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三个小辈,金凌还好说,他当时不在,并不知道要错过什么。
但是蓝景仪和蓝思追却知道,接下来的画面就是赤锋尊缺了个头颅的尸体拼合起来了,哪怕没有头,只要看到这具无头尸,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比如,聂怀桑!
蓝景仪虽然觉得这石壁转跳过重要的地方,但也没多想,蓝思追就不同了,看了这一路,看似是只给他们看含光君和魏无羡之间的感情细节,实则,是为了跳过有关赤锋尊的一切信息。
至于开始的鬼手,想来只有一只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便没有跳过。
这石壁仿佛有意掩盖敛芳尊做过的事。
蓝思追暗暗猜想,倒也没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石壁再度亮起,让人意外的是,这次场景居然是在金麟台。
金凌看到这幅画面,顿时心中一紧。
这么一看,像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在金麟台被围攻。
金光瑶若有所思,“看来,魏公子的身份暴露了。”
——
魏无羡也没想到,一个晃神就到了金麟台,他还想看看自己精彩的脸色呢。
不过看清自己的处境后,他顿时满脸肃容。
我的身份暴露了?
‘魏无羡’道:“含光君,你不用跟上来的!”
魏无羡看着坚定护着自己的蓝忘机,不禁红了眼,他仿佛再次看见不夜天,明明灵力枯竭却还坚持带他走的蓝湛。
“傻,你太傻了!蓝湛,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你还跟我一起,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蓝忘机平视前方,不应他,两人将一众喊打喊杀声甩在身后。
百忙之中,‘魏无羡’又道:“你真要跟我一起走?想好了,出了这个门,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两人此时已冲下金麟台,蓝忘机猛地握住他一只手腕,似乎正要说话,忽的面前白影一闪,金凌挡在了他们面前。
魏无羡顿时心中一紧,金凌之前问他是不是魏婴的话还犹言在耳,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
金凌低下头,不敢再看。
江厌离和金子轩看着石壁上金凌的脸色,隐隐已经觉出不妙。
下意识看了眼儿子,就见他低着头,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盛。
——
‘魏无羡’一见是金凌,松了口气。
二人正准备侧身抢过,金凌却是一折,再次挡住他们去路,道:“你是魏婴?!”
他脸上神色混乱不堪,眼眶发红,愤怒有之、恨意有之、犹疑有之、迷茫有之、不安有之,又喝问一句:“你真是魏婴、‘魏无羡’?!”
见他这副模样,语气里又是痛意远大于恨意,魏无羡想,便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会无言以对。
怎么说?说他就是害死他母亲的人?
其实魏无羡能感觉到,金凌其实未必没有猜到他的身份,只是没有暴露出来,他就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不是魏无羡。
‘魏无羡’心头一颤,但后边众人追上来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再顾不得他,只得一咬牙,第三次绕过。
谁知,忽的腹中一凉。
低头去看时,金凌已把被染红的雪白剑锋抽了出去。
他没料到,金凌竟然真的会一剑刺过来。
‘魏无羡’心中的念头是:【像谁不好,偏偏要像他舅舅,连捅刀都要捅在同一个地方。】
魏无羡看着金凌赤红的眼睛,微微垂头,不是没有料到,但是……心里还是难受的。
——
“阿羡!”江厌离不敢置信,她儿子居然给了魏无羡一剑。
“金凌!”金子轩错愕,看着儿子,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训斥吗?
可是他和江厌离死去多年,没能陪伴儿子长大,他长成这样,觉得魏无羡是害死他父母的仇人,这能怪他吗?
蓝忘机也没想到,金凌会刺魏无羡,神情一冷,但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魏婴不会怪金凌。
可是,蓝忘机心里却不得不在意。
魏婴对金凌不好吗?可是,魏婴和金凌之间,真的是一笔烂账。
——
魏无羡看着蓝湛带着他,杀出重围,御剑离开了金麟台。
不知过了多久,‘魏无羡’睁开眼睛,蓝忘机御着避尘,他则伏在蓝忘机背上,那张雪白的脸颊上溅了半边鲜血。
其实腹间的伤口并不很疼,但毕竟是身上的一个洞。
他原先还若无其事地撑了一段时间,可这具身体怕是没怎么受过要害伤,伤口流血不止后犯晕,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魏无羡’叫道:“……蓝湛。”
蓝忘机的呼吸不像平日那么平缓,微显急促,该是背着他频繁交手、奔波太久所致。
但应他时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稳稳当当,还是那一个字:“嗯。”
“嗯”完之后,他又道:“我在。”
听到这两个字,‘魏无羡’心中泛上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像是酸楚,心口有点发疼,又有点温热。
他还记得当年在江陵那时候,蓝忘机千里迢迢赶去支援,自己并不领情,诸般争执,闹得有多不愉快。
可没想到的是,当所有人都畏惧他奉承他的时候,蓝忘机当面痛斥他。
而当所有人都唾弃他痛恨他的时候,蓝忘机却站在了他身边。
魏无羡眼眶微红,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忽略了蓝湛对他的关心,不过也有蓝湛的关心方式过于特殊的原因。
——
“忘机,魏公子也是不容易,你往后可要对他好些。”其实这话有些多余,但蓝曦臣却还是想说,这是他做哥哥的态度。
蓝忘机没想到,当着叔父,蓝曦臣会如此明确的表明立场。
蓝启仁张了张嘴,也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但他不说话,已经算是默认。33ýqxsś.ćőm
“多谢兄长,叔父!”
