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瑛眼里絮结着红色的蛛网,显然整夜未眠,脸上却不见疲倦,反而出奇的神采。
紫坤随意地瞥一眼四周,这里是宋承瑛的房间,他正堂而皇之躺在宋承瑛床上,无异于鸠占鹊巢。
宋承瑛清了清略显干哑的嗓子,“我没想到你喝两杯就醉了。”
紫坤掀开被衾坐起来,眯了眯眼道:“人鱼的酒量就那样,最是喝不得酒,偏偏抵挡不住人类美酒的诱惑。”
宋承瑛静了片刻,挨着紫坤坐在床沿,抬头看向紫坤,神色变得严肃,低低地开口:“昨晚的话,我全部记在心上,就算你说的是醉话,我也会当真。”
紫坤半挑眉头:“我从来不说醉话。”
顿了顿,宋承瑛问:“你可记得你昨晚说过什么?”
紫坤斜睨宋承瑛,笑了起来,“我一点也没有忘记,宋承瑛,人鱼的春天最不好过了,你自己都说了,会陪我度过所有的春天。”
宋承瑛暗暗松一口气,眼里惯常的冷漠化为无声的柔情,幸好没有出现他担心的情况,他生怕紫坤醒来就会忘掉昨晚发生的事,再次用那副事不关己的疏远态度拒自己千里之外,他丝毫无法忘怀紫坤甩下自己离去的背影。
似乎想到什么不爽的事,宋承瑛又冷了脸,强硬地抓住紫坤的手:“我不允许你再去见别的人鱼,自今以后,只能是我陪在你身边。”
紫坤哼笑,不以为然。
“我也不准你再拒绝我。”
“昨晚去月牙湖见同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原来已经选择了你,”紫坤慵懒地靠在床边,苦笑着叹道,“真没想到我竟然也会选择一个人类,选择人类的人鱼都是白痴。”
“你是我宋承瑛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我只知道我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人鱼与人类的事,你不用担心,都教给我便是。”宋承瑛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紫坤,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反悔。”
“人鱼选择人类以后,就算想反悔也没有机会。”紫坤无所谓地耸肩,“况且,我从来不反悔。”
宋承瑛皱眉:“这是为何?”
“人鱼一旦和人类交偶,寿命便会减半,那时再反悔,怎么也来不及。”
宋承瑛怔愣片刻,脸色大变,瞪大眼盯着紫坤,“你的意思是,人鱼如果和人类成亲,人鱼的寿命会减少很多?”
“所以我才说,选择人类的人鱼都是白痴。”紫坤说着伸手摸住宋承瑛震惊的脸,定定地望向他,半是怨念半是调笑地叹道,“宋承瑛,你要是长得丑一点就好了。”
宋承瑛许久才回神,喉结滑动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眼里却又露出一闪而逝的挣扎,终究归于无声。只是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抱住紫坤,力道越收越紧。
……
接下来三天时间,紫坤总觉得宋承瑛十分古怪。
药铺的事他一概不理会,每日天色还蒙蒙亮便会出现在紫坤房里,盯着睡梦中的紫坤看。
紫坤从来食肉,宋承瑛却是偏爱素食的。最近几天,宋承瑛却一声不吭地陪着紫坤吃饭。一直到晚上明月高悬,远处人家的烛灯一一熄灭,紫坤也昏昏欲睡,宋承瑛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屋子原就是宋家的,紫坤也懒得管,兀自躺下睡觉。
宋承瑛犹豫须臾,提脚走到紫坤床头,推了推他的肩膀,不太自然地说:“睡里面一点。”
紫坤眼眸半睁,瞥一眼宋承瑛,“你要和我一起睡?”
面对紫坤坦然的反问,宋承瑛不自觉窘迫起来,脸色也微微涨红,却没有打消心里的念头,自顾自坐在床边,俯视着侧卧的紫坤说:“我今晚不走,躺在你身边睡一下。”
紫坤眼里的睡意消散许多,半撑起身体与他对视,不由得笑出声,颇为奇怪地摸了摸下巴,“如果我记得没错,人类好像不会随随便便和人睡觉的,据说是会被人耻笑,还有损名节什么的。你难道不在意你的名声?”
“你是人鱼,我们就按人鱼的规则行事,管别人说什么!”宋承瑛说着眼里溢出浓浓的妒忌,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记得你说过,你经常跟那个蓝尾巴的人鱼一起睡,你大可把我当成人鱼便是。”
“随便你,反正我无所谓。”紫坤并没有名节的观念,挪挪身子空出半截床铺,任由宋承瑛挨着自己躺下。
黑夜里,跳动的心脏强健有力。指尖相扣的温度,温暖难忘。
紫坤阖眼又睁开,心里逐渐产生一种奇怪的悸动,仿佛平静的湖水上荡起一层涟漪。
人鱼远比人类嗜睡。
天色大亮,紫坤慢悠悠睡醒。
四处寻看,并没有宋承瑛的踪影。
兴许是近些日子朝夕不离的相伴,紫坤渐渐习惯他的存在。空气里闻不到宋承瑛熟悉的味道,一时间竟不太适应。
恍惚间,忽然一阵敲锣打鼓,忙碌而嘈杂的脚步从前院响起。
紫坤来到前院,只见五六个家奴搬着十来张椅凳进屋,摆放整齐后,又开始给窗户糊上新纱,另有几人抬进一张上好的牡丹屏风,以及一面稀奇罕见的铜镜。
紫坤拍了拍小厮的肩膀,“你们在做什么?”
