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云星眠怀里的历暑至被吵得睁开迷蒙的睡眼,咕哝着问:“小爸爸,演习还没完吗?”
云星眠还在发着怔,听见他这话,反射性地问:“演习?什么演习?”
“就是演习啊……小野说这次演习我要等着被大爸爸小爸爸救,你们来好晚哦,我都好困了。”历暑至晚上睡觉的时间一向规律,今天熬到这个点儿实在是少见,这会儿待在爸爸身边,一安下心来,就再也撑不住,话还没说完,眼就不自觉地闭上了,“小野呢?我还要跟小野玩。”
刚才那一幕,历暑至被蒙着眼,根本没有看到,而在那之后,也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过什么,就直接那么蒙着他的眼,抱他下楼离去。
而他就在云星眠肩头这么颠簸着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想到问小野的去向。
而现在问完,他就又梦呓着睡了过去,根本不了解自己刚才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惊险,也不知道另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云星眠的心紧缩着,想到那孩子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个认真凄楚的眼神,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在世间浸淫了太久,他真的改变了太多,小野也不过只是个与儿子一般大的四岁孩子,而自己却以那样恶毒的想法来揣测他。
可那个孩子,为了救小暑,却甘愿与臧修逸同归于尽。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这样弱小的孩子,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心里究竟有多害怕。
原本云星眠一直觉得自己的改变只是出于自保,对外人冷漠些没什么不好,可是这孩子的所作所为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他脸上,让他不由得自惭形秽。
“小心,小心,说是那个摔死的大人有艾滋病,都小心不要碰到,离远一点让医生处理。”车窗外还有人在喊。
云星眠的心又被高高吊了起来。
虽然只有五楼,但那扇窗的楼下却正好堆着些破石块烂楼板之类的建筑材料,臧修逸摔在上面,简直是血肉模糊。
当时他们只一心担忧着臧野的情况,飞奔下楼之后,历寒尽直接就过去将孩子抱了出来,现在想想,他跟孩子身上都沾了许多血。
云星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担心。
叩叩叩
严俊过来,敲了敲车窗:“孩子已经上了救护车,医生初步判断应该是胳膊骨折了,其他没什么大碍,寒尽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别担心,先送小暑回去。”
“那臧修逸的血呢?他们有没有吃阻断药?去的医院里有吗?”云星眠心急得不成样子。
他把片刻间就熟睡过去的儿子放到车座上:“严俊,麻烦你把孩子送回家,一定要好好送回家里。”
严俊明白他是放心不下臧野,便欣然把这任务接了下来。
历暑至又熟睡了过去,看着自己的人换了一个也不知道,小嘴还在睡梦中砸吧着,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没对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而这一点要归功于谁,可想而知。
云星眠从车里钻出去,迎面便遇见了跟着几个警察走过来的臧修烈与云少华。
知道出事之后,臧修烈也一直都在跟着警察找人,这会儿接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小暑呢?听王警官说他没事。”云少华一看到儿子,立即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云星眠与他紧紧抱了下:“别担心,他就在车里,现在睡着了,你正好赶紧陪他回去吧,妈跟姥爷估计见了他才能安心睡觉。”
云少华急着看孙子,没与他废话,就匆匆钻进了车里。
云星眠这才与姗姗来迟的臧修烈对视在一起。
这一次相见,臧修烈的神色更为复杂。
“抱歉”开口说了这两个字,他便再也说不出其他。
云星眠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好了,做错事的人也不是你,别再往身上揽责任,再说他也已经……”
凭良心讲,臧修逸的死其实让云星眠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那家伙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只要他活着一天,云星眠就要为家人担惊受怕一天,永无宁日,而现在,这种担忧终于告一段落,说心底没有庆幸,那是假的。
可是臧修烈怎么说也是那家伙的家人。
“节哀。”他干巴巴地安慰。
臧修烈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还不能消化堂哥去世这个消息。
“你见过他的……见过他了吗?”云星眠本来想问他有没有见过臧修逸的尸体,问到一半又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及时改变了话术。
臧修烈摇摇头:“他们说如果现在不想看,可以等后面去医院认尸。”
警察与医生一来,历寒尽就报备了死者有艾滋的消息,看那遍地的血,医生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出于紧急,先把臧野带去了医院,臧修逸的尸体还在原地没动过,死状着实有些惨烈。
一想到他的情况,云星眠又不由得担心起臧野与历寒尽的情况来。
当时臧修逸与臧野一同跌下去,却恰好垫在了臧野身下,这个巧合也救了臧野一命,可他迸出的鲜血也溅在了臧野身上,要说历寒尽身上没有伤口,感染的几率还小一些,臧野一同摔下来,还摔成了骨折,万一身上哪里擦挂出来些外伤,危险性可就一下翻了好几倍。
