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半年多是经营,泳队果然没有了以往冷冷清清的景象,今年来报名的新生十分踊跃,徐小北甚至取消了像往年一样伪装成社团去笼络人手的计划,而且在是骋订下的标准上又提高了一个等级,为此也不得不把招新现场挪到了游泳馆里,测了一天下来,直累得几个人是腰酸背痛。
用徐小北的话来说就是:“比练一天游泳都累得慌。”
对此秦弦也很有见地:“徐队长你变了!去年整天那么忙活也没见你嫌累!”
尤其是忙活到头一共也招不来几个新人,跟现在的情况可是大相径庭。
徐小北嘿嘿一声:“见笑了见笑了,最近确实飘得有些厉害。”
也不怪他飘,虽然上次参加的比赛不算太大,但他毕竟是在会上赢了专业级运动员的人,泳队现在经营得这样有声有色,绝对有他这个队长极大的功劳。
“不是还想冲击大运会的吗?累一点儿也是值得的,说不定新生里就出了什么天赋异禀的苗子,到时候一举震惊全场。”陈薇薇道。
李达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哪里有这么多天赋异禀的人给你发现,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新人,还不如把精力都放在陆昂跟小北身上靠谱一点。”
“这叫新鲜血液,懂不懂?小北眼看都快要去实习了,就算他能参加这届大运会,明年怎么办?不让他毕业啊?”秦弦充满希望地握着拳头,“好容易让泳队成了现在这样,可不能一阵风似的吹过去!你说对不对,顾洋?”
她把视线转向了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顾洋,果不其然,看到了某人正皱着眉头,来回翻看着手机,一副完全没把大家的讨论听到心里去的模样。
不过听见她那一声呼唤,顾洋终于如梦初醒,捧着手机脱口便附和:“对,你说得没错!”
“少来!我就不信你刚才听见她说了什么!”陈薇薇失笑,“怎么?我们的江模范男友知海今天居然没回你信息吗?”
谈恋爱这种事,对外人隐瞒起来还算简单,可面对这么一群朝夕相处的人,多少是有些困难,再加上队伍里有这两个细心的女孩子,两人的恋情并没能隐瞒太久。
江知海本就没有太多避讳的意思,在大家都知道之后,与顾洋相处起来就更为自然,倒也不能说他在秀恩爱,用秦弦的话来说就是爱意不知不觉从细枝末节中流露出来。
总之,很招人嫉妒就是了。
顾洋把手机收回来,塞进口袋里:“可能他还在拍吧,最近确实有点儿忙。”
自从得到顾家父母的“隐性认可”,以往事事淡漠的江知海同学突然变得干劲十足,没多久便答应了妈妈林彩继续帮他拍摄广告的要求。
拍到大四毕业,就能借到一笔不小的创业资金,这买卖无论如何算来都划算非常。
只是这么一来,一个月里他总有那么一段时间要忙一些,两人的出租屋里也就只剩下顾洋一个人。
不过就算是剩下自己,顾洋也习惯了在出租屋里呆着,这半年以来,在两人有意无意的改造下,那房间渐渐透露出越来越浓厚的温馨,吃饭有了特意的餐桌餐椅,不用再在书桌上凑合,书桌旁边还摆了一张柔软度十足的双人沙发,加上沈菁友情赞助的一台小巧的投影仪,闲暇时窝在一起看看电影综艺更是不知不觉将温馨度提升了好几个档位。房间里还有顾洋在上一届大四学长离校时的跳蚤市场里淘来的一盏纸灯笼形状的床头灯,样子精美,昏黄的光线也舒服……总之,一点一滴,让顾洋觉得这里越来越像是一个家。
就算江知海暂时不在,他也想在家里待着。
江知海忙得回不了家的情况也并不多,他也不至于连这点分离都无法忍受。
只是今天确实有些不同。
他白天也再三确实过,江知海的拍摄工作今天可以完成,他也一定会赶到家里吃晚饭。
可是临到现在,江知海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微信不回,电话不通,这种情况实在少见,顾洋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其他能联系到他的方法,只能心怀忐忑地等着。
何况他也怕江知海是真的还没有拍摄完,自己一直打电话过去会影响到他的拍摄。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要真赶不回来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顾洋终归是止不住担心,只想早些回家里等着。
拒绝了大家要一同去吃饭的提议,顾洋骑上自己的电动车,一路上骑得都很是心急。
正常来说,如果江知海已经回来,他这趟肯定要买些菜带回去,可骑车经过菜市场的时候他停下犹豫了下,还是又拧动车把离开了。
一个人待着对做饭也没什么兴趣,凑合着也就过了。
一路通行无阻地回到家,拧开门把,还没出玄关,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综艺的喧闹声。
顾洋心头一喜,一边换鞋一边脱口而道:“你回来啦?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我还以为你今天拍不完了,连菜都没买,那我等下再去买一趟。”
话音刚落,他人也走过玄关,对上站在凳子旁的人的双眼,尴尬得登时立在了原地,连脱背包的手都停在了一半:“阿姨?你……你跟知海一起来的吗?”