“二公子吩咐我们布置屋子。”
“给张家姑娘布置的,前些日子二公子托媒婆去张家说了亲,张家和宋家是世交,张家姑娘的人品相貌又都是远近皆知的,这门亲事端的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紫坤危险地眯起双眼,孤疑地盯着回话小厮,“你的意思是,宋承瑛要和张家女人成亲?”
“是啊,张家姑娘美丽贤惠,二公子下个月便迎娶她当妾室。”
人类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紫坤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他不信。
他不信宋承瑛前脚刚在自己耳边信誓旦旦,后脚又招呼也不打地准备迎娶别的女人。
眼底的眸光遽然寒冷,紫坤问:“宋承瑛在哪里?”
“在厅内给张家姑娘挑选聘礼。”
紫坤转身离去,脚步越来越快。
正厅内,好几箱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叠放得整整齐齐。
宋承瑛端坐在椅子上,紧盯着门外,心神不定。
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如同几记闷锤敲在他的心上。宋承瑛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强行扯出一个笑容,佯装认真地扫视着眼花缭乱的箱子。33ýqxsś.ćőm
紫坤走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问:“你要娶小妾?”
宋承瑛似乎才发现紫坤,宛若寻常地说:“就像你说的,不过是娶一个妾室而已,你放心,正室的位置,永远都留给你。”
紫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直勾勾地走到宋承瑛面前停下。
宋承瑛摆了摆手,小厮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出去。
“宋承瑛,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宋承瑛静了许久,慢慢地开口,面无表情。
“紫坤,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没说过你也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紫坤冷笑。
“人类有人类的规则,你既然来到人世生活,就该遵守人类的规则,娶一个妾室再寻常不过,你应该理解。”
紫坤逼近宋承瑛,笑意全无,“我不管你们人类什么规则,我只管我的规矩。宋承瑛,你尽管娶妾试试。”
“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已成定局。我希望你能退一步。”宋承瑛顿了顿,“当然,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我们之间也只好成为过去。”
“什么叫成为过去?”
“你做你的人鱼,我当我的人类,老死不相往来。”
紫坤勃然大怒,用力捏住宋承瑛的下颌,“如果你告诉我,你在开玩笑,我不会当真。”
宋承瑛垂眸,“正如你所说,我终究不是人鱼,你也终究不是人类。人是善变的,我突然发现保持距离对你我都好,你该回到海里去,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紫坤默默盯着宋承瑛,双手不可自抑地发抖,眼里闪过杀意,却控制住了,狠狠一掀,将宋承瑛扔至墙角。
“你记住了,我没有杀你,是因为你曾救过我一命,自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敌人,别再让我看见。”
语罢,紫坤转身离去,再不迟疑。
细雨密密麻麻,一层层铺在曲径上,泥土渐沾湿气。
天空阴气沉沉,海水也泛滥起波涛。
紫坤所料未及的是,宋承瑛的气味竟然毒蛇般缠绕在身上,久久不散。
紫坤愤怒地跳进海里,任由海水洗涤身上沾染的气味,本能地化出尾巴,时而甩上半空,剧烈地拍打海面,卷起一个个滔天巨浪。
头一次尝到背叛和欺骗的滋味,紫坤心里烧起一把油火。原本有的是机会将他吞吃入腹,可是却生生放走了他。
紫坤气自己心软。
海水渐渐宁静,母亲一般的胸怀无言承载着他的全部怒气。
在海水中游荡了两日,紫坤终于冷静下来,脑袋中再次出现宋承瑛的身影,仔细回想片刻,忽地意识到一个事,宋承瑛好像是刻意气走自己。
没错,他前后的转变太突兀,也太奇怪。
紫坤皱着眉头思索,回忆宋承瑛的变化,福至心灵般想通了什么,宋承瑛应该是不愿影响到自己的寿命。
他讨厌自以为是的人类。
人间的是非太多,感情也太复杂,远不如人鱼简直快活。
紫坤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深海之中。
深海无日夜,孤独而惬意。
漫不经心地停在一块巨石处,一道若有若无的气味飘忽而来,似是蓝翎。紫坤连忙浮入浅海跟踪这股气味,总算找到了一艘渔船。
蓝翎果然在渔船上,身旁还有一个人类。
紫坤跳上渔船,掀起一层雪白的浪花。
过去一个多月里寻觅不得的蓝翎,没想到会在这片海域碰到。
蓝翎看上去胖了些,竟然还成功化出了双足。
重逢的喜悦占据心灵,紫坤摸了摸扑过来的蓝翎,方才抬头望向船头立着的那个人类。
蓝翎显然很喜欢眼前这个人类,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着一种热烈的情感。蓝翎自小渴望去牵牛岛,紫坤再清楚不过。为了让他离开危险复杂的人类,紫坤破天荒做了一件没把握的事--没理会秋季气流的变化,承诺现在带他回牵牛岛。
结果到底失败了,压根找不到牵牛岛的影子。
蓝翎心里挂念那个叫李铮的人类,紫坤叹息一声,掉头跟随他上岸。
此时傍晚,云霞点缀天空,又肆意地变幻形状。
湿漉漉的衣裳粘在身上,如同一袭冷铁。
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
紫坤瞥一眼山径,碰了碰蓝翎的腰身,“有两人过来了,好像是年轻人,我们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穿上。”
脚步声逼近,一名锦衣青年与一个家奴迎面而来。
紫坤的目光黏在锦衣青上身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宋承瑛。
宋承瑛紧盯着紫坤搭在蓝翎腰间的手,眼里死死压抑着什么,终是脸如寒冰离开。
紫坤嘲讽地笑出声,追了上去,面无表情拦住了宋承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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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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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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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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