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历史小说>曰三江>第二章 冷风吹皱一河雪,癔语掰开两腮愁(上)
  昨夜下了好大一阵子的雪,可第二天的卯时一刻,苏重五从睡梦中准时的醒来,满眼的乌漆墨黑,啥也看不到——这让他萌生了一丝恐慌——他想踅摸个火折子,点亮炕桌上的油灯,但九哥儿还在炕头睡着,不敢惊扰。他悄然的拿起了衣袄,去外屋穿戴整齐,推开房门,却让冷风灌进了脖领子,一拘灵,顿时清醒了不少。

  孤星残月下的小院子,一棵桑树都没有,真的是白瞎了这么一场好雪,他如是的想着。

  “重五——,重五——”

  “九哥,这呢。”他边应答着,边快步的闪进了内屋,吹亮了火折,点上了油灯。

  “我要洒尿。”

  “九哥,你等下,我去取尿盂去。”

  洒完尿,苏禹荆又钻进被窝里,问:“外面的雪停了吗?”

  “停了。”

  “啥时候停的?”

  “不知道,大概齐是后半夜吧。”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重五,我背的对吧?”

  “对,九哥儿。”苏重五把尿盂送到外间,转过身子,边应和着苏禹荆,边走到炕沿,欲吹灭油灯。

  “别吹,让它亮着。”

  “九哥儿,你先睡会儿,我去挑担水。”

  “好,你去吧。”

  苏重五把外间的尿盂端到茅房,倒了尿骚,刷洗干净,又回来净了手,才把屋前的两只水桶,用扁担搭在了肩上,随手推开院门,晃晃悠悠的漫步而出。

  天还没有放亮,只能看清眼前的几丈远,但在移步换景之中,一夜就被冻肿了的老槐、草垛、村庄和驼山,于苏重五而言,闭着眼睛,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土坷垃味。所以,庄子里的小路,即使被雪埋上了,每一块垫脚石,他都没有踩错,自不消说那曾被他吃了十五年的老水井。

  “五叔,担水咧。”

  “嗯。”苏重五,年龄不大,面对庄子里的佃户,故作老成的说:“天黑,仔细点井口。”

  “是,五叔。”苏三望,手脚麻利的把水桶扔了进去,轻轻一摆,水桶就装满了水。他提了上来,很自然地把水给倒进了苏重五放在井口后面的水桶里。

  “阿望,不用,我自己来。”

  “这等粗活,哪能让五叔干!”

  说着话,他就抢过苏重五的扁担,担起来了那装满水的水桶,顺手把他自己的水桶给放到了水井栅栏的边上,说:“五叔,您和九哥,昨晚是睡在狗剩家吧。”

  “嗯。”苏重五边应答着,边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向狗剩家里走去——十五岁的少年,还没有学会油滑与摆架子。

  “五叔,狗剩这条惫懒货,他咋能让您担水咧!”

  正说着,苏狗剩从老栓家的后屋拐角处,小跑的过来,说:“五叔,俺刚去上房老宅那儿扫雪,忘了缸里没有水。”他边歉意的絮叨着,边接过了水桶。

  “没事儿。阿望,你回吧。”

  “是,五叔。”苏三望没有把水给挑到狗剩家,有些失望。因此,嘴里应答着,脚下却没有动地方。

  苏重五自然明白阿望巴结他的用意,有些不情愿的说:“要是上午没什么事儿,就过来叙叙话吧。”

  “好唻,五叔。”苏三望得了苏重五的邀约,欢喜的转过身子,回到老水井,提起半桶子带着冰碴的生水,咕噜噜,咕噜噜的灌了下去,真他娘的甜。

  苏重五不那么灌,他也知道老水井的水,真他娘的甜——从老水井回来的路,没有多远,说了一句半句的闲嗑,苏重五和苏狗剩就回到了他的院子里,哦,不,准确的说,是苏狗剩借住的苏家的院子里,问:“我都有阵子没回来了,咋还是那么个熊样儿?”

  随着苏重五虚指的方向,苏狗剩接过话茬,说:“是,五叔。这一大整年,也就铁蛋他爷走了,老栓家添了个孙子,十六爷抬了个小妾——”

  “十六叔又娶了个小的?”

