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本想洗把脸,瞻仰一番这位身主的遗容,然而屋子里没有水,喝的洗的都没有。
唯一的盆状物,‘魏无羡’猜测应该是出恭用,而非洗漱用。
推门,从外边被闩住了,估计是怕他出去乱跑。
没有一件事让他稍微感受到了重生的喜悦!
魏无羡听到自己的心声,也不禁苦笑。
——
“魏兄真是太惨了。”聂怀桑叹道。
在场的人,即便是在青楼长大的金光瑶,都不曾如此的凄惨过。
——
‘魏无羡’见出不去,又没水,干脆坐在地上打坐,这一坐,就是一整天。
魏无羡现在是魂体,按理说是能出去的,但他却好像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一样,根本出不去。
无奈之下,也只好打坐。
不知过去多久,睁开眼时,有阳光从门缝窗隙漏入屋中。
魏无羡见自己站起身,便也跟着起来,本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他却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莫玄羽修为低得那点灵力可以忽略不计,没道理我驾驭不了这具肉身,怎么这般不好使?】
魏无羡也纳闷,献舍虽然是邪术,但既然是施术者自愿献出自己的身体,就没道理驾驭不了这具身体啊?
恰在这时,‘魏无羡’腹中传来异响,‘魏无羡’恍然。
【原来根本不关修为灵力的事,这具身体没有辟谷,不好使是因为……饿极了没力气,我要是再不出去觅食,说不定就要成为有史以来头一位刚被人请上身,就立刻活活饿死的厉鬼邪神。】
魏无羡闻言,自己都无语了。
‘魏无羡’提气抬脚,刚准备踹门而出,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有人踢了踢门,不耐烦地道:“吃饭了!”
话是这么喊,门却没有被打开的意思。
‘魏无羡’低头一看,这扇门下方打开了一扇更小的门,刚好能看到一只小碗被重重放在门前。
外面那家仆又道:“快点儿的!磨蹭什么,吃完了把碗拿出来!”
小门跟比狗洞还小一些,不能容人出入,却能把碗拿进来。
两菜一饭,卖相奇差。
‘魏无羡’搅了搅插在米饭里的两根筷子,略为伤感。
夷陵老祖刚重返人间,就被人踹了一脚臭骂一通。
给他接风洗尘的第一顿,就是这种残羹冷剩。
腥风血雨呢?鸡犬不留呢?满门灭绝呢?
说出去有谁信。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
“魏兄真是……连自己都不放过。”聂怀桑嘴角抽搐道。
江澄眉头紧蹙,盯着石壁,有些恍惚。
这样的魏无羡竟让他找到几分熟悉的感觉。
——
这时,门外那名家仆又出声了,这次却是笑嘻嘻的犹如换了一个人:“阿丁!你过来。”
另一个娇脆脆的女声远远应道:“阿童,又来给里边那个送饭?”
阿童啐道:“不然我来这晦气院子做什么!”
阿丁的声音近了许多,来到门前:“你一天只给他送一次饭,时不时偷懒也没人说你,这么清闲你还嫌晦气。你看看我,活儿多得连出去玩也不行。”
阿童抱怨道:“我又不是只给他送饭!这阵子你还敢出去玩?这么多走尸,谁家不是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魏无羡’蹲地靠门,端碗扒拉着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边吃边听。
看来这莫家庄近来不大太平。走尸,意如其字,即为走路的死人,一种较为低等也十分常见的尸变者。一般目光呆滞,行走缓慢,杀伤力并不强,但也够平常人担惊受怕的了,光是那股腐臭就够吐一壶。
然而,对魏无羡而言,它们是最容易驱使、也最顺从的傀儡,乍然听到,还有些亲切。
——
“诶对了,思追小公子,我记得你之前说,接到莫家庄的委托,前去除祟?”聂怀桑想起什么,转过头问道。
蓝思追算是三个小辈里最乖巧的了,简直是有问必答。
“不错!”
