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其它小说>殿下让我还他清白>第 155 章 正文完
  汴梁,御史台。

  云厚天低,无边无际的徐徐霖雨将天地连成一片,城中静得只能听见淅沥雨声,青石板官路已被洗得一尘不染。

  御史台连轴转了一整宿,灯烛通明,还有人抱着卷宗匆匆进出。

  清新凉爽的水汽裹着汴梁,随风连绵入户,尽数拂开了彻夜未眠的疲倦。

  “大人。”

  侍御史快步过来:“这是参知政事要的案册,已整理妥当了。”

  御史中丞还在拟另一份文书,头也不抬:“备好,天明送政事堂。”

  侍御史应了一声,看了看案上摊开的文书,欲言又止。

  御史中丞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大人,这一封……”

  那侍御史迟疑了下,悄声道:“要不要再缓一缓?”

  “如今大理寺卿、开封印皆因事出京,刑部未复,法司只剩御史台。”

  侍御史道:“大人要做的事多,一两件缓办,不会受责……”

  御史中丞搁了笔,抬头问:“为何要缓办?”

  侍御史被他问住,有些语塞,涨红了脸立在原地。

  京中旦夕瞬变,从第一封北疆大胜的捷报飞回汴梁,御史台便不曾停下过哪怕片刻忙碌。

  最近一骑快马送回京城的,是襄王自呈昔日如何驱使镇远侯压制陷害云琅,又丢卒保帅,舍云氏一族保六皇子脱罪的画供文书。

  御史台奉旧制监察行政,纠察执法、肃正纲纪。凡拟惯了文书的老文吏,只要看一眼,便知道这封文书若整理妥当用印发出去,会在朝野掀起何等的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此一封文书拟妥,不止证了云麾将军清白。”

  侍御史攥了攥拳,埋下头低声道:“更无异于……”

  御史中丞:“无异于为当今皇上具状定罪。”

  侍御史悚出一身冷汗:“大人!”

  “到了眼下关口,虽然早已没了转圜余地,可这种事大人岂能一家担承?”

  侍御史急道:“自古谤君是不赦之罪。纵然如今情形,难道新君继位,会容忍一个亲笔伐君定罪的御史?大人三思……”

  “三思过了。”御史中丞重新埋头,“本官要写得快些。”

  侍御史张口结舌,半晌无言。

  “参知政事大人对我说过,要揽此事,好生掂量。”

  御史中丞埋头写了一阵,攥着袖子扇干墨迹:“这有什么好掂量的?那两个人,莫非还信不过么?”

  “琰王与云将军自然信得过……可如今情形,琰王并无要继位的意思啊。”

  侍御史心底发急:“若是旁人继位”

  “谁继位都一样。”御史中丞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我问你,琰王与云将军交过来的,是威名赫赫的朔方军,还是整肃了的朝堂、扳正了的皇位?”

  侍御史答不上来,苦思半晌,茫然道:“这些不都是么?”

  “都不是。”

  御史中丞投了手中竹笔,将那一卷文书抄起来,起身道:“他们交回来的,是你我能放心高声说话、官员能放心做官任事,将士们放心打仗,百姓放心好好过日子的,原本早就该有的那个坦荡天下。”

  侍御史愕然立在原地,定定望着他,胸口起伏。

  他怔忡立得太久,久到眼底都隐隐蓄了水色,才打了个激灵,豁然回神。

  御史中丞推开窗子,叫雨后的清新晨风灌进屋内,不再耽搁,披衣快步出了御史台。

  禁宫。

  阴沉沉的文德殿内,繁重华美的锦帘仍严严掩着四面高窗。

  内侍噤声,大气不敢出地缩着脖子立在角落。殿中一片狼藉,地上尽是被摔得散乱的奏报上书,热茶翻在地上,漫开片片深浅水渍。

  从御史台将那一封襄王供词呈递政事堂,参知政事亲自用印,明具诸状昭告天下,文德殿内日复一日,便都成了这般光景。

  皇上坐在暗影里,这些天里,除了动辄暴怒绝望嘶吼,他就只这样一动不动颓然坐在龙椅之上。

  倘若倒回当初,若有人胆敢递上这样一封罪君谤上的文书,甚至不必皇上亲自交代,就会有人来料理这些胆大包天的逆臣。

  ……

  可到了今日,遍观朝野,他竟已连将这一封文书驳回的倚仗也没有了。

  六年前,他机关算尽,借襄王之势尽除了心腹之患。

  先帝重病,由他临朝监国,一步一步走至今日,原以为已将一切都握在手里,只等慢慢收拢。却不想无非是回来了一个人、醒来了一个人,便能将他苦心筹谋的朝局翻得干干净净。

  萧朔与云琅出兵时,他还存着一丝念头,倘若北疆大败,朔方军全军覆灭,宫中尚能勉力一搏。可一日续一日地煎熬过去,等来的终归还是那封但凡有云麾将军出征,便定然能传回来的大胜捷报。

  “太师……”

  皇上嗓子干涩的厉害,出声时一片嘶哑:“太师在何处?”

