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会场中,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早早在此等候,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快看,来了来了……”一些人指着人群观望的方向,兴奋的喊道。
迎亲队伍抬着花轿出现在谷口,正缓缓走来。
到了会场门口,队伍停下来,新郎扶新娘下轿,两位小女孩在后面托着裙摆,两位小花童走在前面,拎着花篮欢快的撒着花瓣。来到第一重鲜花拱门前,伴郎伴娘在拱门前站定,四人各自向斜上方伸出一只手,指尖相对,形成宝塔状的拱门。会场里响起曼妙的音乐,白熠然牵着蓝沁的手,从伴郎伴娘用手搭的拱门里慢慢走过。新郎新娘进入第一重鲜花拱门时,灵渊将左手手背贴在腰后,微微弯腰,同时伸出右手,向伴娘陈苏音作出邀请的姿势,陈苏音带点羞怯地把手放在灵渊的掌心,灵渊自然地牵起陈苏音的手,跟着新郎新娘往里走。宸焱见状有点慌乱,红着脸偷偷用眼角余光瞄了旁边的伴娘一眼,然后用口型无声的问道:“我们不会……也要‘这样’……吧?”宸焱说的“这样”是指牵手,他说得很委婉。
宸焱旁边的伴娘叫梅雪颜,也是新娘蓝沁的好姐妹,此刻却显得心神恍惚,一直定定的看着前面的白熠然。梅雪颜发现宸焱在看她,才回过神来,她没有理会宸焱的问话,只是木木地牵起宸焱的手,跟在陈苏音和灵渊后面,目光仍是紧紧的追随着白熠然的背影。
宸焱对梅雪颜的反应大吃一惊,他没想到梅雪颜竟会猝不及防地主动拉起自己的手,随即宸焱发现梅雪颜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尽管脸上带着笑容,然而看起来更像是硬挤出来的强颜欢笑。宸焱忽然莫名的有点心疼梅雪颜,宸焱想问她怎么了,但是这个场合不方便说话,只好作罢。新郎新娘通过两重人门,七重花门,一共九重拱门,暗喻新人一直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人们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两对伴郎伴娘陪着新人缓缓走过七重鲜花拱门,五颜六色的花瓣随着音乐从天空飘落,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眼波流转之间,蓝沁甜蜜地望着白熠然,一脸的幸福;陈苏音扬起脸颊,像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眼神迷恋地盯着灵渊俊美的脸庞总也看不够,在她的眼中,灵渊就像是璀璨的星星般的存在,闪耀着动人心魄的光芒,灵渊牵着她的手有着令人心安的魔力,恍惚间,视线模糊了,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的画面,陈苏音觉得这一刻的牵手仿佛已经走过漫长的一生,却又不过弹指一瞬,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就这样一辈子牵着灵渊的手,直到,天荒地老,这种心境大概就是“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吧;梅雪颜的目光穿过灵渊和陈苏音之间的空隙,直直地落在白熠然身上,眼神里满是哀伤与不舍,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美好与悲伤都定格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阳光,鲜花,佳人,掌声,祝福,一切都显得如此和谐,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除了——梅雪颜。
梅雪颜出神的看着白熠然,眼里满是泪光,宸焱清晰的听到她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终于和你一起走进了婚礼的殿堂!即使你就在我身边,我们之间仍然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但我还是无法抑制的想你,过了今天,我就要放下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曾经深爱着你,愿你一生都能像今天这样幸福。”悲伤的语调里带着心碎的感觉。
青翠欲滴的芳草地上铺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红毯两旁矗立着两排鲜花柱和花架,众宾客每人手捧一束鲜花,有秩序地站在红地毯两侧,新人走完七重鲜花拱门,踏上红地毯,音乐逐渐过渡得舒缓而悠扬。