聂怀桑若有所思,“这莫家二娘子若是……那位的相好,想来莫家庄位处兰陵地界,姑苏蓝氏即便为人除祟,也不该接到兰陵地界的委托吧?”
蓝思追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眼金光瑶。
聂怀桑注意到这点,便问了,“诶……你看我三哥做什么?”
蓝思追微微一怔,看了眼金凌,正好金凌也在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当即没好气的道,“看我做什么?”
虽然金凌的口吻不怎么好,但蓝思追早已经摸清了金凌的脾性,微微一笑,转过头回答聂怀桑的问题,“聂公子,是这样的,敛芳尊说服仙门百家在偏远之地设立了瞭望台,多达三千之数,百家子弟都会派遣弟子在瞭望台驻守,我和景仪是在瞭望台接到委托,才前去除祟的。”
“瞭望台?”聂怀桑疑惑的问道,“瞭望台是什么?”
“大大小小的玄门世家星罗棋布,多居于四通八达的繁华之都,或是山清水秀的灵地,然而一些偏僻贫瘠之地是没有家族愿意驻镇的,有道行的散修也极少云游到那里。因此,当这些地方出现妖魔邪祟作乱,当地平民往往苦不堪言,求助无门。听说兰陵金氏上任家主金光善尚在时,敛芳尊曾对此提出过想法,但因消耗巨大,未受到重视,不了了之。”
金光瑶闻言怔愣,“瞭望台,真的成功了?”
早在射日之征结束后没多久,他便提出过这样的想法,但金光善对此根本毫不在乎,因此不了了之。
虽然如今传闻中,这位敛芳尊受万人唾骂,但蓝思追却不得不敬佩这位敛芳尊,他私德为人且不提那么多,但他设立的瞭望台,当真是惠及天下所有百姓,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位真正为百姓做了实事的仙督,值得他尊敬。
六杀听起来骇人听闻,但其中有多少内情,谁又知道?
就像当初的魏前辈,谁不说他害死了江枫眠夫妇,害死了金子轩江厌离?可事实如何,在场的人谁不清楚?
饶是如此,那些玄门世家还是对魏前辈极尽贬低之语。
总的来说,这位敛芳尊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
“是,成功了。”蓝思追瞥见金凌微红的眼眶,心下恻然,虽然金凌知道了真相,但对这位照顾他长大的小叔叔,依然是很在乎的。
感情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清除干净的?能做到的大抵都是真正的狼心狗肺之徒。
“敛芳尊继任家主,登位仙督之后,便开始从各家召集和调配人力物力,着手推行当初的设想。”
金光瑶眉头微蹙,“我继任家主?做了仙督?”太蹊跷了。
别说金光善根本就没想过让他接任家主之位,就仙督之位而言,前有盛誉在外的泽芜君,后有威名赫赫的赤锋尊,他即便有杀了温若寒的功绩在手,单凭他的出身,就不可能坐上仙督之位。
这其中怕是大有文章。
蓝思追并不知道金光瑶仅凭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里分析出这么多,只点头道,“是的,泽芜君很支持敛芳尊的。”
“我大哥同意了?”聂怀桑错愕,“金光善不止一次提起过设立仙督一事,我大哥每次都当面驳回……”即便换成金光瑶,他大哥也不会同意设立仙督的。
蓝思追顿时有些语塞,他该怎么说,说出真相?
