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春日里该是日渐暖了起来,可与冬日不同,春寒像是一把腐锈的钝刀,是不知不觉的,深入骨髓的冷。
太上皇驾薨已经一个月有余。
少年在冰冷的祠堂已经两天了,说是少年不过是刚过九岁的孩童年纪。脊背僵直地跪在祠堂内,腿上的伤还未痊愈,纱布上带着隐隐的血色,长睫下的一双眼眸冰冷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角的伤已经结痂,露出粉红色的疤,白衣雪白却活生生透出一股狼狈来。
冷冷清清的祠堂,许许多多的排位。
父皇是月前收到消息,从偏远的边疆回来的,战事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吃紧,若是不出意外,春日里方便赶路,计划中也该回来了,可却因祖父病重,提前率领亲队日夜兼程赶回来。
他们说祖父那日病情有所好转,醒过来后,听到他遇刺的消息急得吐了口鲜血竟又晕了过去。
他们说太上皇原本是可以挺过这个冬季的,却因为此事病情却直转急下。
他们又说太子不听劝阻执意出宫才会让奸人有机会得逞。
太子莽撞冲动,固执己见。
似乎一夜之间太子就是害太上皇生病的罪魁祸首,甚至太子生而不详,出生三年刑克亲母,如今又克死祖父,就连与太子交好的亲叔如今也不良于行。
流言甚嚣尘上,最禁不住的便是人心。
少年想到远行归来的父皇,本就是无稽之谈,父皇虽是嗤之以鼻,可任性妄为这个错由还是担得上的。
还有没有人记得呢?
太子任性妄为是为了给皇□□求医治病,太子固执己见却也已经几次远行不顾生死。
少年跪在冰冷的,他仍记得千里迢迢回来见祖父与他许多日子没见的父皇一脸寒霜,见到他当着许多许多人的面第一句话就是让他跪下。
储君尊严,父子亲情,被那一声跪下震得粉碎。
再后来,祖父驾薨乌泱泱跪倒一大片人,哭声吵得人头昏脑涨,可他跪在祖父床前,没人说给太子点时间和弥留的祖父说句话,可他还是眼睁睁的看见脸色灰败的祖父忽然没了一丝生机,祖父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话,他走上前去,祖父原本沉重的呼吸声此刻也听不见了,往昔和蔼可亲的外祖不再只剩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
景含恸哭,他跪在□□床旁,耳朵里翁嗡嗡地响着,这是他懂事以来面对亲人的逝世,尤其是待他最最亲厚的亲人,脑子里只余下一片空白,最最难过的时候除了失声痛哭其余什么时候都是想不起来的。
浑浑噩噩地为祖父送终,皇家葬礼最是繁杂,少年回想起丧礼竟半分印象也无。
原来面对亲人的逝世,会觉得身体骤然轻了一半,恍惚间,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人有关你的记忆都随着他一起离开,从此你觉得自己都少了一部分,缺少的部分或许永远都不会被补齐,只会连带着其余的喜怒哀乐一起被时间磨平。
皇家的祠堂同样冰冷,于是在跪了两日后少年还是倒下了,最后一个念头也不过真的太累了,累到永远都不想起来。
在床上躺了十几日,右腿的伤口恶化引起的低烧断断续续起了许多日。
太子总少不了有人来看望,称病避人不见后,父兄也会常来看望的。少年的父皇只来看过一次,那日众人面前的你问我答没说上几句话便无话可谈了,说是父子半点亲昵也无。
春夏之交的时候,腿终于好了,宫里的柳枝抽出新芽,皇子的课业很重,这些时日腿脚不方便拉下很多课程。
五岁的三皇弟聪颖过人,开蒙得早,父皇很高兴;二叔本要娶妻,却因为外祖驾薨,婚事不得不往后推延三年;今年雨水充沛得过分,隐有旱涝的可能,父皇已经派下许多大臣去处理了·····
大家都很忙,他也是。
大人都是习惯分别的,他大概还没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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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今日醒得早,刚醒便看见睡在自己旁边的景含了,她抽出景含虚抱着自己的胳膊,小孩睡得正香,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孩在睡梦中也蹭了蹭她的手算作回应。弥生回想自己梦中的画面有些恍惚,梦中的少年分明就是景含,不过更沉默,更阴郁,一点也不如现在鲜活。
画面且是真实得紧,时间也对得上,唯一的问题她的梦里倒是没有自己存在,所以小孩的祖父才会去世,才会被罚跪祠堂。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就像个局外人围观着一切,甚至因为在梦中,她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就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一个少年在深宫中的日常。如今醒来了,心里丝丝缕缕地冒上心疼,这么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孩,在梦里冰冷得像一块化不开的严冰,几个月的光阴就没见他笑过。
可他还是会给同父异母从小就比他赚足了父皇宠爱的皇弟备上自己放了很久都舍不得用的砚台作为开蒙的礼物;对二皇叔他甚至会愧疚到不敢见他,皇叔很喜欢那个女子,他以为等皇叔回来便能喊上皇婶了;他也真切地会为受灾的百姓担忧,会和太傅们探讨自己对这次整理了几个夜晚的应对之策……
娇娇软软的小孩啊,分明很善良。
怎么会变成那样嗜血的暴君呢?