在一起越久,江知海对于他“海哥”的称呼就越不满意,不知不觉间,他也已经改掉了很久。
而被他称呼为“阿姨”的人,正是江知海的亲生母亲林彩。
江知海跟她不亲,顾洋跟她就更是不熟,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两人同居的小屋中与她相见,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心底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问着,眼睛下意识地朝着卧室厨房洗手间几个方向都瞄了一遍,但似乎哪里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林彩在他面前也有些拘谨:“对,我送他回来,就说想跟着上来看看,他现在买菜去了,去了有一阵子,估计也快回来了。”
顾洋把背包脱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我打他电话一直没接,还以为他没拍完,不然我就顺便把菜买回来了。”
他尽量把话说得轻松,可语气里还是能听出些紧绷。
“哦,他今天手机落在休息的车上了,我让助理明天帮他送回来。”林彩不自在地将落下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能看得出来,她离开江岩之后生活得不错,四十多岁的皮肤状态看起来最起码小了十岁,再加上脸上的淡妆,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明媚耀眼,再仔细看一会儿,就会发现江知海的帅气五官多数承袭于她,尤其是那双狭长的凤眼,长在一个女人脸上似乎更显韵味。
仅凭这长相,也不禁让顾洋对她生出几分亲切感。
“听知海说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林彩再次打破尴尬,开口问道。
可是听见她这问话,顾洋却觉得更加尴尬。
他不知道除了“一起住”这个说法之外,江知海到底还有没有透露过别的什么。
而且,想想卧室里那仅有的一张双人床,就算是江知海一句多余的都没有说,他也免不了在林彩面前心虚。
可顾洋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对,我也住这里……这两天泳队招新有点忙,也没太收拾,有些乱。”
说起这些家常的话题,林彩的表情也变得缓和许多:“两个男孩子,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
顾洋还在苦恼着要继续开展什么话题,就听着家门咔地一声,再次从门外打开了。
相对无言的两个人都悄悄松了口气,朝着门口看了过去,顾洋更是直接迈步迎了过去,把江知海手中拎着的两大袋菜都接了过来。
“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他皱着鼻子,用口型抱怨着。
江知海借着玄关的阻挡匆匆在他唇上亲了一记,才弯腰换鞋:“手机忘在车上,才发现平时微信联系惯了,连你手机号都不记得,晚点写下来给我,我背下来,我的你也要记一记。”
听他说话的语气极为轻松,好像根本没有把林彩的到来当成十分郑重的一件事,这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关系也略显亲密,只不过一次偶然的忘带手机,恐怕没人会特意叮嘱朋友要把彼此的手机号都记住。
顾洋含糊地答应下来。
“知海回来了?”林彩也跟着迎了出来。
江知海换好鞋子,又把顾洋手里的袋子接了过去。
“妈,我先去做饭,您继续看会儿节目等着吧。”江知海对林彩倒是十分礼貌,但跟同顾洋说话的语气比起来,无论怎样都少了些亲昵。
林彩跟上来几步:“你们会做吗?要不我来?”