红地毯尽头坐落着一座七级台阶高的宽阔平台,平台中央有一座雪白的汉白玉供台,晶亮的石粒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供台上供着一尊观自在菩萨像,一部《心经》,四周鲜花净水环绕,供台后是一面巨大的背景墙,由五彩缤纷的花朵编织而成,庄严神圣。
平台上为举行皈依仪式之地,新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皈依平台,伴郎伴娘男左女右分站两旁,白熠然和蓝沁在佛像前恭敬地跪下,白熠然朗声说道:“弟子白熠然携未婚妻子于婚礼之日,发心皈依觉、皈依正、皈依净,从此刻至生死际,誓愿断恶修善,利济众生,永不皈依天魔外道,今于此求受皈依,恭请教导师父善现法师,为弟子及未婚妻子正式授皈依。”
语毕,三声清脆悦耳的引磬声响起,继而钟鼓齐鸣。善现比丘尼从鲜花背景墙后面走上皈依平台,威仪具足,在汉白玉供台前升座,拈香,敛衣而坐。在场所有人跟着新人礼佛三拜,礼法三拜,礼僧三拜。皈依仪式正式开始,会场里所有人双手合十,神色恭敬,神情专注,静默无声,直到仪式结束,整个仪式庄严圆满。皈依仪式结束后,会场所有人五体投地恭送善现比丘尼及同来的比丘尼离开,一众出家人念着佛号,径直回到潮音寺。
婚礼在黄昏时分举行,皈依仪式和婚礼之间间隔的这一段时间,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所有人都在露天会场里载歌载舞。平台右侧草地上是一个大型交响乐队,平台大背景墙后是新人中场等待举行婚礼时的休息场所。
年长的宾客都到宾客区依次就座休息,宾客区在会场左侧草地上,白色大理石桌中央摆放着鲜花盛开的花篮。会场中央,年轻的男女头戴花环,女孩们跳着柔美的舞蹈,男孩子们在外围随着音乐舞蹈,舞蹈的年轻男女环绕在白熠然和蓝沁周围,新人深情款款地对望着,手拉着手甜蜜地舞蹈,伴郎伴娘环绕其外。人群中,灵渊仍是鹤立鸡群般耀眼的存在,少年的脸庞线条流畅柔美,眉宇间隐约透露着几分英气,修长挺拔的身材宛如雕塑般完美,玉树临风,气质干净美好,高贵淡雅,令人见之忘俗,舞蹈动作利落帅气,动作和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从小练舞的辛苦与努力仿佛都在这一刻绽放,光芒万丈。
舞会过半,跳舞的人渐渐少了些,一部分人到宾客区休息。宸焱不会跳舞,一直看着别人有样学样,肢体不协调地支撑了大半场舞会。灵渊见宸焱有些累了,便小声在宸焱耳边告诉他:“如果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不必强撑着,举行舞会的目的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庆祝,分享喜悦,怎么开心怎么来。”
宸焱如遇大赦般点点头,在这种场合他本来就紧张得如履薄冰,赶快找个机会溜出会场。
宸焱沿着鲜花拱门前的沙滩慢慢地走着,离开会场那个热闹的环境,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微风拂面,宸焱感觉神清气爽,便随性地想在附近转转,不远处的会场里不时传来一阵阵愉快的欢笑。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很远,宸焱仿佛听到山崖背后有闷雷般的声音传来,宸焱踩着大大小小被浪潮冲刷得光滑圆润的石头往山崖上爬。山崖上,一丛翠竹围着巨石分布生长,一簇簇竹叶像天空中的祥云,轻盈缥缈,层次分明。巨石一面临水,宸焱走近才发现声音来自巨石下的礁石洞穴里,看似平静的落汐湖水位有规律的涨落,似是受到香水海的影响,水面上涨倒灌入礁石洞里就会发出巨大的闷雷般的冲击声。
宸焱正想爬到巨石上看看声音来源的洞穴,忽然从竹子的间隙看到两个人坐在巨石上,两个人把头抵在一起,一个人肩膀一抽一抽的耸动,另一人轻拍着她的后脑勺,似是在抱头痛哭。
宸焱惊讶地发现,两个穿着白色伴娘服的女孩子不正是陈苏音和梅雪颜吗!难怪从开始见到梅雪颜时,她的情绪一直不太对劲,还自言自语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宸焱见此情景,不明所以,也不好去打扰正伤心的梅雪颜,陈苏音正在一旁安慰她。夹杂着湖水冲击洞穴的声音,宸焱断断续续地听见梅雪颜哭着说道:“我和熠然从小一起长大,从小我就一直喜欢他,我和他认识多久,我就喜欢了他多久,他告诉我他喜欢沁儿,让我帮他追求沁儿那一天,我心里比死还难受,我不怪他,也不怪沁儿,是我们没缘分,是我自己不够勇敢,没有告诉过他我喜欢他,今天,他们修成正果了,我真替他们感到开心,真的……”说着,梅雪颜靠在陈苏音肩膀上泣不成声,“我知足了,至少,我也算是和他一起走进了婚礼殿堂,苏音,你说爱上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变得卑微呢?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可是我控制不住哇!今天我不该哭的,我应该开心,可是……可是……”
