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风大,顾煊承推开寝房的门,飞雪就被吹进了屋子里。
沿着屏风点燃的烛火剧烈摇晃,在背光的阴影中明灭不息。
苍白的天色和落雪的影子交替斑驳,把岳尔珍的身影笼在虚无的光芒里。从门口望进去,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厚毛长袍,指尖捏着发簪,一点点戳进零散的长发里。
铜倒映她的脸,妆容妖娆,红唇似血。
“母后。”顾煊承没走过去,他把门关山,却没脱下身上沾满雪碎的大氅,看上去不愿在此久留。
岳尔珍回过头,露出温和的笑容:“煊儿,过来,到我身边来。”
顾煊承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父皇的镇魂已经结束,时辰差不多,让儿臣陪母后下山吧。”
岳尔珍的笑容僵了一下,慢慢落下嘴角。
她面前的案上乱七八糟放着水果,有的已经发霉了,有的滚落下来,被什么东西碾烂,皮开肉绽地渗在地板上。
顾煊承道:“这么些天,母后一次都没露面,朝中猜疑重重,实在不是办法。”33ýqxsś.ćőm
“不会的。”岳尔珍转过身,眼神变得特别失望:“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明明带着很好看的妆,头发凌乱散落着。
顾煊承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一种半冷漠半无奈的口气轻声说:“薛太医早就说过,父皇天生病弱,熬不过今年寒冬。”
“薛太医,薛太医——”岳尔珍娇嗔地笑了笑:“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让顾萧看起来像死了,但虽是都可能再活过来。”
她的模样不太对劲,看得人很不舒服。
“不。”顾煊承平静地驳回她:“顾萧是凡人之身,死了,化成灰了,如今连魂魄都被安镇,不会活过来,也不会化作鬼魂再扰你清净。”
“不会的!!!”
岳尔珍忽然尖声嘶吼,她细长发白的手指在案上胡乱抓取,抓到了烧尽的烛台,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顾煊承丢去。
烛台飞在空中,随即被一道光芒打碎,在屏风的另一边,袁椿正盘腿坐在窗栏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煊儿,你竟然将她带来西亭山?”岳尔珍抬手指着袁椿:“你忘了吗,这里除了顾萧允许的人,谁也不能靠近。”
袁椿在鼻子里哼一声,仿佛受挫:“诶诶诶,皇后娘娘,上回你让我去妖域帮你办事可不是这个态度呀。”
说完这句话,袁椿就知道自己多嘴了,顾煊承幽幽地看她一眼,眸间无光,像死水一潭。
这眼神可真够吓人的,袁椿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把头转向窗外看风景。
沉默在诡异的持续。
“好了,母后,有什么话路上说吧。”顾煊承往前走,他右手握着钢扇,没轻没重地拍着自己右手:“你现在掌着昭阳的大权,坚持到祭天大典结束,待我登基,你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岳尔珍抬头望着他,沉默不足片刻,连连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
顾煊承费解:“为什么?”
“我不信,不可能,顾萧没有死,我不信。”
岳尔珍猛地后退,撞在案上,水果滚落一地,她像是受了惊吓,断断续续地唠叨突兀停顿,然后她仰起脸,发现顾煊承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平时不太一样,他一向着装朴素,今天他穿在大氅里的却是朝服,手里还拿了一把士兵用的铁剑。
“母后,你以为他真的愿意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这里是昭阳,你到死都是东境人。”
岳尔珍的手在发抖,手指放在手背,指甲陷入还没恢复的伤口上,她漠然看着顾煊承,一字一顿说:“你又算什么东西。”
腕上的法阵,一点点渗透光芒。
可是很快,那光芒熄灭了。
岳尔珍只觉得手腕发凉,空空荡荡,她低下头去看,看见黑色的影子爬在她的胳膊上,手的部分已经没有了,血肉干净,留一个光秃秃的切割面。
“我是你一手养出来的…亲儿子啊。”顾煊承苦涩地笑笑。
“殿下,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感受到了妖的气息。”袁椿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她认真地皱起眉头,小声嘀咕。
顾煊承望着岳尔珍惨白的脸,同情道:“那是母后准备了很多年的招妖阵,就刻在她的手上,只可惜这么久了,她也没能——”
“啊啊啊啊…!”