“也做不出什么硬菜,就家常的还是常常做的,我们这小厨房你也不熟悉,就等着吧。”江知海随口道,“再说您还没尝过我的手艺。”
他的目光又落在顾洋身上:“我做的也就只有他吃过,他一直夸好吃,我也不知道到底真的假的,您今天正好帮忙鉴定一下。”
自从进门之后,江知海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极为寻常,但字字句句好像又都透露着他与顾洋异于常人的亲密。
顾洋只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胆战心惊。
对于两人的关系,他并不怕任何曝光,现在不只许多朋友知道他们是一对,就连他爸妈距离正式接受也就只差一层未在江知海面前捅破的窗户纸。
可一想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江知海的母亲,他心底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无论外人评价如何,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可他依然还是忍不住期望对江知海来说最重要的这个人可以不反对他的存在。
这种忐忑让他连与林彩单独留在客厅都不敢。
“阿姨您先坐,我进去帮他打打下手。”顾洋说完,也慌忙跟在江知海身后进了厨房。
江知海早就料到了他会跟过来,整理着袋子里的菜,含着笑回头看他一眼:“怎么?紧张啊?”
这个小家四处都没有太隔音的地方,他的声音也是压低过的。
顾洋哭丧着脸,同样小声地埋怨:“早知道我就跟他们吃完饭再回来了。”
他接过花菜,还没来及拿到流理台,就听江知海说道:“那可不行,今天必须在家吃。”
顾洋心里一动,抬眼朝他望去,才发现江知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居然带着明显的认真。
他结结巴巴地问:“为什么?”
江知海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了笑:“庆祝你搬进宿舍一周年?”
顾洋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你记得!”
当时对于江知海来说,他还只是个刚搬进宿舍第一天的陌生室友,这样无聊的日子,顾洋还以为他根本不会在意。
一时忘形,他连客厅里的人都忘了避讳,叫得也过于大声了一些。
叫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赶忙又捣住了嘴巴。
这副失措的模样难免让江知海有些失笑。
顾洋懊恼地在他肩上拍了一记,小声斥责:“好好做饭!”
两人同住,一般做饭也就是赶上谁课少谁做,如果两个人都没课,便一起窝在厨房里择择洗洗,至于谁下手炒也不重要了。不过今天既然林彩在,顾洋也很识相地没有插手,把米饭蒸上,又跟他一起把菜都洗好,捱得不能再捱了,才重新回了客厅。
“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与林彩坐在一起,他依然有些局促。
好在因为开着投影仪,客房里特意没有开灯,除了屏幕上的光亮看不到其他,不然两人这样干坐着恐怕会更尴尬。
“听知海说这个是你妈送的?”林彩没话找话。
顾洋没想到他们连这个也提到了,愣了下,慌忙点头,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其实是我开口要的,我妈还骂了我两句,说我不务正业,来学校还想着这些。”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废话有些多,更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谁知林彩的神情里却有些羡慕。
她沉吟了下,开口道:“以后再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
顾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在林彩的角度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妥,忙不迭地解释:“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彩安抚地对他笑笑,可笑容里多少带着几分怅意:“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林彩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厨房里传来江知海将菜下锅的声音,滋滋啦啦的,清楚的就像是在身边传来。
林彩下意识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望过去,欲言又止。
顾洋意会,也扭头过去,对着炒菜的江知海喊道:“我带阿姨去附近转转,买些喝的回来,手机留在家里,你有事打阿姨电话。”
“好!”江知海应了声,紧接着又道,“你手机里有她号码吗?”
同样的,他也根本不记得林彩的手机号,可是直到现在,他似乎也没有想要把她号码记在心里的想法。
他自己毫无所觉,但顾洋明显感到林彩的眼神又黯了黯。
不过林彩流露出的情绪细微,很快就又被她掩饰了过去。
她掏出手机,对着顾洋道:“正好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再像今天这样找不到知海,你还可以找我。”
顾洋加上她好友,又把手机留在家里,才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现在时间还早,正是晚饭时间,外面也正热闹,但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学生,林彩穿着打扮优雅雍容,穿梭在一群学生之间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时不时地便引来别人有意无意的扫视。
不过林彩却没有心思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她的忧心忡忡在离开家门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顾洋善解人意地先一步开口:“阿姨是不是有话不太方便当着海哥的面说?”