梅雪颜一番话说出来,陈苏音也红了眼眶,陪着她小声哭起来。
宸焱终于明白梅雪颜为何会情绪失常,为何会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在复杂的感情关系中,有那么多的伤感与无奈,无知而相爱的那两个人才是最幸运的吧!此刻,梅雪颜的伤心和一对新人的幸福形成鲜明强烈的对比,哭与笑的对比,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和甜蜜爱情的对比,明知道没有结果,明知道是个泥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往里跳,结果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这就是一切生命都难以逃脱的情执吧!宸焱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宸焱此刻心情有点沉重,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便悄悄离开山崖。宸焱不能体会梅雪颜的心痛,却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天色将晚,西方的天空燃烧着一大片晚霞,随着红红的日头落山,光明逐渐从地平线消失,唯有落汐湖倒映着天边的余光。
百合谷灯火通明,乐声荡漾,香花美烛,照耀其间,婚礼开始。
观礼的人站在红毯两旁,蓝沁挽着白熠然的手臂,缓缓走到供台前,相向站立,伴郎伴娘紧随其后,新人相视一笑,神色间洋溢着幸福甜蜜。
交响乐队在芳草地上演奏着浪漫的乐章,主婚人带领所有人向供台上的观自在菩萨像及《心经》顶礼三拜,新人净手,焚香,供水,供灯,供花,供果。
供养完毕,主婚人站在供台前,朗声说道:“新郎新娘请面向彼此。”
“白熠然先生,从今天开始,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痛苦,都要与蓝沁小姐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相守一生,你愿意吗?”
“我愿意!”白熠然声音颤抖,一字一顿地说道,说罢,两行眼泪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高大的大男孩也会哭,大概是喜极而泣。
“蓝沁小姐,从今天开始,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痛苦,都要与白熠然先生相亲相爱,不离不弃,相守一生,你愿意吗?”
“是的,我愿意!”蓝沁的目光柔情似水地盯着白熠然,甜甜地答道。与此同时,梅雪颜在蓝沁后面半低着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我愿意!”心痛得无法呼吸,视线早已模糊,泪水止不住地在眼眶打转,她生生地憋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在慈悲与智慧的佛陀的见证下,我们共同宣誓,于今日正式结为夫妻,许下百年好合的诺言,从今以后,夫妻一体,相互扶持,断恶修善;未来的人生路上,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熠然和蓝沁紧紧牵着彼此的手,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庄严宣誓。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宣誓结束,主婚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平台下,一位小花童端着水晶托盘走到新人身边,托盘底部衬着白纱,四周摆着各色鲜花,一对戒指静静地躺在中间,在烛光下映得闪闪发光。戒指上分别刻着一句铭文,女戒上刻着:在看得见的地方,我的眼睛和你在一起;男戒刻着:在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白熠然拿起女戒,轻轻地套在蓝沁的无名指上,俯身在蓝沁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阿沁,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蓝沁巧笑倩兮,轻轻点头,拿起男戒戴在白熠然无名指上。
