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贤和文殊两个人还躲在魔国隐藏彼此身份的那段时间。
他们一度是有过许多个共枕,同眠,看到黑夜和白天交替在对方生命中的日子的。
虽然,二人从来谈不上是什么有彼此都承认过的关系。
但他们时而也会在一块发生过一些心知肚明的事之后,大半夜地坐着一起谈谈两个人自己心中的个人理念。
普贤和这个被自己看中的人谈在他眼中佛国和魔国长久的弊端,以及就算没有魔的国,佛国也必定会有一天出现问题这件事。
普贤还和文殊说过不止一次,不动目前的军队到底强在哪里。
普贤显然和某个叫做毗那夜迦的现魔王一样意识到了魔佛两国战争真正爆发持续不断的原因,在于本来想变革的波旬路子已经走偏了。
他没有成为一个解放者,成为了一个屠杀者。
这样的人不可能长久统治,未来魔佛两国势必还会出现新的王。
这个真正将要带来下一个时代开端的王必须来自人民,和真正的众生站在一起,这样才能打赢这场战,所以平等王的出现才会来的格外重要。
这一点,连那个毗那夜迦过去都是认同普贤的。
2
你和他很熟么。对此,旁边的狮奴这时突然在二人谈正经事时问了这么一句。
和谁很熟。公狐狸闻言也不明所以反问。
那个你现在还在三句话不离两句的色欲魔王,或者,那个真正了解你内心事业和理想的合谋者。
他也见过你这种样子么。某个骨子里把他当个仇敌的狮奴说完也语气不明又开始在没事找事地挑衅他了。
他最近对身边的人态度平和了很多,可闭着眼睛面具下的声音此刻却有点冷。
与此同时,因为某种情绪纠葛和试探,他们俩不久之前就在黑暗中贴在一处发泄过,才分开没多久的身体也再度有感觉了。
和他这些天已经睡了不止一晚,现在被这么问的公狐狸对此没吭声,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还笑了。
他这一笑说不尽的古怪,甚至好像有点看破了什么。
那种朦胧而又平淡到从不戳穿任何事的眼神,仿佛把这魔国的夜晚都勾勒的说不清道不明了。
接着,他才抬起手就着现在这种趟姿中坐起来,把身子凑上去环绕住长发狮奴的脖颈,又仿佛勾引人般低声来了一句。
不,宝贝,我这辈子只给平等王睡过。
我的虚假和真实,丑陋和不堪从来只献给我眼中最完美的人。
所以,现在要我再主动侍奉我伟大的平等王一次,让您亲眼去看到我心中对您如太阳般永不落下的真心,追随和崇拜么?
3
这一晚,这个满口奸诈骗人谎话的小人还是说到做到,把某位伟大的平等王用智慧和诡计留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自从上次收到那件青色的衣服后,他在二人私下见面时候就只穿这件青色的衣服了。
尽管,白天他还是那个游走在魔国贵族权势之间的小人。
但他为一个人穿青色的面貌和姿态,确实只给了眼前这个狮奴一个人。
而某个假冒奴隶身份的狮奴本人这段日子在魔境一直都是带着的那个铁面具的。
他的脸到底长什么样,二人至今都没有揭穿过。
唯有黑暗中熄灭光明时,普贤才可以用手碰到他的脸和头发。
那头狮子鬃毛般漂亮的长发,哪怕是凌乱地拖在对方胸肌上都一点不显得颓废,相反有种独特的野性美。
而这一次,当二人正在黑暗中再度纠缠火热,融为一体时。
某个闭眼感受着他的公狐狸也趁着这个机会伸出手,自己拿出一把银色刀子削断了一缕对方过长的头发。
长发顺势掉落,等握住这一缕长发乱来一通之后,普贤才拿在手掌里一口吹开了说话了。
把面具摘了吧,反正现在我也什么都看不到。让我给你剪头发和刮胡子吧,不要让它们一直挡着你好看的脸。
公狐狸这时又摸着他的面颊和下巴闭眼说。
对于他现在这举动,狮奴人原本正用压着他的身体也没有说话,但他却没有阻止这个人落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而眼看着这个人一点不避嫌地抬起手指去抚摸过他的眉骨,鼻梁,又用沾了水的刀子轻轻抵住狮子的脖颈喉咙一点点下滑。
二人同时没动。
可此时短发男人已经进一步动着身子用舌头咬着那刀子一边舔,一边往脖颈上推下去帮他刮胡子,接着那冰凉的水也顺着普贤的嘴角滑落了下来。
这一幕,令长发狮奴的喉咙涌上了一丝陌生而奇怪的冲动,仿佛下一秒自己将会和这个人隔着这危险的刀子去俯身亲吻。
但脑子里的理性到底压住了他对短发男人嘴唇产生的奇怪冲动。也是这时他才听到对方对他说了一句。
等刮了胡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长发狮奴嗓子有点低哑克制地问。
一个能真正帮助你和你的朋友现在离开魔境的人。普贤说。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么。现在机会来了。
你也应该去寻找你自己了。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魔境对于长发狮奴来说一直是个牢笼,如果能有正当合适的理由主动逃离,的确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过去他如果听到这种话一定只会去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走。
这一次,他却唯独问了一句。
那你呢。文殊睁开眸子隔着夜色去看这个人。
我?