但他隐约觉得,若是说出真相,只怕他会大祸临头。对于在场除了景仪、金凌还有他之外的人而言,他们三个从未来出现在这里的三个人,说出口的话怕是都要负责任,一旦泄露不该泄露的天机,恐要遭天谴。
“大哥这里且不提,即便大哥同意了,玄门世家也不可能同意吧?”关于未来的事,他只能从这几个小辈口中的只言片语里摸索,但能得到的信息终究有限的很,根本不足以让他拼凑出多少未来的大事。
蓝思追听到金光瑶的疑问,就像得到了台阶,直接忽略了聂怀桑的疑问,回答金光瑶的话,“最初反对之声高涨,更有不少人质疑兰陵金氏借此得利,中饱私囊。听泽芜君说,是敛芳尊顶着一张笑脸,足足磨了五年,五年中和无数人结了盟,也和无数人翻了脸,软硬兼施,用尽手段,才终于硬生生磨了下来,建成一千二百余座瞭望台。”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的……”金光瑶苦笑,也不知道未来的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做成这件事。
“这些瞭望台分布于偏远贫瘠之地,每一座都分配有从各家调来的门生,如有意象便立即行动,解决不了再迅速发出通报,寻求其他家族或散修的帮助。如前来施援的修士要求报酬,当地人无力负担,兰陵金氏每年所筹集的也足够支撑应付了。魏前辈献舍归来的时候,金麟台正在筹备第二批修建瞭望台,扩增到三千,覆盖范围更广。虽然这批瞭望台落成之后,效用显著,广受好评,但质疑嘲讽的声音从未止歇。”
蓝启仁真是没料到,金光瑶竟然有如此本事。
素来不喜金光瑶用心机手段的聂明玦都有些懵了,他最看不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偏偏就是金光瑶,建成了惠及天下百姓的瞭望台,仅凭蓝思追对金光瑶的态度便可看出,这瞭望台真的是极好的设想。
“三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聂怀桑惊叹道。
金光瑶摇摇头,失笑,“厉害的哪里是我,是未来那个敛芳尊。”如今金光善没了,金子轩还在,家主之位肯定轮不到他,更不必提仙督之位了。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魏无羡已经踢开门,从屋里出来了。
——
阿童方才叫得比阿丁还尖,定神一看,见是那人人可欺的疯子,胆子又大了,自觉要挽回刚才失的面子,跳过去斥狗一般地边挥手边斥道:“去,去!回去!你出来干什么!”
哪怕是对待乞丐或是苍蝇,也不会更难看了。
这些家仆过往多半平时就是这么对莫玄羽的,他也从不反抗,才让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魏无羡’轻轻一脚把阿童踢了个跟斗,笑道:“你以为你在作践谁呢。”
踢完,顺着嘈杂声往东边走去。
东院东堂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魏无羡’一脚踩进院子,便有个妇人高出旁人一截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家中有个小辈,也是个曾有仙缘的……”
肯定是那莫夫人又在想方设法和修仙世家牵桥搭线了。
‘魏无羡’不等她说完,忙不迭挤开人群钻进厅堂,热烈地挥手道:“来了来了,在这在这!”
堂上坐着一名中年妇人,保养得当,衣着贵丽,正是莫夫人,坐在她下面的才是她那入赘丈夫。
对面则坐着几名背剑的白衣少年。
人群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怪人,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魏无羡’却仿佛对凝滞的场面浑然不觉,觍着脸道:“刚才是谁叫我?有仙缘的,那可不就是我吗!”
