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座山头,暮色降临,光线微暗,周围还有一群拿着火把的人。
——
森林里一棵树上,坐着个人,垂下一片黑色的衣襟,一只纤长的黑靴,轻轻晃荡,好不轻松,好不惬意。
这个人的腰间,插着一管乌幽幽的笛子,笛子下边垂着鲜红如血的穗子,也随着小腿的动作悠悠晃动。
魏无羡见又被带到另一个地方,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有完没完了?!”
话音落下,就见不远处几名拿剑的修士看到树上的自己登时色变。
他们身边还有一群拿着火把的村民,看到这些修士脸色发白,转头就跑,一阵风就冲出森林,弃这些修士于不顾,村民别看都没什么文化,但却很有眼色,一看这些修士的表情,就猜到这篇山头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邪祟,连这些修士也没办法,刹那间魂飞魄散,顷刻便作鸟兽散逃得干干净净。一个村民逃得慢了,落在最后摔了一跤,满嘴泥巴,本以为落单死定了,却突然见到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站在前方,眼睛不由自主一亮。
这男子腰悬长剑,似乎周身都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在幽暗的森林里,恍惚仙气凌然,不似凡尘中人。
他立即求助道:“公子!这位公子!救命,有鬼啊,快快快把这妖……”话音未落,又是一具尸体落在他身前。
那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就在这村民吓得快晕过去的时候,那男子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这村民感觉到一阵莫名心安,仿佛得到了免死敕令,忽然涌上来一阵力气,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去。
这名白衣男子看了看森林中满地乱爬的血尸,似乎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他抬头望去,那原先坐在树上的黑衣客也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瞬间闪到他身前,便将他压在一棵树上,轻声道:“咦,这不是冰清玉洁的含光君蓝忘机嘛,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
魏无羡:……
——
众人默契的低头,不去看石壁,之前发生的事,让他们都有了默契,知道魏无羡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
四周是一地的血尸,正在或茫然或狰狞地努力爬来爬去,这人伸出一手撑在树干上,蓝忘机被困在他的身体和树干之间,面无表情。
只听这人又道:“既然你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就……哎哎哎!”
蓝忘机一只手便把他两只手腕都锁住了。
形势逆转,被他反制住的黑衣人惊讶道:“天哪,含光君,你太厉害了,不敢相信,令人震惊,匪夷所思,你居然用一只手就制服了我,我根本没办法反抗!可怕的男人!”
蓝忘机:“……”
魏无羡嘴角一抽,他何时这么贱了?
——
与其他人不同,蓝忘机却是完全不避的盯着石壁,几乎贪婪的看着魏无羡的身影。
——
蓝忘机的手不由自主抓得更紧了。
‘魏无羡’的惊讶变成了惊恐:“啊,好疼。放过我吧,含光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再这样抓我了,你也千万不要把我绑起来,更不要把我压到地上……”
看他的言语动作越来越浮夸,蓝忘机的眉尖抽了抽,终于出声打断道:“……别玩儿了。”
‘魏无羡’讨饶讨得正起劲儿,惊讶道:“为什么啊,我求饶还没求完呢。”
“……”蓝忘机道:“你天天都在求饶。别玩了。”
魏无羡瞪大眼睛,天天都在求饶?