蓝启仁表情有些说不出的黑,深吸一口气,叹道,“行得正,坐得端,方为正道。魏婴……性子顽劣跳脱,但心性极佳,你们……好好的便可。”其实他只是有些接受不了魏无羡顽劣的性子,倒也不是真的厌恶魏婴,但是侄儿喜欢,他能怎么办?
——
忽然,‘魏无羡’道:“啊,我记起来了。”
蓝忘机道:“记起什么。”
‘魏无羡’道:“我记起来了,蓝湛。就像这样。我……的确是背过你的。”
魏无羡有些恍惚,忽然眼前一闪,却是换了个地方。
这是一间干净简洁的屋子,光线黯淡,只有角落里亮着一盏纸灯。
——
“这……像是在云深不知处。”蓝曦臣若有所思的道。
——
‘魏无羡’忽然低喃了一句:“……蓝湛。”
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蓝忘机的一只袖子。
蓝忘机一直守在他身边,立即俯身,轻声道:“我在。”
‘魏无羡’却并未清醒,眼睛还是紧紧闭着,手却抓着他不放,似乎在做梦,嘀嘀咕咕道:“……你……你别生气……”
蓝忘机微微一怔,柔声道:“我没生气。”
‘魏无羡’道:“……哦。”
听到这一句,他像是放心了一般,手指松了。
蓝忘机在‘魏无羡’身旁坐了一会儿,见他又一动不动了,准备起身,谁知,‘魏无羡’另一只手猛地又抓住了他,抱着他一条手臂不放,喊道:“我跟你走,快把我带回你家去!”
蓝忘机睁大了眼睛。
——
江澄倏然咬紧牙根,狠狠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将心中堆积的郁气尽数吐出去。
也罢,就这样吧。
——
喊出了这一声后,‘魏无羡’像是把自己喊醒了,长睫颤了颤,慢慢睁开双眼,眸子从混混沌沌到一片清明,忽然发现,自己双手正像抱救命稻草、水中浮木一般抱着蓝忘机。
他立即撤手,就差打个滚滚开了,动作太大,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啊”的一声皱起了眉,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伤。
眼前金星阵阵间,金凌、江澄、江厌离、江枫眠、虞夫人……许多张脸轮着在他眼前打转。
魏无羡这一刻竟看见了很多人的脸,在他面前打转,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他猛然看向自己。
蓝忘机按住他,道:“腹部的伤?”
‘魏无羡’道:“伤?没事不疼……”
蓝忘机按牢了他,掀开衣物,腹部已经被妥帖地包扎好了,再揭开绷带看看,那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了。
再看腿上,恶诅痕也消失了。
‘魏无羡’道:“我躺了多久?”
确认他伤势的确无恙,蓝忘机才放开他,道:“四天。”
金凌那一剑捅个正着,伤口不浅,四天能愈合得一丝疤痕也无,少不了姑苏蓝氏的上品丹药。
——
金凌没想到,他那一剑,魏无羡昏迷了四天才醒过来,不禁有些自责。
才受了伤,又要去乱葬岗救他们,还用自己的血画召阴旗,引走所有的凶尸傀儡,怪不得会晕倒。
除非是神仙才扛得住。
——
‘魏无羡’道了声谢,顺便挖苦了一下自己:“重活一世反倒变得这么娇弱,捅一剑就撑不住了。”
蓝忘机淡声道:“谁的身体被捅一剑,都撑不住。”
‘魏无羡’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换了我上辈子的身体,吊着半截肠子都能自己塞回去再战三百场。”
看他刚醒过来又开始瞎说,蓝忘机摇了摇头,转开了脸,‘魏无羡’以为他要走,忙道:“蓝湛蓝湛!别走。我胡说八道,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蓝忘机道:“你还怕人不理你吗?”
