散,黑塔大帅也如被时间所抛弃一般坐在长椅上深沉宛如石雕。时间渐渐溜走,人们的眼神终于慢慢聚焦在黑塔的主人身上。

  “我们将活下来,黑塔将屹立不倒。”黑石长椅上传来坚毅沉着的声音,这声音完全不像二十岁少女发出的。在众人的目光下,长椅上仿佛千年前一统天下的帝王言出法随,众人的信心莫名被这句话而点燃,恐惧与踌躇也被这帝王之音所撕破。

  “哦?大帅你这样子还真有当年血色战争时老帅的风采。”葬佬半开玩笑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她用干瘪的嘴猛吸一口烟袋,鼻孔中擤出两道白烟,猛地睁开满布血丝的老眼尖声大喊:“那些兔崽子,带这么多人给我的坟场添摆设喽!”

  “来一个死一个,五千人一个都回不去。”那声大喊近乎尖啸,但众人却跟着一同变得躁动起来。恐惧给人们带来压迫,而压迫给人们带来了背水一战的勇气。唯有恐惧的人才会勇敢。

  曹秋岚见时机已经成熟,她离开象征黑塔之主的长椅,径直跨过燃烧的炉火来到平台的边缘。她一只脚踏上矮墙站在两尊雕像之间,手指北面远方的平原。

  “那就是战场,也是战争结束的地方。”她的胳膊挺得笔直,整个人像一位心无杂念的老练射手。“诸君,五天之后我们战场上见。”

  强劲的北风吹乱了她的秀发,熊皮披风在身后随风飘荡,黑塔之主的目光锁定在了北大坟北面的古战场埋骨平原,而女孩身后则是她故乡那屹立不倒,高耸云间的深红血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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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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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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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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