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只默默垂眸,神色不明。
方明白过来的那位客人愣上一会子,吞吞吐吐:“会……会不会只是凑巧了?你我皆明白的意思,贵妃怎么可能不懂?许是没有那个意思呢?”
年长瓜主复“嗐”一声,使个眼色:“有没有的,不得分谁看么?今上说他家大不敬,那他家就是大不敬。还能找谁说理不成?”
“可当真无处说理。”
另一客人顿一下,却又道,“但此事,分明也很是蹊跷。贵妃进书之前,总得瞧一眼吧。她好歹也伴君多年,今上能看得出来的意思,她看不出来?为何还会进这样的书?”
众人闻言,皆偷偷对视一眼。
朱贵妃荣宠多年,又诞育皇子,总不可能故意犯这样的忌讳。
若这样蠢,当初如何能从冷宫爬出来?
此番,不是一时不慎,便是遭人暗算。
若是暗算……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在贵妃进给今上的那本书中,添了这么一句话。
贵妃若早先已看过一遍,大抵不会再仔细检查一遭。
动手之人,手段挺狠。
即便日后查出来是旁人陷害,今上每每瞧见她,都会念起这样一遭。
复宠再无可能,还会牵连五皇子失宠。
而且,今上龙颜大怒,直接废她位份,也没有要查的意思。
朱家算是凉了。
年轻学子顿一下,轻声道:“数日之前,我听闻今上因舞姬之事,要废黜太子,又隐隐传言,要立五皇子为储。太子生母程贵妃,与朱贵妃素来不睦,会不会就此心急……”
“可废黜太子,明明也就是个风声。”
另一人道,“咱们这位君上雷厉风行,真要废,不也就一道旨意?拖拖拉拉地没动静,依我看,本就是乱嚼舌根。”
“但我也听说废太子的话了。”一客人接口,“不是君上的意思,是谁在乱散消息?”
年长客人笑一下:“还能有谁?想当太子的人,不就排第五的那个。”
一位猹总结:“照这样说,是朱贵妃想让自家五皇子上位,先到处散布舞姬和废太子的消息,煽动民心。程贵妃坐不住,就借这遭害她?”
似乎合情合理。
但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猹掌握的信息太少,还是恢复不了事件原貌。
另一客人一笑:“或许也没那么复杂。万一就是朱家那小孙女儿写错了,贵妃未察觉呢?”
这也有可能。
众人又一齐猜测半晌,见雨势渐小,便陆续走了。
因书中未写,苏遥也并不知晓真实情况。
他默默听了许久,送客人走,却见傅陵也静静垂眸,半晌未说话。
似乎在琢磨事情。
苏遥走近些:“傅先生?”
傅陵稍一顿,抬眸笑笑:“我有些饿了。咱们中午吃什么?”
苏遥微微一怔,只笑道:“还以为傅先生在琢磨方才之事,没想到,是在想吃什么。”
傅陵语气轻松平淡:“前几年先皇还驾崩了呢,难道我们就不过活了么?”
这话有理。
是见过大世面的猹。www.33ýqxsś.ćőm
吃瓜归吃瓜,吃饭归吃饭。
苏遥又跟着花钱如流水的傅鸽子,吃了一中午福客来。
那日傅陵说在坊外食肆买了饭菜,苏遥瞧一眼菜色,就知道又是福客来。
苏遥是个厨子,只要吃过,尝一口就知道,这炝炒小油菜是李家做的,还是王家做的。
傅先生还一副瞒着他的样子。
终于知道自个儿铺张浪费,懂得遮掩了么?
苏遥好笑:那也算有进步吧。
总算知道大手大脚地花钱不好了。
苏遥复于心内叹一声,就傅鸽子那样的花钱法,什么样的人家经得起?