——
聂怀桑嘴角一抽,虽然看不到石壁,但对话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
——
‘魏无羡’向他贴过去,轻声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天天就是天天。”
他的脸凑得极近,仿佛要去亲吻蓝忘机,可是又迟迟不肯干脆地贴合上去,两人的唇间总若离若即、若有若无地留有一纸之隔,如同一只多情又顽劣的蝴蝶在端庄的花瓣上气若游丝地翩翩游走,将栖不栖、欲吻不吻。
如此撩拨片刻,蓝忘机浅色的眸子闪了闪,微微一动,似乎终于自持不得,按捺不住的花瓣要主动去触碰蝴蝶的翅膀了。
‘魏无羡’却一下子仰起脸,错开了他的唇。
他挑眉道:“叫哥哥。”
蓝忘机:“……”
‘魏无羡’道:“叫我哥哥。叫哥哥就给你亲。”
“……”蓝忘机嘴唇微微一动。
他这一生还从未用这个自带软糯味的称谓称呼过旁人,就算是对蓝曦臣,也从来只一板一眼叫兄长。
‘魏无羡’诱导道:“叫一声来听听嘛。我都叫你那么多回了。叫完亲了还可以干别的。”
就算蓝忘机本来快要叫出来了,听了这一句,也被‘魏无羡’打败了,终是没能叫出口。
憋了一阵,只憋出一句:“……不知羞!”
魏无羡扑哧一笑,看着自己调戏蓝湛,心想,回去他也试试。
——
蓝忘机耳根都红了,他永远都猜不到魏无羡的下限在哪里。
——
‘魏无羡’道:“你这样用一只手抓着我不累吗?只剩一只手做事多不方便啊。”
定定神,蓝忘机状似彬彬有礼地道:“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魏无羡’道:“我教你啰,你把抹额摘下来捆住我的手不就方便了?”
蓝忘机静静看了笑嘻嘻的他一阵,慢慢地把抹额除了下来,展开给‘魏无羡’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双手上打了个结,重重地把‘魏无羡’这两只不规矩的手按到他头顶上固定住,埋首到他颈项之间。正在此时,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两人瞬间分了开来。
魏无羡错愕,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不是都被吓跑了吗?
——
听到有人惊叫,归墟殿内众人立刻看向石壁。
——
蓝忘机把手放到避尘剑柄上,却没有贸然出剑,因为方才那一声惊叫甚为清脆娇嫩,明显是个小孩子,若是误伤路人那便糟了。
半人高的草丛簌簌抖动,草丛蹿动的痕迹越来越远,看来是溜走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追了几步,山坡下方传来一个女子喜极的声音:“绵绵,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呢?吓死娘了!”
‘魏无羡’一怔:“绵绵?”
魏无羡也有些怔愣,“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
归墟殿内众人无语,他为了救绵绵身上都烙了个印记,居然不记得人家了?
——
刚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他一定在哪里听过,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责备道:“让你夜猎的时候别乱跑,你还一个人往前冲,被鬼吃了的话你让我和你娘怎么办!……绵绵?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最后一句应该是在问那女子:“青羊,你快看看,绵绵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这幅样子,是不是在上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确实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蓝忘机瞅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无辜地回看他,作口型道:“造孽啊。”
他分明没有一点荼毒小朋友的反省内疚之情,蓝忘机摇了摇头,二人一齐出了坟地,转下坡去,坡下三人立即惊讶又警惕地望向他们。
一男一女是夫妻,都蹲在地上,中间站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大约才十岁左右。
那女子是个容貌颇为清丽可人的少妇,腰间佩剑,第一眼见到‘魏无羡’,立即拔出,剑锋指他,喝道:“什么人!”
‘魏无羡’道:“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人,不是别的东西。”
那女子还要说话,却看到了‘魏无羡’身后的蓝忘机,她当即一怔,道:“含光君?”
蓝忘机居然没佩戴抹额,一时之间,她竟不敢确认,若不是那张脸令人见之难忘,恐怕还要迟疑一阵。
她把目光移回到‘魏无羡’身上,恍惚一阵,道:“那,那你是,你是……”
夷陵老祖重归于世的消息早已传开,现在和蓝忘机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因此被认出并不奇怪。
‘魏无羡’见她隐隐有激动之色,相貌又有些面熟,心道:【难道这位夫人认识我?我跟她有仇?招惹过她?不对啊,我不认识叫做青羊的姑娘……啊,绵绵!】
‘魏无羡’恍然道:“你是绵绵?”