粉抹的太多,一笑就裂,扑簌簌往下落。
有一名白衣少年“噗”的险些笑出声来了,被一旁似乎是为首的少年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当即正色。
——
“咦,思追和景仪出来了。”聂怀桑摇着扇子,虚点了景仪两下,笑道,“你当真是蓝家的?真是没看出来啊。”
蓝景仪脸色有些不好看,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见蓝思追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他只好闭上嘴。
——
‘魏无羡’循声随眼一扫,略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是没见识的家仆夸大其词,谁知来的竟然真是“显赫家族”的仙门子弟。
这几名少年襟袖轻盈,缓带轻飘,仙气凌然,甚为美观,那身校服一瞧就知道是从姑苏蓝氏来的。
而且是有蓝家血统的亲眷子弟,因为他们额上都佩着一条一指宽的卷云纹白抹额。
姑苏蓝氏家训为“雅正”,这条抹额意喻“规束自我”,卷云纹正是蓝家家纹。
客卿或者门生这种依附于大家族的外姓修士,佩戴的抹额则是没有家纹的。
‘魏无羡’见了蓝家的人就牙疼,上辈子常常腹诽他家校服是“披麻戴孝”,因此绝不会认错。
魏无羡跟着自己来到了厅堂,见到蓝家人,也有些恍惚。
忽然间想起什么,一个劲盯着蓝家的人。
【阿苑……阿苑会不会在这里?】魏无羡刚这么想,立刻就自嘲起来,【魏无羡啊魏无羡,你想得倒是美,阿苑是被蓝湛带走了,但毕竟是温家人,仙门百家对我恨之入骨,蓝湛能保住阿苑的命就不错了,还想奢求阿苑成为蓝家亲眷子弟,你是不是疯了?】
——
蓝思追听到魏无羡的心声,眼眶都红了。
羡哥哥……
——
莫夫人许久未见这个侄子,好一会儿才从惊愕中缓过劲,认出这个浓妆艳抹之人,心中着恼,又不好立刻发火失态,压低嗓子冲丈夫道:“谁放他出来的,把他弄回去!”
她丈夫忙赔笑应声,一脸晦气地起身要揪人,‘魏无羡’却突然躺到了地上,四肢牢牢黏住地面,他连推带拖都拽不动,叫了几名家仆进来拖也于事无补,要不是碍着外人在他早就用脚踹了。
觑莫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也是满头大汗,骂道:“你这死疯子!再不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莫家庄人人皆知莫家有个害了疯病的公子,但莫玄羽已有数年缩在他那阴暗的屋子里不敢见人,见他妆容举止都如妖魔鬼怪一般,当下窃窃私语起来,只怕没有好戏看。
魏无羡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心道:我这么不要脸的吗?
——
聂怀桑嘴角抽搐,魏兄啊魏兄,你何时要过脸这种东西?
倒是江厌离见魏无羡重生归来,性子也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挺欣慰的。
——
‘魏无羡’道:“要我回去也行。”
他直指莫子渊:“你叫他先把偷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莫子渊万万没料到这疯子有这个胆子,昨天才被他教训,今天还敢捅到这里来,赤白着脸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你的东西?我还用得着偷你的东西?”
‘魏无羡’道:“对对对!你没偷,你是抢!”
这下莫夫人瞧出来了,莫玄羽分明有备而来,脑子清醒得很,存心要叫他们丢这个人,忍不住又惊又恨:“你今天是存心来这里闹事的,是不是?!”
‘魏无羡’茫然道:“他偷抢我的东西,我来讨回,这也叫闹事吗?”
莫夫人尚未答话,莫子渊却急了,飞起一脚就要踢。
一名背剑的白衣少年微动手指,莫子渊脚下不稳,脚擦着他踢了个虚,自己摔了。
‘魏无羡’却滚了一圈,仿佛真的被他踢翻了似的,还扯开了衣襟,胸口正正的就是昨天被莫子渊踹出的那个脚印。
——
动手脚的明显是蓝思追,众人不禁看了他一眼,真是没想到,蓝思追看着挺乖巧,居然还会暗搓搓帮忙?
聂怀桑拿扇子敲击着手心,“思追啊,你这也太厉害了,莫不是这一个照面,你就从认出他是魏兄了?”
这吊死鬼的妆容,哪怕换了江澄来认,怕是都认不出来啊!
蓝思追赧然的道,“我……我没有认出魏前辈,就是……就是觉得……”觉得不该让他被打。
聂怀桑笑了笑,“我懂,我懂!”
——
莫家庄的镇民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激动不已:这脚印总不可能是莫玄羽自己踹的,再怎么说他也是莫家的血脉,这家人也太狠了,当初刚回来时分明还没疯的这么厉害,八成是被越逼越疯的。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就行了,反正打不到他们,这热闹真是比仙门来使还好看!