这孩子好容易死里逃生,可没人想看着他再遭遇另一场噩运。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说。”臧修烈长长叹了口气,“还有小野,听他们说他现在在医院,我……”
“你先留在这儿善后吧,这种事情不是你能独自处理的,就算你不说,警察也会通知家属,天亮之后给家里去个电话吧。”云星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那边你先不要担心,寒尽已经跟着救护车去了,我现在也要赶过去,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云星眠说完,就匆匆向前走去。
“云星眠。”臧修烈突然出声喊住他。
云星眠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抱歉……我好像,我什么事都没做好,连小野都没能照顾好……如果我更关心他一些,一定不会几天都发现不了一点不对劲……”臧修烈局促地低下头。
云星眠长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往前看吧,不要再让这些事情影响你太多。”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其实根本怪不着臧修烈,其中很多细节,如果自己肯用心一些,说不定也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场意外。
只希望以后,一切真的能够雨过天晴。
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云星眠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发白。
臧野还在手术室里,不知道谁给历寒尽送来了衣服,他身上的血衣也已经换下,但人也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经历了一晚上梦境一般的惊险,看到历寒尽的那一刻,云星眠第一反应就是想冲上去抱住他,让躁动的心能稍稍安稳一些。
历寒尽轻易便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在睁开眼的那一刹,抬手便阻止了他的接近。
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历寒尽身上看出的反应。云星眠不由得愣了下,但紧接着便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也瞬间变得沉重了许多。
“吃阻断药了吗?”他开口问。
历寒尽点点头,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将脸偏了过去:“先别靠我这么近。”
云星眠无奈地直起身来:“你身上又没什么伤口,只是帮忙抱起来而已,没事的,何况吃药吃得这么及时,据说这样成功率接近100,真的不用太担心,而且……这种接触根本就没问题的,别告诉我连这个你都不知道。”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坐在了历寒尽身旁。
历寒尽忙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喂!”云星眠伸过手去,想把他脑袋扭过来,却被历寒尽一把握住了手,紧紧钳制住。
“我知道不会。”历寒尽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但还是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放别人身上,我也会很理智的觉得不会,可看到是你,我还是会觉得害怕。”
云星眠看着他躲闪的模样,片刻间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就算他在来的路上查过了资料,知道阻断药在24小时内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可一想到这个人是历寒尽,他心里的担忧却还是一点都没有减少。
他终于不再试图接近对方,乖巧地与历寒尽保持着距离:“有什么不良反应吗?看你脸色有点发白。”
历寒尽倒是没有瞒他:“有点恶心,其他的还好。”
“我应该买点粥过来的。”云星眠懊悔地道。
医院附近总有些二十四小时的店铺,只是这一路云星眠心急火燎的,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历寒尽对他笑了下:“算了,我也不想吃。”
云星眠看了看手术室,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小野应该也快出来了,我看你就先回家吧,路上自己买点儿粥垫一垫,胃里也能好受些。这里有我就好。”
历寒尽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也没再坚持。他站起身来,才开口道:“我最近……就先不回去住了,住公司附近,跟爸妈他们就说竞标之后工作太忙,别让他们担心。”
公司附近确实有一套小一些的公寓,原本就打算等历寒尽上班时间稳定下来偶尔休息用,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云星眠明白他是想在确保安全前与家人保持距离,也没有阻止他:“好,我陪你一起搬过去。”
历寒尽张嘴想说什么,云星眠开口打断他:“不然我不放心。”
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他故作轻松地道:“再说了,还有小野呢,他也跟你一样需要阻断治疗,等他出院,我们带他一起住过去,反正也就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云星眠说着笑了笑:“不知道小暑会不会吃醋。”
历寒尽苍白的脸上也因为笑意染上些血色:“他肯定也一样吵着要搬过去,不过肯定是为了小野。”
“是啊,这孩子。”云星眠垂下脑袋,有些犹豫地征询着历寒尽的意见,“寒尽,等事情都完了……我想收养小野,可以吗?”