魏无羡也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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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怀桑嘴角一抽,魏兄的记忆真是让人无语。
——
那男子瞪眼道:“你叫我女儿干什么?”
原来,那名方才乱跑不小心撞破他们的小姑娘是绵绵的女儿,名字也叫绵绵。
‘魏无羡’觉得颇有意思:“一个大绵绵,一个小绵绵。”
蓝忘机对那女子颔首示礼,道:“罗姑娘。”
那女子将颊边微微散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还礼道:“含光君。”又望向‘魏无羡’,道:“魏公子。”
‘魏无羡’对那女子笑道:“罗姑娘。哦,这回我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
罗青羊略为羞赧地一笑,似乎想起陈年旧事,很不好意思,将那男子拉上来,道:“这是我夫君。”
那男子觉察他们并非恶徒,面色缓和下来,寒暄几句,‘魏无羡’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家族人何派门人?”
那男子很爽快地道:“哪家的都不是。”
罗青羊望着丈夫,含笑道:“我丈夫并非玄门中人,以前是商人。不过,他愿意和我一起夜猎……”
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男子,竟然愿意放弃原本安定的生活,不畏漂泊,不惧危险,敢和妻子一起颠沛流离,奔走各地,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魏无羡’不禁肃然起敬。
他道:“你们也是到这儿来夜猎的?”
罗青羊点头道:“正是。我听闻这座山头有野坟邪祟作乱,侵扰此地民生,苦不堪言,因此到这里来想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们二位已经处理干净了?”
若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处理过了,那便不需要别人再插手了。
——
“没想到,魏无羡还能再遇到绵绵。”金子轩感叹道。
绵绵是个很有气节的人,修为天赋也不差,否则当初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以一介女子之身,成了金家真正的门生,而不是家仆。
——
‘魏无羡’却道:“你们被那些村民骗了。”
罗青羊一怔:“此话怎讲?”
‘魏无羡’道:“他们对外说是邪祟无辜作乱,实则是他们自己先挖坟盗墓,将死者尸骨胡乱丢弃,才遭到野坟主人的还击。”
罗青羊的丈夫疑惑道:“是吗?可就算还击,也不必杀害好几条人命吧。”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这个也是假的。根本没出人命,我们查过了,只有几个挖坟盗墓的村民被阴魂吓过之后卧床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逃跑太匆忙,自己摔断了腿。除此以外没有伤亡,什么好几条人命都是他们瞎编来耸人听闻的。”
罗青羊道丈夫道:“竟然是这样?这也太无耻了吧!”
罗青羊叹道:“唉,这些人哪……”她似是想起什么旧事,摇了摇头,道:“哪儿都是这样的。”
‘魏无羡’道:“刚才我吓了吓他们,这次之后他们应该都不敢上来盗墓了,邪祟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解决了。”
罗青羊道:“可他们若是请别的修士来强行镇压……”
‘魏无羡’笑了笑,道:“我露过脸了。“
罗青羊了然。夷陵老祖已经露过脸了,被那几名修士看到之后必然会到处扩散消息,旁人只当他已经把这一带划成自己的地盘了,哪个修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上来惹他?