下意识的,在这种时候,顾洋还是端出了以往对江知海的称呼。
林彩扭头看他,似乎意有所指:“你们感情真的很好。”
这话一时让顾洋不知道应该如何接下去。
林彩笑了笑:“你不用这么紧张……你们的关系,知海虽然从来没有跟我直说,但也从没在我面前避讳。”
听见她原来早就知道自己跟江知海是恋人,顾洋就算早有预感,心底也不由有些震惊。
林彩接着道:“不过我倒宁愿他跟我藏着掖着或者带着你来我面前正式介绍一次。”
顾洋还来不及排解心底的震惊,便又听出她此刻的惆怅。
他仓促地将自己的情绪敛起,对眼前这情况却还是有些无措:“阿姨……”
林彩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的情况,想必知海也跟你说过,当初是我不好,没负起一个母亲应该有的责任,连保护他都做不到,就只顾着自己。”
话越说越多,林彩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苦涩。
“阿姨别这么说……”顾洋不得不承认,就算他理智上知道错的人只有江岩,林彩不过只是一个受害者,可一想到当初江知海作为一个孩子尚且懂得牺牲自己保全母亲,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对林彩生出那么一丝埋怨。
起码……可以努力带他一起走的。
顾洋知道自己会这么想是站在一个局外人居高临下的角度,但却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可是现在面对林彩的自我怨恨,他心底又油然生起一种同情。
这两种情绪在心底共存,让他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能公式化地开口安慰:“那种情况也不是您能控制的,你们俩都是无辜的。”
林彩突然开口说了句话题之外的:“你跟妈妈说话也会称呼您吗?”
顾洋愣了下。
林彩苦笑着摇摇头:“抱歉,我不是说你……也不是想怪知海。当初一走几年,再见面,知海已经是大孩子了,我能感觉到他其实不是故意想要疏远我的,可是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知道我们已经疏远了。小时候他那么黏我,哪里会对我用您这种字眼。是我在他生活里缺席了太久……”
她又转头看像顾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听见他说起你母亲的语气,我都忍不住羡慕,那种亲昵是我这些年来都梦寐以求的。他跟你母亲也不过才认识了半年多,怎么就比我还亲呢?”
说到这里,她似乎怕顾洋听这些话不太舒服,又紧跟着解释:“我不是说怪他,我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跟他更亲近一些,有点羡慕你妈妈。”
顾洋想到自己妈妈跟江知海相处时的情形,虽说江知海口口声声喊的阿姨,但沈菁分明已经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对待,不管买什么都是一式两份,看到哪里不顺眼了,批评嘱咐也是一样都不带少的。
物质上的给予自是不用说,顾洋知道,以林彩的条件,能给江知海提供的生活条件比自己妈妈高了许多,但最能拉进人与人心灵距离的东西却往往最与金钱无关。
“听知海说,他拍摄的时候您都会跟着过去?”顾洋开口问。
其实想也知道,如果按照林彩的心理,别说江知海提出借钱,只要是他想要,恐怕她眼皮都不眨一下就愿意把自己有的给他,之所以还特意提出要江知海用拍摄来换,恐怕也不过就是为了能多些时间与他相处。
林彩点点头:“我想多陪陪他。”
这答案果然不出所料。
但紧接着林彩的话里又有些失落:“但感觉他现在好像真的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刚才那么说,不是觉得你妈妈帮忙买了什么我也就得买,只是……我真希望他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首先想到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顾洋能理解她的想法,但与江知海朝夕相处的他,更能理解的却还是爱人的内心世界。
他沉吟了下,接下来的话开始变得有些不太顺耳:“听知海说,您后来又有了一个儿子是吗?”
林彩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但在这时候,提起另一段让她更为舒服的婚姻关系,显然她的心态也变得放松了些,就连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是啊,他叫宋钺,今年才刚上小学,可没知海听话多了,淘气得很。”
“虽然这么问对于一个这么小年纪的孩子来说也不太贴切,但是……假设现在宋钺跟知海同龄,他说要做顿饭给你吃,你也会听话地像客人一样坐在那等吗?”顾洋的问话也有些小心翼翼,不管怎么说,他这种问法对一个长辈来说都有些不客气。
林彩愣了下。
“我妈没来过这里,但每周末他都会跟我回家。”顾洋说话时还有几分犹豫,似在思索到底该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直,“他也不是没试过在我家做饭,但一般动手没多久就因为手法太笨被我妈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当然我妈这么做可能也不对,但这其中包含的亲昵,也许才是他现在正需要的。”
不知不觉间,林彩已经停下了脚步,脸色也是怔怔的。
“你们分开了太久,再次见面,您已经有了另一个在自己精心照料下长大的孩子,可他身边并没有出现过一个能代替母亲这个角色的人。”顾洋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苛责,只是私下他脑子里也会偶尔冒出这些想法,忍不住心疼,“他不怪你,可是也不知道怎样跟你恢复到从前。我知道你对他有求必应是抱着补偿的心态,但这种客气也让他更觉得自己跟宋钺是不一样的。”
林彩眼眸里有泪光闪烁。
她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低低问出一句:“他告诉你的吗?”
