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扬名武会后,一向死气沉沉的江湖,竟难得地格外热闹起来。那些往次参加了扬名武会便不见踪影的江湖门派,齐齐在这个冬天里四处打探着消息。
论理不过是两个年轻弟子成亲,不算什么大事,可这成亲的人非同一般,这亲事自然也成了备受瞩目的事情。
浣音门的少门主,那位在扬名武会上技惊四座,后又入督鉴司去的岑清风,娶了歧衡山掌门的首徒宋嫣。
这一段江湖佳话,不知令多少人艳羡,而他两人成亲那日,自然也可称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只不过赴宴的众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的婚事既不在浣音门,又不在歧衡山,反而是在都城长安。
江湖人一向不怎么在意这般繁琐礼节,可上头有个叶卓言,却也简单不到哪去。
那位端王明明自己也不过二十几岁,却像个长辈似的,硬是把端王府一个别院收拾出来,安排岑清风和宋嫣过去。
有端王府的下人负责一应事宜,这婚礼自也比寻常的江湖儿女要隆重许多。
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连那拜堂的规矩都是跟着宫里的规矩来。
只有一件事,到头来也未能圆满。
“一拜天地!”司礼官高唱。
场中的新人拜向天地,而坐在侧面的叶卓言则转头看向旁边的梁远州。
“二拜高堂!”司礼官又唱。
新人转身,面朝上首的位置行礼。叶卓言轻叹了一口气,转回视线去,低声道:“那两人到底心存芥蒂。”
上首是两把空椅子,那里本该坐着的,是颜折风与林绝弦。
江湖中人,师父便如父母,岑清风与宋嫣皆是自小成了孤儿,从小在门派里长大,按理便是该拜师父。
可歧衡山掌门和浣音门门主却不约而同,都没有来。
梁远州的目光落在上首的椅子上,耳朵里又听见观礼众人小心地低声议论,轻声同叶卓言道:“大抵不拆散这对有情人,便已是他两人最大的让步了吧。”
旁人不知,他们却知道。
林绝弦当年所查的事没有错,他师父的死确实脱不开歧衡山的参与。
他九死一生,方重掌浣音门,又怎能毫无芥蒂地对待仇人之子?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早已不只是数年之前旧人那一战,而是这近十年来所有的挣扎,包括被利用、被下蛊、被囚禁侮辱。
那道裂隙累积得太深,已经无法跨越,没有让后辈重蹈覆辙,恐怕已是他们最后的让步。
“夫妻对拜!”随着礼官的声音落下,恭贺新禧之声不绝,将那一对新人送出礼堂,叶卓言便站在檐下,看着热闹的人群跟着过去。
梁远州在他身边停下:“不去瞧瞧吗?”
叶卓言浅笑:“我好歹也是长辈,怎么好去闹他们?”
梁远州望着他,亦笑了笑:“你才多大,算是什么长辈?”
“林绝弦和颜折风真的不再见了吗?”
梁远州抬眸,看着远方天际:“也许吧,也许有一天他们想通了,就会见面。也许,没有那样一天,就再也不见了。”
“在宫里的时候,我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梁远州看向他道:“就是因为在宫里,所有事情真相大白,他们才越不过那道鸿沟。”
叶卓言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有些丧气地道:“我明白了。”
就像他在知道真相之前,一直以为梁远州是他杀父仇人的走狗,所以即便再多挣扎都不愿靠近他半分,就算曾有过犹疑,也会用各种办法让自己清醒。
林绝弦,便恰如那时候的他。
他忽然看向梁远州,问了一个没什么头脑的问题:“如果害了靖平军的人,是我父王呢?”
梁远州看着他,在那远去的欢声笑语里拉住他的手:“不会。”
“为什么?”
“我父亲曾经同我说过,这世上他最敬佩两个人,一个是靖平王,自然是在朔门关那件事之前,另一个,就是当年的端王殿下。”
“你父亲?”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来长安吗?”梁远州的眼中,好像有跃动的火焰般,“一是因为整个北境当时都在靖平王手中,我不离开,迟早会暴露身份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就是因为我父亲曾说,端王殿下能还靖平军清白。”
“可是我父王一向甚少问朝政……”
“那是在圣上即位以后,先帝在时,王爷曾领兵驰援北境,大约那时候,我父亲认识了王爷吧。”
有些相遇,似乎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即已注定。
*
年节之前,长安下了一场雪。
天色一片灰白,北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似乎要灌进人的身体里。
那日,梁远州陪着叶卓言去了王陵。
山里天气更凉,飞雪将整个陵寝的园子都映成了一片白。叶卓言仍旧畏凉,披了厚厚的毛绒斗篷,手里还带着手炉。
可他却又固执地要自己走上那阶梯去,梁远州便陪着他,在那漫天的雪里,第一次走进那为老端王修葺过的陵园。
进香、祭奠,叶卓言极为认真地拜过,才在梁远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雪落在他乌黑的发鬓上,他却好像是浑然未觉。
“父王、母妃,真凶已诛,可以安寝了。”
他的话很简单,可梁远州还是敏锐地听到他声音里夹杂的几分哽咽。
梁远州抬手,覆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四野无声,只有朔风偶过,两人就这般静静站着,好像在等飞雪落满肩头。
梁远州忽然想起那日在督鉴司案卷阁时,听袁近说起的事。
说那朱印三本名朱印,曾也是江湖有名的侠客,却一眼深情,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
他追着那女子从北境远到长安,在思念成疾过后,终于狠下心,净身入了宫门。
他成功了,成功地陪在了那个深爱的女子身旁,甚至成了那女子最为信任的人。
可他却又败了彻底,那女子直到死时,也不曾爱过他。
梁远州忽然明白那天朱印三到底因何惊讶,以至于能让他找出破绽。
龚太后大抵是这世间一等自私之人,为了她自己所图谋之事,她可以利用所有人,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例外,更何况是一个永远都见不得光的追求者呢?
