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一幕，但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竟有些无措起来。
这些呼喊咒骂的人，不是战场上的敌寇，亦不是他军营中的将士，只是盛王朝的百姓而已。
这震耳欲聋的喊声如涌动的狂潮迎面扑来，而他却不能躲避，只能站在这里，平息众怒，安抚民心。
可是……这里的人，又有哪一个能够信任他的呢？
“本王向你们保证，朝廷并没有放弃各位的意思，各位都是盛王朝的子民，盛王朝不会牺牲自己的子民。”卫子谦声如洪钟，内心却是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那就让我们回城里去！”
“对！既然口口声声要保全我们，那就让我们回家去！”
“我们要回家！”
带头的富贵官宦人家齐声造势，跟随其后的民众们纷纷出言附和，众人的情绪就在此刻一一被煽动起来，化作秋日里的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官兵们连连后退，病患们步步紧逼，这一仗，无胜率可言。站在彼此对立面的，不是别人，只是彼此的同胞罢了，无论哪边得势，都是输。
“谁不要命就再往前来走一步！”
贺文清一手拎着一袋火．药，一手拿着火折子缓缓向卫子谦走去。
“要想死，我就让各位死得痛快点儿！”
卫子谦大步疾速向贺文清走去，按住了他拿着火折子的手，眼里几分隐忍的怒意，“不是说了让你莫要出来的么？！”
贺文清对他笑了笑，道：“王爷，我不出来，难道要看着让王爷被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欺辱了去？”
贺文清到底是比卫子谦长了三岁，骨子里有着年长者的游刃有余。尽管卫子谦驰骋疆场多年，领兵打仗，毫不含糊，但……脑子里装的竟是些狗屁仁义，一遇到百姓之事，便束手束脚起来。
可这些仁义，在贺文清这里，就统统做不了数！我愿意救你我就救你，我不愿意，你在我眼前慢慢熬死，我也看得下去。我救与不救，杀与不杀，全凭自己乐意！
卫子谦此刻如鲠在喉，心里泛出一阵阵酸涩，他捏了捏贺文清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回去吧！”
贺文清看着卫子谦那一脸的疲惫，知道他从疫病爆发的那日起，就从未休息过。贺文清斜了他一眼，骂道：“你装什么装！”
卫子谦被贺文清骂得一顿愣怔，装？？？
卫子谦独自发愣的时候，贺文清已拎着火．药向那群病患们走去，这次形势逆转，病患们反倒一步步向后退去，官兵们护在贺文清身侧。
贺文清抛了抛手里的火折子，就像在戏台子上抛弄折扇一般，又对众人笑了笑，道：“刚刚是谁喊得最凶来着？来！就到老子跟前来，再喊一次？”
众人哪见过这么一出蛮横恣睢的，纷纷瑟缩着往后退去，不敢抬眼看贺文清。
刘掌柜倒是心里还存着气，梗着脖子说道：“还不让人喊了，没王法了？”
贺文清道：“刘掌柜喊得好，不如赏你一袋火．药？刘掌柜是想从嘴里一点一点的吃进去呢，还是直接剖了腹塞进去呢？”
刘掌柜闻言，不禁觉得腹部一凉又疼又麻地往下坠着，仿佛那袋火．药已经到了他的肚子里一般。
而后转念一想，又想到了方才贺文清叫他刘掌柜，他肚子里的炸．药便是彻底炸开了！自从刘掌柜改了宅院自封刘府之后，他就不喜人家叫他刘掌柜，逢人便要让人家叫他一声刘老爷。
贺文清这般掀他的底，他面上免不了的难堪，而后恼羞成怒，跳起脚来，嘲讽道：“你一个烟花柳巷之处的下｜贱伶人也敢来众人面前造次？你也就配被人押回府里做别人的禁｜脔，在人胯｜下承欢，也配站在这儿说话？！我……”
“啊！”
贺文清笑着等刘掌柜说完，结果却等来了刘掌柜那一声凄惨的哭喊声。一把士兵佩刀直直穿透他的脚掌，稳稳地扎在地面上。
刘掌柜忙不迭地抱住自己的脚，疼得他鼻涕眼泪都控制不住地往外窜，“我的脚……我的脚……哎哟喂！大伙看看啊！承铭王仗势欺人了啊！承铭王抽刀杀人了啊！”
刘掌柜那杀猪一般的嘶喊声叫得众人头皮发麻，方才附和着一起呼喊咒骂的人，此刻纷纷往后退去，无人出声。
众人高声咒骂时卫子谦脸上只是有些许怒意，更多的是无奈，而此时卫子谦的脸色堪称得上是阴森可怖了，“嘴巴放不干净，本王就帮你把那无用的舌头给割了！”
贺文清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好的浪费了一把佩刀，扎在屎上了。
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刘掌柜面色煞白，双唇哆嗦，道：“你，你，欺人太甚！”
贺文清对着众人温煦一笑，如果他手中没有拎着火．药，没拿着火折子，这笑当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可再看看他手上的东西，加上这笑，就成了另一番滋味的“倾国倾城”了。
贺文清淡淡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方才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是说得挺上劲的么？怎么我一来你们就不说了呢？”
贺文清微微抬了抬眉，一双凤眼睁得圆溜溜的，见几分无辜，又垂下眼睫，问：“是不待见我么？”
众人看了看地上捂着脚，殷红的血水淌了一地的刘掌柜，身子都打了个冷颤。
贺文清垂眸，一脸委屈模样，难过道：“王爷……他们都不待见我呢？”
众人闻言如芒在背，方才刘掌柜出言不逊已是被刺穿了脚掌，贺文清若是再给卫子谦吹吹枕边风，那……那，会不会比刘掌柜更惨一些？
“没，没有。”人群中一个满脸毒疮身形看似少年的人举起手，低着头磕磕巴巴说道，“没有不待见您。”
贺文清勾唇一笑，道：“终于有个应话的人了，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声道：“没名字，大家都叫我豆角。”
贺文清问：“为什么叫豆角？”
“因为小的时候……摘了邻居家的豆角，所以……”
贺文清笑了点了点头，问：“为什么跟着起哄？”
少年捏了捏衣角，嗫嚅道：“因为不想一个人待在城外……”
贺文清用火折子指了指少年，道：“过来。”
少年慢慢挪着步子向贺文清走近了一些，又在卫子谦冰冷的眼神下生生止住了脚步。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少年活不成了的时候，贺文清开口道：“以后治好了病，就来听风阁干活吧！”