白熠然顺势一把将蓝沁拥在怀里,轻轻吻住蓝沁的唇。一旁的梅雪颜瞬间泪崩,灵渊见状,眼疾手快地掏出一条素净的白手绢递给梅雪颜,并巧妙的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陈苏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立刻领会灵渊的用意,连忙掏出自己的手绢帮梅雪颜擦拭眼泪。梅雪颜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失态,那种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在一通手忙脚乱地收拾后,她终于看起来毫无异样,谁知道此刻她的内心里有多么汹涌澎湃呢!所幸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新人身上,没人看到平台角落发生的事情。
新人为长辈奉茶过后,婚礼仪式结束。
白熠然牵着蓝沁的手,在伴郎伴娘的陪伴下登上停靠在岸边的花船,船上还有提前登船等候的白熠然的祖父母和双亲,船身以各色鲜花缀饰。
花船缓缓在落汐湖上巡游,船身两边各点了一排高大的描金红烛,在夜晚的落汐湖上映得流光溢彩。行至落汐湖中央,新人走到祖父母面前跪下领受教诫,白熠然的祖父拐杖放在一旁,双手将一部《心经》高举过头顶,颤颤巍巍地说道:“自此后,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新人拜了一拜。
白熠然的祖母精神矍铄,朗声说道:“以诸佛教理,渡过苦海,到达彼岸。”
新人再拜。
白熠然的祖母扶起他们,花船停靠在琴瑟洞口前。在亲友的祝福声中,白熠然抱着蓝沁走进琴瑟洞,众人乘花船返回百合谷,参加婚礼的宾客开始三三两两地向新人的家人告辞离开。
“灵渊,可以请你送我们回家吗?”在向白竺和王芳妮告辞后,陈苏音突然向灵渊问道。
灵渊转头看向宸焱:“你困吗?宸焱。”
宸焱摇摇头,他永远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灵渊这才朝陈苏音笑了笑,点点头。梅雪颜挽着陈苏音的手臂,把头靠在陈苏音肩膀上,两人走在前面,灵渊和宸焱与她们相隔一人的距离并排走在后面。路上,宸焱好奇地问:“是不是举行婚礼的当天不能回家,只能住在琴瑟洞啊?”
“不只是婚礼当天,举行婚礼后,新人要在琴瑟洞住一个月呐!这一个月的时光叫做‘蜜月’。”陈苏音抢着答道,边说边有意无意地看向灵渊,梅雪颜无精打采地把脑袋搭在她的肩头。
“是啊!你看婚礼的最后一个仪式‘海上巡游’后,不就是送入洞房吗?琴瑟洞就是洞房呀!”灵渊脸上挂着微笑,两个醉人的梨涡挂在双颊。
“婚礼过后,蜜月作为新人之间的关系由恋人转变为亲人的过渡期,绚丽的爱情终将归于平淡,新人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为他们提供了相互磨合、深入了解的机会。”陈苏音补充道,目光仍旧不时在灵渊脸庞扫视,停留。
宸焱听出了陈苏音话里的弦外之音,暗示再明显不过,然而走在路上的几个人各怀心事,一个装傻充愣,一个隔岸观火,一个无心理睬,一个抓心挠肝。
道旁的百合花在这暧昧的夜里怒放着,清风过处,百合花们相互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只有树叶“沙沙”地回应着风的爱意。人生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你爱的人恰好也爱着你吧!即便执着地认为爱情是你的整个世界,当你为得不到爱情痛苦的时候,太阳也照常东升西落,世界也会白天和黑夜交替,运转如常,并不会因为爱欲而失去运行规律,因为天地并不会起心动念,这便是“无心”的智慧。人生数载为情苦,天地万年无欲刚。
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温暖柔和,淡雅的薄纱帘子随风轻轻摆动,窗外,景观阳台上春色满园,百花争奇斗艳地盛放着,绿荫掩映的竹林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
宸焱在满屋阳光中醒来,脑袋一片空白,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可是大脑仍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宸焱谨慎地观察着这个美丽的地方,周围的环境显得那么的陌生,忽然他被一阵美妙的琴声吸引,他循着琴声的方向下了楼,来到庭院中的亲水平台上,脚下的清水湖在阳光下显得幽蓝清澈,湖面荷花朵朵,琴声仿佛从莲花深处传来。
宸焱抱着膝盖坐在亲水平台上,眉眼低垂,目光洒落在木地板的年轮上,木材的纹理像极了一幅美丽的画,散发着天然的木质芳香。听了一会儿,宸焱起身沿着篱笆外的鹅卵石小径向前走去,去寻找乐声来源的位置,小径两旁开满了色彩纷呈的鲜花,不时有彩蝶和蜜蜂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走到湖边,八角亭入口处时,宸焱停住了。荷花丛中,八角亭内,一个青春俊美的男孩子正在弹着竖琴,指尖拨弄间,优美的乐声从指尖潺潺流淌出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宸焱听得入了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沿着贴水浮桥走到了湖中的八角亭前,怔怔地看着眼前弹奏的少年,少年忽然抬起头冲他冁然一笑,那一瞬间,宸焱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少年的身上仿佛披着阳光,耀眼而美好,让每一颗冰冷的灵魂都能感到温暖。
