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鸢点了一盏灯,单手拎着,一步步往洞窟深处走。
这里有结界形成的幻觉,像一层层墙壁,需要专门的法术才能破解,而顾鸢本人身上正是带着独特的法力,他穿过墙壁,沿着台阶往下,走了好一会儿,总算走到了最深处。
这是一个修建在地底的宫殿,顾鸢推门进去时,空寂的内部突然传来锁链拉扯的声音,他在原地站住不动,面前是穿着黑发散落的男子张牙舞爪地抓向自己,手腕被铁拷磨得血红,让他苍白的手与顾鸢之间只有咫尺。
“对不起,哥,煜都乱成一团,群英聚集,这结界我若是乱动,只怕有人会察觉到。”
顾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将伸向自己的手握在掌心,安抚般的拍了拍。
凌乱的黑发下,男子仰起头,露出消瘦的面颊。
他是顾煊承。
目光干枯,面色憔悴,连嘴唇都干渴破裂。
他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里多久了,追溯起来,是他独自离宫见了蔚凌之后的事,不知是谁走漏消息,最终传到岳尔珍那里。眼看着祭天大典将近,东境来的妖道之徒担心顾煊承会影响大局,于是自作主张将他镇压,用彻底觉醒的“地狱门”替换了他存在,连作为“人”的资格都被夺去。
顾鸢以救他为由,将他带来这里囚禁了起来。
对。顾鸢曾说过,这么做是为了救他。
等一切结束之后,给他真正的自由。
“地狱门不受控制,最后自取灭亡,我猜你师尊应该已经发现他不是你——毕竟是禁术造就的次品,能把你的心思模仿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顾鸢无奈地说:“早劝过皇后,像你这样天性懦弱的人越像越是麻烦,倘若‘他’能再无情一点,皇后的歹愿也不至于这么难实现了。”
“你做了什么。”顾煊承呆滞地问。
“没做什么,看了一出戏罢。”顾鸢摸出一把钢扇,在顾煊承眼前晃了晃:“顺便帮你捞回个好东西。”
顾煊承浑身颤抖,伸手就想抢过扇子,哪知顾鸢抬起手,让顾煊承抢了个空。
“地狱门没了,岳尔珍死了,哥,久违的自由,你就没点感想?”顾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煊承神色苍茫,扯着铁链咔咔作响。
“自由?”突然,他笑了起来:“顾萧从未想过让我继承他的位置,太子立了再废…他甚至都懒得废…”
顾鸢垂目看他:“可惜他已经死了,遗嘱在我手里,只要我不拿出来,就没有人会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够了,不重要,我没兴趣。”顾煊承抬起头,盯着顾鸢手里的钢扇:“鸢儿,我待你不薄,你若有心,就放我走吧。”
顾鸢轻笑一声,道:“我何尝不是,从小到大都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依靠。”
他的声音清澈通透,好像无论藏到什么角落,都躲不掉他的宣告。
顾煊不说话了,他这么呆呆地仰望,顾鸢说的话他好像听不见,那把举在半空的钢扇便是他想要的一切。
顾鸢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往后退,把距离拉得更远了。
“想要吗?”他对顾煊承说:“跪下来,求我。”
“噗通”一声,顾煊承想也没想就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眼睛死死瞪着钢扇:“鸢儿,还给我吧…”
“一把扇子,对你这么重要?”
“那是师尊就给我的东西。”
顾鸢摇摇头:“梦该醒了。”
顾煊承固执地睁大双眼,浑黑瞳孔里似乎晕开了光:“…那不是梦!”