其实傅家还真经得起。
所以管不动他,才索性不管了。
只是苏遥不知道傅家家底甚厚,又觉得,某纨绔鸽子终于懂得“勤俭节约”四个字的写法了,不能打击人的积极性,得慢慢地来。
便十分配合地装作没吃出来。
傅鸽子很开心。
能把福客来当食堂吃,苏遥也没有不喜欢。
开心。
吃完东坡肉酸笋炖鸡油焖大虾鱼香茄子地三鲜干煸豆角,又喝一碗丝瓜排骨汤,傅鸽子开始例行给苏遥换药。
因这药似乎是傅陵私有,苏遥便没好意思要,日日只由着他给换。
傅鸽子每天都有机会碰碰美人的手。
却再没进去美人的房门。
第一回进去,是苏遥风寒那次;第二回,是苏遥划着手那天。
之后苏遥就总让他坐在柜台,顺手给换一下。
傅鸽子再没找到进去的理由。
桂皮都去过好多次了。
有一日清晨,傅鸽子醒来未见桂皮,还是苏遥给抱出来的。
桂皮又窝在苏遥怀里,日光熹微,苏遥只笑笑:“我早晨一醒,桂皮绒绒一大只,就趴在我耳边。傅先生家的桂皮可真聪明,会开门,竟也会关门的。”
傅陵面色阴沉地接过桂皮。
转身就酸得一肚子酸水。
恨不得当晚就魂穿桂皮。
又将毛绒绒的一大坨抱回房中,义正言辞地骂了一顿。
表面理由是“往人家房间跑什么跑,掉人家一床毛”。
实际理由是“凭什么你能进我不能,我都不能进你也不准进”。
桂皮听不懂,但桂皮甚为委屈。
吴叔于一旁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左右桂皮也不改,傅相白骂一顿,第二日又瞧见桂皮趴在苏遥怀中,苏遥正喂它小河鱼干。
苏遥言笑晏晏,桂皮咬住小鱼干,还探头舔舔苏遥的指尖。
傅相再度化身醋鸽。
酸得在大太阳底下冒泡泡。
也不知道为何,傅陵养了这么多年的猫,如今总喜欢黏着苏遥。
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刺激傅相一下。
近几日虽不见另外几头抢白菜的猪,傅鸽子的闷醋依然喝得一缸一缸。
某鸽自我发酵中,苏遥并不知道,看着他给缠好白布,便瞧见齐伯从外头回来了。
他出门买把扇子的功夫,外头又下起雨来。
天色阴沉沉,估计午后再不会来客人了。
齐伯仔细收起伞,抖落雨珠子,却面色稍有凝重:“公子,我方才出门,听闻朱家已被抄了。”
苏遥一顿,低声道:“这么快,今早的事吗?”
“说是昨日后半夜的事。”齐伯道。
朱家在承平坊,今儿又下大雨,许是离得远,才这会子听到风声。
“他家那个小孙女儿呢?”傅陵抬眸。
齐伯叹一声:“于家中自缢了。”
傅陵微一默,苏遥也暗叹一口气。
也还没有多大……
其实早该想到,是不是她所写,她都活不成。
只是当真听到,仍是心惊。
如今,却是死无对证了。
傅陵默一会儿,低低道:“是个可怜人。”
齐伯接口:“还不止如此。听闻金玉坊和陈氏刻坊承制此书,也被抄了,连同校对司的大小官员都一并被扣下了。”
苏遥与傅陵对视一眼。
苏遥顿一下,轻声道:“倘若咱们旧京刻印之物中,皆没有那句话,那朱贵妃就是被人所害。如此一查,会不会……”
傅陵微微笑了笑:“但进给今上的那本中,千真万确地有。倘若外头没有,那本中却有,朱家是不是故意如此,专写给今上一个人看,故意暗讽他呢?”
苏遥一惊。
齐伯也愣住了:“朱家怎么敢如此大胆犯上?今上也不可能这样想……”
又道:“朱家写这种大不敬之言,专门呈给今上,对自身又有何好处呢?这怎么可能呢?”