——
“夷陵老祖的名号,果然好用,这些修士,真是不管多久都一个德行。”聂怀桑叹道。
——
罗青羊笑道:“原来如此。方才看绵绵吓成那样,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邪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切莫介意。”
‘魏无羡’心道:【不不不,可能我们这边才比较失礼。】
面上则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吓到了小绵绵,也请你们不要介意。”
罗青羊的丈夫将女儿抱了起来,绵绵坐在父亲手臂上,鼓着脸颊瞪‘魏无羡’,一副又是气恼羞愤、又是难以启齿的小模样。
‘魏无羡’见她穿着浅绯色的小裙,脸蛋玉雪可爱,眼睛犹如紫黑的水晶葡萄,很想拧拧她的脸蛋,终归是人家父亲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捏了捏她垂下来的小辫子,负手笑眯眯地道:“绵绵长得可真像罗姑娘你小时候。”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罗青羊乐了,抿嘴一笑,道:“魏公子,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你当真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这抿嘴一笑,依稀与当年那个穿绯色纱衣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
‘魏无羡’分毫不觉得羞愧,道:“当然记得!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嘛。对了,她几岁了?我给她发点压祟钱。”
罗青羊和丈夫连忙推辞道:“不用不用。”
‘魏无羡’笑道:“用的用的。反正不是我出。哈哈。”
夫妻二人微微一怔,尚未明白过来,蓝忘机已自觉往‘魏无羡’手里放了东西。
‘魏无羡’从他手里接过那几颗沉甸甸的压祟钱,坚持要送给绵绵,罗青羊见推辞不过,便对女儿道:“绵绵,快点谢谢含光君和魏公子。”
绵绵道:“谢谢含光君。”
‘魏无羡’道:“绵绵,是我给你的呀,你怎么不谢我?”
绵绵气愤愤地瞪他一眼,不管他怎么逗,就是不肯和他说话,只是低头拉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红绳,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很宝贝地把压祟钱放了进去。
不久便下了山头,‘魏无羡’只得颇为遗憾地同他们道别,和蓝忘机一起走另一条路了。
——
“这个小绵绵也是可怜,被魏兄吓坏了吧?”聂怀桑看那小姑娘怎么都不肯跟魏无羡说话,都忍不住想笑。
——
魏无羡跟着自己和蓝湛走在另一条路上,‘魏无羡’对蓝忘机道:“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小姑娘,如今的女儿也是小姑娘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她当时看到的应该是你在对我干坏事,为什么她看我比较不顺眼?”
蓝忘机尚未答话,‘魏无羡’又转了个圈,面对蓝忘机,倒退着走,边走边道:“哦,我知道了。其实她心里一定喜欢我。就和当年的某人一样。”
蓝忘机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请把抹额递给我,魏远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魏无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啧啧笑道:“我说吧,蓝二公子,这不,喝醋了是不是?”
魏无羡也是一愣,这名字……
他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当初调戏绵绵的时候,自称魏远道,没想到蓝湛那个时候就在喝醋了。
——
这简直是蓝忘机的黑历史,众人默契的不说话,当做没有听到。
蓝忘机也默然,揉了揉额角,心道,忍一忍,看完这个,魏婴应该就回来了。
——
蓝忘机垂下眼睫,‘魏无羡’挡在他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下颔,严肃地道:“老实说吧,你这壶醋喝多少年了,怎么藏这么好,我都没闻见酸味。”
蓝忘机习以为常地配合他仰起脸,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规矩的手摸进了胸口。
低头去看,‘魏无羡’的手却已经抽了出来,拿着一样东西,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
那是蓝忘机的钱袋。
‘魏无羡’右手将这只精致的小钱袋转得飞起,左手指着它道:“含光君呀含光君,不问自取是为偷。当年他们怎么说你来着,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楷模?好一个楷模呀,居然暗地狂喝浓醋,偷了人家小姑娘送我的香囊,用它做自己的钱袋,难怪我醒来之后到处都找不着它。要不是小绵绵胸口挂的那个小香囊和这个一模一样,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呀你,啧啧。说说,怎么从昏迷时候的我身上把它摸走的?摸了多久?”