顾鸢轻笑起来,眼中满是爱意,他垂下手,将钢扇递到顾煊承面前。
“无知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他看着顾煊承的表情随着双手触碰到钢扇,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哥,我可真后悔,当初要是能阻止你去琉璃山,你…也不会落得如今下场了。”
话音落时,钢扇锋利的扇叶在顾鸢挥手的瞬间,从顾煊承喉咙划过,腥红的血沿着顾煊承的衣服渗开,他睁着眼,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浑浊涌动,将火光零碎进无声的黑暗。
顾鸢低头看着他,嫌脏似的把钢扇一抛,丢在顾煊承旁边。
很快,钢扇附近慢慢结了冰,慢慢吞噬。那些冰晶像一群不断扩散攀爬的蚂蚁,爬上顾煊承的衣服,头发,脸颊,将他皮肤一寸一寸冻结。
“蔚凌人呢?”顾鸢问。
浑厚的声音在周围回荡:“地狱门闭合时,梼杌赶去把诅咒吞了干净,他没事,现在应该还在昏迷中。”
顾鸢眼神一亮:“那可真是太好了。”
那声音继续说:“你答应过陛下,不会对他动手。”
“与别人无关,是他命不该绝。”顾鸢苦笑着摇摇头地说:“梼杌与我下赌,他若不死,我便动不得他的人,谁料这赌注玩了这么多年,也没落个结果。”
顾煊承的身体被冰封包围,周围白霜翻涌,越来越多,很快化作一条满身冰凌的巨龙,盘覆在狭窄的洞窟之中。
“你也有赌输的时候?”
“我可没输。”顾鸢揉揉太阳穴,转过身不再去看冰龙:“不过被他诓罢,要比寿命长短,也不知要几千年,但是你看,他为了救他的小情人,先吃饕餮,后吞地狱门,这次就算他不死,也得变成只会喵喵叫的小废猫。”
“兴许他能逃回妖域保下一命。”
顾鸢凝起眉头,很认真地烦恼了一下:“…算了,猫有九条命,还够他再浪费几回。”
周围的冰霜翻腾了一下,层层叠叠堆在岩壁与山石之间。
冰龙低沉地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如陛下所愿,继承皇位?”
顾鸢他喃喃念叨,自顾自地迈开脚步:“好歹也算我哥留下的东西,自然要继承。”
冰龙冷笑:“你哥刚死在你手里。”
顾鸢顿了顿,然后慢慢地回头过头去睨着冰龙,眸间有几分杀意,让冰龙霎时凝住了气息。可眨眼之间,那杀意又消失了,仿佛一片风吹散了烟云,淡化成了毫无波澜的笑。
“我哥早死了。”
他轻声说道。
“尸体活得再久,也没有意义。”
*
积雪渗落在针叶林间,随着一阵风起沙沙落下。
顾鸢走出洞穴,被寒意呛得打了个喷嚏。这个藏在西亭山后山瀑布旁的洞穴,有结界在守护,结界是余挽风做的,如今他妖力散去,结界的力量也在逐渐消散,只是这会儿流光在动,随着瀑布的水花在空气中斑斓波纹,好似走散的饥渴的孩子嗅到了哺乳的芬芳,躁动间起了微风,把点点光尘沾在顾鸢的眸中。
他的眼里映出了一个人影,很快,脸上浮现了客气的笑容:“兄弟。”
夏洲从阴影里走出来,结界的淡薄光晕,讲他英俊而邪恶的脸照亮。他手里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手扔到顾鸢面前,顾鸢吓了一跳,捂着嘴往后退,笑容立马退了干净,只剩一张俊俏的脸蛋吓得煞白。
“这是……?”
“人心。”夏洲眼里红光不散,随着他微微眯起眼,那团黑乎乎的烟尘迅速散尽,把里面鼓动的东西变成了一个硬邦邦的结晶。
“人、人心?”
“嗯,地狱门是无数怨念聚集而成的东西,只要献上人心,他们便会成为独立的生命,模仿着‘心’的主人,像人一样活着。”夏洲眼里满是笑意,语气里却装模作样地带着点儿无奈:“我帮你把他的心取了回来,本想留他一命……现在看来,是我来晚了?”