只是朱印三恐怕到将死之时才终于明白,他自以为将旁人当作棋子,而他自己,才是最大那颗棋子罢了。
“在想什么?”叶卓言忽然开口问道。
飘远的思绪收了回来,梁远州看向身边的人:“还好我不是那个爱而不得的人。”
“爱而不得?”叶卓言没有太听懂。
梁远州没有解释,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地道:“卓言,日后我再不离开。”
叶卓言无声地看了他良久,而后如同腊月初绽的新梅一般忽然笑了出来:“梁远州,你当我是小孩,那么好骗?”
他们什么都没有解释,可仿佛是连雪花都知道了他们心意相通的情愫,变得没有那么低沉起来。
也是这一天,歧衡山下了更大的雪,山中寒冷,掌门的居所更甚。
扫雪的弟子出了满身的汗,正想不通这么大的雪还有谁需要走山路的时候,便见他们的大师姐回来了。
宋嫣一路走到顶上师父所在的位置,才进了院子,便瞧见那宽敞的平台上,箫意彻雪。
那是杀伐之音,却也是思念之音。
宋嫣从前不明白,直到遇到岑清风,方知晓师父的箫声为何听起来总与她的不同。
她瞧着雪片被惊起飞舞,终究没有走上前去,将从长安带来的各色点心,放在了屋檐下。
待那小姑娘离开了,颜折风才终于停下来。
鹅毛大的雪片落在他身上,因他不动了,终于可以积下来,而他负手拿着箫,却是向南而站。
山间是一片灰白,南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连绵山脉,好像要翻过那一座座的山,才能到达富庶温暖的江南。
他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没有过多久,便觉眼中一片温热。
雪还在下,伴着山风,仿佛要将人生生埋藏起来。
只是,不曾下在江南。
浣音门的冬天仍旧满眼绿色,只是潮湿的天气不免让人骨缝生寒。
岑清风站在水榭边不远的地方,看着亭中的师父。
他师父仍是一袭青白长衫,仿佛没感觉到这潮冷的天气一般,坐在亭中抚琴。
自打长安一战,师父的身体不大好,他总要买很多药材送来,只是有些病也并非药材能去。
岑清风看了一会,到底没有敢打扰,又暗自离去了。
待他从那院中离开,林绝弦抚琴的手才停了下来。
这水榭面朝西北,亭前是几根枯败的荷叶。
林绝弦看着那没了什么新鲜颜色的枯叶,忽然想起长安的夏天,满池摇曳的荷花来。
那是八年前的夏天,他还不认识位高权重的江太师,也会贪恋那人不明真相时的好感。
风从北边吹来,将那檐角挂着的风铃吹得叮咚响了几声,铃上四个字,是当年林绝弦跟着师父在此习武时亲手所刻——“过尽千帆”。
过尽千帆,终究江湖不见。
*
除夕,千门万户,张灯结彩。
昙娘站在楼阁之上,望着外头盛世长安,兀自笑了一下。
不夜阁里今日也热闹,商客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姑娘们新排的曲子极受欢迎,已不知被点了多少遍。
她倚着楼台的栏杆,一边瞧着外头放烟火的百姓,一边又听着楼里那些贵族子弟们说着长安城里最时兴的话题。
说是督鉴司的司长换了人,不过却是给那从前的梁司长封了镇远侯的爵位。明升暗降,朝廷的老手段,不新鲜。
又说端小王爷好像变了性子,不再像从前似的流连花丛,倒是听说搬到了别院去住,甚为快活。
还说那镇远侯不近女色,分明是朝廷的新贵,却连媒人的面都不见。
他家中并无长辈,倒是妹妹做主,都给回绝了。这妹妹做兄长的主可是头一回见,可谁让那姑娘身边总跟着个“阎王”似的剑客,长安的媒人都是给大户人家做媒,哪见过这个,一回两回传开了,自然谁也不敢去了。
昙娘听着想笑,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瞧着外头风景。
倒是没想到,猛不迭从外头翻进一个人来。
“你不在公子身边守着,来这做什么?”昙娘有些嫌弃地看了砌玉一眼。
砌玉倒很是自然地坐下,也抓了一把干果。
“我就知道你这少不了吃的。”
“怎么,公子不给你吃?”
“梁司长,不对,应该是侯爷,侯爷比我厉害,又比我靠得住,我自然也偷了半日闲。”
昙娘浅笑。
公子与梁司长都搬到了别院去住,大抵是不想理这些俗物了,这样倒是也好,也算得上苦尽甘来。
“昙娘,你笑什么?”砌玉不解。
昙娘看了他一眼:“今日除夕,不该笑笑吗?”
砌玉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默默往远坐了坐,要不是斩锋爱去喝酒,他才不来不夜阁这种地方,尤其是不见昙娘这奇怪女人。www.33ýqxsś.ćőm
烟花炸开,街市祥和。
端王府的别院里,叶卓言在窗前负手而立,抬头看着无尽的夜空。
梁远州走过来,将一件兔毛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喜欢烟花?”
叶卓言轻笑:“猝然即逝的东西,喜欢它做什么?”
“那还站在风里看?”
“因为那是长安。”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盛世山河的模样,不必风雨飘摇,不必朝不保夕。
那一时,梁远州忽然觉得,他面前的人找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卓言。”
“嗯?”
“岁岁平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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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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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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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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