历寒尽愣了下,又绽出个更为灿烂的笑:“其实,我还准备晚点跟你说这个。”
云星眠还真有些意外:“是吗?可你最近都没在家,跟他都没怎么接触过。”
历寒尽沉吟了下:“嗯怎么说呢,这孩子有时候会让我想到自己小时候,更何况他怎么说也算是小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看他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而且臧修逸他父母那俩人……如果小野让他们养,恐怕又得吃不少苦。”
云星眠想想自己见识过的那个女人,不由得心有戚戚焉:“不知道臧修烈愿不愿意为了我们撒这个谎。”
只要他不告诉家里小野的存在,他们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臧修逸监护人的身份取消,但如果他不同意,想要小野回家,那他们也很难阻止。”
历寒尽想了想:“他这个人其实没那么固执,而且他对小野的内疚恐怕比谁都深,好好跟他说,他会同意的。”
“那你先回去休息,还能睡上两个小时,天亮还有竞标。”云星眠再次看了看表,“小野的事,我等下打电话先跟臧修烈商量商量,也不知道小野会不会同意,感觉这次,我们其实让他挺失望的。”
虽说他们看起来都接纳了这个孩子在自己家里呆着,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才会让那孩子一直谨小慎微,什么都不敢说。
“没事,你有小暑,他肯定愿意的。”历寒尽安慰。
云星眠想想两个孩子的感情,不得不承认,儿子的魅力确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超过了自己。
历寒尽没有等着手术完成,他现在的状态看着不太好,真的很需要整休一下。
臧野原本做的就不是什么大手术,历寒尽刚走,他就被推了出来。
因为他身体情况的特殊性,这次也住了个单人病房,只是从楼上跌下来后他就没醒过,再加上麻醉药,一直昏昏沉沉地躺着,要不是脸颊确实红扑扑的,看上去真是没有一点生气。
“孩子有点儿发烧,不过现在他也不适合再用退烧药,需要物理降温。”到病房之后,护士一边给臧野擦着身子,一边对云星眠解释,也许是把他当成了孩子爸爸。
这护士也跟着忙活了大半夜,脸上有些疲态。
云星眠本就对臧野充满愧疚,听见这话,赶忙过去把毛巾接到手里:“还是我来吧,这个我会。”
小暑从小到大也发过几次烧,他们也不忍让尚银素劳累,夜里看着儿子体温这种事都是他与历寒尽做,对物理降温的方法也早已得心应手。33ýqxsś.ćőm
护士犹豫了下,把那毛巾给他:“也不用一直擦,但体温最好一直看着点儿,还有,他刚吃了那个药,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真的吐了,你不要碰,只要按呼叫铃我就过来处理,看着别让孩子窒息就好。”
从这护士的叮嘱来看,她也是极其用心的了。
云星眠答应下来,坐在床边,动作轻柔地帮臧野擦洗。
因为这照顾,他才得以认认真真地将臧野审视一遍。
这孩子虽然瘦,但个头却比臧野高了一些,身上被臧修逸折磨的那些伤都成了旧痕,可是有一些痕迹,看着怕是再难消失了。
这么一来,云星眠又觉得,摔得血肉模糊真是臧修逸应得的结局。
因为照顾得用心,到天亮,臧修逸的体温还真的降了下去。
只不过他应该是真的吓着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便要梦呓两句,说的什么也听不清,只带着哭腔,不免让人心疼。
对一切都毫无所知的历暑至倒是起了个大早,云星眠刚趴在床边迷糊了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爷爷奶奶要陪着他一起来医院看臧野。
“爷爷说昨晚演戏,小野不小心受伤了,他有没有哭啊?”历暑至的语气也是极为关心。
云星眠本来想安抚住他,让他在家里老实呆着,不管怎么说,现在臧野的身体状况都不太适合见人。
虽说退了烧,但他手臂才刚接好,人也在吃着阻断药,小孩子抵抗力都弱,不管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小暑,两个小孩现在都不太适合在一起玩。
不过想到这孩子昨夜回头看向自己时那个灰败的眼神,云星眠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其实有些不敢面对刚一醒来时的他,自己或许,根本承受不了那个重量。
或许看到小暑一直在身边,这孩子才能放下心防。
医院离家不算太远,很快,严俊就开车带着三个人来了。
虽然昨天两位长辈都没有休息好,可大孙子平安回来,他们也都是精神百倍,尚银素还特意做了些吃食一并带了过来。
护士小姐还特意给大小三口科普了下注意事项,让他们与臧野保持距离,但跟历暑至说的理由却是臧野现在免疫力底下,需要安静一些,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历暑至小朋友果然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床边等着,吵也不敢吵。
过了没多久,就看见臧野的眉头皱了下,眼看就要悠悠转醒。
历暑至赶忙窜过去,刚想嚷嚷就又想到了护士小姐的叮嘱,赶忙把话吞了回去,看着臧野张开眼,才压低了声音问:“小野,你醒啦,胳膊痛不痛。”
臧野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清楚自己怎么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历暑至的脸。
尚银素在一旁看着,早已经心疼得一塌糊涂,看到他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也急忙凑过身去:“小野不怕啊,不怕,奶奶也在呢,什么事儿都没了,咱们小野乖乖养病,奶奶肯定把小野喂得胖胖的!”