  内侍深埋着头,不敢说话。

  “参知政事能将朕软禁在这文德殿内,莫非还能拦着朕见岳丈么?”

  皇上厉喝道:“叫太师来!朕要见庞太师!他的嫡女如今还是朕的皇后,莫非庞太师不要这个嫡女、两个皇子了?!”

  大殿安静,皇上的声音空荡荡回响,几乎显出隐隐凄厉:“朕知道他庞家投了襄王!如今襄王事败,庞家能有善终?朕恕他死罪,与朕合力诛除叛臣!”

  “皇上。”

  内侍打着颤,扑跪在地上:“太师,太师已”

  皇上死死瞪了眼睛:“已怎么了?!”

  “见了政事堂明发文书那日,大皇子与二皇子出宫,去了太师府。”

  内侍颤声道:“说要,要递投名状,同太师借项上人头一用……”m.33ýqxsś.ćőm

  皇上脑中嗡的一声,狠狠一晃,脱力跌坐在龙椅上。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按住胸口,费力喘息:“他们两个……现在何处?”

  皇上艰难地粗重吸气,涩声道:“叫他们来……”

  内侍伏跪在地,还要再向下说,听见脚步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闭紧了嘴连滚带爬逃到一旁。

  皇上喘了一刻,抬起头,看了半晌才看清眼前的两道身影。

  皇长子萧泓、皇次子萧汜。

  这些天禁宫内外情形莫测,这两个皇子也无疑不十分好过,神色形容都有些狼狈,萧汜的袖口还沾了隐隐泛黑的血色。

  “……不错。”

  皇上压着翻腾血气,吃力笑了下:“有几分……朕的果决手段。”

  皇上稳了稳心神,尽力缓声道:“庞太师勾连叛逆,其罪当诛。你二人大义灭亲,朕心甚慰……”

  他话未说完,面前的两人却都已俯身跪了下来。

  皇上脸色微变。

  这两个人若不跪,他还有几分把握,此时见着两个儿子跪在眼前,心中反而腾起浓浓慌乱,撑着向后挪:“你,你们”

  萧泓磕了个头,膝行上前,从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瓶。

  “你们要做什么?!”

  皇上瞳孔骤缩:“朕是你们的父皇!”

  “父皇。”萧泓避开他的视线,握了玉瓶道,“为了儿臣,您该这么做……”

  皇上胸口一片冰凉:“……什么?”

  “萧朔不想当皇上,儿臣已查清了。”

  萧泓低低道:“您若退位,最合适的不就是儿臣来继位?儿臣愿意给他们当傀儡,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儿臣绝不过问,也绝不复仇。只靠说的他们不会信,只靠外祖父的项上人头,只怕也不够……”

  萧泓垂着头:“父皇,您如今已没有用处了。”

  皇上攥着龙椅的扶手,他周身的血像是已尽数冷凝,声音自极远的地方传回来:“你们……要做什么?”

  “父皇,您只有死了,儿臣们才能活。”

  萧汜跪在后面,声音隐隐发着抖:“如今萧朔已逼到眼前,难道还有得选吗?如今您只能保儿臣们了……”

  皇上怔怔听着,提不起一丝力气,血气砰砰撞着耳鼓,耳畔一片尖锐轰鸣。

  他看着眼前,叫血气撞得一片淡红的视野里,一时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时却又恍惚,竟回到了先帝临终时。

  他尚是皇子,带着脸上火辣辣的掌痕,跪在榻前。

  “如今情形,儿臣必须继位。”他不敢去看先帝的目光,只低声道,“父皇,您如今已没有用处了……”

  光影破碎扭曲,一时是先帝殿内的苦涩药气,一时是御史台狱的逼人血腥。

  他命人斩了舍命拦在乌台狱前的御史大夫,击昏了死命挣扎的御史中丞,将那一瓶毒药放在端王面前。

  “兄长,只有你死了,嫂嫂与侄儿才能活。”