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的普贤闻言也睁开眼睛看着他,又似乎有点不在乎地眨眨眼睛挪开眼睛笑了一下。
当然是留在我该留在地方了,或者……你觉得呢?
要是我和你一起走,你要带我走吗,平等王?
这话,普贤似笑非笑盯着他肩膀并不在意的样子,明显是在和他开个玩笑罢了。
因为说完连他自己明显都没放在心上,这一句你要带我走么,到底也只是他随口说完就忘了的话。
至于他到底要亲自带狮奴去见什么人,他们现在口中的每句话到底有没有欺骗对方。这种在床上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句是真的,只有二人自己才清楚了。
不过对于两个人今晚难得的温存时刻,心情在这之后仿佛变得有点奇怪的狮奴上完某个货色,又把人抱在怀里从身后单臂搂着时。
那人也抵靠着这家伙的肩膀顺势抱住了他。
普贤好像总是很喜欢和他保持这种密不可分的身体亲近。
哪怕他们俩嘴上从来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可有时候身体好像又比人的心要来的诚实,坦率,更能阐述他们对彼此的某种特殊情感。
而这深深嵌入对方怀抱,不需要说一句话的一个肌肤之亲,他们俩的灵魂和身体都好像契合的更深了。
那种不被世人所理解的爱欲和依赖,都让他们的心仿佛都越陷越深,魔国这个牢笼冥冥中囚禁的到底是谁的心,也让人突然有些不懂了。
明明还是一张讨人厌的公狐狸脸。
但短发男人这种面色无比依赖着人,又累到彻底睡过去的样子,也让他这具躺在那鬃毛青狮子兽皮上的身体被每个强大的狮奴搂的更紧了。
4
留下吧,再抱抱我,今晚好冷。
呼吸声都变得很小的公狐狸放纵般闭上眼睛,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又主动用他的呼吸在二人耳边剧毒和快乐中引诱他了。
这种要求,说好了每次晚上之后会走的狮奴本来是不该答应这种人的。
可是最终,这一次,他没吭声。
因为就算知道这个人整个人都是危险和虚假的,狮子还是无法在此刻他好像需要人爱他的声音拒绝他。
尽管,这之后长发狮奴自己也没睡着。
而是在某人这一次彻底睡着后,他才难得静静地一个人坐了起来。
可当他借着之前某人给自己收拾长发时留下的清水清理了下双手。
这么久了,出乎人意料的一幕也发生,因为他竟然第一次摘下了那个铁面具。
只是这一次,当铁面具彻底脱离长发男人的面庞,在夜色中出现的却明显不是这个狮奴那一张如世人所想的丑陋疤痕脸。
因为就在始终闭着眼睛不说话的长发男人将他自己的手掌挪开后,他再睁开眼睛显得并无意外地低头看向那清水时,在他的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张……
佛国,魔国。
整个大地之上。
或者说过去见过他的世人都曾经仰视,俯瞰,称作为佛国第一美男子的脸庞。
一张真正属于传说中,那位世上最强大光明的佛王子文殊王子的脸庞。
5
这大抵是当初跌落狮坑活下来后,文殊第一次将他这张从没有被人看穿的另外一面展示出来了。
他那时候到底有没有在青面巨狮的爪牙下毁容,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去和任何人解释过。
但答案其实是,有。
可现在的他也已经复活了。
这一点,或许连某个什么事都猜得到的公狐狸事先都不知情。
但此刻,文殊这张脸的确与其说是和以前的他自己一模一样。
倒不如说像是他经历了某种可怕的死亡阴影褪去后,皮肤再重新恢复后变得比之前更俊美如神的样子。
而的确,当他经过这一场生死劫难活下来后,他皮肤和身体上到现在还有一些没褪去的蛇鳞。
可这其实也不是蛇鳞。
而是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唯有佛国成年男性才拥有的血统,摩呼罗迦血脉。
那长发庄严,拥有完美俊美面容和成年男子身体组合在一起的佛王子身体,就是和传说中的佛太子燃灯太子一模一样的摩呼罗迦血脉。
这证明了他就是一个天生的雄性摩呼罗迦的身体,也让他的脖子里一圈都纹满了青色的图腾和男性的俊美完美身躯融合在一起。
这属于正统佛国继承人无限重生的特殊体质,似乎又救了他一次。
普贤这种人一辈子从来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的确又让他这个一母同胞的仇人一个人平白占去了所有。