‘魏无羡’道:“怕的,怕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受伤醒来之后,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了。
蓝忘机腰间配着两把剑,将随便取下,递给了他:“你的剑。”
看到这把剑,‘魏无羡’先是一怔,须臾,才道:“谢谢。”
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雪亮的剑锋之上映出了一双眼睛。
‘魏无羡’盯着这双眼睛看了一阵,把随便重新插入鞘中,道:“它当真自动封剑了?”
蓝忘机也握住了随便的剑柄,往外拔,纹丝不动。
魏无羡瞪大眼睛,随便……封剑了?!
——
石壁骤然黑了。
“仙剑有灵,魏公子却……”金光瑶摇头一叹,“可惜了。”
随便宁愿封剑,也不愿意被别人使,由此可见,魏无羡对自己的剑看似不在意,实际上还是很在意的。
蓝忘机已经知道魏无羡没了金丹,哪怕换了个身体,莫玄羽这具身体根本没有结丹,与魏无羡之前那具身体可以说差别不大。
而且,他递剑的举动,说不得也是刺魏无羡的心,提醒他曾经付出了什么。
江澄的脸色有些发青,但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多会儿,石壁再次亮起。
又换了个场景,在场的人,除了温情姐弟,怕是没人不知道,这是蓝家的藏书阁。
——
藏书阁外,蓝忘机才道:“我去见叔父。”
沉默许久的蓝曦臣也道:“我带魏公子回去。之后你再过来。”
他领着‘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的白石小径上穿行一阵,又回到云深深处那种满龙胆的幽僻小筑之前。
魏无羡看着眼前的小筑,心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泽芜君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
石壁外的众人,也注意到蓝曦臣的情绪有些低。
但这毕竟是未来发生的事,他们也不知道缘由始末,只得静静的看着石壁,或许能得到答案。
——
站在门前,‘魏无羡’道:“蓝先生知不知道含光君……”
蓝曦臣道:“叔父醒来不久,我让所有人都对他不必多言了。”
若是让蓝启仁知道了蓝忘机在金麟台跟他做下的好事,非得刚醒来就又活活气昏过去不可。
‘魏无羡’道:“辛苦蓝老前辈了。”
蓝曦臣道:“叔父的确辛苦。”
忽然,他道:“魏公子,你知道这座屋子是什么地方吗?”
魏无羡觉得纳闷极了,他虽然在蓝氏听学三个月,但并未来过这个地方,泽芜君为何会觉得他知道?
‘魏无羡’道:“泽芜君为何觉得我会知道?”
蓝曦臣看他一眼,道:“这是当年我母亲在云深不知处的居所。”
蓝曦臣的母亲,也就是蓝忘机的母亲。
‘魏无羡’颇觉奇怪。
【姑苏蓝氏历代家主的居所为“寒室”,肯定不是这间窝藏在云深不知处角落里的小屋子。莫非蓝湛的父母也和江叔叔、虞夫人一般性情不投,被迫成婚,因此分地而居?】
——
蓝启仁看着这熟悉的小筑,异常的沉默。
便是蓝忘机,也没想到兄长会把魏婴带到母亲的旧居。
——
家主与家主夫人分居,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愉快的缘由。
而且姑苏蓝氏上一任家主青蘅君的夫人据说体弱气虚,常年养病,不宜见人,旁人原本就知之甚少,众家私底下都猜测这“病”是不是难以见光的“病”,譬如毁容、残疾之类的。
因此‘魏无羡’不便多问,保持沉默,只等蓝曦臣自己道来。
蓝曦臣道:“魏公子,你该知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不问世事,这么多年来,姑苏蓝氏几乎都是由我叔父一手打理的。”
‘魏无羡’道:“这个我知。”
蓝曦臣垂下手,握着裂冰的手没在白袖中,缓缓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便是因为我母亲。此处说是居所……不若说是软禁之所。”
‘魏无羡’怔然。
泽芜君与含光君的父亲青蘅君,当年也曾是一位名动一时的名士,年少成名,风光无两,在弱冠之龄却忽然急流勇退,宣布成婚,且不再过问世事,说是闭关,其实更像退隐。
旁人猜测过许多原因,却始终没有一个证实的。
——
归墟殿内众人,除了蓝启仁叔侄三人,其他人对此都不清楚,不禁各自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但,看什么好像从来由不得他们来决定?