少年不可置信得睁大了眼睛看向贺文清，又怕自己这满脸的毒疮吓到了贺文清，连忙低下了头，语气里却是雀跃的，“真的……可以收留我么？”
贺文清道：“当然！你先去一边站着。”
少年听话地站到了一旁。
贺文清眼神犀利地扫过所有的病患，片刻后，开口道：“方才，你们说什么来着？哦～说让承铭王看在以往你们也曾将他视作英雄的份上，不要杀你们是么？”
那袋火．药在贺文清手中左右晃荡着，众人无人应答，贺文清嗤笑一声：“你们骂得可真好啊！”
“我告诉你们！若是没有卫子谦，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知道山里专门挖的那个深坑吧？如果没有卫子谦，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那坑里面的黑灰！哦不，如果没有卫子谦，不止你们，整个京城都得死绝！你们以为京兆尹这个废物东西能救你们，还是天降神迹来救你们？！”
贺文清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想，诸位应该是家中无人的孤寡者吧？”
众人纷纷看向贺文清，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怒意。
贺文清笑道：“不必这样看着我！或许是你们当中有人想为自己辩解一二？是我言错，诸位家中可是还有人在？是觉得自己患病若是独自死去太过凄惨，所以要回家里捎上妻儿老小一起死，黄泉路奈何桥一过，来世还做一家人啊？！”
贺文清看着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的模样，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们以为卫子谦为何要管你们，你们死不死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京城死绝了他都还是他的承铭王，依旧荣华富贵。你们死了，这京城的地儿啊，也就都腾出来了不是？”彡彡訁凊
“容我想想，你们死了这得有多少好处。一来，京城空地了，成全了那些挤破了头都想进来的人。二来，城西的那个棺材铺知道不？你们死啦，棺材铺可是生意兴隆。三来，今年疫病，庄稼收成定然不好，你们死了，正好省了粮食。”
卫子谦被贺文清这一连串的说辞逗得合不拢嘴，一直单手握成拳状抵在唇边。
贺文清看向众人，连一点儿虚假的笑都不屑于再表露出来，眸中是说不出的讽刺，“我告诉你们，没有人有责任去救治你们！所以，在接受别人好意的时候，要知好歹！否则……”
余下的话贺文清就没有再说，但众人已是心知肚明。
贺文清看着这一群群的呼号咒骂的人，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这次疫病揭开了盛王朝长久以来的虚伪华丽，露出了他原有的脏污、疮痍、弊病，仿佛一尊奉于神坛之上的神仙，摇摇欲坠，只等着他轰然倒塌的一天。
贺文清不禁看向卫子谦，这个执拗而笨拙的人，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等到这尊神像崩坏之时，卫子谦，又将如何……
－―――――――――
“文清……”
“嗯。”贺文清回头看他。
卫子谦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道：“谢谢你今日……”
贺文清淡淡道：“哦，无事。”
卫子谦突然想起来今日贺文清带他回听风阁是有事要说，“文清，今日你要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贺文清顿了顿，道：“我们回棠庄吃饭好么，我有些饿了。”
卫子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上次二人吵过一次之后，贺文清已有许久没有去过棠庄了。这些常青的树木如今愈发苍翠，枝叶更加繁茂，路径上落下的花瓣也堆在树根处被当成了养料。
一间间简朴的木屋掩映于参天古木之下，有几分隐逸居士的味道。
贺文清道：“今日本想与你说，吴老头最近开的方子倒是有那么些用处，虽没有药引，还不能根治，但总归那些带回去的试药的人没有再生出新的毒疮。”
卫子谦欣喜道：“那可以先拿去对付一些时日了！”
卫子谦想起城门处的那个少年，倒是有些好奇，问：“文清为何要带那个少年回听风阁？”
“看他眼神较为清澈罢了。”贺文清道。
其实贺文清当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混迹在人群中，却是双目清澈，没有抱怨也没有恨意，就像一捧清水，一眼便望到了底。只是，贺文清当时好奇，这么一个干净的人混在一群妖魔鬼怪中做什么，就随口那么一问了。
“王爷呢？”贺文清停下脚步，看着卫子谦问，“王爷为何不愿意相信十八年前疫病的由来？”
卫子谦眼神闪躲，最后垂眸看向脚边的一粒石子，开口道：“太荒唐了。”
贺文清继续追问：“那么如今呢？王爷觉得如今的疫病是天灾还是人祸？”
卫子谦喉间咽了咽，道：“有传言说是广陵郡那边爆发的疫病……”
贺文清嗤笑一声，道：“王爷信么？”
必须承认的是，卫子谦是不信的，他摇了摇头，道：“若十八年前的疫病当真是人为，我心里还是不能接受那是陛下所为这一说法，若是旁人……倒是极有可能。”
旁人？十八年前的疫病除了高缜，没有获利者！
贺文清眉头拧起，他知道现在与卫子谦争论此事多说无益，反倒会坏了他今晚的计划。
不过……卫子谦为何于十八年前的疫病一事，对高缜这般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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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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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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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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