尚银素与儿子不同,在昨天的事情发生之前,她对臧修逸这个人也没什么概念,甚至也不知道臧野与他的关系,对这孩子的宠爱也一直都是认真的。
现在虽然经历了昨晚的事,可现在,她大孙子都已经活蹦乱跳地平安归来,现在再看见这孩子可怜巴巴地在病床上躺着,也根本顾不得他与臧修逸之间的关系。
臧野的目光转到她身上,听着听着,眼眶一红,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他真的是个极少哭的孩子,即使在被大家看到那满身伤痕时,表情都还是隐忍的,可在这劫后余生之时,他那一颗接一颗的泪珠却像是滴在了在场每一个人心上,就连云少华这个大老爷们,看到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在自己眼上擦了擦。
“别哭了别哭了,奶奶看了真心疼。”尚银素心都揪在了一起,“孩子乖,以后奶奶疼你,谁再欺负我们小野,奶奶都不同意。”
历暑至眨巴着大眼睛,趴在床边:“奶奶,我不会欺负小野的。”
“小暑也乖,但你要是真敢欺负小野,奶奶肯定也要批评你。”尚银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
历暑至揉着脑门,冲臧野做了个鬼脸:“以后奶奶就偏向你了。”
臧野含着眼泪,受宠若惊。
云星眠看着眼前这画面,心里不禁有些触动,但臧野一对上他的双眼,身形却又明显地瑟缩了下。
云星眠心里不禁涌起了浓浓的愧疚。
臧野嘴唇蠕动了下,却还是没说一个字,如果有心,也能看出来,在看到云星眠后,他的脑袋不自觉地朝着远离历暑至的方向歪了歪,像是害怕他介意。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云星眠知道他的心结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解决的,他矮下身,对着历暑至道:“我还要去大爸爸工作的地方看看,小暑帮我好好照顾小野,好不好?他还有伤,不许让他太累。”
历暑至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好好照顾他!”
臧野听见云星眠这么说,眼里露出些惊愕,连眼泪都忘记掉了。
云星眠抽了张纸巾,将他挂在脸上的泪珠擦干净,察觉到他逐渐的僵硬,他的内疚感也不由得更加深刻。
“小暑,爸爸想问小野以后能不能留在我们家,像你一样,当我跟大爸爸的儿子,可是爸爸怕小野不喜欢我们,不同意,你帮我问一问他,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结果,好不好?”
云星眠怕晚了来不及,早在臧野还睡着的时候,就给臧修烈把电话打了过去。
臧修烈也是根本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想要收养臧修逸的孩子,第一反应便是不同意,不过却被云星眠三两句话就问住了。
“小野如果认回臧家,你要怎么跟你大伯母说他的存在,说他死去的儿子给他们生了一个不知道另一个爸爸是谁的孙子?你觉得就你大伯母那个性格,能对小野好吗?”
“我可以养着他。”臧修烈下意识地反驳。
“你确定?”
“我当然……”
“先不说你爸妈同不同意,陈医生的人品当然是没什么说的,但是他爸妈同意吗?就算是同意,你确定你未来的女朋友愿意跟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
臧修烈沉默了。
“而且到时候,臧修逸爸妈肯定也会缠着小野,想靠他养老,如果有一天,他们知道儿子死的时候小野在场,你确定不会把气都撒在小野身上?这孩子这几年已经过得很辛苦了,你忍心让他接下来的日子也过成那样吗?”