弥生不信。
弥生还是只什么都不懂,不能化形的小熊猫精的时候就被师父师兄捡了回去,作为食铁兽幼崽总是过分虚弱的,若是没有师父师兄早该夭折了。
等到她能化形之后师父师兄也没有把她当成女孩子对待,或者说还没把她当成人对待,只把她当成普通猛兽看待,疼她还是疼的。不过她的小伙伴还是森林里那群精精怪怪,所以招猫逗狗自然最得她趣味。
可自那日她在山下捡了个小孩,便觉得人类有许多是她不能懂的,小孩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却什么错都怪到他头上了。
景含在睡梦中又循着她的温度,往她身上蹭了蹭,她看着这样的小孩,心里的难受难以疏解,小孩孤孤零零,小可怜似的。
弥生也纳罕,怎么就他这么惹自己怜惜呢?
正在床上坐着,忽然妙夜敲了门。
“怎么了?”
“回姑娘,是晰王。”
妙夜成日太傅太傅喊着弥生觉得不习惯,妙夜便改口叫姑娘了,她口中的晰王是景怀之,弥生想起前些日子他在宫中是和自己提过要来祝贺自己乔迁之喜一事,自己却没放在心上。
妙夜身后的丫头嬷嬷端着洗漱用具在门口侯了一阵,弥生披衣走出外间,没让人唤小孩,小孩难得休沐便让他多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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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帮你治腿可好?”刚说出这句话,棋室里瞬间就又恢复了刚刚落针可闻的寂静。
弥生回想在自己在梦中的情形,景怀之对景含也算不错,既然世人把景含视为不详的原因之一归为景怀之的腿,那治好便是。弥生向来做事便是想一出是一出,如今因为这个梦的缘由去给他治腿便也算不得什么。
“姑娘不必如此。”景怀之的脸上有些黯然,自己的腿膝盖以下毫无知觉,这些年不知多少名医看过,都只道回天乏术,但他还是温和笑道,“我这腿可不容易治,姑娘完全可以用这赌约换些别的。”锦罗绸缎女孩子喜欢的这些不都可以吗?
一旁的杨素墨和景含有些欣喜,尤其杨素墨,景含年纪小未能见到,当年景怀之出事,膝盖以下半条腿血淋淋的,怀之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日,他后来好了起来却不若当年打马倚桥笑一幅少年风流的模样。
“若我有把握呢?”弥生随即便问道,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会麻烦些,也不知他可否受的住痛苦,“不过你若是不想倒也没事,会很痛哦。”她为景怀之治病不过是为了景含,他不愿意也就罢了。
“姑娘若是有把握,怀之就交由姑娘了。”景怀之的声音无波无澜,可他很难相信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能好起来,可望向那个高兴得眼睛亮晶晶的少女,想着再试一试也挺好的。
这么些年,他做梦都想重新站起来,谁会想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呢?他才二十多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弥生原以为景怀之这些年都未能走路,小腿也早该萎缩了,没想到情况倒还算好,景怀之身为皇子,宫里的太医虽然不能让他重新站起来,但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按摩。
可如今,杨素墨看着老友耳尖泛着的红,不觉有些好笑:怀之这是害羞了?
他想调笑两句,医者面前无男女,可景怀之见他一幅意有所指的模样便皱了皱眉,便不敢再说什么。
景怀之如坐针毡,虽然自己的双腿以下毫无知觉,少女的柔荑扶在腿上到底是与宫里那群上了年纪的不同,弥生低着头,颈间的柔腻在自己眼前到底是有些不自在,更别说若有若无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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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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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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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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