下一个瞬间,岳尔珍的胳膊也被影子吞了下去,她惨叫着捂住胳膊,眼中沾满血丝,涌出血泪。
这下袁椿是看清楚了,一张小脸瞬间煞白。
顾煊承已经走到她身边,没有言语,没有触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有些空洞。
静了半晌之后,顾煊承举起了手中的剑——
“啪”的一声,利剑割破头皮,血浸透发丝,喷在铜镜上。
袁椿给吓了一跳,一个哆嗦,整个人在窗栏处翻了个身,直接跳了出去。
岳尔珍瞳孔放大,身体往前撞,她喉咙里发出惨叫,惊恐地转过头,可目光所见的,只有剑身沾着血水,再一次朝她砍去。
门栓落下,寝房里陷入静寂。
血腥蔓延,诡异的光,扭动不断。
乌黑的烟尘凝成薄蓝色珠子,落在地上,滚落到顾煊承脚边。
他沉默地看着,随后,从地上扩散一片诡异的黑色水漫,咕噜噜地冒出来,伸出无数白色的小手争先恐后去争抢那颗珠子,把它捏碎,再捏碎,再干干净净地吞进乌黑的阴影之中。
……
*
【煜都南城门】
“咔——”
“咔咔咔——”
无数的尸骸堆叠成黑色的巨浪,带着刺耳又不成音的咆哮疯狂袭来,大地在密密麻麻的挤压声中颤动,好像天地都沦为了炼狱。
“怎么会这么多。”
蔚凌难以置信。
……尸骸连续不断爬出来,好像地下使他们的温床,把地面膨胀起一个又一个凹凸不平的坑洞、挣扎、撕扯、前赴后继。
“夏洲,你能不能感觉到这些东西——”
蔚凌说话时回过头,却见夏洲神色微凝,视线不顾那些胡乱而来的秽物,就这么直愣愣往南面看去。
“夏洲?”
蔚凌察觉不对,立刻朝他靠近,夏洲说不出话来,眼中辗转的光泽一闪即暗,像是无端端生出了凶性,如猛兽般瞳孔缩细。
“…阿凌,你别过来。”
他只丢下这句话,退后两步,忽然身影化作黑色烟云,以极快的速度往城中窜去。
蔚凌唤他无用,几乎是瞬间,他猜到一定是夏洲的妖性出了问题,可惜此刻夏洲的契约不在他身上,除了凭借仙法来感受夏洲的气息波动外,其他的他无从寻得。
答案只有一个——岳尔珍出了变故。
夏洲看的地方,正是南面的西亭山。
蔚凌想叫住他,但夏洲的速度太快了,那黑烟在空中涣散消失,甚至找不到他离开的路径。
无数尸骸形成了浪,抵挡在前方的将士宛如被海浪巨潮吞没的砂石,眨眼间就被吞没其中,绝望的哀嚎此起彼伏,恍如梦魇,似当年东境之战的残暴景象。
“仙尊!”薛青青喊他:“是地狱门,有人唤醒了…地狱门!”
蔚凌一怔,他本以为薛青青是随口而来,可当他定睛看去,见那些尸骸所在的地面早已漫过一股股污秽泥泞,死白的身影从里面爬出来,哀嚎着,挣扎着,无数细小的手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像倒映在黑色湖畔的月光。
前所未有的恐惧贯穿思绪,蔚凌往远处看,却是看不到边际。
地狱门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顾煊承——
顾煊承!!
蔚凌迅速抽出腰间的忘川剑,往自己掌心划过,鲜血染上的转眼间化作光咒,缠绕整个剑身,他将剑抛到空中,双手合并,以剑身为轴心慢慢撑开一片结界。
刚才的伤口割得深,血浸着手腕,把他的袖摆染红。
只看那忘川剑翻腾着插进地面,一圈白色的光沿着城门展开一个巨大的弧形,污泥撞在上面,似沸水奔腾,震得结界上光纹闪耀。
蔚凌皱眉,转身准备去追夏洲,却见薛青青挡在他面前。
薛青青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蔚凌静静看着她。
薛青青又道:“他已经疯了,如果现在再去惊动他,我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他是谁。
薛青青到底在说什么?