顾鸢愣了愣,心想这破猫演技也太差了,分明就是故意来招人不痛快。
“之前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夏洲再上前一步,他黑发散落,透着犹如鬼魅的魄力。
顾鸢嘿嘿笑,一边笑一边低头去捡那颗黑色的结晶,在这寒冷的冬季,结晶上摸着竟然有些生暖。顾鸢忽然起了兴趣似的掂量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诚意十足地说道:“算啊,当然算,咱俩的交情哪用得着这么一板一眼的,说吧,你还想我干什么。”
夏洲道:“我走之后,要保阿凌平安。”
顾鸢眨眨眼,半开玩笑道:“这就有点耍赖了,兄弟,所谓愿赌服输——”
“没什么愿赌服输,你若不答应,以我现在的妖力,倒也还有余力和你玩玩。”话音落下,寒意瞬间笼在夏洲四周。
“啊,不玩,不玩,本王随口一说,你也别较真。”顾鸢被他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挂着的笑容终于淡去:“兄弟,认识这么久,本王知恩图报的德行你也该清楚才是,比如,你送的礼物,本王很喜欢,你那点儿要求,本王自然会欣然接受。”
夏洲轻笑一声,不作回答,他要说的话仅此而已。待顾鸢语音落下,林间的气流突然增大,飞雪与黑雾交融,四周依旧笼罩着仿佛源自万丈深渊的强大杀气,夏洲退身在黑暗之中,眼中的微红总算黯淡下来,只是顷刻,变消失得干干净净。
又过一会儿,林间恢复了平静。
顾鸢觉得冷,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然后哼起小曲,独自一人往林中走去。
*
天色逐渐明亮,落雪渐渐平息。
那些斑驳在路面的黑色泥泞在光线下无处可逃,慢慢缩进屋檐的角落,缩到溃烂的泥垢之中。
上空的封妖阵崩溃,笼罩煜都的死亡气息散尽,士兵们收拾着残局,在阳光照耀下,越来越多的人从长眠中醒来,他们走出屋子,像是一场噩梦,在辗转无数个夜晚后迎来了终点。
祭天神坛附近一片惨迹,鲜血渗到护城河里,把河水都染成红色。
城中钟声在响,是安抚亡魂的悲鸣。
之后的好几天,薛家带着残余士兵在城中忙碌大事小事,太历院有别的人接管,具体是谁无从得知。
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有人提前安排,边北的驻军扎营煜都城外,受军令协助煜都的重建,同时对侥幸逃脱的东境余党、岳尔珍亲派等一网打尽,至此,宣告煜都妖祸彻底结束。
新皇登基大典的前一夜,蔚凌虽是受邀,却到最后都没有露面,后来沈非欢开玩笑,说顾鸢当皇帝以前就没人敢得罪,如今众大臣更是夹着尾巴做人,蔚凌真是人才,要是哪天突然死了,十有八九是顾鸢的报复。
他还说:“你和夏阁主都太小看他,那个人虽是浑浑噩噩度日,但本性睚眦必报,冷血至极。”
这话听着不像忠告,更像是给予蔚凌一个答复。
此时月黑风高,出城的马车并不多,神奇的是,沈非欢拿来的马车是酉王府以前的那一架,过城门时,城门的守卫也完全没有阻拦他们。
“没人小看他,只是,他若要真下杀手,我未必能活过锦川那一劫,之所以至今未动我分毫,无非是不愿杀,或者还不能杀。”蔚凌手里拎着酒壶,仰躺在软垫上发呆,紫菀儿和白璃他身旁睡着,呼吸声很轻,透过摇晃的垂帘。
沈非欢说:“听我一句劝,他既然放你走,就不要再回来。”
蔚凌当是默认,想着顾鸢曾做过的种种,也许…没有与他为敌是好事。
马车摇摇晃晃。
透过车窗能看到清月高空,前几日发生的一切让他觉得毫无真实感。
大概一个时辰前,沈非欢提出要和他同行,理由很简单,说是夏洲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是来送他出城,反正夜深人静,无人相伴也是寂寞。
无人相伴这四个字,让蔚凌一时沉默。沈非欢机灵得很,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于是将错就错,继续说:“阁主妖力大损,定是不会留在煜都……何况,倘若他在,怎会不来见你?”