蓝曦臣怔怔看着石壁上的自己,叹道,“无妨,你们无需介意。”
——
蓝曦臣在龙胆花丛边俯下身来,温柔地抚弄着那些娇嫩轻薄的花瓣,道:“我父亲在年少的时候,一次夜猎回程途中,在姑苏城外遇上了我母亲。”
他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一见倾心。”
‘魏无羡’也笑笑,道:“年少多情。”
蓝曦臣却道:“可这女子对他并没有倾心,并且,杀死了我父亲的一位恩师。”
魏无羡惊愕,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当真是超乎想象,‘魏无羡’明知追问是很失礼的事,但一想到这是蓝忘机的父母,便觉不能不问,道:“为什么?!”
蓝曦臣道:“我不知,但想来无非‘恩怨是非’四个字罢了。”
‘魏无羡’不便深究,强行按下,道:“那……然后呢?”
“然后,”蓝曦臣道:“我父亲得知真相,自然是很痛苦。但再三挣扎,他还是秘密把这女子带了回来,不顾族中反对,一声不响地和她拜了天地,并对族中所有人说,这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谁要动她,先过他这一关。”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
蓝曦臣继续道:“礼成之后,我父亲便找了一座屋子,把我母亲关起来,又找了一座屋子,把自己也关起。名为闭关,实为思过。”
顿了顿,他道:“魏公子,你能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魏无羡莫名觉得这情景略有些熟悉,猛然间,他忽然想起他刚从乱葬岗出来,追杀温晁的时候,遇到了蓝湛和江澄。
蓝湛当时对他说,跟他回姑苏。
如今他已经知道蓝湛早就喜欢他,那当时绝非想将他抓回去。
对照青蘅君和其夫人,魏无羡心中骤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蓝湛……当初莫不是想模仿他的父亲和母亲?
——
蓝湛怔怔的看着石壁,不语。
蓝曦臣也想起,昔年在金麟台,忘机对他说。
“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可,他不愿。”
蓝曦臣猛然闭上眼,心中酸涩难言,忘机,也未必不愿。
——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他既没办法原谅杀死他恩师的凶手,也没办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只好与她成亲保护她的性命,又强迫自己不去见她。”
蓝曦臣道:“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魏无羡’道:“我不知。”
蓝曦臣神色微微茫然,道:“那你觉得,怎样做才对?”
‘魏无羡’道:“我不知。”
半晌,蓝曦臣低声道:“我父亲这么做,可以说是不顾一切了。族中长辈都十分愤怒,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无可奈何,只得严守秘密,对外暗示姑苏蓝氏的家主夫人有隐疾,不宜见人。待到我和忘机出生,立刻把我们抱出来给旁人照料,稍大一点,便交给叔父教导。我叔父……原本就性情耿直,因我母亲的事,导致我父亲自毁一生,更是格外痛恨品行不端者,因此他教诲我与忘机也格外尽心,格外严厉。每个月我们只能见到母亲一次,就在这座小筑里。
两个年幼的孩子,整日面对的只有严厉的叔父,严格的教导,堆积成山的书卷,再累再倦也要把稚嫩的腰杆挺得笔直,做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旁人眼中的楷模标杆。
常年不得与至亲见面,不能在父亲怀里打滚撒野,也不能抱着母亲依偎撒娇。
可分明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
蓝启仁从未听曦臣说起过这段往事,他以为曦臣并不介意,没曾想,他虽然不曾如忘机一般守在小筑外,但内心却未必是真的完全不介意的。
他回想起过去,竟是满心酸楚。
——
蓝曦臣道:“每次我与忘机去见她,她从不抱怨自己被关在这里寸步难行有多苦闷,也不过问我们的功课。她尤其喜欢逗忘机,可是忘机这个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从小就是这样。不过,”他笑了笑:“虽然忘机从来不说,但我知,他每月都等着和母亲见面的那一日。他如此,我亦然。”
‘魏无羡’想象了一下年岁尚幼的蓝忘机被母亲搂在怀里、雪白的小脸蛋涨得粉红的模样,也跟着笑出来了。
可笑意还未散去,蓝曦臣又道:“但有一天,叔父忽然对我们说,不用再去了。”
“母亲不在了。”
魏无羡微微一怔,不禁失神,说起来,他也没比蓝湛好多少,蓝湛失去母亲,他也在年龄相仿的时候,同时失去了双亲,只能流落街头捡地上的瓜皮吃,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寒冬……江叔叔找到他,把他带了回去。
——
江厌离泣不成声,她如今再回看,竟不知道父亲将阿羡带回来,是阿羡的幸运,还是阿羡的不幸。
——
‘魏无羡’轻声道:“蓝湛那时候多大?”