这么一想,公狐狸的确该恨死他了。
要是二者的出生可以重头选择,他们想来也不会想和对方同一天来到世上,至少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的确从来都是把好处一个人占了。
可这对于现在重新获得这张脸的文殊自己来说,却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他此时闭上眼睛,低头拿着那铁面具的脸更是没什么一丝类似喜悦,快乐或者起伏的情绪。
因为,他早已经在这段独自来到魔境中的日子中明白了一点。
他到底长什么样,又是否是前半生活在众人心目中的佛王子,其实并不能改变此刻佛国已经沦陷的命运。
有佛国在,他才是佛国人心目中的那个文殊。
没有佛国在,他哪怕长得和大家所知道的文殊真的一模一样,甚至现在比传说中的文殊更俊美如神都没有丝毫意义。
他那曾经盲目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自信心,早在这场魔国之行中找寻到了不一样的定义。
而他此刻的心情为什么会有些不好。
只在于某个人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以及他一直以来还没有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的三个字。
最光明……伟大的平等王。
一想到那个人总是这么称呼他的这三个字,夜色中此刻一个人独自坐着的长发佛王子仿佛握着手中的铁面具都更沉默了。
可文殊现在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担这样的一个称呼。
因为某个人要是现在知道了他是谁,或许未必会相信他真的能承担起这份责任。
而说到底,如文殊这样看似一帆顺遂的人也有自己一直以来没有说出的秘密。
那就是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世人想的那么完美高尚到人格,个性和能力上不带一丝缺憾。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会失败,会黑暗,会丑陋。
这一点,恰恰就体现在了他的摩呼罗迦血脉上。
6
文殊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其实也会嫉妒,不服,也会有不甘心到仰望别人的一面。
他心中一直以来嫉妒的那个对象,就是他最小的弟弟,佛国真正的太子殿下,那位年幼的燃灯太子。
这一点,他甚至没和他最爱护,珍惜的观音说过一次,只是一直藏在心中,做着他人眼中最完美的文殊。
可是他的确是嫉妒过。
嫉妒的原因只在于二人同为真佛的儿子,自己又是长子。
可在定光出生的那刻,佛国的未来就已经不是文殊有资格继承的了。
明明在定光出生前,大家都说文殊是最好,最优秀的。
连文殊自己都曾经相信了这点。
但是当定光那么小又来到人世间,佛国唯一的佛祖之位还是有了新的人选。
定光取代了文殊。
而一直努力去做最好的文殊从此只能做一个认真勇敢到保护大家的大哥,兄长,却不能得到任何成为佛祖的承认了。
哪怕他也是摩呼罗迦,也是一个正统的佛国王子。
那此刻那文字图案组成的青色图腾更密集庄严的围绕着长发男人的喉咙后颈,然后化作分开的纹身扩散到两边强壮健康的肩膀。
这代表着他本来是可以成为下一任佛祖的。
然而就是在他心底埋的最深的那段记忆中,八年后,真佛的第二个有佛王子血统的儿子出生了。
文殊本是该为了这个弟弟的到来而感到高兴的。
可大家也在这时终于发现了一点。
那就是真佛的第六个儿子定光生来是摩呼罗迦,比曼殊室利这个大哥,这个佛教众人的兄长还要血统完美。
毕竟,曼殊室利作为佛教的第一位法王,原本的真佛候选人在燃灯太子出生之前也只能拥有二分之一的护法神血脉。
他的真佛之子身份看似光明,完美。
但实际还是要去屈就成为菩萨辅佐太子,他的心里对于这样的结果不是没感觉到落差的。
没有人会在自己遭受不公平时说着自己毫不在意,连佛都做不到。
也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在最初得知佛国沦陷后,只会想着去救自己在乎的观音,报自己想要私仇,而非救定光。
因为在他眼中,一度是真的希望定光死了。
世人要是知道了文殊原来有这种手足相残的一面,或许也会震惊于他的凉薄,无情和野心。