想到这里,蔚凌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他撩开马车帘,翻到马车顶上,冬日微凉的风吹着他的发,看着火光照耀的煜都渐渐远去。
“夏洲留给你的眼球还在吗?”蔚凌问沈非欢。
“嘿,你不说我都忘了。”沈非欢往衣服里摸了一下,摸出那把小刀:“干掉余挽风那会儿以为弄丢,幸好我专程回去找了找,想是嫂子会留个念想。”
“……”这孩子,还真是嘴上不积德。
蔚凌接过眼球,戳了戳,没反应。沈非欢笑嘻嘻地安慰道:“妖大多是万物修炼而成,死后会化为原生,眼球还在就证明还活着,也许在人间漂泊,也许已经回了妖域。”
蔚凌“嗯”了一声,没作感想。
“沈非欢,你不准欺负哥哥。”马车里伸出了紫菀儿的小脑袋。
沈非欢瞥她一眼,还未说话,她又吓得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紫菀儿的声音又闷闷不乐从马车里飘出来:“哥哥,我们别和他一起了,他就是个杀人犯,早晚要血债血偿,我们赶紧去找夏猫猫。”
沈非欢被她逗笑:“哈哈,用不着赶我走,过了前面的驿站,沈某会就此别过。”
紫菀儿:“哼,赶紧走。”
“要说血债血偿,我偿过的债恐怕比这世上任何一个杀人犯都要多。”沈非欢抽出随身携带的小笛子,放在手里转了两转:“人的痛苦,只有活着才会感受,死是一种解脱,懂吗?小屁孩。”
“歪理!你才是小屁孩!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才不要因为怕点痛就牺牲掉吃美味佳肴的机会。”
沈非欢揉了揉耳朵,突然踢了马儿一脚,马受了惊呀,搞得马车一阵激荡。
紫菀儿吓得尖叫一声,不敢再多嘴了。
沈非欢不怀好意地感叹:“这臭丫头哪儿来的,真吵。”
“……”
想来紫莞儿当初也是被沈非欢追杀才会与蔚凌等人相遇,估计沈非欢已经全忘了。
“嫂子,要不你行行好把小白收了吧,从此儿女双全,再也不愁老来无子。”沈非欢一边擦笛子一边说。
他这话说得随意,听到蔚凌耳朵里,却有一种刻意强调的错觉。
蔚凌侧过脸看他,银色的月光下,沈非欢的身影仿佛笼着一层染不亮的暗。
“白将军现在下落不明,你不带着小白去找他?”
“当初白烈救我一命,我还他一命,也算扯平了…”沈非欢坦然道:“何况,我是个灾星,留在谁身旁谁就没好日子过。”
马车里的白璃还在睡,这孩子应该是累坏了,出门前搬来扛去的也没见点儿反应。
蔚凌道:“他醒了吵着要见爹娘,我可没闲心折腾。”
沈非欢呵呵道:“放心,他比同龄人懂事得多…一定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话到此处,蔚凌总算明白了。
也许沈非欢找来的理由,便是要把白璃托付给他。
很多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蔚凌在想,兴许酉王府的马车不是巧合,城门无人阻拦也不是巧合。如今饕餮已死,沈非欢身上的刻印应该已经散去,可是若有似无的妖气依然萦绕在他周围…
许多心思落在心底,最后谁也没有再提起。
夜风阵阵,空际明亮而辽阔。
马车沿着路途缓慢行驶。
过了一会儿,沈非欢吹起了笛子,笛声悠扬,让静寂的夜晚不再孤独。
蔚凌想自己一定是酒喝多了,沈非欢的笛声听起来是那么悲伤,他沉默着放下酒壶,再次取出那颗小小的眼球。
夏猫猫,夏猫猫。
无论你去了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
……
……
空气中氤氲着沉甸甸的湿气。
像是厚雪退去,一整个寒冬的重量都压在了这里。
白烈醒来时,正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那是运尸体的马车,他旁边还放着别的尸体,虽然意识清醒了,可他浑身痛得要命,睁眼时,只觉头顶的阳光刺眼无比,好似自己依然活在梦中,久久不见平息。
“别动。”
架着马车的人和他说话。