少年骨节分明的双手继续拨弄着琴弦,白皙修长的脖颈因微微扬起的脸庞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露出脖颈两侧漂亮的锁骨,那是一种青春蓬勃充满生命力的美。
“嗨!我叫灵渊,很高兴认识你!”少年精致的薄唇轻启,微笑着给宸焱打招呼,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眸子里充满灵气。
“嗨……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抱歉……”宸焱拍拍自己的脑袋,脑海里仍是空荡荡的,只是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人特别熟悉。宸焱默默地想道:“这个男生笑起来真好看,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如此熟悉呢?仿佛和他从一出生就认识了。”
宸焱永远记得,阳光里,那个弹着竖琴唱着歌的男孩,那个声音好听笑容明媚的男孩。
“宸焱,你的名字叫做宸焱,意思是‘北极星的光芒’,你的记忆迷路了,所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灵渊大概地给宸焱说明了前因后果,但是没有用“生病”或者“死亡”这类字眼,而是巧妙地用一种浪漫的说法,告诉宸焱他的记忆“迷路了”,及迷路的原因。
和煦的阳光里,荷香阵阵,八角亭周围绽放着不计其数蓝白青黄的重瓣千叶莲花,宸焱的思绪早已乘着琴声飘向远方,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八角亭顶,宸焱才发现亭子顶上是一朵美丽的千瓣莲花图案,莲花中央写着两个金色的大字——离垢。
清凉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让人神清气爽,两人在悠扬的琴声中惬意地闲聊着,宸焱颇感兴趣地问道:“你竖琴弹得真好听,你是跟谁学的啊?”
灵渊慵懒地答道:“我学习竖琴的启蒙老师,是一位流浪老太太。”
宸焱疑惑不解地看着灵渊:“流浪——老太太——?怎么会!”
灵渊笑了笑:“优钵罗岛南面有一座城,叫做怀古……”随着灵渊的回忆,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灵渊九岁那年,有一次去城里,见那街头热闹处,嘈杂的人群围着一位流浪老太太,老太太身前立着一架高大的竖琴,竖琴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缺了一个角的钵盂,钵盂洗得很干净,不时有人往里边投钱,原来她是流浪的街头艺人。老太太约摸八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人孤苦无依,耄耋之年还要出来卖艺维持生活,她和其他流浪人员不同,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身上破旧的衣服总是洗得很干净,只有几缕雪白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凌乱地在脸上拍打着,显得有些沧桑,这是灵渊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老太太大概是从外面来到怀古城的,优钵罗岛上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富庶,因此怀古城里没有流浪者或者乞讨的人,只是偶尔会有外面逃难至此的人,优钵罗岛的居民十分乐善好施,都会慷慨解囊救助他们。
琴声响起,嘈杂的人群一下安静下来,灵渊站在人群外静静地聆听着,他完全陶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中了。一曲终了,人群散开一些的时候,灵渊走上前去,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玉钱,蹲下身子,轻轻放在老太太破旧的钵盂里。老太太冲灵渊和蔼地微笑着,她刚才就注意到眼前这位听得入迷的小小少年。
“老婆婆,您这架琴好漂亮啊!我可以看一看吗?”灵渊起身,兴致勃勃地问道。
“当然可以啦!”老太太笑咪咪地轻轻拉过灵渊,“来,你试试看。”
灵渊认真地轻轻拨弄着竖琴的每一根弦,仔细听着每一根琴弦的音色。
“你想学吗?”
