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静的书房中,提神的熏香袅袅燃着,三人不眨眼的注视下,溯侑那根被薛妤摁住的食指微不可见地蜷了下,不是往外抽的动作,而是如羽毛一样,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她的掌心。
薛妤看了他半晌,松手,将那卷卷轴推到他眼前,道:“你接着说。”
之前那声问话,好似没有发生过,她在眨眼之间,又成了那个公正无私的邺都殿下。
“徐家或许是个突破口。这家和圣地没什么接触,沉羽阁却因为生意往来,常和他们打交道,沉泷之又与妖都交好——”
溯侑说完,看着薛妤那截雪白的袖边和上面一圈荷叶边的卷纹,刻意顿了顿后温声道:“阿妤,以防万一,这件事我们可以交给九凤去做。”
这一声“阿妤”,直接把另外三个人叫傻了。
镇定如朝华,也抑制不住地在心里“嘶”的一声,看向溯侑时神色阴晴不定,最后狠狠咬了下唇,飞快地将身世,才能,实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勉强说服自己认下了。
朝年一边担忧地看向朝华,一边朝溯侑投去敬佩的目光。
厉害,真厉害。
女郎都能搞定,这真的,比他十年出洄游还令人不可置信。
“嗯。”薛妤语气松动了点,她将盖上大印的卷宗发回给朝华等人,抬了抬眼,问:“还有别的事要说?”
那一刻,朝华忍不住磨了下尖尖的犬牙。
其实薛妤平常也这样,商议完事情,见他们还站着不走,都会问这么一句,听起来像是逐客令,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真在问正事。
可唯独今天,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逐客令。
“臣等告退。”
朝华等人展袖做礼,才要退出偏殿,就听薛妤极其自然地留了人:“溯侑,你留下。”
三人跨出门槛,看着那两扇门在眼前关上,朝年嚯的一下看向朝华和愁离,刻意压低的声音难掩激动:“姐,姐,你看着了吗?殿下和溯侑,是我想的那样吗?”
“放手。”朝华冷冷地横了他一眼,看向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见什么了?来,你给我说说。”
“算了。”朝年转念想起自家姐姐心中谁也配不上殿下半根手指的想法,脖子一转,看向愁离,道:“愁离姐,你说呢?”
“你别问我。”愁离眼睛微微弯起来,摇着头笑得温柔:“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
见朝华愁眉不展,多大不乐意的样子,愁离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地道:“好了,都是自己人,溯侑的为人,本事,大家有目共睹,相比其他世家公子,好歹知根知底,还算好的。”
“我知道。”朝华抚了抚额,回头看了眼掩在细雨中的重重殿宇,道:“我只是怕殿下吃亏,她不懂这个,男、女之情毕竟跟批阅奏折,处理政事不一样。”
“我倒是比较放心。”愁离看向憋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朝年,莞尔缓声道:“溯侑也算是我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再不济,也还有千藤引撑着呢,别担心。”
偏殿内,垂花帘下,薛妤将手边的一本文书递给溯侑,道:“看一看。”
溯侑颔首,接下文书,在女侍搬进来的凳椅上坐下。
处理正事时,两人都十分认真,一个埋头细读,一个奋笔疾书,气氛安静而宁谧。
半个时辰后,薛妤先撂下笔,她拨弄了下手腕上套着的莹润玉镯,而后无声推开身下凳椅,踱步到溯侑身边。
窗牖半开,和煦的风带着春草的甜香味一丛丛扑进来,吹得手肘下平整的纸张簌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细微的动静。日光细细碎碎,将男子的侧脸照得温隽,连不自觉皱眉的样子都格外动人。
“在看什么?”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卷宗。
下一刻,那根冰凉的手指被不期然抬眼的人顺势捉住。
薛妤垂下眼,看着衣袖下两人交叠的手背,没有挣动。
“羲和那边新传了消息过来。”溯侑就那样抬眼看着她,声线微低,话语里听不出什么起伏的波澜:“妖都第二世家可能要对他们动手。”
他同时掌握着邺都殿前司和翊卫司的庞大信息源,薛妤前脚从九凤嘴里听到的事,他后脚也得到了消息。
薛妤默了默,道:“打不起来。”
二十多年前,她带着溯侑破尘世灯案件时就知道,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一遍,就能形成一张关系错杂的网,严严实实交织在一起。头脑灵活,并且心思细腻。
薛妤意识到的问题,不出多长时间,他也能摸到线索。
他的身世,估计自己已经猜了出来。
“我知道。”溯侑握着她指尖的动作倏地松开,转而扼住手腕,一拉,她便往后一退,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种时候,他总是格外大胆,甚至称得上放肆。