可如果燃灯太子真的死了呢,这一次他是不是可以等到那个机会去成为自己真正想要的那种人。
他长久以来无法求得的自我是否可以有一个机会得到救赎。
这种野心,黑暗,丑陋充斥的想法,文殊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他的确不只是嫉妒。
文殊也会去想,自己这一生难倒真的要为了辅佐一个人,而只能服从于自己现在的命运么。他真的只能做他人脚下的那块垫脚的石头么。
这样的不甘心,以前文殊从来不会去主动表现出来。
他也会让自己活的一直如每个人所想,他并不希望做一个不完美的人。
可他就是不完美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直面自己的丑陋,远比脸上的疤痕更要让他陷入内心人性的挣扎和折磨。
所以这才使他一度无法平常心地去面对生死不明的观音,去面对被他所嫉妒的定光,更无法去面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的普贤。
因为普贤过去总是那个被文殊下意识忽略的人。
可现在文殊却从普贤的身上亲眼看到了他自己。
那个最真实,也最不堪,却反而最让他看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自己。
他们俩这段日子里一次次对视时,所亲眼看到的只是投射在彼此身上一模一样的被舍弃的真佛之子命运而已。
他们从来都不是最完美的。
正因为如此,文殊和普贤才不能做兄弟。
毕竟,他们都太能一眼看穿彼此身上的那种对命运的不甘心了。
他们好像都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去尽可能远离和躲开自己不想面对的那种对命运的屈就和服从。
宛若生来都活在一场双子般的共同命运中。
既讨厌彼此,也牢牢注视。
可也是这样他恨着,也恨着他的普贤,在文殊失去了所有的时候出现告诉他。
他就是自己心中那个最完美,强大的平等王。
他现在可以不用去嫉妒任何人,就能光明正大地去成为那个他理想中的自己。
此刻,这个机会就在他手中,只等待他自己去逃离这个内心的牢笼,寻找真正的他自己了。
那他自己是否又真的如这个人所想呢。
面对着这个问题,文殊这一夜,竟然也第一次不知道该去如何面对清水中的那个他自己了。
因为,他也会开始想着他这张真实的脸会不会让一个人知道了,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他到底是一个普通人,还是那个人所说的平等王。
长发狮奴在这夜色中冥冥中都已经有点分不清了。
他到底……也只是怕自己这次让一个人真的错信,赌错和失败罢了。
7
因为这件事,文殊在这之后到底对一个人隐瞒了自己的脸其实已经恢复了的事。
毕竟,二者要是戳穿了彼此,那迫在眉睫的一场合作逃离或许就要提前终结了。
普贤原本受到了魔国制度的启发,是准备文殊假扮他自己,两个人一起共用平等王的身份,然后文殊再以密教这个新教名义,使难民跟随自己和红炎一起逃出魔境的。
要是普贤知道了狮奴就是自己最讨厌的人。
那么,这个二人共用平等王身份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倒不如当做一开始的萍水相逢,这样哪怕是分别也不会带任何牵挂。
只是那人那一晚问他的那句话,还是萦绕文殊的心底,令他在和红炎一起策划着接下来这场注定的逃亡前连续几夜都没再见过那个人。
因为,文殊要是没记错。
早在上次曼陀花油发作时,那个人就累的整天都一副气色很差的样子。
为了他自己那点玩弄权术和心计的事,这个狡诈心狠的人更是几夜没睡咳嗽的厉害,一次次周旋在魔国这种随时会死亡的混战下。
他如果是无所不能,命比任何人都长的人也就罢了。
可那一刻的普贤也并不是那么地不可击败。
他似乎总是在拿自己的这条命去做着超出这具身体所能承载的一切,并且不在乎自己到底能活多久。
一个为了这些无谓的事反而根本不珍惜自己这条命的人,文殊突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他才是最自私冷血的那个。
而大约四天后,伴随着某只整天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公狐狸又一次在他面前出现。
也是这一次,文殊终于知道这个人这段日子都去哪里了。