蓝曦臣道:“六岁。”
他道:“那时候太小,还不懂什么叫‘不在了’,不管别人怎么劝慰,叔父怎么斥责,他每月都继续到这里来,坐在廊下,等人给他开门。等后来大了一点,明白了母亲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人再开门,他还是会来。”
蓝曦臣站起身来,深色的眸子与‘魏无羡’对视,道:“忘机从小就很执拗的。”
魏无羡怔怔看着蓝曦臣,猛然间意识到,蓝曦臣是想告诉他,蓝湛对他的心,也很执拗。
可是……他看着自己,苦笑起来,这个他怕是完全没领会泽芜君的意思。
树叶沙沙声响,屋前的簇簇龙胆花随风款摆摇曳,缱绻万千,‘魏无羡’的目光落在小筑木廊之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束着抹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前,沉默着等待那扇门打开。
他道:“蓝夫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蓝曦臣道:“我记忆里的母亲,的确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而事实上,我也……”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并不想知道。”
——
蓝启仁猛然瞪大眼睛,原来……曦臣心里也是不甘的,对于目前被关起来,郁郁寡欢甚至早亡,他心里的不甘的。
蓝曦臣微微垂下眼睑,罕见的失了笑容,乍一看,竟与蓝忘机有十分相似。
蓝忘机也有些担心的看蓝曦臣,有心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蓝曦臣注意到忘机的目光,微微一笑,冷意骤然褪去,“忘机,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
默然半晌,蓝曦臣垂下眼帘,取出裂冰,一阵夜风忽的送来了一缕幽咽的箫声,箫音低沉,仿若叹息。
‘魏无羡’过往是听过蓝曦臣吹奏裂冰的,箫音正如泽芜君本人,如春风化雨,和煦温雅。
而此时此刻,箫音精绝依旧,却教人听来不是滋味。
夜风轻拂,蓝曦臣的黑发和抹额皆已微微凌乱,而素来极重仪态的姑苏蓝氏家主却全然不理会,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放下裂冰,道:“云深不知处深夜不可奏乐,今日我屡屡出格,让魏公子见笑了。”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泽芜君莫非忘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犯禁最多的人……”
蓝曦臣笑了笑,道:“我与忘机的身世,姑苏蓝氏从未对外透露过,我本不应当告诉你的。今夜是我忽然想与人倾吐一番,一时冲动。”
‘魏无羡’道:“魏某非是多嘴多舌之人,泽芜君尽可放心。”
蓝曦臣道:“不过想来忘机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魏无羡’道:“他不愿说,我不会问。”
蓝曦臣道:“可是依忘机的性子,你不问他怎会说?有些事,你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魏无羡闻言,叹息,“傻子啊,你长点心吧,泽芜君这是在提点你怎么跟蓝湛相处呢……”话音未落,魏无羡又想,其实这话也算是对他的提点。
想到这里,他对蓝曦臣深深一礼,“泽芜君,请放心,我对蓝湛好的!”
虽然,蓝曦臣看不到他,但他仍想这么做。
——
蓝曦臣微微一怔,旋即一笑,“忘机,恭喜了。”
蓝忘机抿唇,终是没忍住勾起唇角,“多谢兄长。”
蓝曦臣见状轻笑,没有再说什么。
边上的金光瑶看着看着,微微一笑,“真羡慕忘机。”
“阿瑶羡慕什么?”蓝曦臣疑惑的看他,金光瑶笑道,“有个情投意合的道侣,还有时时关心的兄长,已经足够令人羡慕了。”
蓝曦臣一怔,笑道,“我也是阿瑶的二哥!”
金光瑶闻言一笑,“那可多谢二哥关心了。”
气氛一时竟缓和了很多。
三个小辈看着这样令人春风拂面的敛芳尊,也不由想,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不要变成那样……
泽芜君也不会整日里怀疑自己,直接将自己关起来吧?
——
‘魏无羡’还要答话,却听身后足音传来。
回头一看,蓝忘机沐着月光走来。
他右手提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子,大红的封口。
‘魏无羡’眼前一亮,道:“含光君,你可真是贴心!”
魏无羡遥遥看着蓝湛,一笑,但是他却没有多看,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他这次旁观这一切,是老天爷给他的示警。
让他关注眼前人,莫要追悔莫及。
或许……等到自己和蓝湛彻底在一起,他就可以回去了。
可以……见到他的蓝湛。
“蓝湛……我想你了。”
——
蓝忘机微微睁大眼睛,喜悦都从心间溢了出来。
终于,在魏婴的心里,他也有了一席之地,或许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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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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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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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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