“咱们就这么出城,一路往北,人间那么大,总得到处去看看。”
那声音白烈绝不愿在这种时候听见,可是他浑身乏力,懒得与他扯。
为什么还活着。
他觉得奇怪。
对方却像看穿他的心思一样,低声回答道:“东西在你左手的手心里。”
听到这句话,白烈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地举起来。
项链摇摇晃晃,挂在他沾满鲜血的手指间。
“……”
那孩子,什么时候还给他的。
白烈忽然觉得好笑,浑浊的意识里缓缓回想起白璃那双稚嫩却坚毅不拔的双眸。
“装死人也给我认真点儿。”
他的手被人捉住,放回到身边,俯在上方的男人露出嘲讽的笑容,勾着眼中猩红,是散不去的妖性。
“你…要带我去哪儿。”白烈问他。
“这破地方太晦气,我吃东西也要讲究个风景。”
“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男人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以为你凡人之身能扛得住地狱门?等你伤好了再跪下谢我吧,我可是绝世凶兽,遇到我就是你千古积来的福。”
白烈和他说了几句话,已是头昏脑涨意识模糊,后面男人还叽叽歪歪捞到个不停,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区区妖邪……
他心里想着。
等他恢复后,一定要亲手将他诛灭。
*
【半年后琉璃城】
这几年琉璃山下总是流传着这样一段话。
仙逐妖王去,世间无净土。
后来城里最有名的说书人解释道,这根本不是出自哪首诗或者哪儿的传闻,这是天示,明指当年琉璃山上仙受妖王蛊惑,弃之凡尘不顾,乱了天地不得安稳。
琉璃城中人从来都把这当笑话。如今新皇登基,东境已灭,妖门封印,边境战势也逐步归平,眼看着太平盛世将近,人们哪儿还把什么鬼怪传闻当往心里去,就算噩梦里梦见了,醒来拍拍胸膛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再何况,琉璃山是仙山,新招的徒弟不少,时不时在城里都能看见,就算真有妖来了人世,怕招惹他们,也也得学着人模人样的活。
可是,前几天,突然传有猫妖作祟,偷了隔壁酒巷一屋子酒,琉璃山中派了人去查,到头来也没查到个所以然。
故事说到这里,说书人李忠清拿起茶壶喝了一口水,下面的听客都瞪直了眼,有妖怪?琉璃城的人半信半不信,好奇心个个掩不住,今天这酒馆里坐的满满的,无非都是来看看这李忠清又能翻出什么新料。
“早在几年前,妖门结界波动,藏在人间的妖怪大多折返妖域,如今还留着的,或多或少都是修为极高的妖怪,那猫妖,我看不简单,说不定——是会吃人的大恶妖。”
李忠清见下面个个听得认真,不由得加重了语调。
“他说的不会是夏洲吧。”
说话的是坐在隔间的紫菀儿,真没想到,她竟然听说书的吹牛听得津津有味。
“堂堂妖王怎会沦落到偷人家酒喝?我看不像。”袁椿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
说来也巧,袁椿离开煜都后,流离在外假装道士,以降妖除魔为由狠狠地宰人家一大笔银两,过足了潇洒日子,前几日,她在宣传栏上看到一个天价寻猫启事,以为有得赚,没想到却偏偏遇上了紫菀儿。
想必要寻的猫,不是什么喵喵喵的路边野猫。
……
找个机会扯垛子逃跑吧,袁椿心里默默想着。她是这辈子也不想再和梼杌扯上关系了。
紫菀儿此时撇着嘴,表情哀愁:“说得也是,夏猫猫那么喜欢哥哥,怎么这么久都不现身,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已经回妖域去了。”
袁椿对天翻白眼:“十有八九是死了。”
紫菀儿难过:“那我哥哥怎么办?”
袁椿跟她的悲欢并不相通:“什么怎么办,就他那长相,不娶个三妻六妾都是浪费,一个大男人,干嘛吊死在一只臭猫身上?”
紫菀儿眼睛一瞪,竟是有些愤怒:“你懂个屁。”
袁椿:“啊?”