因为这一次,伴随着那个人难得正常,或者说他又一次穿上了文殊当初送他的那件青色衣服的出现,他们一起什么也没多说地就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此前普贤提到过的那个一心救母的目连的母亲。
8
在这之前,普贤一直用平等王的身份私下去救济魔国难民的事,文殊早就知道了。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去了解普贤在他来到魔国之前到底做了什么,以及,他过去的某些行为背后的深意。
原来,普贤不仅是用粮食,清水收容这些难民,其实这些人身上的一些其他地方本身也很微妙。
那就是他们的身份除了基础的伤病老幼。
竟然还包括许多铁匠,木匠,炼金,雕塑家,诗人,以及从僧珈蓝摩带出来的九百九十卷佛经文字的识字僧人。
这些人的职业和掌握了文字艺术等知识这点,放在战争毁灭民族和文化的当下,只是一条转眼即逝的渺小生命。
可普贤有选择性的用自己最大的努力救助这些人,却不仅仅只是为了普渡,而是为了传承。
在战争面前,命是那么地转瞬即逝,每个人都在为了活命而心甘情愿成为一个个灭绝人性的野兽。
可这场仗一旦未来打完了。
接下来未来的一百年,二百年,大地上所有人类的国家在灰烬中到底又该怎么活下去,好像从来没人关心过。
魔国的士兵只关心金银财宝,他们并不关心生产力,劳动力和人文艺术都被战火毁灭了的国家还有没有下一个黄金时代。
但普贤明显就考虑了这一点。
他似乎坚信一点,那就是这一个个文学,艺术和生产劳动者在自己的这一点庇佑下不死,未来的人类社会就有可能经历灾难,更永远生机勃勃地繁衍下去。
这种想法,普贤从前想到了,他也去做到了,更让文殊这一次和他一起前来时共同看到了。
而借着这个机会,文殊也第一次和普贤一起去见了这帮难民中的精神领袖。
这位反抗军的精神领袖是一个老年女性,她名叫迦梨陀娑。
她的儿子就是和文殊,普贤都认识的那位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的僧人目连。
目连的母亲是古佛国最了不起的文学家,诗人,歌唱家,她今年七十七岁,过去是佛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女歌唱家。
因为高龄,年迈,已经即将预料到来的一场死去,这位老年女性在文殊和普贤一起出现之前,一度是希望用绝食断水让自己自然死亡的办法减少粮食的消耗。
年轻的目连因此跪在地上,每天不吃不喝祈求母亲吃一口饭。
目连这个孝子和母亲的僵持,让母子二人都饱受磨难。
如果不是有普贤的帮助,她也许也不会支撑到现在有机会见文殊这个真正的平等王出现的时候。
而文殊普贤一同见到这个老太太之前,文殊其实也已经明白了普贤为什么唯独要救她,甚至要文殊这个平等王来劝说她的原因。
因为此刻的古婆罗门国中足足有几十万女性活在战争中。
可这世上那么多的平民女性,却根本找不出几个识字看得懂佛经。
如果迦梨陀娑这个老太太真的死去,佛魔大地上最后一位识字,读书,会唱歌,写诗歌的女性都要消失了。
迦梨陀娑是一个女人时代。
唯有她活着让自己年迈的双脚活着走出魔国,未来才会有更多女子有资格变成下一个迦梨陀娑。
而如果迦梨陀娑此刻就死去。
眼前的愚昧终将取代萌芽中的文明,更多的女人将永远不会像她一样再获得掌握文字和艺术的学习资格。
对此,文殊头一次无法去说什么了。
如果之前普贤只是用行动再告诉他怎么像个普通人卑微的活着,那么现在这个人的行动却又仿佛在告诉文殊。
他必须如一个伟大的英雄般放弃自己的平庸去拿出真正的能力和高尚去拯救世人了。
而眼看此刻正在不远处的普贤没有选择和他一起来看迦梨陀娑,反而一个人对着那些受苦之人,望着对方脸上那种变得平静而慈悲的表情,文殊也不说话了。
眼前这个人在和他认知里那个普贤的对比下,仿佛让文殊短暂放下了两个人之间的恩怨。
他好像又想起了自己这张铁面具的那个谎言。
到底他该不该去告诉普贤实话,令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世上最令他憎恨,疏远,恨不得杀死的文殊呢,这件事竟令他无言了。
等再度陷入这种情绪中的文殊选择转回自己眼神,这一次,他恰好也听到这群难民中的一个孩子对眼前这位一辈子写过很多关于英雄诗歌的老妪问出了一个问题。
“迦梨陀娑。”
这群衣衫褴褛的佛国的难民孩子的其中一个也在此时伸出小手摇了摇问道。
“您能不能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完美到像平等王一样身上没有任何缺点的英雄啊,真正的英雄是不是从来不失望,不自私,不嫉妒呢?英雄一定很厉害,很厉害,没有任何事能打倒他们吧?”
