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和尘君脚步一停,陆宣来不及刹车撞到和尘的背上,他惊呼一声,被和尘一拉拽到了他的怀里。和尘看着眼前懵懵懂懂的弟子,温声问:“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陆宣指指自己:“我吗?可宗主不会允许罢,弟子不愿师尊为难,就不必了罢。”
和尘凝视着陆宣脸庞的每寸每毫,好似要将陆宣眼角眉梢的每一弧度都要拿出来细细掂量一番。陆宣抿唇任他打量,他的手指攥紧,师徒两人的对峙无声而僵持。
林海苍茫,画眉啾啾。
和尘忽然笑起来,尽管那笑容很浅淡。他拍拍陆宣的颅顶,说:“那便不去了罢。”
陆宣轻轻舒出一口气,悄无声息放松了浑身肌肉,然而马上就感到手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他意识到那是和尘在牵着他的手,一根一根将他蜷起的手指掰开来。
和尘低着头抚平陆宣手掌中指甲掐出的月牙湾痕迹:“宗主这几日可找你麻烦?”
陆宣摇头,想抽出任由和尘君作乱的左手:“没有。”
“嗯,”和尘低声说,“以后也不会了。”
陆宣:?
他拿起剑,陆宣昨日刚完工的剑鞘被他轻巧拿捏。和尘抽出剑刃,剑身流动着如水的寒光,照得空气中的水汽和浮尘都分毫毕现。
“你拿着。”和尘的手指缓缓摩挲着他的指缝,带着他牢牢握紧自己本命剑的剑柄。
就好像握住他的心脏一样。剑修的本命剑,意义不凡。
陆宣想抽回自己被迫握住剑柄的手,和尘的臂弯却似钢铁一般不可动摇。他抬起头,声音都带了些自己没察觉的惶然:“师尊……”
和尘的眼睫颤动一下:“别叫我师尊。”
“我想听你叫一声,我的名字。”
……
陆宣最后还是没能大逆不道地叫他师尊的名字,和尘离开去参加比丘宗的成婚大典,祝川断崖站满欢送和尘君的弟子和长老。
陆宣松开紧握剑柄的手,又握紧,如此反复多次,剑柄的花纹凹陷处都溢满了他的汗水。作为交换,和尘取走了陆宣刻的剑鞘以代剑刃。但不管怎么说,陆宣觉得和尘亏了。
【其实这样,】系统说,【留下和尘的剑,你要做的事更有胜算了。】
【可我不想欠他的。】陆宣握紧剑柄,它凹凸不平的纹饰让陆宣心惊:他就这样,握住了修真界最富盛名的大杀器——和尘的剑。
陆宣审视着他手下的剑身,这样光洁平滑的薄刃,究竟染了多少人的血。
宗主站在断崖的最前方,一种修仙人士衣袂飘飘,而人群的主角和尘却独自一人骑剑离去。直到人影再也消失不见,宗主才回过头与众仙士谈话,眼神若有若无地撇过陆宣。
陆宣整个人高度紧张,他的脊背、四肢到头发丝都戒备起来。他知道,事情就像被浪潮击打的海螺一样,正在一步一步地,推向那个无可避免的境地。而这一切,他也不过顺势而为。
南浦仙君隐匿在众人中,言笑晏晏。此时,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一个半人多高的鹤童,他正不惹人注意地走进陆宣,陆宣点点头,两人很快便消失在断崖上了。
南浦应付着周围弟子的寒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找了个机会抽身而去。
训诫堂。
这地方简直就是陆宣第二个家,他跪在这里的时间比站在任何一个其他地方的时间都长。陆宣信步踏入高高门槛,扬起一片浮尘。
朱红大门应声关上,吱呀一声响。陆宣身形一顿,紧接着,他又继续前行。
仍是宗主高坐于堂前,角落里火炉劈啪作响。
陆宣没有像以前任何一次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他停步,站立,昂起头颅与宗主对视。
仿佛有四面八方的阴暗处窃窃私语传来,又好似那朱红色立柱、粉白墙壁在扭曲,向他挤压开来,所有事物都在逼他弯曲膝盖,就连他多年来浸染的惯性也让他此刻的小腿微微发颤。
应该跪下的。跪下就轻松一点了。跪下啊。
跪下啊。
跪下……
“不。”陆宣低声说。
“为什么不跪?”
“跪了。”陆宣淡淡回复宗主,天知道他这话说起来自己都觉得颤抖,但他仍然坚持着,“就没了。”
宗主大怒,他的怒吼激荡在四面墙壁上,回荡着:“跪下!”