灵渊重重地点点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太太。
“每天下午,听琴的人少的时候,你来这里,我教你弹竖琴,还有,我叫何温玉,别人都叫我老何姨,以后叫我何奶奶吧。”老太太高兴地说道,又随手把刚才灵渊放进钵盂里的钱拿出来,递给灵渊。
“我记住了,谢谢何奶奶。”灵渊高兴地说道。
当天下午,灵渊上了人生中第一堂竖琴课。后来,每天只要一有空,灵渊就跑到怀古城里,听何温玉演奏竖琴。何温玉虽是八十多岁的老妪,竖琴仍然弹得极好,每一次灵渊最常见的场景便是:繁华的街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孤独地抚着竖琴,风胡乱地吹起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头白发瞬间凌乱地在风中飞舞着,前额两侧的白发肆意地拍打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枯瘦的双手快速拨弄着琴弦,和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形成强烈对比。行人们不禁感慨:“老人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美人,岁月无情地夺去她美丽的容颜,却夺不走她几十年如一日般对音乐的热爱。”老人弹琴时脸上总是挂着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和满足,无关老幼贵贱,她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浑身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质,这是几十年岁月里才华的积淀。
何温玉晚年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颇为神秘。她从未向灵渊说起过自己的事情,灵渊只记得她曾对自己说过:“音乐支撑着我走过了最苦难的时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将要去往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突然地出现在优钵罗岛,把竖琴基础技法教授给灵渊后,又在某一天突然地离开了优钵罗岛,此后灵渊就跟随潮音寺工巧明部的师父学习竖琴。
天气晴好,灵渊照例在清水湖采了一束漂亮的莲花,恭敬地供在潮音寺大殿的观音像前,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一直坚持到现在。
一切就绪后,灵渊带着宸焱到了怀古城。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灵渊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今天该去沙漠岩看看老人们的生活了,这段时间被一系列事情耽搁,好久没去看望老人们了,有点不放心。”宸焱没听明白,灵渊也没解释,灵渊轻车熟路地在城里买了很多米粮油盐一类的东西和生活用品,最后挑选了一些老人的衣服。物品置办完毕,东西太多,两人根本搬不完,好在卖东西的店主们都认识灵渊,知道这些物品都是用来救济沙漠岩的贫苦人家的,纷纷主动让自己店里的伙计帮忙运送,灵渊也没跟他们客气,很快二三十个人终于把所有东西搬完了。灵渊带着宸焱飞在最前面带路,飞行的时候,宸焱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怀古城里通用的钱是玉币呢?难道这里的人都富有到用稀有宝石做钱币了吗?”
灵渊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宸焱这个想法天真得可爱,笑了一会儿,灵渊正色道:“优钵罗岛确实比较特别,别的地方都是以贝壳做为流通货币,唯有优钵罗岛使用玉币,但却不是你想的那样。优钵罗岛的居民原是难民后代聚居而成,当初他们的祖先因躲避战争苛税逃亡至此,被潮音寺的老和尚收留,人们感念老和尚恩德,世代护持三宝,信奉佛教。难民聚居之初,人们易物时仍用贝壳作为货币,后老和尚开示:以贝壳为货币,有伤慈悲,应以无生命之物替代。优钵罗岛多产美石,遂以玉为币,制玉钱以流通市场,实则是贝壳为币伤生太多,老和尚护生心切,才费这番苦心啊!于是就形成这种奇特的景象,并不是因为人们太富裕而以宝石为货币的呀!”www.33ýqxsś.ćőm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沙漠岩出现在眼前。沙漠岩地处优钵罗岛往北五百里,地如其名,荒地延绵百里,遍地荒草,沙石满地,土地贫瘠,不适耕种。
灵渊一行人降落在沙漠岩一座山顶上,山上杂草丛生,地势起伏,放眼望去,满眼荒凉。稍微富裕点的人家都举家迁往别的地方,留下的都是贫穷、疾病、残疾、老弱的人家。道路难行,一路上宸焱摔了好几跤。众人远远看到山坳里两座土房的时候,下面座土房的院坝前,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看到灵渊他们,兴奋得跳起来大声冲屋里喊道:“阿爸,阿爸,灵渊哥哥来了。”然后又冲众人的方向大喊:“灵渊哥哥,灵渊哥哥,这里,这里……”小男孩穿着一身很旧的衣服,两只小手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挥舞着。
灵渊笑着回应:“小星,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长高了,灵渊哥哥给你带了你喜欢的零食和玩具哦,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乖乖的呀!”
