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心远望着天花板,层层叠的木头晃得人有些目眩,“不做甚,但伸头待宰却不是碧海青天阁弟子的做派。”
蒋谦不置可否,道:“眼前的事,你待如何?”
郑心远道:“不如何,此事原就因我而起,新账旧账一起算就是了。”
“现下不是算账的时候。”
郑心远眯着眼睛懒懒道:“帐欠的久了,就难免利滚利,到时候若是平白牵连无辜,可就不好了。”
蒋谦的语气无波无澜,“那你便去吧。”
郑心远刚想接话,就被这句不咸不淡的“那你边去吧”给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若是他拦着,他尚且有一筐的话能拿来当说辞,可人家就这么应允了,你又能说什么?
“我同你一道。”
郑心远倏忽睁大了眼睛,那语气似是理所应当,虽然只是短短五个字,却是重如千斤,郑心远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身为江湖中人,蒋谦不可能不知他这“算账”是要怎么算的,江湖规矩,若受无故折辱,当取对方“三寸发”以示惩戒。这“三寸发”就是百会穴正上方的头发,乃是习武之人聚灵、养气的所在,除了这一层,还牵扯了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被人剃了三寸发去,便是奇耻大辱,是仅次于“亡国之辱、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
若是结下这么大的梁子,不必说,当是此生此世势不两立。堂亭门的人使了下作手段相辱,即便是被郑心远取了“三寸发”,也是情理之中,可蒋谦与他们无怨无仇,无端要帮郑心远取人“三寸发”,于情于理都是不妥当的。
江湖便是如此,没人拦着你寻仇,但前提是只能自寻自仇,非亲非故的,没道理等闲就去管旁人的仇怨,也正是如此,即便是江湖规矩立下了,古往今来,真的能一报还一报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郑心远怔愣了片刻,反而乐了,“千宿绝,素闻你蒋家最是刚正不阿,你这是要帮我主持公道吗?”
蒋谦盯了他的双眸,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却坚定除下那件鹤氅外袍,又解下腰间佩玉,压在叠得方方正正的鹤氅之上。
郑心远看傻了,笑容僵在脸上,“你,你这是何意?”说是发问,不如说是真的被蒋谦这一番出人意料的行为惊到了,他自是明白,此般作为便是在宣告他只以个人身份而非蒋家子弟的身份出手,这就意味着,全部蒋家一脉相承的绝学都是不能用的。蒋谦虽修气法,但是终究是要借助利器和招式才能发挥其威力,而蒋谦所学的剑招定是蒋家家传,归根结底,若是没有兵器助力,其攻击性便大打折扣,和使其他内功驱动武器使出剑招无甚两样。
郑心远当然知道蒋谦此举不是开玩笑的,他也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蒋家是剑法的宗主,你又是使剑的,你若弃了家学,又以何制敌?何况,这是我与堂亭门的恩怨,无端把你牵扯进来,叫我于心何忍?”
蒋谦道:“灵均非我家传。此举,算是偿债。”
郑心远挑起半边眉毛,“偿债?你何曾欠了我的债?”
蒋谦道:“你若不出碧海青天阁,便不会有此一祸。”
郑心远这才明白蒋谦是何考虑,不由道:“这是你想多了。就算这次不被你叫出来,我也不可能在碧海青天阁久住。山是灵山,水是秀水,但以我的性格,迟早还是要走的。”
蒋谦沉默了半晌,垂首道:“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吗。”
郑心远又换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盈盈道:“是啊,反正怎么说也怪不到你头上去。”
郑心远有点明白蒋谦为何如此反常,原来是觉得是自己赶鸭子上架非把郑心远从师门揪出来,才让堂亭门的人有机可乘,这是在暗暗自责呢。这么想着,再看蒋谦那垂着眸静静端坐的样子,在他眼里也成了“低眉顺眼”,郑心远心里乐开了花,心道: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说不得要好好逗逗他。转念一想,蒋谦这人何其正派,脸皮肯定也薄得像一张纸一样,这种事开不得玩笑,若是过了火,怕是以后都很难再亲近了。想到这,郑心远就觉得不如这篇掀过去,都不再提了为妙。
郑心远笑意未减,随口道:“对了,你说你这剑不是家传的,那是旁人相赠?”
蒋谦藏在袖中的手指屈了屈,道:“是。”
郑心远赞道:“这剑不论品相还是锋刃都是上品中的精品,精品中的极品,说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了,赠你剑的人定是与你情谊非凡。”www.33ýqxsś.ćőm
本以为蒋谦不会答他,可那有些生涩的轻柔却再一次在蒋谦的眸中浮现,“一位故人,他曾许我一诺。”
郑心远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以身相许”四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味却莫名有些悻悻然,竟是不敢去问那“一诺”到底是何,也不敢去问他想象出的那位姑娘是不是真的存在。可若是就此打住,他又着实不甘心,折中道:“那这诺言,可兑现了?”
