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还好一些,有韩将宗在旁边暖着,他只需把脚伸进去双腿之间,勉强可以抵挡边关冷寒。
子时一到,韩将宗起床准备出战,拥挤的被窝塌陷一边,发热的火炉离开不到一刻钟,骆深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都道边关苦寒,果然不假。
真是又苦又寒。
不知道韩将宗前二十多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帐篷内寂静无声,天窗映出的夜色乌突突的,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营内燃着的零星火把借着穹顶帷幕照进去一点光,也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韩将宗怎么样了。
他走的悄悄然,话都不曾说句。
应当觉得胜券在握吧?
骆深在黑暗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终于,帐内可以分辨出一星半点的实物,外头也响起了号角声。
所有人都该起床了。
骆深坐起身拍了拍床,心说你可真够硬的。
他后半夜翻来覆去几乎没有阖眼,这会子浑身上下包括头在内,都是一副浑僵酸痛模样,感觉被人闷头打断了身骨头。
许是士兵晨练集合,外头脚步声茬接茬的响。
想到韩将宗嘱托,骆深打起精神洗漱干净,又换一身干净衣裳,便去找姚远。
姚远也正准备来找他,手里端着个掉漆托盘,上头有两个装了半碗的菜、两碗饭汤,两个双拳大小的白馒头,旁边搁着两双筷子。
其中双明显是新的。
“来来来来,”姚远见到他,肩膀侧撑起门帘,把人让进帐篷内,“我正要去找你吃饭呢,起的挺早啊,嫂子。”
骆深:“……”
他叫的太自然了,反倒叫骆深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
显得太刻意。
“坐下,坐下,”姚远示意他坐在仅有的把椅子上,自己则跟个大狗熊样半蹲在地上,从桌面上露出山般的肩膀,和结实的头颅。
骆深站起身来,姚远喊道:“不用不好意思,别客气,千万别客气,坐下,坐下。”
他执意如此,骆深只好坐下。
姚远把桌上饭菜一分为二,把新筷子递过去:“快点吃吧。”
骆深接过道谢,看着那脸大的馒头稍顿了顿,然后掰了半下来。
姚远:“吃菜。”
骆深看他口喝掉半碗汤,怕他待会儿有事去忙,也跟着吃了口菜。嚼了口,动作就猛然停住。
“怎么啦?”姚远问。
骆深吃两口馒头又喝了汤,才说:“都说军中缺盐,看上去也不像缺盐的样子。”
姚远张大嘴笑几声,心底觉得这人好有趣,怪不得韩将宗非要挑这棵树吊死。
“力气出的出,吃的口重点。你吃不惯吧?”他解释两句,指了指骆深的汤碗,“在这里头涮涮,我再去给你盛碗。”
“不劳烦了,”骆深倾身拉住他,“多吃馒头少吃菜,效果样的。”
他确实有趣。
太有趣了!
姚远呲着白牙笑了会儿,三两口吃完了馒头,正儿八经的跟他闲聊:“对了,洛阳什么样的?”
骆深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
“牡丹很多,年四季都有。”他想起在洛阳第次见到韩将宗的情景,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耀:“城中央有座牡丹楼,里头的姑娘多的数不清,各有各的特色,每晚入夜便开始表演节目,谈筝的、唱曲儿的、跳舞的,个个身怀绝技,好看的紧。”
姚远脸向往的表情。
骆深:“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玩。”
姚远发现了,无论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有种浑然天成的自信感。
像在打场胜券在握的战役。
听他娓娓道来,耳朵深处麻个不停。
“挺贵的吧?”姚远问。
“不贵。”骆深又笑了:“自家的买卖,不要钱。”
姚远:“……”
可以。
果然有钱。
骆深放下手里吃了半的馒头,把剩下的汤喝完,不等说话,姚远站起身来:“吃饱了?走,我带你走走去。”
骆深心道,这定是韩将宗交代的。
看他面色,姚远认真仔细想了想,脑中光闪:“不用担心宗哥,他能打的很,这次只要新王帅不发疯的同他硬扛,那肩上又要添战功啦。”
骆深犹豫下:“会受伤吗?”
姚远根本没拿着这问题当回事:“受点伤太常见了,打起来都是混战,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破绽。”
骆深放心些许,朝他笑了笑。
他本就双桃花眼,眼中黑白并不分明,如今眼下增添黛色更增这种感觉。只需看人一眼,那满眶的温柔多情都要溢出来。
更别提添上笑意了。
姚远这大狗熊差点晕过去。
“快走吧,”他只觉得再跟他单独处下去要出事,自己率先走在最前出了帐:“我们去看练兵。”
战利营旁边有处骑射场,处在北边一片开阔场地,各类兵器齐全,专供士兵练习使用。m.33ýqxsś.ćőm
姚远果真带他去看练兵,看完打拳看枪法,看完枪法看跑步,然后摔跤,近身搏击,骑马……
看了大半日,姚远望了望天色:“快回来了。”
骆深心跳猛然加快,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然而姚远经历过太多次战争,内心已经毫无波动。转头就去骂人:“早晨没吃饭!?刀拿不稳啊?要不要给你绑手腕子上啊!”