紫菀儿:“这都半年了,哥哥没放过一丝找他的线索,再、再这样,恐怕真得去妖域找他了。”
“妖域哪有这么好去,蔚凌是人,那妖门结界千年、呃、还是百年?总之很久才开一次,等到他去妖域,只怕已经是老态龙钟了。”
袁椿可不是糊口来说,对于找到梼杌,她真是不抱一丁点儿希望,这银子她也不想要了,什么寻猫启事,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最好将来能和这群人江湖永不相见,人生苦短,别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耽搁太久。
其实呢,如果袁椿和紫菀儿当真去找那只偷酒的猫,说不定还真有希望能找到夏洲。
自打煜都之乱结束后,夏洲妖力大伤,别说化成人了,就连当只活蹦乱跳的小猫咪都让他够呛。这幅狼狈样,自然不能让蔚凌看到,他想过法子让妖性恢复,可想来想去,自己杀人吃人让蔚凌知道了,都得挨顿臭骂,眼下再这么拖拖拉拉,妖力耗尽后,只怕他真会变成路边饿死的小猫。
怎么办呢。
夏洲想,也许他应该回去妖域,回到自己的妖殿恢复元气,等着下一个机会——倘若有人再次招妖,管是什么人,他先应着,来了人间再想办法吧。
于是,半年的时间,夏洲长途跋涉,从煜都跑来琉璃城,再从琉璃城回缝云山,可是妖力流逝得太快,好几次途中失去神志,不受控制地追着老鼠屁股跑。
他在琉璃山逗留了很长时间,去了水月阁,看到自己收过的弟子们都还在那里生活,又去了琉璃山下,发现结界已经重置,他想上山也上不去,最后他去了酒家偷酒喝,喝醉了站在屋顶喵喵叫,叫累了,就趴在冷冰冰的屋顶上睡。
他真的好想蔚凌了。
琉璃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店铺,熟悉的山,水,树丛。
不知不觉间,夏洲在琉璃城逗留了太久,直到有人把猫妖的事儿传去了琉璃山,山上的小道士成群结队在城里追捕他,被逼无赖,夏洲才灰溜溜地离开了琉璃城,继续往缝云山上去。
那时正值炎夏。
缝云山上却依旧大雪纷飞。
夏洲腿脚没力,踩着雪艰难地走,他的妖性彻底消失了,身上残留的只有属于猫咪最单纯的力气,他被雪冻得抖,被风吹得在地上打滚,耗尽千辛万苦,他好不容易到了沧溟寺,却发现封印着妖门的结界毫无反应。
对了。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妖力,如今和普通的小猫没什么差别。
他穿不过妖门的结界,迟早会在冰天雪地里冻死。
夏洲仰着头,冲那妖门喵喵喵好几声,尾巴在雪地里扫来扫去,等了一会儿,妖门依旧毫无动静。
凶兽梼杌这样凄惨的死在人间,若是给混沌知道,一定能笑他好几千年。
那又怎样。
倘若他真的死了,他与顾鸢的赌注便是输了,那个可怕的妖怪绝不会放过蔚凌。
夏洲跌跌撞撞走回沧溟寺,他想着,要死也要找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悄悄的死了,这样就能瞒天过海,谁也不会知道。
他踏着腐朽的木头地板,走到沧溟寺里面,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刚进去就趴在地上。
雪无声的落下,世界寂静得让人害怕。
他视线模模糊糊,看着屋外雪白一片。
很多年以前,无处可去得妖,走投无路的人。
小猫蜷缩着身子,躲他的怀里。
小猫温暖的毛,是他所有的依靠。
翩翩白衣,与那无暇的冬景相似。
小猫总是追着他,好像一旦停下,便会在这纷乱人间失去他的踪迹。
“阿凌……”
梦呓般地呼唤这个名字,迷糊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可是夏洲睁不开眼,只剩尾巴轻轻在动。
蔚凌手中撑着伞,纷落的雪落在伞上,随他微微松手而倾斜坠下。
他低身,冻得冰凉的指尖碰到夏洲柔软的毛,触着脖颈,蜻蜓点水般地揉了揉。
“你可真能跑。”
他感觉到夏洲在蹭他的手。
也许是陷入了梦中,那动作很轻,却像是用尽全力一般缠着他不放。
“跟我回家吧。”
雪落不尽,好像冬天永远不会离去,春天也永远不会再来。
但是时光往前,日复一日。
河川的冰融化,天冷又再度结冰。
树上雪吹落,落后又再度覆盖。彡彡訁凊
记忆交错,昼夜辗转。
我如期归来,这便是相遇的意义。
—全文终—
……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为您提供大神瑾上蓝的逢妖时最快更新
第 177 章 终归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