蒋谦摇了摇头,“他却从不曾背弃这诺言,即便以身犯险。”
郑心远哦了一声,“一诺千金,当真是个妙人,若是有机会,千宿绝你可要为我引荐引荐。”
躺了片刻,郑心远觉得身上的不适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随便要了汤面祭了五脏庙,郑心远打着饱嗝盘算了一下,觉得此时不论是去寻仇还是去官府打探,都还早了一些,何况韩术那人最是诡诈,定是对他早有防范,虽说是寻仇,可还是智取更可行一些。
郑心远随手披了外衫,边系衣带边对蒋谦道:“千宿绝,我看天色还早,有些事要去找我那师爷黄石公,求他老人家指点,晚些时候再去衙门口走上一趟,估计回来要下半夜了,你不必等我,给我留个门就行。”
言罢,他插了雪浪在腰侧,继续道:“我那几个师弟若是来找我,你便让他们老实呆着,勿要惹事,凡事等我回来再说。”
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了,又强行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没等来蒋谦一句话。他耸了耸肩,抛弃了正门,从窗子轻轻一跃,翻了出去。
黄石老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对郑心远来说,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二月时节,正是乍暖还寒,适逢晚膳时间,小镇上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几个茶楼还能隐约看见一些来往的客人。他寻了处巷角,正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在地上,分食几个脏兮兮的馒头,其中一个上些年纪拎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酒壶,舍不得豪饮,只是对着瓶口抿了一点,咋了咋舌头。
郑心远从袖中取出些散碎银子,躬身放在那老乞丐面前,“请问,老伯这酒是何处打来的?”
那老乞丐少见有人出手如此阔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狐疑看看他,面前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生得五官明朗,俊俏非常,隐隐透着些贵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和自己这种下九流扯上什么关系的人。
老乞丐拢了那些银子,小心问道:“公子问我这酒么?”
“正是。”
老乞丐颤巍巍站起身来,“就在前方两三里的杏花酒坊,从这转个弯就看见了。只是这酒又浊又烈,都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喝的,公子怕是喝不习惯。”
郑心远笑呵呵道:“这杏花酒坊的酒可是这附近最浊最烈的酒?”
“是啊,若是酒量不行的,一口下去就能醉得不省人事。”
郑心远微一颔首,“多谢。”
黄石老人乃是避世高人,其人性情古怪,爱好诙谐,一生只收了妙微子和涵忧散人两个弟子,也是过了耄耋之年才收的。老人修为早过了外云境,传闻离画境只差一步。这一步并非老人修不得法门,只是他奉承道法自然,万事不能强求。即便如此,年愈百岁的老人依旧精神矍铄。郑心远看来,似乎没什么事情是自己这位师爷不知道的。可旦夕祸福,道法就是如此,即便你能在这个方面躲过一劫,也会在其他方面补回来。碧海青天阁的弟子都深谙这个道理,而黄石老人的提点也往往点到为止,不会道破天机惹来无妄之灾。
郑心远沿途找了过去,果然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了杏花酒坊,这酒坊门脸不大,正有些穿着短打的码头工人三五成群站在柜台前端着海碗喝酒,他一手握了雪浪,一手抱拳,“师爷,徒孙儿来了。”
黄石老人也端着个海碗混迹在苦工之中,边喝还边闲聊着什么,倒是和这些工人无甚两样,丝毫看不出是个避世高人。他见郑心远来了,对那些工人略一拱手,上去亲密拍了拍郑心远的肩膀,就像平辈之间的打闹,毫无架子。
一老一少寻了处僻静地儿坐下,黄石老人单手提着一坛酒,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郑心远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师爷的脾气,也不客气,双手捧起来一饮而尽。
黄石老人笑道:“好啊,几年不见你这酒量见长,爽快,我喜欢!”
郑心远以衣袖拂了拂唇角的酒渍,那酒果然又烈又浊,喝完如同整个喉咙都烧了起来,“黄石公,这酒也喝了,您是不是也该给徒孙儿提点几句了?”
黄石老人悠然道:“该做的你都做了,该想到的你也都想到了,旁的也不必我多言,只一句,越是近的人,越是要提防。”
郑心远不假思索道:“蒋谦吗?他曾多次救我,我信他。”
黄石老人眉间略一抽搐,“凡事有因必有果,你与他亲近却也是要小心,只是我让你提防的并不是他。”
“为何要小心?”话一出口郑心远便觉奇怪,话赶话到了这,该问的难道不是要提防的到底是何人吗?为何反而本能随心来了这么一句?
黄石老人顿了顿道:“该小心的是你的本心。”
郑心远听的云里雾里,“我?您什么时候也开始跟我打哑谜了?”
黄石老人道:“你可知道万事万物都要讲个度,过犹不及。”
郑心远眨了眨眼,“您说的是我和堂亭门的事儿吧?蒋谦确实说想要助我,但我也觉得这乃是私人恩怨,无端牵扯旁人非是良策,因此婉拒了。”
黄石老人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郑心远知道他这是又要言尽于此了,赶紧又拎了一坛酒来,刚要喝,便被黄石老人按住了,“不必,你晚些还有正事要做,于此事上虽不能再多说了,我却可以附赠你几句,有关旁的事。”
黄石老人继续道:“妙微和涵忧近来怕是要有些劫难,此劫甚是凶险,若是处理不当,必有祸患。”
郑心远心头一惊,问道:“师父和师伯?莫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黄石老人摇了摇头,“凡事皆有定数,怎么能说是因为你呢?只要他们不下浮玉山,便不会有事。”
郑心远略松了一口气,“徒孙儿晓得了。回去之后必将提醒二老。”
黄石老人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起身,步子看似飘忽,实际却稳如泰山,未见开口,声音却无比清晰萦绕在郑心远耳边:“心远,这前路漫漫,自己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你好自为之吧。”
郑心远对着黄石老人远去的方向一礼到地,“是,徒孙儿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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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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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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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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