  “我才能活。”

  “襄王势力已遍布朝野,谋逆乱国之心昭彰。我没得选,只能走这一步……”

  皇上恍惚着,身体痉挛了下,一股血腥气涌上口鼻,洒在衣襟上。

  金吾卫快步上前,将他扶住:“皇上。”

  “好。”皇上唇畔尽是血,反倒笑起来,“好,好。”

  他脸上一片惨白,双目反而血红,直直望着眼前的两个儿子,推开内侍,摇摇晃晃站起来:“来。”

  萧泓叫他择人而噬般的杀气一慑,打了个哆嗦,有些迟疑。

  “学了朕的狼心狗肺、薄情狠毒,就连朕的胆量手腕一并学了!”

  皇上厉声:“来!”

  萧泓慑得心惊胆战,发着抖上前,想要打开那装了索命毒药的玉瓶,胸腹间却忽然蔓开剧痛。

  萧泓张了张嘴,茫然低头,看着贯穿胸腹的腰刀。

  皇上抽了金吾卫腰间长刀,一刀捅穿了这个儿子,用力向回拔出来,看也不看,走向不远处的第二个。

  萧汜吓得面如土色,踉跄滚着后退:“父皇!父皇饶命!儿臣不敢了,儿臣”

  宫内一片混乱,金吾卫右将军常纪听见响动,匆匆进来,叫眼前情形惊得愕然瞪圆了眼,横鞘拦住已劈在萧汜眼前的滴血腰刀:“皇上!您这是做什么?”

  “狼心狗肺,狼心狗肺……”

  皇上放声大笑:“该死!都该死!”

  金吾卫不可对皇上出刀,常纪只能拦得一下,未及回神,已被用力推开。

  长刀狠狠迎面劈落,萧汜逃不及,圆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

  他眼中尚有惊恐慌乱,却已全说不出话,颤了颤,没了声息。

  皇上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站定大笑:“死,都该死,都该……”

  他横刀就要自尽,刀刃才割破颈间皮肉,却已被常纪上前死死拦住。

  “放开!”皇上双目赤红,“朕知你也是他的人!你们全是他的人!你们不就是想要朕死么?朕自作自受,如今遭了报应,朕的儿子来杀朕!朕替你们将奸人都杀了,都杀了,不欠”

  常纪问:“不欠什么?”

  皇上一颤,已近疯狂的眼中隐隐露出恐惧。

  “皇上,您罪行累累,咎由自取。”

  常纪神色仍是金吾卫右将军的恭顺,手上却牢牢拦住他的刀,垂了视线道:“可端王……不是,先帝也不是。”

  “云少将军,琰王殿下。”

  常纪道:“他们都是无罪之人。”

  皇上发着抖,涩声道:“住口,住口……”

  “您不敢听吗?”常纪道,“这文德殿,本不该染上血的。”

  皇上脸上不剩半分血色,打着哆嗦,嘴里含混嘟囔着什么,想要将常纪推开。

  “我们从不想要谁死,您以为云将军回来,是同琰王殿下一起向您复仇的么?”

  常纪:“他们不是来复仇的,皇上。”

  若只是要复仇,以云琅的身手,以萧朔的手段,都太过容易。

  若只是要复仇,早在六年前,一切就会以流成河的鲜血、洗净的仇恨和伺机而动的险毒阴谋、被叛军和外侮一并毁去的汴梁城,一并作为全部的终章。

  然后国破家亡,山河不再,战乱枯骨累累堆得蔽日。

  “他们是来收回那个原本的未来。”

  常纪看着他:“云将军带故人回来了,皇上。”

  皇上木然地看着他,眼中疯狂缓缓退去,像是已叫人摄去心神,只剩死寂空壳。

  金吾卫手脚利落,清理了殿中狼藉,扯开厚重锦帘。

  雨后初晨,日色明亮。刺眼的光射进来,殿内尘埃映日浮沉,晃得人睁不开眼。

  “您的性命不重要。”

  常纪将他手中的刀取下来,拭净回鞘:“只是不可再在今日,以这卑劣不堪的人心恶鬼,再搅扰归乡的道道忠魂了。”

  嘉平二年五月,镇燕云北疆的朔方军归京,重新进驻了荒废数年的朔方军营。

  功勋卓著的大胜之师回京,皇上却没有出面,反而只是命参知政事代迎。

  这段时间来京中的种种变故,连同这一次雄师劲旅回朝,终于让京中最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了即将改天换日的兆头。