为了小野着想,在出事之后,他与历寒尽仓促地商量了一个版本,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说的都是臧修逸不小心跌到窗外,出于自保,反射性地把臧野一起拉了下去。
当时严俊与他的手下在六楼,对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是太清楚,而历暑至又蒙着眼,所以在这世上,知道当时情形的,也就只有他们和臧野三个人。
所以云星眠跟臧修烈说的时候,也只说了臧野在场,并没有提到细节。
可这样臧修烈也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利害。
“对于小野来说,臧家是又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也听心理医生说过了,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再让他去适应新的环境,尤其是现在,你大伯母知道了臧修逸的死讯之后,家里的气氛肯定更压抑吧。”云星眠继续给他洗脑,“我这儿对小野来说是个熟悉的地方,而且他跟小暑感情那么好,我们家人,你也了解,我们肯定会对他好的。”
臧修烈的态度终于松动了些:“这也要看小野的想法……说不定他想跟我回家呢。”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说法实在是不太可信,说得底气越来越虚。
而云星眠也赶忙趁机与他敲定下来,只要小野愿意留下来,他也就愿意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反正你是他叔叔这件事是不会变的,以后你随时都能过来看他,觉得我们对他不好了,再反悔也不迟。”云星眠这样安慰。
臧修烈终于被他说得安心了些:“那我以后……真的会常来。”
这话说得好像是已经笃定了小野会决定留下。
不过臧修烈答应得这么干脆,也确实是因为觉得臧野在云家呆着比回臧家要好得多。
臧修逸这样扭曲的性格,绝大多数原因都出在大伯母那严格到让人窒息的教育方式上,在刚刚见证过他的悲剧之后,臧修烈实在不忍心这种悲剧再在臧野身上重演。
跟臧修烈打完电话后,云星眠也已经跟爸妈姥爷都通过气,家里的经济条件又不差,不怕多养一个孩子,而且几位长辈对小野这孩子是真的同情又疼爱,这件事也根本没人反对。
所以云星眠才当着孩子的面说了出来,既然大人都同意,现在,也就只看臧野的态度了。
臧野听了他的话,愣怔得更厉害,这次居然把目光直直地转向他,连害怕都忘了。
倒是历暑至,一下蹦了三尺高,欢呼声快要掀翻了屋顶:“真的吗?哇哦我要跟小野每天都在一起玩!晚上也睡在一起!”
“好了,这是病房,安静点,你还得征求小野同意呢。”云星眠揉了揉他的脑袋,“而且,如果小野愿意留下来,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历暑至赶忙追问:“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小野最近身体不好,住在家里太闹了,等他出院之后,我跟大爸爸带着他出去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我跟大爸爸偶尔会回去看你,等小野把身体养好了,就能永远待在咱们家,你能不能做到?”云星眠了解自家儿子的性格,如果硬性规定他不许做什么,这小子肯定很难服气,但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别人,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会答应下来。
果然,历暑至的小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会儿,也只能嘟着嘴点头答应:“那,一段时间是要多久啊?”
“很快。”云星眠又捏了捏儿子的小脸,才对病床上的小人儿摆了摆手,“叔叔要出门啦,小野可以好好想想,以后,叔叔也可以做你的爸爸。”
云星眠原本觉得这么肉麻的话自己是肯定说不出口的,可真的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却又忍不住有些鼻酸。
臧野依然还在发着愣,他知道这件事对孩子的冲击太大,需要给他时间消化,于是便按照原计划出了门。
一整夜几乎没怎么睡觉,云星眠也有些精神不济,不过他也担心着历寒尽那边的情况,便驱车去了竞标会的现场。
为了等臧野醒来,他来得属实晚了一些,竞标会马上就要开始。
分别不过才几个小时,历寒尽却一扫凌晨时的疲态,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奕奕。
云星眠知道他是为了上台才刻意保持的状态,顿觉心疼。
历寒尽却还有心思挂念他:“你脸色有点差,别在这儿呆着了,去我车里睡一觉。”
云星眠还没来及回话,就听得旁边传来一阵嘈杂,两人转过脸去,发现应万海带着几个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看他那副脸色不善的样子,真的是很不想在这儿看到他们出现。
恍惚间,历寒尽觉得五年前在裴城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一样,只不过,与那时不同的是,当时的应万海被那么多人巴结讨好着,而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青年,到了现在,应万海却成了被这许许多多人看热闹的对象,他却成了大家眼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但真的体会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却又难免让人觉得讽刺。
快到他们身边时,应万海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句什么,其他人就先离开他,去海川集团所属的位子落座了,他的身旁就只剩下一个陈晔。
看到陈晔,云星眠不由得想到了历寒尽曾经提过的他的奇怪之处,不过现在的时间明显不容得他们多想,应万海脚步走得有些急切,很快就来到他们身旁。
与以往春风得意时的他完全不同,今天的应万海的脸色沉得极其难看。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历寒尽道:“看来你完全不怕,居然还是来了。”
历寒尽勾了勾嘴角:“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星眠知道历万海话里的意思,虽然现在他们四人与其他人都有些距离,可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会场,可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方。
他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历寒尽却悄悄拍了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安心。
云星眠看着历寒尽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得怀疑刚才那几个小时他根本没去睡觉,而是又去做了什么准备工作,专门用来反制应万海。
应万海见他这样,也有些发慌。
今天可是他最后的机会,而他现在,明显已经没有能赢过历寒尽的底气。
或许说,经过这段时间对青云实业的调查,应万海早已明白历寒尽的实力跟自己原本以为的,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他有些气急败坏,手里拿出一枚u盘:“这里面跟臧家秘密有关的东西,就连臧修逸的手术过程都在里面,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我现在就把这u盘给现场记者,到时候,连你儿子都得被送去做试验!”