9
这个孩子口中的问题,令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文殊,包括身边的所有孩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显然,平等王这三个字,现在在他们的眼里就像是过去每个人眼中的那个文殊一样。
平常人在自身遭受苦难时,往往都是希望有这样一个理想中的人带领着自己的。
从前,佛国的人都把一切都寄托在文殊这两个字身上。
如今,这群人又把这一切寄托在了平等王这三个字上。
如果是以前的他,文殊大可以认为和坚信自己是可以的承载这份信任。
但这一次,他一个人去站在一旁低头面对着一群连大人都不算的孩子,竟也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重伤恢复的身体有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说不出,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了。
他更无法去完整地接受平等王这个其实并不是他通过个人努力去达成的称呼。
可也是这时,就在文殊一个人久久闭着眼睛也不说话,并再度陷入这种个人困境中时,他也听到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那就是那位已经年迈,病重,只是靠着自己的一丝毅力活在五不管这个牢笼里的老妪微笑摇头下的一番话。
10
“不,孩子们……你们都错了……其实英雄……并不是完美的,平等王也不是完美的。”
“或者说,他们完美的地方从来不在于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伤疤。”
一头枯萎苍白的长发的迦梨陀娑轻轻地开口道,
“相反,他们……也的确会失望……嫉妒……受伤……他们是和我们每个人一样……他们也会有困境……也会有害怕……”
“因为你们难道忘了么,他们……也是人啊,只要是人,都会有这种时刻……”
“孩子们……英雄难道受伤倒下,他会不希望……自己得到别人的拯救么?我想……他们是会有的,因为……英雄之所以能成为英雄,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上从来没有任何缺点,而是因为那些真正能成为少数人的人,总是愿意去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努力。他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得失,更是因为他们有常人做不到的勇气。可那可贵到能让普通人……变成一个个英雄的……勇气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勇气,有时候……只是四目城一个叫马鸣的佛教诗人写下的诗,有时候是魔境一位叫迦梨陀娑的老太太……口中唱的歌,又或是一位……神风俊朗的年轻英雄在篝火旁为家乡亲人投去的眼神。”
“它有时候……就像春天大地上已经很久没有开出的花,有时候又像夏天部落收获的麦子和果实,它是秋天……人人都能迎来的丰收,更是冬天……的毛皮,是让每个人能度过大地乃至万物休眠期的温床。”
“它在困境时……被我们叫做骨气,在富足时又被人民们……叫做底气。”
“但这身后无数个……大地上的寻常人民拥护着一位英雄所产生的勇气,才能救百岁的老妪命,才能救……初生婴儿的命……”
“而……在我眼中,平等王这样的英雄,就是我们大家现在最需要……的勇气,可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他拯救我们,我们也要……爱他,相信他……”33ýqxsś.ćőm
“因为……我们只有自己先有勇气,这样才能给予我们所热爱的英雄勇气。”
“所以,孩子们啊,记住,人可以饿死,但千万不能丧失无数次倒下也从头到尾的自信,善意和勇气。精神和肉体的同时强大才能让你们成为更好的人。”
“你们是人,是一个个心中充满勇气的人。”
“你们不是草木,不是动物,是人,你们每一个人从来都是人,所以当你失去了你自己,不要害怕,正因为你们是人,你们才是不会随着死去而丧失信念的,这一点,大家明白了吗?”