傅陵缓缓勾起唇角:“也并非没有可能。当初,分明是今上当年血洗京城,却歪曲事实,说前太子谋反,自己是清君侧。如今,谋反的帽子,还扣在前太子身上。”
傅陵笑一下:“许多人皆忘了,朱贵妃的生母,正是前太子的乳母。只是过世得早,且如今大伙儿不太敢提起。”
“当年选妃,朱贵妃也差一点就是前太子的人了。”
傅陵缓缓道,“二人,可是青梅竹马。”
苏遥再度惊讶。
朱贵妃果然是个狠角色。
这样的出身背景,还能在今上身边,位极贵妃。
傅陵只淡淡笑一下,眸光微沉。
齐伯再道:“这也许多年了。倒也未必会因为早年间一些有没有的情谊,就如此犯上……”
“事到如今,说不说得通,敢不敢,做没做,结果都已定。”
傅陵语气平静地总结,“总之,只要朱贵妃敢在今上面前提起前太子,朱家,便再无翻身之日。”
若当真是有人暗害,此人手段真让人心惊。
这是一定要置朱家于死地。
傅陵只神色平静地勾起嘴角。
他已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样诛心的手段,也只有一个人做得出来。
他仍托着苏遥的手:“害怕了?”
害怕倒不至于。
又与他没关系。
苏遥只是……略有心情复杂。
毕竟某些手段,发生在身边和看书时,感受不同。
苏遥摇摇头,又垂下眼眸:“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傅陵却轻轻握实了他的手,温热的手心只与苏遥隔一层白布。
苏遥不由抬眸,对上傅陵深沉的眼眸,蓦然有些心慌。
傅陵缓缓勾起嘴角,正要开口说话,门口却忽然现出一人,一脚踏进门,仍回着头不住声地嘱咐:“哎呦,你就不会仔细些!苏老板处皆是书,快把伞搁外头,别弄脏了人家的好地板……”
苏遥一回头,忙起身去迎:“刘掌柜怎么来了?”
傅陵眼眸一沉。
谢氏刻坊的刘二掌柜本是好眼色,但此刻只一腔死里逃生的欢喜,却并未察觉,忙忙地便跑来,口中笑道:“哎呦苏老板您不用迎我,坐着就行坐着就行。”
又回头吩咐小厮:“愣着做什么,快把东西拎进来,仔细些哈。”
苏遥一瞧,两个小厮捧着三五个红木大盒子进来了。
苏遥奇怪:“刘掌柜这是……?”
“百宝阁新进一批新鲜摆件,我瞧着好,送给苏老板瞧瞧。”刘掌柜笑笑,“我不大会挑,瞧着哪个都好,就都给苏老板送来了。”
又四下打量一圈:“先前我就说,您这店布置太素了。文雅归文雅,摆件多了,也不一定就显得俗气不是?您瞧着摆,多得是呢!”
苏遥不明所以,也不敢收:“无功不受禄,刘掌柜如此,我……”
“哪能无功呢?”
刘掌柜应声道,“我这可是多谢苏老板救命之恩呐!”
左右店中也无人,苏遥一脑门子疑惑,便请他去后院花厅中坐坐,详细说一说。
一回头时,才念起傅陵,正要开口说话,却发觉傅陵面色黑沉。
刘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这位公子风采不凡,却是少见。苏老板您这书铺生意红火,新招的二掌柜呐!”
我哪招得起二掌柜。
苏遥客气笑笑:“不是不是,是我家租客。”
租客?
在柜台坐得跟个大爷似的。
这种吐槽刘掌柜自然不会说,随口称赞两句,便要同苏遥去花厅。
苏遥笑笑点头,又望向傅陵,随口道:“那我先去同刘掌柜说句话,今儿且闭店吧,想是无人再来了。”
傅鸽子被人打断了,心情不好,只高贵冷艳地点个头。
刘掌柜微微蹙眉。
这语气……租客?
刘掌柜的眼风于暗中瞄上两下,瞬间明了。
又笑骂一句自个儿糊涂:这架势哪是什么租客?
人家苏老板害羞推说是租客,你还真信了不成?
刘掌柜自心内笑出一脸褶子:怪不得和我家大小姐退亲呢,原是如此,也不早说!
早说我送些大喜大吉的摆件来不正应景么!
回去我就补上!
作者有话要说: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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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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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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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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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风雨(二)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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