“我说,”陆宣扬起下巴,他的眼眶因激动而发红,“做,梦。”
那一瞬间的威压简直可怕到把人的心脏都挤爆出来。全身的骨头好像有无数大锤击打着要将他湮为粉末。他的耳膜鼓动着,血流冲撞着全身每一根脆弱的血管,陆宣疼到连喊疼都做不到。他大口喘着气,手指艰难地移动,终于,他触到了冰凉的剑柄。
雪亮剑光一闪而过,霎时照亮整个大堂。
宗主因接踵而来的震惊而站起来,他失声道:“和尘……?”
“是。”陆宣抓住剑,抓住了他唯一的稻草。剑锋直直指向宗主面门,一阵凛冽剑风扫过,刺到宗主常年布满阴鸷的眼珠。剑尖下移,移到了宗主的咽喉。
宗主大笑起来,好像觉得陆宣的做法可笑又不可思议:“你用我祝川门人的剑,来取祝川之主的性命?”
陆宣面色不变:“有何不可。”
宗主拊掌冷笑,他竭力视刺向他咽喉的绝世名剑不见:“枉我祝川怜你父母双亡,全门被灭。师祖好心带你回祝川,抚育你八年,允你拜和尘君为师。你便这样回报我宗?”
“不是我白眼狼,”陆宣用剑尖在宗主咽喉处轻划着,“是贵宗门,不给我报答的机会啊。”
“无耻小儿!”宗主的声音震耳欲聋,头顶青瓦被震动三下,“你生负青莲,本就是天煞灾星,不祥之兆!师祖怜你小不知事,带你回宗悉心教导;和尘更是倾囊相授,还将本命剑赠与你!如今,你竟要拿我杀了我吗?”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陆宣的眼睛发红,他只觉多年郁结心中的怒气冲入喉头,几乎要喷将出来:“是你!从来都是你逼我的!”
“我从不曾想与你作对。可你剜我心头血,刺我青莲标记,用锁链禁锢我,我如今如此——”
鲜血喷涌,空中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是你活该。”
*
“仙君?仙君?”
和尘回过神,正见一黑脸修士谄媚笑着搓手,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眼前的酒杯。
和尘将金樽掷到他胸前:“拿走罢。”
“多谢仙尊!”黑脸修士作一大揖,滑稽离开了。
席面不知传来谁的嗤笑。“这杯中酒一下肚,昏睡三天,便可提升一小境界。人都到祝川和尘不以物喜,如今看来,名不虚传。”声调拉长,梨园戏子也没他气沉丹田。
众人纷纷朝后看去,但见一红衣男子岔开双腿放肆坐着,他旁边的友人一杯酒塞到他口里,让他住了嘴。
“对不住。”宴容时道,“此人向来泼皮,诸位高抬贵手,饶他一回。”
晏家少主面子谁敢不给,道友皆道谅解,一时其乐融融。唯有和尘盯着游刃有余的宴容时看,眸色深深。从第一眼见到对方,那种心悸与厌恶感便油然而生,就好像,对方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
而宴容时此时也似无意间掠过和尘,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和尘确定他们对对方的感官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恨之欲其死。
宴容时剑眉斜入鬓角,遥遥举起酒杯问:“听说和尘仙君座下有一弟子?宴某前几日有幸得见,当真风华无限。”
和尘搁在膝上的手缓缓拂过剑柄,旁人俱是胆战心惊,不少人想起了千年前和尘仙魔一战的威名,不禁悚然。和尘道:“再好,也与你无关。”
“非也非也,”在座敢笑眯眯呛声和尘的也只有宴十二一个,“我与陆宣真人倒有些缘分。他腰间戴的树佩,便是当年我所赠。”
*
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来。滴答,滴答。
周围似狂风过境,桌椅板凳都四散撞击到墙壁上又重重落下,粉身碎骨。大片血泊凝聚在地板上,分不清谁与谁的。陆宣的道袍从右肩至胸膛被割破,露出横贯整个胸口的伤痕。
而宗主杵剑在一旁跪伏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洒满他半个身子。
陆宣双手举剑——这个动作在搁剑修眼中简直可笑,但此刻谁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高高举剑狠狠落下,千年青石板与钢铁接触时瞬间爆发了足以震颤空气的石碎和钢铁振动的巨响,一大团烟尘扑过来,血气也化作烟尘爆炸开来。
“咳,咳!”有人躲过了本该致命的一击。彡彡訁凊
陆宣环顾四周,他凝神倾听着四面八方的每一次衣料摩擦的声音,每一次脚尖踏破空气的声音,和每一次呼吸声。
他知道,这次不一样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铿——
有金属刺穿虚空的破空声袭来!
陆宣举剑格挡,但那已经来不及了。陆宣睁大双眼,看到一抹黑色剪影朝他正面扑来,他瞳孔紧缩,准备生生受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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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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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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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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