薛青青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似乎又难言之隐,却不便在此刻说得明白。
蔚凌静静看着她,心中没有犹豫。找到夏洲,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我的结界至少能撑一个时辰。”他抬手,忘川剑抽离结界,回到他手上:“凡人敌不过地狱门,你们往北面撤,妖邪之事交给太历院。”
薛青青急促上前,欲言又止,可蔚凌已无暇耽搁,他的身影如白昼落光,涣散间踏空而起,朝难免西亭山去。
旁边将士围上来,目光不安朝薛青青看去。
“追。”薛青青低喝一声,眼中柔意散尽,只剩漠然。
*
【煜都西亭山】
在宫殿外,大雪把天地化作一片净白。
正是如此,那些凌乱堆叠的尸体和鲜血才显得如此刺眼。
余挽风站在台阶下,笑容没有温度。
“可惜,她到死都不明白,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把自己给锁在里面。”
仿佛与生俱来,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余挽风周围,他的一言一语,都带着不断攀升的寒意。
“殿下,我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擦肩而过时,余挽风把目光放下来,声音里多了些许不自然的温和。
顾煊承脚步慢下来,在余挽风身侧停住:“顾鸢找到了吗?”
余挽风嘴角微微一提:“酉王一直都在宫里,不用找。”
听到这句话,顾煊承无神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一瞬寻到了光点,可辗转而已,很快有沉进漆黑沼泽。
“他很担心你。”余挽风笑起来:“殿下要是心里憋得难受,不如去见见他。”
“不急。”顾煊承冷冷地转过视线:“还有位客人。”
他话音落时,周围突然有黑色雾气就散开,随着气息诡异礼堂,烟雾又开始聚拢,很快,黑烟化作如夜的长袍在风里猎猎翻飞。夏洲静于大雪间,一双细眸毫无情绪,似纯粹而清澈纯澈的寒意笼罩不散。
站在他对面的顾煊承似乎早就预料了他的出现,脸上的笑意渐渐浮起。
“我还以为,只有我师尊能让你这么焦躁。”顾煊承说:“怎么,对我母后也产生感情了?”
看着雪中满地尸块,夏洲问:“你杀了她?”
“是。”顾煊承伸出手,手中抓着一些黑烟的粉末,就这么在风雪中轻轻一挥,洒落不见。
夏洲道:“就为了取走那颗苍麟的灵丹?”
“是啊,谁让我还挺怕你的。”顾煊承嘴角扬着笑,慢慢挪不往前走:“如今城里的妖怪,只有你不受掌控,还能克制地狱门。”
夏洲的身体有些发凉,胸口闷闷的。
煜都有封妖阵。起初夏洲仗着自己妖力高无所畏惧,现在岳尔珍死了,他的妖力被人中断,封妖阵的影响立马体现了出来。
是他轻敌了。
岳尔珍竟然悲惨到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无法遏制。
还是说,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那个与岳尔珍有着血缘关系的顾煊承了。
夏洲信任自己的嗅觉,他早发现顾煊承身上奇怪的味道,当初在回煜都途中见过一面,怎么说…至少那个时候他还能勉强算个人。
地狱门早已将他完全吞噬。
顾煊承凝视夏洲片刻,说:“其实我们挺合得来。”
夏洲没吭声。
顾煊承又说:“你与我都是以诅咒为食,受世人忌讳。”
风雪严寒之中,夏洲的身影有些模糊,像一团被风吹散的烟尘,又像是黑夜湖泊里透不尽的森寒。
顾煊承握紧手中的钢扇,眼中杀意生起:“你与我,对蔚仙尊都有同样的渴求…”
黑烟翻起,眨眼间夏洲已经到了顾煊承面前。
血红的妖光临空绽开,天地间沦为昏暗,风雪好像停滞了,在诡异的妖气中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刃,悬浮在天地间,包围二人的身影。
“梼杌,你在怕什么,你以为尝过味道的东西说忘就能忘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煊承的面容映入夏洲血红的眼中。
旁边的余挽风暗觉不妙,迅速后退。取而代之,是黑色的阴影从顾煊承的脚下蠕动,宛如阴云湮灭太阳,顷刻间整个西亭山都化为漆黑。
寒风仿佛停止了,仅有大雪在不断地飘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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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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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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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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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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