骆深耳朵里听着斥责声,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
边关视野开阔,可以直望到地平线的尽头。
那光斑混成道,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疾呼:“回来了!回来啦”
骆深猛然回头,通报士兵已经似一阵旋风卷到眼前:“姚将军!您快去前头看看吧!韩将军受了重伤,不知道成不成了……”
“嗡”
后头不知是谁射出去的箭钉到了把中央,同时想起的还有阵耳鸣声。
瞬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还是那一瞬间。
骆深回过神来,急匆匆跟在姚远后头,往主帐跑去。
他活了二十年,从容、沉着、优雅,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韩将宗运气不佳,真被姚远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铁勒新王帅今晨突然到了乌罗布山,正赶上韩将宗那边刚刚开打。
王帅从天而降,给了铁勒士兵前所未有的士气。紧接着,这王帅连三道下令喊出去:后退者杀头、妻子充奴、双亲流放参军。
这下退无可退,只得背水一战。
韩将宗此次硬钉子扎到硬墙上,手下折损三成,还差点把自己条命交代出去。
大刘守在门口狂骂:“这死王帅脑子有病,不要命只要威名,他死了不要紧,差点搭进去个要紧的!”
骆深走到门口听到个死字,浑身都凉了:“谁、谁死了?”
大刘被他脸色吓了跳,结结巴巴的解释:“铁勒那新王帅,被将军砍死了!”
他说完怕骆深听错,便直接说:“将军没死!”
……没死。
没死。
骆深周身血液回流,猛的出了口气。
韩将宗伤的确实很重。
半张脸被血水糊住,只眼皮正中央开裂成两半,额角、侧脸、耳朵上都是大片挫伤。
肩膀上血肉模糊片,腰间伤口足有指深!还是潺潺流着鲜艳的血。
大腿正中被削掉块皮肉,整个膝盖肿的馒头大小,小腿乌青发黑,不见丝血色。
骆深一看腿就软了。
他扑到床边去,压着嗓子喊了声:“将军……”
韩将宗静静躺着,手却下意识轻轻蜷。
骆深赶紧把他手抓紧,又喊了声:“将军?”
那食指又是幽微一动。
大夫差点喜极而泣。
“有反应!有反应就好说了!”他对着站在一旁面色沉重的沈老说:“真是上天保佑!”
沈老面色不减,看着那发黑右腿,问道:“这腿……”
大夫摇了摇头:“怕是不成了。膝骨错裂,小腿骨碎成了好几块。此疼痛非常人所能忍,韩将军实乃真英雄!”
他当然是英雄。
之前突袭铁勒,把王帅斩于刀下,昨夜大破乌罗布山又将新元帅给刀砍死。
只这两样,便是特等功勋。朝中要颁发铁卷、太庙立牌的。
就是人还不知怎么样。
毕竟赢得身后名的人很多,但是生前能享受到的,很少。
骆深却猛然松了口气,心想: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进进出出忙活了通,人终于少了些。
帐内安静下来。
沈老看了他两眼,转身往外走,至门边,却又折返回来。
“骆公子。”
骆深起身,对着他恭敬行了礼,“您客气。”
沈老不拘小节惯了,受他这么郑重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这年轻人骤逢变故,却依然不见失态,可见阅尽千帆。此血腥情景下还能克制镇定,可见家教与品格都是上佳。
“咳……”沈老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如果他腿坏了,你打算怎么办?”
骆深认真想了想:“军中诸事不便,医疗条件也有限,我想接他到洛阳去养伤,能快些恢复。”
“如果养不好呢?”
……以后再也站不起来,走不了路了呢?
骆深想也不想答道:“洛阳能工巧匠多不胜数,打造几个可心意的椅子想必不是难事。”
他略停顿,似乎已想到许多之后的事情,郑重道:“往后我推着他,去哪里都行。”
倒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沈老活了把年纪,看人自有套,自诩从不走眼。三言两语过后,心下踏实许多。
“将宗同我说过你们的故事,也算……”他总算找到形容词:“缘分。”
紧接着,他许诺道:“之前将宗同我说过想要退伍,我就知道他动了真心。如今他立下战功,却也搭进去半条命,我会禀名圣上,最大限度的为他争取封地,暂且伤退。”
骆深认真听着,冷静克制的模样。沈老说完后,他态度更加板正,表情也更加严肃。
“有劳沈老。”这年轻人恭谨道谢。
沈老摆摆手,又看韩将宗眼。
韩将宗躺在床上动不动,还在昏睡。
他叹声气,心里有些难受。
骆深又行礼:“您可否行个方便,晚辈想单独同将军说说话。”
沈老点点头,临走强提起心气敲打道:“不过你得知道,就算他腿断了,即便成了废人,有着高官闲职傍身,娶几房娇妻美妾也容易的很。”
骆深诺道:“我定不负他。”
沈老点点头。
他办好托付终身这件大事,轻松许多,也客气许多:“那你们待会儿吧,说说悄悄话。”
然后施施然走了。
门帘放下,骆深坐回床边。
天窗照进来几缕,把细小尘埃禁锢在一个方框之内游荡,其他地方沉寂安静。
骆深抓着垂在床边的大手把玩片刻,而后深深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以为你很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哑,到最后已然没有音量只余口型了。
有点像自言自语。
边上道沙哑声音突然传来:“我厉不厉害,你还不知道吗?”
骆深一顿,猛然抬起头来。
韩将宗只眼睛睁开条缝,垂着视线盯着他。
骆深双目睁大,目不转睛看着。
他眼圈已经红了,眶内水汽凝结,在下眼线处积攒出一条波澜水线,泛着莹莹的光。
两人对视片刻,韩将宗伸出手擦那水线,反倒把他眼下给擦的更红了。
有点可怜,又有点缱绻旖旎。
像刚被狠狠欺负过。
韩将宗含混笑,忍不住调戏:“诶吖,我浑身上下伤成这样,腰腿动也不能动,往后,就有劳你自己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完结了,激动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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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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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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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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