这么多双双眼睛盯着,打不得又赶不走,莫夫人一口恶气卡在喉中,只得强行圆场,淡淡地道:“什么偷,什么抢?说得这样难听,自家人和自家人,不过是借来看看罢了。阿渊是你的弟弟,拿你几样东西又怎么了?为人兄长,难道便这般小气?一点小事还发小孩子脾气闹笑话,又不是不还你。”
那几名白衣少年面面相觑,一名正在饮茶的少年险些呛到。在姑苏蓝氏长大的子弟,耳濡目染皆是雪月风花,大约从来没见过这种闹剧,更没听过这等高见,今天怕是让他们长了见识。
‘魏无羡’心中狂笑,伸手道:“那你还吧。”
莫子渊当然还不出来,早扔的扔、拆的拆了,就算能还也不甘心还。
他脸色铁青地叫了一声:“阿娘!”用眼色冲她发威:你就让他这样欺辱我?
莫夫人瞪他一眼,要他别把场面搅得越发难看。
谁知,‘魏无羡’又道:“说起来,他不光不该偷我的东西,更不该夜半三更去偷。谁不知道,本公子可是喜欢男人的,他不知道害臊,我还知道瓜田李下呢。”
魏无羡惊呆了,低声骂道:“卧槽,这要是我自己,我都认不出来我自己!太……不要脸了!”
——
“哈哈哈哈!!”聂怀桑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魏兄真是太好笑了,我本来想同情他的遭遇,但是……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啊!”
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抿唇,唯有蓝湛目光一直落在魏无羡身上。
——
莫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声道:“乡亲父老面前说什么话!真是不要脸,阿渊可是你表弟!”
论起撒野,‘魏无羡’乃是一把好手。
从前撒也要撒得顾及体面,不能让人家说他没家教,可如今反正他是个疯子,还要什么脸,直接撒泼便是了,怎么痛快怎么来,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了我的清白!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魏无羡脸色铁青,但是转瞬想起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暗道:绝对不能让蓝湛看到我这幅鬼样子!太丢脸了!
——
“魏兄居然……也有要脸的时候!”聂怀桑扑哧一声,转而想起什么,“诶?不对啊,魏兄这个时候,已经知道含光君喜欢他了吧?不能让含光君看见?古语有言,女为悦己者容,虽然说魏兄是男子,不过……意思也差不多嘛,魏兄如此在意,看来……对含光君也是有意的。”
聂怀桑不太希望魏无羡再回到莲花坞,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跟蓝二公子浪迹天涯,恩恩爱爱不好吗?
——
莫子渊大叫一声,抡起椅子就砸。
‘魏无羡’见他终于炸了,一骨碌爬起来就躲。
那椅子砸到地面散了架,东堂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闲杂人等原本都在幸灾乐祸今遭莫家丢人丢大了,一砸起来尽皆作鸟兽散,生怕一不小心挂了彩。
‘魏无羡’便往蓝家那几名几乎看呆了的少年躲过去,嚷嚷道:“都看见了吧?看见了吧?偷东西的还打人,丧尽天良啦!”
莫子渊要追过去扑打他,为首那少年忙拦下了他,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
莫夫人见这少年有意要护这疯子,心中忌惮,勉强笑道:“这个是我妹子的儿子,这儿、有些不好使。莫家庄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常说些怪话,不能当真的。仙师千万……”话音未落,‘魏无羡’从这少年背后探出个头来:“谁说我的话不能当真?谁今后再偷我的东西一下试试,偷一次我砍他一只手!”
莫子渊原本被他父亲按住了,一听又要发作。
‘魏无羡’啦啦啦着游鱼一般地蹿了出去。
那少年忙挡在门口,转移话题,满脸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个……那今晚便借贵府西院一用。先前我所说的请千万记住,傍晚以后,紧闭门户,不要再出来走动,更不要靠近那间院子。”
莫夫人气得发抖,被他挡住也不好推开,只得道:“是,是,有劳,有劳……”
莫子渊不可置信道:“妈!那疯子在人前这样污蔑我,就这么算了?!你说过的,你说他不过就是个……”
莫夫人喝道:“闭嘴。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
莫子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丢过这样的脸,更没被母亲这样斥责过,满心愤恨,咆哮道:“这疯子今晚死定了!”