他隔着一段距离跟她对视,她的眼睛很圆,卸下防备和严肃时,便恢复了原有的温柔形状。可饶是这样亲密的,荒唐的姿势,她没有呵斥,亦没有动怒,可哪怕一句话不说,却依旧像高不可攀,不会为凡人心折的神灵。
这样的人,可能融于骨血时,都给不了另一方足够的安全感。
这种触手可及,却又若即若离的感觉,真能将人逼到发疯。
“你刚才,不开心。”薛妤用陈述事实的口吻道:“因为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像想问到底给他出气的护短意思,溯侑提到“第二世家”时那种明显的滞涩感消散,他否认道:“没有。”
“有。”薛妤视线往他脸上扫了扫,言简意赅道:“脸上都写了,我看出来了。”
能让她看出来,真不容易。
“是有一点。”溯侑与她对视片刻,不动声色地改了口,问:“那只茶妖,与松珩有关?”
薛妤点了下头。
不可否认,她在感情之事上十分迟钝,可经历松珩一事后,也总算明白,世间男子,特别是眼界开阔,位高权重的男子,会喜欢热烈明艳的女子,也喜欢会撒娇会来事的女子。不论怎样,她们总有柔弱,需要呵护,全身心信赖依恋道侣的时候。
总之,别的都有可能,唯独不喜欢她这样,总是强势,冷静,又可能在各种各样事情上会跟自己产生分歧和争执的一类。
“我没跟你说起过从前。”薛妤看向窗外,皱着眉,像是陷入了某种不远深想的回忆,慢吞吞地道:“我生在邺都,总是很忙,有数不清的事要处理,松珩呢。”
说起这个名字,溯侑捏着她指尖的力道骤然重了重,像是某种提醒,也像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不满。
“他偏向人族,很多时候,也忙。”薛妤接着道:“和他在一起后,其实没什么时间能见面,很多时候,总是天宫的人来告诉我,他在外面受伤了,又受伤了。我没办法,我走不开,我有我的事要做。”
这话,真是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可即便是这样,溯侑仍旧觉得有一股躁乱的情绪从胸膛一路上升,最后凝在突突跳动的经脉上。
薛妤一点点将曾经剖析在他眼前,末了,在他一片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坦然低语道:“未来,我可能比曾经还忙,我会没时间见你,关心你,可能也没办法在你遇事时陪着你。”
谁不想轻轻松松地活着,谁不想和喜欢的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但她的案桌上,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她要在人间为妖族设立求助阵,要和朝廷,圣地商议扭转大家的思想,要做的事有很多。
接下来的话薛妤有点抵触,她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两条细长的眉往中间皱拢,道:“若有哪一日,你不喜欢我了,跟我说。”
“我答应过你,你随时可以——”
走那个字还没说出来,溯侑像是无法忍受了似拽了她一下,力道不大,但就是将她粗暴地扯到了怀里。
在她这两句话出口时,他才知道,她主动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是要说什么。
他低头,下颌凑近她雪白温热的后颈,一路向前游离,直到鼻梁触到她白净的耳根,他才泄愤一样,用牙齿叼着她耳珠上的那块软肉,像她第一次主动亲他时那样难耐地磨了磨。
薛妤的身体霎时间僵住了。
他不重不轻地咬了下后便松了力道,长而浓密的睫毛覆在她的肌肤上,带出一片难以忍受的痒意,声音中充斥着沉甸甸的愠怒:“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她连一句喜欢都没对他说过,却能镇定地设想有朝一日分开的情形。
这些话,她没对松珩说过,却提前来给他做预警。
薛妤看着他,身体和行为上是纵容的,可那双眼睛,却真的看不出任何炽热的,要将人吞噬的情感。
下一刻,溯侑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感受睫毛在掌心中颤抖的弧度,他道:“别这样看我,阿妤。”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薛妤的鬓发边,一只绚烂夺目的蓝蝶振动着光华熠熠的翅膀飞起来,它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而后像光点一样,钻到了薛妤的眉心中。
像一层弥漫着雾气的宁静湖泊,有朝一日,终于被一阵无形的风吹开了上方的阴霾,露出水面底下深藏的影像。
二十年前,薛妤看到了溯侑的曾经,而今日,在汲取了飞云端庞大的灵力后,飞天图图灵终于能在薛妤的默认应允下,悄悄绕过邺主设下的封印,小心翼翼揭开其中一角。
那是薛妤口中的曾经。
溯侑见到了天庭成立,见到有一日,喝得红光满面的男子穿着象征某种至高权力的天子服饰走进宫殿里。