应万海好像完全忘了自己与他口中那个孩子也有血缘关系,眉眼间只剩下穷凶极恶。
听见他的话,云星眠脸色不由得一变,眼睛也紧盯着他那枚优盘。
经历了昨晚的危险,现在,历暑至的安危真是他最为敏感的事情。
谁知历寒尽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低声刺激着对方:“不如,我教你个有效的方法,你现在把这优盘上的东西公开,这么一来,我肯定就只能去忙这些,再也没闲心参加什么竞标了。”
云星眠暗自吃了一惊,但凭他对历寒尽的了解,明白事情肯定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于是一句话也没说,只静观其变。
应万海果然被历寒尽这态度迷惑了,脸上除了阴狠之外,又多了几分茫然。
“你当真不怕吗?”应万海喃喃地道。
他之前根本没想到历寒尽还敢来,现在发现对方不但大大方方地来了,还一副完全不怕他曝光的样子,不由得方寸大乱。
历寒尽莫测的目光一直坦然与他对视着:“做过许多亏心事的人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想,等这次竞标会结束,应董才应该害怕,不知道你是会被董事会的人撕了呢?还是会因为郭长凯的招供,直接去牢里陪他。”
他迈步走上前去,学着应万海五年前的样子,居高临下地帮对方整理了下领带:“不知道在牢里,还会不会有人投资你的生命科技。”
他这嚣张的挑衅简直像一记记闷雷,炸得应万海脑子一片轰隆,脸色都憋得通红。
而历寒尽却在说完这番话后,便若无其事地带着云星眠朝着写有青云实业名牌的座位走去。
“董事长,这次竞标如果真让他们拿到,您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一直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陈晔突然探身过来,在他耳边提醒。
连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都冲上应万海的脑门,他捂住狂跳的心脏,对着陈晔伸出手:“救心丸呢?我的速效救心丸。”
陈晔顺从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的药瓶,递到他面前,应万海将其中的药丸倒出,看也不看,便抬手喂到了自己口中。
陈晔赶忙将他的水杯递上。
应万海觉得一股热血在自己脑中乱跳。
他突然冲上台去,把主持人手中的麦夺下,然后冲到台旁工作人员操作的电脑跟前,把那枚u盘递了上去:“插上,给我插上!”
他这话是对着话筒说的,一下震惊了场中所有的人。
今天这场招标会极其重要,虽然因为会议时间还没到,台上的领导席都还没人坐,但这些领导们就在旁边的休息室坐着,能清楚听到这麦传出的声音,他这举动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时之间也忘了拦着他。
甚至那工作人员还呆呆地按照他说的话,将那枚u盘插到了电脑上。
“今天我要跟大家说一个秘密,青云实业实际上的掌权人历寒尽的秘密。”
这段时间来,历寒尽早已在省城商圈里崭露头角,认识他的人也很多,听见应万海的话,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了过来。
云星眠紧张得要命,但再看历寒尽,却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点名一样,与大家一样的莫名。
即使在这种时候,云星眠都不由得佩服他的演技。
现场终于有工作人员反应了过来,几个人一齐涌上去想把他手中的麦抢过来。
应万海脸憋得通红,拼尽了全力护住话筒,继续吼到:“他跟他的同性恋老婆一起生了个小孩,他老婆是个男人,却会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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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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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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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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