  在这个寒冬腊月的早晨,苏重五站在房檐下,边看着狗剩在院子里收拾着积雪,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拉着家常。直到天光大亮,白雪刺眼,他才走进东间里屋,叫醒苏禹荆,帮他梳洗齐整,去上房老宅给苏昌河敬请福安。

  这个时候,上房老宅的书房里,坐了一屋子的人。其中,苏昌河坐在书案的上首位置,苏昌宪坐在他的左手边,苏昌海不在,苏昌水坐在苏昌宪的下首,苏禹箐坐在苏昌河的右手边,苏昌安和苏昌宽则坐在苏禹箐的侧后方。其余的禹字辈的哥儿,按照嫡庶长幼的排序,面向苏昌河,磕了个头,问了声福安,就规规矩矩的站立着——延字辈的年幼,于昨日跟随女眷回了青州城,没来——苏昌宪端着菊花香茗,沉默了一阵子,说:“这三日,给你们大母‘打怕怕’,你们可以在庄子里四处走走,但不要误了饭时,更不要与族人起了意气。”

  “是,阿爹。”

  “是,阿伯。”

  “去吧。”

  得了苏昌河的允许,这些小字辈的哥儿都松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九哥儿留下。”

  苏禹荆转过身子,有些惊愕的看着苏昌河。

  苏昌河却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品茗,眯缝着眼睛。

  等一盏茶慢慢悠悠的喝完了之后,苏昌河才问:“千字文,学完了吗?”

  “学完了。”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后面两句是什么?”

  苏禹荆翻了下白眼,说:“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可有疑惑?”

  “没有,啊?嗯——”

  “有,就说。”

  苏禹荆仰起小脸,看见苏昌河示意他继续,于是则问:“爹,天何以落雪,而不落冰耶?”

  “啊?”苏昌河,沉默了一下,问:“圣人可有言其事乎?”

  苏禹荆,想了想,说:“没有。”

  “那你想它作甚[1]!滚!”

  听了苏禹荆与苏昌河的对话,苏昌宪的半口茶汤全给喷在了书案上——他憋着笑,想说什么,但还有半口茶汤给呛在了嗓子眼里,好不狼狈。

  苏昌河木着脸,说:“多大的人了,还喝不好水。”

  “一哥——”

  “好了,你们也劳累了多日,都回去歇歇吧。”

  看见苏昌河的脸,木木的,苏昌宪想笑,但又觉得婶娘刚过世,不好露出笑脸,边板着腮帮子,边站起身向外走,说:“这秃小子,真不亏龙虎山黄冠给的十六个字。”

  出了门的苏昌宽与苏昌宪历来亲厚,拽着苏昌宪的衣袖,鼓个包子脸,问:“二哥,天何以落雪,而不落冰耶?”

  苏昌宪白了他一眼,说:“你没听见一哥说?”

  “说啥?”

  “滚!”

  他们的聊天,没有避讳苏昌河,苏昌河自也不会在意。

  等他们都走远了之后,苏昌河闭目养了会儿神,方提笔在书案的薛涛笺上作文:

  冬节落日,慈母乍醒而言诸事,后,复睡于平旦而故去。

  呜呼哀哉,宦居汴梁已三秋,未尝归家短短,即为永别,此三生之憾。然,身为人子,葬慈母于父右,乃人孝也。故,昏昏七日,忍痛而送亡灵,忍泣而行诸礼。窆毕,衔哀致诚,方得行文以记之。

  母,天圣二年五月十七日,生于高邮孙氏偏宅。然,待阁已才名令远,甲申已贤惠乡野。后,与先父舜畔公举案齐眉二十四载,育三子二女。

  是时,先父常奔于州县,慈母持家教子于日夜。且,子年幼,慈母皆读《千字文》于榻前;子渐长,慈母皆读《论语》于案前;子齐肩,慈母皆读诸葛武侯于堂前;子立业,慈母皆读《逍遥游》于房前。而今思来,慈母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如昨夜黄粱。