‘魏无羡’发完疯跑出去了,但魏无羡却还留在这里。
一直盯着蓝思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孩子看着挺合他眼缘。
可惜他说话人家听不到,不然还挺想问一问,他叫什么名字。
——
蓝思追心中一暖。
——
魏无羡能待多久,眼前忽然一晃,就到了‘魏无羡’身边。
想来是隔得远了,他被拖过来的。
‘魏无羡’发完疯出了大门,在莫家庄抛头露面溜了一圈,惊倒路人无数,他却乐在其中,开始体会到身为一个疯子的乐趣,连带对自己的吊死鬼妆也满意起来,有些舍不得洗掉了,心道:
【反正也没水,那就别洗了。他整整头发,一瞥手腕,伤痕没有任何淡化好转的迹象。即是说,给莫玄羽出一通气这样轻微的报复,远远不够。】
【难不成还真要他灭了莫家的门?】
【……老实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魏无羡听着自己的心声,眉头一挑,毕竟都是他自己,他可不觉得自己会灭人满门,不过……看自己这样子,像是没有放弃活下去的想法啊。
魏无羡跟着自己,一边想,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蓝湛,话说回来,这是我死后第几年?
——
“含光君,看来魏兄是开窍了,此番若是回去,你可千万不要放手啊!”聂怀桑笑着道,“魏兄这个人啊,只要你别给他冷脸,他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若非蓝二公子一直没给过魏兄好脸色,魏兄怕是只要有机会见到蓝湛,就会粘着人不放。
蓝忘机闻言,微微一怔,想了想,淡淡的嗯了一声。
聂怀桑没想到蓝忘机真的会回他,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想想,蓝二公子从前可是根本不搭理他的。
心下当即感叹,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连蓝二公子这样的都逃不过被俘虏。
——
‘魏无羡’一边寻思,一边晃回了莫家。
点着小碎步溜过西院的时候,见那几名蓝家子弟站在屋顶和墙檐上,肃然商议着什么,又点着小碎步溜了回来,巴巴地抬头望着他们。
虽然围剿他的世家里有姑苏蓝氏一份大头,但那时候这些小辈要么没出生,要么才几岁,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魏无羡’便驻足围观,看看他们如何处理。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那几面立在屋顶和墙檐迎风招展的黑旗,这么眼熟?】
魏无羡站在一边,心道,当然眼熟了,这是他弄出来的。
这种旗子名叫“召阴旗”,如插在某个活人身上,便会把一定范围内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都吸引过去,只攻击这名活人。
由于被插旗者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称“靶旗”。
也可以插房子,但房子里必须有活人,那么攻击范围就会扩大至屋子里的所有人。
因为插旗处附近一定阴气缭绕,仿佛黑风盘旋,也被叫做“黑风旗”。
这些少年在西院布置旗阵,并让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将走尸引到此处,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眼熟……能不眼熟吗。
召阴旗的制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来玄门百家纵使对我喊打喊杀,对我做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的……】
魏无羡听到心声,不由嗤笑,那些人惯常不要面皮这种东西的,既然围剿了乱葬岗,当然不会放弃搜刮一通。
他当时可是亲眼看着这些人是如何带着贪婪的眼神,将他的伏魔洞搜刮一空,连他的手稿都没有放过。
——
魏无羡的心声叫人脸皮发热,但转而一想,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搜刮魏无羡东西的,大多都是一些小玄门,四大家族里,只有金家搜刮了一些东西,其他三家只有江澄拿走了陈情,聂家和蓝家完全是什么都没碰。
——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见他围观,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是驱赶,却是好意,语气也和那些家仆大为不同。
魏无羡心道:蓝家的教养,果然是一等一的好。m.33ýqxsś.ćőm
——
“魏兄以往可没说吐槽蓝家家规森严,如今……”倒是夸起来了。聂怀桑话说到一半,就觉得不妙,连忙住口,饶是如此,还是被他大哥狠狠瞪了一眼。
聂怀桑讪讪,移开目光。
——
‘魏无羡’趁其不备,跳起来一把摘下一只旗子。
那名弟子大惊,跳下墙去追他:“别乱动,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魏无羡’边跑边嚷,披头散发,手舞足蹈,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不还!不还!我要这个!我要!”