松珩小心翼翼地环住薛妤,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唤她阿妤,一声接一声,说想和她在一起。
薛妤应下了。
可她的姿态没变,或者说,两人的相处方式没有变化。
她的目光不会停留在他身上,意见产生分歧时,她会像从前教他做事时那样冷静而镇定地告诉他,纠正他,她的眼睛里装了太多东西,所以好像真的再也无法单独空出一块,为某个人留着。
两人最激烈的争执爆发在战火纷飞的人间。
天宫中,薛妤无视左右天兵,径直闯入议政大殿,她将手中才得到的虎蛟珠丢到他跟前,咕噜噜落到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她直视松珩,问:“不分是非,不论对错地灭除妖鬼,就是你处理祸端的办法?”
数百年的天帝,高座上的男人早已非往日的少年,他声音沉稳:“阿妤,人间的情况,你都知道,妖鬼如潮涌般袭击人族,这个时候,管不了对错,辨不了是非。”
“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薛妤仰着长颈,一字一顿道:“人间的情况会因此愈演愈烈。”
“阿妤。”松珩声音重了一点,他道:“你为何总是替那些东西说话。”
“哪些东西?”薛妤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道:“天帝,这便是你的信念?”
“此事,朕自有决断。”
争执到最后,松珩一见到她强硬的态度,便如针尖对麦芒般蹿起了火气,他是再温和不过的性情,可在薛妤看他越看越失望的眼神中,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用了“朕”这个字眼,像是在提醒她自己如今的身份。
提的次数多了,他便忘了,天帝之位,到底因何而来。
僵持一段时间,松珩低了头。他来找薛妤致歉,沉重的夜色中,月色漫天,他说了半晌,最后伸手想去牵她,被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她这样的性格,没有赌气一说,推开,与彻底失望没有区别。
松珩彻底疯了,那应该是他最大胆的一次,他沉沉地看着薛妤,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薛妤不回答。
可眼神说明了一切。
那双眼睛,松珩看都不敢看。
“薛妤,你喜欢过我吗?”
薛妤冷然看着他从失控,到质问,再渐渐冷静下来,装作无事一样自我安慰,而后离开。33ýqxsś.ćőm
片段在眼前炸开,最后如烟花落幕般徐徐收尾,溯侑手指停在蓝蝶漂亮的翅膀上,半晌,才轻轻地从她眼前拿开。
“阿妤,怎样都好,这件事,你别和我提。”溯侑唇瓣很凉,蜻蜓点水般落在她后颈时,总带起一阵不经意的颤栗,他轻声道:“我有点害怕。”
许久,他扯了下嘴边的弧度,自我剖析般坦诚道:“还控制不住有点心急。”
虽然嘴上不说,可他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对她和松珩的事,不可能全无触动的不在乎,可等真正亲眼见过之后才明白。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不是能被一把火烧得理智全无的人,在感情上,往往迟钝而笨拙,对曾经的松珩,确实有过欣赏,也有过被吸引的时候,可那都不是喜欢。
相比之下,那些对他的注视,关心,纵容,却都是真的。
已经很不一样了。
慢慢来,别太贪心。
溯侑就那样不松不紧地圈着她,迎着她似懂非懂的视线,紧接着道:“妖都那边——”
薛妤头一次在说起正事时打断了他的话语:“知道。”
她像是才想明白他先前问的问题,回答时显得专注:“喜欢。”
溯侑往下垂着的眼皮倏地往上抬,旋即,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落在她起伏有致的腰身上的手掌暗示性地拍了拍,色气撩人,“喜欢谁?”
“阿妤,你喜欢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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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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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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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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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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