魏无羡看着那个钱袋子,终于反应过来,那是他当初从绵绵那里讨来的香囊,没想到被蓝湛拿了去做钱袋子。
“噗……”魏无羡笑得停不下来。
——
归墟殿内众人:……
——
蓝忘机面上一阵微微的波澜闪过,伸手去夺,‘魏无羡’把钱袋一抛,躲过他的手,退了两步,道:“说不过就要抢啦?羞什么呀?这也要羞,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不知羞了,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肯定是因为我的羞都放你那儿了,你替我收着了。”
蓝忘机的耳垂泛着浅浅的粉色,脸却还紧紧绷着,出手飞快,‘魏无羡’脚下更快,让他瞧得见抓不着,道:“你以前自己要把钱袋给我的,怎么现在又不给我了?你看看你,不光偷东西,还偷欢,还出尔反尔,坏到骨子里。”
蓝忘机扑上去,终于抓住他,在怀里紧紧抱牢了,辩解道:“我们三拜拜过,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偷欢。”
‘魏无羡’道:“夫妻之间也不能总是像你这样对我用强呀,总是要我求你,求你你都不停。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姑苏蓝氏列祖列宗要气死了……”
忍无可忍地,蓝忘机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
石壁再次黑下来,本以为这次绝对完了,但是……众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出去。
这时,石壁……又亮了起来。
——
魏无羡无聊的跟着他们俩,心道,我该不会……要一直这么跟着他们直到他们身死吧?
这也太惨了!
‘魏无羡’坐上小苹果,蓝忘机牵着绳子在前边走。
晃晃悠悠地蹬着小花驴,‘魏无羡’取出腰间笛子,送到唇边。
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越过天空,蓝忘机顿足,默默聆听。
正是被困在屠戮玄武洞底时,他唱给‘魏无羡’听的那支曲子。
也是‘魏无羡’重生后,鬼使神差在大梵山吹出来、让蓝忘机确定他身份的那支曲子。
——
“魏兄一曲,真是余音绕梁啊!”聂怀桑赞叹道,君子六艺,魏兄真是样样不差,可惜金丹给了江澄,否则……
罢了,这也是魏兄自己的选择,都该尊重。
——
曲终,‘魏无羡’对蓝忘机眨了眨左眼,道:“怎么样,我吹的不错吧?”
蓝忘机缓缓颔首,道:“难得。”
‘魏无羡’知道,“难得”的意思是难得他记性好了一回,忍俊不禁道:“你不要总气这个呀,从前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再说我记性不好,这应该要怪我娘。”
魏无羡也是一愣,怪我娘?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有歪理了。
蓝忘机道:“为何。”
‘魏无羡’把胳膊撑在小苹果的驴头上,陈情在手里转得飞起,道:“我娘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这也是他所能记住的,关于父母,为数不多的东西。
魏无羡怔住,没想到还真是跟他阿娘有关,这也是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
归墟殿内众人再细细回想魏无羡这一生,还真是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而江澄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话竟像是在活生生的嘲讽他。
魏无羡一直都记着别人对他的好,而他呢?记着的却是自己对别人的好。
能想到这点的,其他人也想到了。
聂怀桑叹道,“藏色散人真的是个奇女子,可惜……”死的太早了。
若是藏色夫妻还在,魏兄绝不会是如今这样。
江厌离也有些难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蓝曦臣和蓝启仁也有些动容,细数往昔,魏无羡确实堪称顽劣,但若是对上魏无羡母亲说的话,魏无羡还真是都做到了。
蓝启仁心中对魏无羡的芥蒂也终于消失。
这样一个洒脱的人,就算有些小缺点,也并非完全不能忍受。
只要人品端正,小毛病就算了。
——
思绪飘飞片刻,又被‘魏无羡’拉了回来,见蓝忘机正专注地望着他,道:“我娘还说了……”
听他迟迟不说下半句,蓝忘机问道:“说什么。”
‘魏无羡’对他勾勾手指,神情肃然,蓝忘机走近了些。
魏无羡也凑近了想听,便听‘魏无羡’俯下身,在他耳边道:“……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蓝忘机眉尖微动,正要启唇,‘魏无羡’抢着道:“不知羞,不正经,无聊,轻狂,又在胡说八道,对不对?好啦,我帮你说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词,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也是你的人,扯平了,行不行?”
逞口舌之快,蓝忘机永远也比不过‘魏无羡’。
他淡声道:“你说行便行。”
‘魏无羡’扯了扯小花驴的缰绳,道:“可是说真的,这曲子我取了八十多个名字,你就没有一个满意的?”