顾洋摇摇头:“如果你够理解他,就会明白,他并不会特意跟谁说这些话,因为这些感受不过都在他的潜意识里,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去系统地了解过。在他看来你就是妈妈,甚至也喜欢宋钺这个弟弟,但他已经不会跟你们相处。他从小就那么长大的,恕我冒昧,本来主动靠近是应该您来教他的,而不是等着他自己去学会。在感情方面,他其实很笨拙。他能跟我爸妈相处的好,也是因为他们对知海没有负罪感吧,不必凡事都小心翼翼地对他,而他恰好又需要这种来自长辈的无差别的疼爱……就这样罢了。并不是因为我爸妈比你做得好。”
顾洋思虑万千,用的词句还是下意识地委婉了许多:“比如说,过年的时候,如果不是我发现,他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在学校过了……”
林彩愣了下:“可他说的是,要在东北呆到年后才回来。”
“您没想过这或许是他的托词吗?过年这种大日子,我如果说要出去跟朋友在外面过,我妈就算同意,肯定也会批我一顿吧。”顾洋觉得自己也不能这样类比,毕竟他跟妈妈从小到大感情深厚,一直没有分开过,“就是……如果你能多问几句,他肯定会露馅的……他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江知海都不曾怪过他母亲,顾洋作为一个才加入他人生没多久的后来者,就更没有立场替他责怪。
更何况还有真正的罪魁祸首江岩在,顾洋私下里也不由得反思,自己心底对林彩的那丝怨气是不是也过分了些。
他的话却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林彩的内心。
就像顾洋说的,她对江知海一直都抱着浓烈的补偿心态,几乎有求必应,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那孩子肯跟她开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林彩心底其实一直有种恐惧,她真怕再这样下去,儿子会再一次走出他的人生,而且不是迫于无奈,只是悄无声息地,无法挽回地被时间冲散。
所以这次江知海提出要借钱,林彩开心之余,也破天荒地提出了些条件。
她无非是想跟儿子之间的羁绊更深一些。
但是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她却发现自己对两人之间相处的局势确实力不从心。
儿子对她礼貌有加,带弟弟的时候也很温柔,但这种礼貌与温柔……都太客气了,客气到仿佛与他们只是需要短暂相处的陌生人。
而顾洋的话无疑是瞬间便帮她找到了症结所在。
林彩的嘴唇颤动了下:“我没想到……”
“这个问题并不难想到。”顾洋迅速打断她的话,一向与人为善的他其实很少有这样犀利的时候。
林彩虽然还在与他对视着,但眼神已经明显有些闪烁。
“我这么说或许有些冒犯,但我觉得,这种事情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你最怕的或许是他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怪你吧。”顾洋没有再犹豫,而是一鼓作气说出了口,“你怕自己主动靠近之后发现最后结果还是这样,只要不去做,结局就是未知的,你不敢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怪你……当然,这也只是我狂妄的猜测,如果我猜错了,现在就跟你道歉。”
林彩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才压低着声音道:“是这样吗?其实我自己都不敢细想。”
顾洋看着她泛着泪光的眼睛,也有些于心不忍:“抱歉,我好像说得太多了。”
“没有,你不用道歉。”林彩抬起手来阻止他的自我批评,甚至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来,“我应该谢谢你的,知道有你在时刻为他着想,我也放心不少。”
她垂下眼眸,原本涂得完美无瑕的睫毛膏因为屡屡眨碎的泪珠变得有些明显:“你说得对,我……原本就对不起他,现在也是,我巴望着他能像钺钺一样跟我亲近,对我撒娇,却又不敢太主动,我就是怕……怕要是我主动了他还这样不远不近地晾着我,我会受不了。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要是连这点勇气都不敢付出,又哪里配当一个母亲。”
看着她的眼泪,顾洋心里也不是滋味:“我也不是想让您自责……只是,我知道他其实是很需要你的,也是我自私,不忍心点破他,就来跟您说……其实,如果你觉得现在这种状态更好,也可以就这样维持下去,没有什么配不配当一个母亲这一说,你也有自己的人生,想要自己过得舒心一些是每个人的权利……他在你这里缺失的,我会尽力都给他补上。”
林彩脸上有些发烫:“你真还是个孩子……如果不能跟他亲近,我又怎么谈得上舒心呢?我自私地比他舒舒服服多过了好几年,你这点心思跟我比,又怎么谈得上自私?”