  景王深知此时京中定然动荡,彻底豁出去,再不顾所谓稳妥后路,只说两人有任何事不便下手,都由他这个做叔叔的一应担承。

  他前脚拍了胸口,后脚才出朔方军大营,便被商恪叫住,向怀里交了个沉甸甸的锦盒。说是受琰王所托转赠,此物一旦拿了,便是重重艰难险阻,唯有景王能替他二人解烦度难。

  景王叫这些人熏陶许久,一腔豪情油然而生,也不问是何物,接过来往怀里一揣,高高兴兴被人领去了政事堂。

  参知政事坐镇京中,排布朝政,人人各司其职,宫中朝野埋头做事,竟都不曾被这般翻天的大事激起半分波澜。

  御史台狱,襄王被铁链重重锁着,目光慢慢抬起,落在走到眼前的人影上。

  他已被御史台与开封尹轮流提审过,尽数审出了昔日的每一桩罪证。此时的襄王早已不再有见萧朔时那般冷静,发鬓凌乱不堪,形容枯槁,身上尽是挣出的狼狈伤痕。

  循着人声,襄王死灰色的眼睛动了动,看清来人,瞬间透出阴森冷意:“破军……”

  “商恪。”

  大理寺卿站定,拱手作礼:“见过襄王。”

  襄王喉间溢出声冷笑,慢慢垂下眼皮,哑声道:“皇帝怎么了?”

  “疯了。”商恪道,“日日嘶吼,要见琰王与云将军。”

  襄王眼底渗出冷毒:“萧朔去见了么?”

  商恪:“不曾。”

  襄王微愕,倏然抬头。

  “不是人人占上风时,都喜欢去看落败者。”

  商恪道:“是你给宫中送了御米,又送了降真香?”

  襄王见惯了这一个黄道使垂首恭顺听令的架势,此时被他这般质问,眼尾几乎暴怒地跳了跳,强自压下去,哑声道:“那又如何?”

  “我给他最后的机会了,是他软弱,不堪大用……竟说疯就疯了。”

  襄王死死坠着铁链,嘶声道:“倘若他能撑到夺玉玺那日,逼萧朔云琅去见他,那二人就会中降真香与罂粟毒。”

  “外用降真香,内佐罂粟毒,能乱人心志,将人变为畜生。”

  襄王垂着头,眼中透出诡异的疯狂:“是他没能用上,是他自己蠢,他原有机会复仇的……”

  商恪:“王爷。”

  襄王打了个冷颤,倏而回神,看向商恪。

  商恪手中端了一碗茶,只闻茶香就是襄王府日日备着的安神茶。

  ……

  这茶是他贴身暗卫才会泡的,应城事败,暗卫血战尽数死绝,就再不曾喝过。

  襄王看向商恪,无边的寒冷自骨子里升起来,牙关抖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那碗茶,嘶声道:“这是”

  “这些天来,王爷可觉得神魂不宁,时时痛不欲生?”

  商恪道:“我听人说,王爷发作时,竟以头抢地,自夺来那些酷刑往身上用……”

  “胡扯!”襄王目眦欲裂,嘶声吼道,“本王是不堪受辱,一心以死殉道!”

  商恪静看了他一阵,点了点头,走到狱门边。

  这些天来,都是商恪安排的人在看押襄王。不论何时,襄王牢狱附近总会点着一炉檀香,以驱散血气。

  襄王瞳光几乎凝固,死命要扑过去,铁链撞得叮当作响:“你敢!破军商恪,本王不曾亏待过你”

  “王爷对我不薄。”

  商恪道:“这些年来,王爷逼我杀十七人,毁三十六家,暗中排挤陷害者无数。黄道使有九人,剩下的八个,每个人都还有比这些更多的血和人命。”

  襄王一颤,喉咙响了响,被他身上冷冽逼得停住话头。

  “琰王与云将军手上,不该沾染你这等恶徒的血。”

  商恪平静道:“我原本想替他们手刃你,再自裁谢挚友师恩,对得起我这一世荒唐……如今却轮不到我了。”

  商恪走过去,将手中那一碗茶泼在香炉上。

  罂粟毒内服,可以乱人心志,降真香外用,能够惑人心神。

  这两样若一同施加在人身上,撤去罂粟毒,则时时歇斯底里、痛不欲生,撤去降真香,则心神失守,再无归路。

  襄王昔日占了上风,入宫去见皇上,以大理寺内血誓、襄王府私兵与西夏铁骑相胁,要逼皇上退位。

  那一日起,在襄王日日服用的药茶里,商恪发现了碾成粉末的御米。

  宫中与襄王府,彼此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到了最后,这些机关竟都落回在了自己的身上。

  香炉被茶水泼净,袅袅烟气尽数冷透。

  身后传来不似人的凄厉嘶吼声,商恪脚步微顿,不再回头,将茶碗抛在地上,出了御史台。

  ……

  御史台狱外,御史中丞一言不发,负手静立。

  他始终立在原处,看着商恪走远,便命人将牢门合严,封住了深处野兽一般的嘶吼哀嚎声。

  “大人!”