蓝忘机坚定地道:“没有。”
‘魏无羡’道:“怎么这样?我觉得叫蓝湛魏婴定情曲挺好的。”
蓝忘机不语。
‘魏无羡’又胡言乱语道:“或者含光夷陵天天曲也很好。一听就很有故事……”
魏无羡一看就知道,自己是故意逗蓝湛。
——
聂怀桑忍着笑,偷偷去看蓝忘机,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也能猜到,蓝忘机这个时候心情肯定很好。
——
蓝忘机像是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新的名字了,道:“有。”
‘魏无羡’道:“有什么?”
蓝忘机道:“名字。”
‘魏无羡’惊讶道:“有?有的话你早说啊,究竟叫什么。那你还一直不告诉我,害我帮你想了这么久的名字,浪费我的聪明才智。”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忘羡》。”
‘魏无羡’道:“啊?”
蓝忘机道:“曲名《忘羡》。”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
魏无羡愣了愣,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的天!蓝湛你真是……哈哈哈哈哈!”
须臾,他捧腹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了,原来是偷偷摸摸取了这么个名字,用心昭然若揭。可以啊蓝湛你,什么时候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似是早就料到‘魏无羡’会是这个反应,看着他在小苹果背上前仰后合,只能微微摇头,神色看似无奈,唇角却已悄然无声地浅浅一弯,眸中也有朦胧的涟漪散开。
他扬手扶住‘魏无羡’的腰,防止他从驴背上一头栽下来。
好容易笑够了,‘魏无羡’严肃地道:“《忘羡》,很好,好极了!我喜欢。是的,就是应该叫这个名字。”
蓝忘机面无表情地道:“我也喜欢。”
‘魏无羡’道:“听起来非常雅正,非常姑苏蓝氏,我看能直接收录进你们家的曲谱集,要求所有姑苏蓝氏子弟必须修习此曲。他们要是问,含光君,曲名何解?你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曲子是怎么来的了。”
听他又开始胡说八道,蓝忘机直接牵起载着‘魏无羡’的小苹果,将细细的绳子紧紧抓在手心,继续朝前路走去。
‘魏无羡’还在说话:“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好久没喝天子笑了,要不咱们回姑苏,先去彩衣镇玩儿一趟?”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都这么多年了,那儿的水行渊都该除干净了吧?你叔父要是勉强能见我呢,你就把我和那几坛子酒一起藏在你房间里;要是见不得我呢,咱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听起来思追他们和温宁夜猎还玩儿得挺好。”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不过听说姑苏蓝氏的家规又新修一版了?我说,你们家门口山前那块规训石,还写得下吗……”
清风徐来,两人的衣衫都如春水一般泛起波澜。
‘魏无羡’迎风看着蓝忘机的背影,眯起眼睛,盘起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用这种清奇的姿势在小苹果背上保持不倒。
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稀奇,急于和蓝忘机分享,叫道:“蓝湛,看我,快看我!”
如当年一般,‘魏无羡’笑着叫他了,他也看过去了。
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
画面定格,众人就见,定格的画面中,魏无羡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聂怀桑呼吸一紧,“看来,魏兄出去之后,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对于这点,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结果不曾想,在蓝湛一侧,忽然出现一团红色的光,光芒夺目。
“这是什么?”
众人正困惑,就见三个小辈忽然消失。
还未来得及发出疑问,温情姐弟也接着消失。
江澄和蓝启仁前后也消失不见。
归墟殿内转眼就只剩下了蓝曦臣和蓝忘机兄弟,金子轩夫妻,聂明玦兄弟,还有敛芳尊金光瑶七个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在消失,聂怀桑疑惑的道,“怎么回事?出问题了吗?”
这时,蓝湛身边的红光散去,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黑衣,鲜红的发带。
正是,魏无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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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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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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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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