“阿姨,别这么说……”顾洋局促地笑了下,“善良的人才会这样自我埋怨,最过分的那个人,根本不会对你们有一点内疚。我只是……我也只是……想让你们关系能好一些。”
他安慰地张开手臂,想要给林彩一个安慰的拥抱,但他们明显没有熟到那种程度。
林彩注意到他的动作,倾身过来将他抱住,脸埋在他肩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自己把她说了一顿,结果还听到她道谢,顾洋一时也有些赧然,只能拘束地应答:“不客气……很抱歉。”
这个拥抱很短,但似乎已经给了林彩很大的力量。
她直起身子,用手指在泪湿的眼下点了点,又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小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才对着顾洋说道:“想喝什么?”
“啊?”顾洋愣了下。
“不是说出来买饮料吗?你想喝什么,阿姨给你买。”林彩对他笑了笑。
顾洋不禁在心底悄悄叹服,刚才还是那副情难自已的悲戚模样,现在已经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林彩这恢复能力确实不错,这让他也理解了为什么在离开江岩之后,她便迅速开展了新生活。
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只是江岩对她的控制暴力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伴随着她的内疚慢慢渗透,才会腐蚀了她的内心,让她变得无法抵抗。
“我都可以,不过知海最喜欢ad钙奶。”顾洋偷偷道。
林彩愣了愣:“我还以为他不爱喝这些带味道的,出门都是买矿泉水。”
可顾洋的话却也吹散了她记忆中的迷雾。
他小时候,确实说过想买的……只那么一次,就被江岩严厉地训斥了回来。
那点儿训斥在他们的生活中实在算不了什么,林彩也早已忘记。
可是现在听顾洋提起来,她更为内疚。
她不只是个在江岩的压迫下无法给他买一瓶ad钙奶的妈妈。
她连儿子的渴望都没有记住。
当时的生活太黑暗,她更在意的是那些落在身上的拳头,哪有余力再想其他。
可那个原本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也一样生活在那黑暗之中的,她原本起码,可以记住他的渴望。
不想再继续陷入这样无边的自怨自艾,林彩深呼吸一口,对他笑笑:“走!阿姨去给你们买ad钙奶!”
十分钟后,饭做了一半的江知海被林彩推出厨房,手里还被塞了一瓶已经插上吸管的钙奶,看着顾洋,一脸莫名。
“围裙,围裙也给我!”林彩又探出身来。
顾洋赶忙上前来,把江知海身上的围裙剥下来,给她递过去。
江知海询问地对着顾洋皱了下眉心。
顾洋摊摊手,一脸的爱莫能助。彡彡訁凊
“妈……还是我来吧。”江知海还想进去。
“你来什么呀?看你切的这土豆丝,比火腿肠都粗,去坐着等,我做还快一点。”林彩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这儿厨房不顺手,就一个炒锅,回头你带顾洋去家里吃,妈做几个拿手的给顾洋尝尝。”
江知海张了张嘴,顾洋撞他一下才记得回答:“啊,好……”
说完了他才转过头来,对着顾洋小声逼问:“你跟她说什么了?嗯?”
顾洋一脸的高深莫测:“不告诉你!”
“说不说!”江知海危险地眯起眼,只不过手里握着一瓶钙奶,他这副模样真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顾洋反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
“喂!阿姨在呢!别闹我错了!”
在厨房中低头切肉的林彩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线条也不禁变得柔和起来。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儿子明明不会拒绝她的靠近……
原本对于儿子找了个男朋友这件事她心底多少有些担忧,可是现在想想,如果这个人是顾洋的话……好像确实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好了许多。
感情这种事,合不合适,谁说了都不算。
要问那两个人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嗐,番外隔这么久,我找不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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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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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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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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