11
这一夜,迦梨陀娑的话,竟是让来到魔境后的文殊受到前所未有的启发。
也让他内心的受挫,迷茫和未知得到了一种解答。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空白之感,大概是一瞬间了解到了世上的另外一番天地,却没有一个理解他内心的人。
他甚至刚刚和那些孩子一起听完那些话又离开了五不管后,竟有一些难得地孤独感。
这种孤独,他以前从来没有。
因为以前大家都依靠他,相信他。
无论是佛国,还是每个无形中把压力投射到他身上,认为他必须强大做一个不可摧毁的英雄的那些人。
文殊是不可以有说自己也会倒下的时候,正如每个人都希望他这个英雄是天生完美的。
但迦梨陀娑的那些话语,又好像使他明白了长久以来他自己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并不完全是这些。
自我价值的意义到底在哪里,竟让文殊第一次去重新思考自己活在这世上到底想要一种怎么样的道路了。
或许,他也只是一个迷路的人。
一生总是在为了寻找照耀自己的光而向前,却永远触碰不到那个终点罢了。
而当他几乎完全忘了今天是和有一个人一起来的,又一边想着走到了牲口笼外。
当夜幕中从来没有一个能够理解他内心的长发狮奴抬头,却看到明明已经那么久了,不远处的某一个人竟然还没走,反而正在一个人在月亮下坐着。
并且,那个人又和上次那样久久地看着手中那串狮子项链,然后不知道在想什么般等他出来。
此时已经夜深了。
过去,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在这样的无尽黑夜中像是永远不会离开一般等着文殊归来过。
好像一次次,那个人永远在月光下的另一边等待着他。
就像,这个人这一辈子都在一个终点等着他去往另一个终点一样。
而这一刻,也不知道是夜晚的月光冲淡了过往二人之间的隔阂,远处那位身披星河戴着月光的普贤菩萨的样子,真的是一句眉目慈悲,面若菩提了。
月光下,那人等着他回来时,一点不着急。
他只是平静柔和地带着一种注视着那串狮牙项链,仿佛就能看一辈子的样子,却让那处在他身后的长发狮王子看的挪不开眼睛了。
那骤然间因为这一幕而胸膛心跳的声音,让迷路的狮子好像终于在魔境这个牢笼中找到了方向。
他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光,也找到了方向。
明明文殊少年时总觉得自己是佛王子,天生就该去追逐和他一样的另一半像是太阳般的光。
因为只有两个光在一起,才是志同道合,无可畏惧。
可他多年来早见过了伎乐飞天,菩萨金刚,万办法像,却也从来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或是真正放在心上。
但过去永远自信说只喜欢好看的人的文殊甚至感觉到了前二十四年他从未对一个人有过的真切心动。
这不是一切从前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是只希望为这个人而停留下。
他是闭上眼睛都是想着那个人的样子。
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好像真的再也没办法看世上第二个人多一眼了。
因为他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个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本身外传是多线并行。
所以我决定在这章鹏龙写的不够满意的前提下先写一点狮象。
大家忽略我这种神经刀的写法,因为这多个故事的进行其实本身是不影响彼此的,大家可以选择自己想看的哈
感谢在2021010712:17:252021011023:1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枕鹤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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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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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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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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