  一个侍御史飞跑进来,举着一份玺印明诏,兴奋得气都喘不匀:“宫里,宫里有消息了!”

  御史中丞将他扯住:“什么消息?”

  “定了景王承袭大统,琰王与云将军先不走,统兵坐镇,直至朝野变法尽数妥当。这便是第一封明诏,交由御史台封存!”

  侍御史喘匀了气,顿了顿道:“虽说景王看起来不很愿意……”

  “好!”御史中丞大笑道,“甚好!琰王与云将军在什么地方?”

  “就在街上!”侍御史道,“回府的车驾叫百姓围了,人人都想磕几个头,将家里的好东西送到琰王府上去!”

  “琰王殿下着了朝服,好威严!”

  侍御史眼中尽是亮色:“云将军皎皎风华,多少少年人叫着要从军呢!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御史中丞襟怀畅快,不听他说完,振袖便朝外走。

  他身后,先前那一个侍御史忽然追上去,急声道:“大人!”

  御史中丞回神,目色灼亮:“还有何事?”

  “当真么?”

  侍御史定定望着他:“当真……有这样一日?”

  “朝野各安其位,人人各司其职。”

  那年轻的侍御史仍牢牢记得他的话:“能放心高声说话,能放心做官任事,将士们放心打仗,百姓放心好好过日子……”

  “自然当真。”

  御史中丞叫他拦住,失笑道:“先帝朝时,你还不曾入仕,没见过那时的光景。若昔日端王继位,内有殿下安社稷,外有云将军定山河……”

  御史中丞深吸口气,清去胸口里的喑哑哽滞。

  他不再向下说,屏息抬头,将那一口浊气尽数呼净,视线迎上云间透出的明亮日色。

  “走罢,随我入宫。”

  御史中丞拍了拍面前年轻干员的肩,笑道:“雨霁云开,天已亮了。”

  ……

  汴梁最繁华的主街上,官道一尘不染,雨后的清风铺开酒香,人声欢喜鼎沸。

  萧朔勒马,命老主簿逐个谢过赠礼,将备好的红布铜钱往人群里散下去,回身望向云琅。

  云少将军出宫时嘴快,调戏了萧小王爷一句回门。眼睁睁看着府上家丁亲兵一丝不苟给百姓的赠礼回喜钱,面上一片滚热,局促地拨马转了两个圈,在马鞍上一点,腾身掠上了房檐。

  萧朔拨马回身,冲人群拱手道:“本王要去追王妃,劳烦诸位让让。”

  人群轰开善意的欢喜声,有个子高的,立时把自家的奶娃娃举在肩膀上,帮琰王殿下指路:“快,娃说往金梁桥去了!殿下快追……”

  萧朔抬手致谢,众人不用吩咐,立时让开条宽敞通路。

  酒楼内外人声鼎沸,门面彩楼尽是热闹景象,只管开怀畅饮。人人脸上尽是郁气散净的喜悦神色,禁军的募兵衙门被挤得水泄不通。

  殿前司的都虞候压着笑意,仍一丝不苟协开封府巡街,将醉了的扛去开封府醒酒,又将挤丢了半大娃娃拎到高头大马上,往怀里塞一把糖豌豆,叫人去寻粗心的大人来领。

  开封尹始终立在府衙前,望见从御史台出来的大理寺卿,过去将人拥住,靠在肩上扶回小院,将府上今日事务尽数托付给了通判。

  酒楼之上,说书人响木拍落,弦声铿然,满城飞花。

  云树绕堤,风帘翠幕。

  缂了金线的滚墨大氅叫风卷着,迎着暖亮日色,放马扬鞭,朝那一道飒白人影与大好河山直追过去。

  不见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

  缓一缓,休息几天回来更番外。好好和大家聊

  第一次这样把自己完全倒空来写一本书……一个字也写不动了

  爱大家,用力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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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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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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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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