  呜呼!治平四年,先父顿殁于驼町,某游学于川蜀,唯母携全族而立于堂前。至此,同胞年幼,千草堂号不振,唯母掌事几十载,而不坠四辈良名。思来,春病冬殁乃家族之累也。

  可某于熙宁六年后,喜祖佑而两榜列名,仕南北而阿娘远音,得师友而乌台左迁。思来,未问疾于一匙,未问娱于一彩,诚知如是,虽锦袍紫带而立于庙堂,虽斗斛载量而富于江湖,亦不以半日辍母而就也。然,奈何百读《致思》而晚乎于行哉?奈何知晓死了而杀乎于后哉?诚所谓,临事而事,临痛而痛,蠢也。

  呜呼哀哉!母为先母,父为先父,某为一孤儿也。

  呜呼哀哉!父为先父,母为先母,阿娘何以忍性哉?

  阿娘,曾记否,我于前年书曰:“儿居汴梁一载,忝为官家之耳而不得行,望母迁居宝镜湖而养身。”阿娘回曰:“老身康健焉离故土乎?老身百德焉谓养身乎?子庸顾家焉居耳眼乎?子无挂,唯汝尽事方孝也。”而今少我二十四载,阿娘何时还耶?而今少我八千七百六十日,阿娘何时还耶?而今少我十万五千一百二十时,阿娘何时还耶?www.33ýqxsś.ćőm

  呜呼呜呼!孰谓阿娘诚信不欺焉?孰谓阿娘心实不债焉?有书为凭,奈何不还焉?奈何奈何,痛杀某也。如何如何,尚母飨耶。呜呼哀哉!尚飨[2]!

  见苏昌河停了笔,苏重重进来问:“大郎君,您在这儿用饭,还是去前厅?”

  “二郎他们吗?”

  “二郎君问我何时可以用饭,我说您在做文,不敢打搅。后来,饭菜都要凉了,我就对二郎君言,大郎君做文不知何时能停笔,二郎君请自便。他问我,您呢?我说,大郎君停笔,让小灶再做便是。后,二郎君领着大家伙就用了。”

  “嗯,那就好。”

  苏昌河绕过书案,扦开窗户,继续说:“让小灶拌个豆腐,捡些咸瓜豆豉过来,再告诉二郎,我就不去前厅了。”

  说完,苏昌河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老宅还是那么个样子,书房前的两棵枣树,都快赶上碾子粗了,唉。

  木青蒿短暮春狂。

  未摔肠,自茫茫。

  两腮凄下,奢想用诗偿。

  落笔顿知歪扭字,一线虺,大如缸。

  曲惊慈母取霓裳。

  颊更芳,脊犹张。

  顾环斜瞅,虚指鸟千行。

  唯恐女织桥上瘦,单向望,两惶惶[3]。

  章跋:

  [1]某幼时,常问外祖母:姥,太阳咋是红的咧?外祖母往往都会说:它就是红的。但,偶尔也会说:中午的太阳不是红的。我再问:为什么?外祖母却不会再有下文。现在想来,无论今日,还是古时,推己及人,孩童皆会问过如斯问题,但却无人会认真的思考,从而白白的浪费了一个大好的契机。所以,等某提笔沉思的时候,却发现,大道皆葬于身旁,某不知,乃某无知,非大道深邃而不可知也。

  [2]节选于《挂景家书.祭母(上)》。其中,苏孙氏的忌日,某记的是元符二年冬节,但苏昌河记的是元符二年冬节的第二天。现在想来,当是我记错了。且,题记有云:欲学昌黎,反类犬,旦临夕觉,非口语所能尽善也。

  [3]摘抄于《挂景家书.祭母(下)》。另外,老母新丧,我知道这是他人生之中不多的悲痛。但,有多悲?有多痛?我百思不解,逐问父亲。父亲说:“你知道摔一个大大的屁股蹲儿有多疼吗?”我眨了眨眼睛,瞅着父亲。父亲接着说:“就那么疼,就那么悲。”我还想再问,却被父亲给轰了出去。多年以后,我重读《挂景家书.祭母》,方晓“未摔肠”是一个怎样的悲,怎样的痛。原来,那种悲痛,就是在摔了一个大大的屁股蹲儿的同时,把肠子也给摔在了地上,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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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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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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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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