那名弟子两步便追上了他,揪着他胳膊道:“还不还?不还我打你了!”
‘魏无羡’抱着旗子死不放手,那名为首的少年本来在布置旗阵,被这边惊动了,也轻飘飘跃下屋檐来,道:“景仪,算了,好好拿回来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蓝景仪道:“思追,我又没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阵弄得一团糟!”
拉扯间,‘魏无羡’已迅速检查完了手里这面召阴旗。
【纹饰画法正确,咒文也不缺,并无错漏,使用不会有差池。只是画旗的人经验不足,画出来的纹咒只能吸引最多五里之内的邪祟和走尸,不过,也够用了。】
魏无羡了然,原来是检查召阴旗,不过……这法子也太傻了吧?
——
“原来……魏前辈当时是在帮我们检查召阴旗。”蓝思追恍然。
蓝景仪这会儿却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生怕被蓝忘机罚。
但这个时候的蓝忘机还不是未来的含光君,虽然觉得蓝景仪有些失礼,但也没说要罚他。
——
蓝思追对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这边马上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险,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魏无羡’打量这少年一番,见他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嘴角浅浅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赞许。
【此子旗阵布置得井井有条,家教也当真不错。不知道姑苏蓝氏那种古板扎堆的可怕地方,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后辈。】
听到自己心里所想,魏无羡也好奇起来,蓝氏听学三个月,他起初觉得很无聊,可是如今再回想,蓝氏听学那三个月,竟是他为数不多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蓝湛吧。
——
“真是时时刻刻想含光君啊,这刚出现才多久啊,干什么都能想到含光君,魏兄真是栽咯。”聂怀桑想起当初魏无羡还跟他一起偷偷在云深不知处看春宫图,当时还真没看出来魏无羡有断袖的资质,更想不到含光君也会断袖。
啧啧,真是世事难料啊!
——
蓝思追又道:“这面旗……”
不等他说完,‘魏无羡’便把召阴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画的比你们好多了!”
他扔完拔腿就跑,几名仍倚在屋顶上看热闹的少年听他大言不惭,笑得险些从屋檐上跌下来。
蓝景仪也气得笑了,捡起那面召阴旗拍了拍灰,道:“真是个疯子!”
魏无羡盯着蓝景仪,忍不住笑道,“蓝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孩子,不怕挨罚吗?”
蓝思追道:“别这么说。快回来帮忙吧。”
‘魏无羡’那头则继续游手好闲地晃了两圈,晚上才晃回莫玄羽那间小院子。门闩已断,满地狼藉无人收拾,他视如不见,在地上拣了块干净点的地方,继续打坐。
谁知,这一坐还没坐到天亮,外界便有阵阵喧哗把他从冥想状态拉了出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混着哭号、惊叫声迅速靠近。
‘魏无羡’听见几句话反复重复:“……冲进去,直接拖出来!”“报官!”“报什么官,蒙头打死!”
他睁开眼,几名家仆已闯了进来。
整个院子火光通明,有人高声叫道:“把这个杀人的疯子拖去大堂,让他偿命!”
魏无羡站起来,眉头皱起,“发生什么事了?”
——
聂怀桑直接扭头看蓝思追,“诶诶,思追小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闻言,蓝思追想起莫子渊,不禁嘴角一抽,道,“聂公子,还是自己看吧。”
莫家这一家子,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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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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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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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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