不一会儿,男孩儿身后的土房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一位黑瘦的男人,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男人叫黄铁田,男孩是他的儿子黄忻星。
众人到达黄铁田家的院坝时,黄忻星欢快地跑过来抱着灵渊的腿,扬起脑袋看着灵渊说:“灵渊哥哥,我这段时间都很听话的,没有惹阿爸阿妈生气。”
灵渊笑着摸摸黄忻星的头,蹲下身子轻轻捏捏他的小脸蛋,说道:“真乖!”众人将物资放在院坝里,向灵渊告辞,灵渊向各店的伙计们表达了谢意。送走他们后,灵渊从物资里拿出给黄忻星的衣服玩具以及一些零食,笑着递给黄忻星。黄忻星高兴地抱着一堆东西,蹦蹦跳跳地小跑进屋里去了。
黄铁田歉意地向灵渊笑着,朴实黑瘦的脸上露出一口大黄牙,望向屋里的方向,尴尬地说道:“小渊来了,你看,这孩子真不懂事,没大没小的,一点都不知道礼数。”
灵渊笑笑:“黄叔,没关系的,小星还是孩子嘛,您不要责怪他了。”
黄铁田搓搓手:“走,屋里坐,喝杯茶。”
“不了,我去看看李阿婆,一会儿还得把这些东西给各家送去呢!”
黄铁田点点头,没有过多勉强。
离开黄家后,宸焱跟着灵渊沿着一条乱石砌成的石阶往上爬,不一会儿就到了上面一座土房的院坝里。土房的门虚掩着,屋里静悄悄的,灵渊轻轻敲了敲门,大声说道:“阿婆,我来看您来了。”
“小渊来了呀!”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灵渊连忙推门进去,三两步跨到床边扶着李阿婆:“阿婆,您别急,门开着,我进来了。”
宸焱随后进了屋,屋里光线很暗,窗户被一块破了几个大洞的旧布挡着,一个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老人手里拄着一根竹竿坐在床边,衣服上满是污渍,已经辨不出颜色。灵渊正蹲在地上捡刚才老人碰掉的茶杯,屋里十分脏乱,仅有的几样东西凌乱地落在地上,可谓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霉味和不知什么东西发酵产生的恶臭味。
宸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抬手捂住鼻子,转身准备往外面走,却被灵渊叫住了。宸焱屏住呼吸,不情愿地一步步挪到李阿婆床前。灵渊笑着对李阿婆说道:“阿婆,今天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来的。”说着拉过宸焱,“他是宸焱,也想来看看阿婆。”灵渊用口型对宸焱说道:“快叫阿婆,有人来看她,老人家会很开心的。”
走近了宸焱才发现,原来李阿婆眼睛看不见,他弱弱地叫了声:“阿婆。”李阿婆很高兴,双手紧紧握住宸焱的手,嘴里不住地念叨:“好,真好,好孩子,我的孙儿要是还在,也差不多该有这么大了,好……”李阿婆枯瘦的手皱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长长的指甲掐得宸焱生疼。
灵渊取下遮住窗户的破布,打开窗户给屋里通风,一边陪李阿婆说话,一边轻轻地帮她梳头发,剪指甲,全程脸上都带着笑容。帮李阿婆收拾妥当后,灵渊搬了张躺椅到院坝里,然后扶李阿婆坐在院坝里晒太阳,他则把李阿婆所有的脏衣服收起来,坐在门口仔细地洗了起来,仿佛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看着灵渊洗着的那堆散发着腐臭的衣服,衣服上沾满各种不明污渍,已经发干发硬,宸焱几乎作呕,他强忍住胃里的翻腾,五味杂陈地看着灵渊做这一切,灵渊一直在颠覆着他的认知。在宸焱的印象中,灵渊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灵渊还有这么贴近生活的一面,他心中无所不能的灵渊也会做这种琐碎平凡的事情。在这种脏乱的环境下,灵渊丝毫没觉得厌恶和嫌弃,反而有说有笑地给老人洗衣服,一般人应该是做不到这个境界吧!这些肮脏的环境更折射出他背后伟大的灵魂。
灵渊看宸焱百无聊赖地在院坝里走来走去,仿佛是极不情愿待在这里,便对笑着他说道:“我洗完衣服后,还要打扫整理屋里的卫生,你没事的话,去黄叔家把给阿婆买的衣服大米搬上来吧。慢慢搬,不着急,累了就休息,搬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来搬,好不好?”
宸焱连忙点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脏乱得无处下脚的地方,飞也似的跑了。
没一会儿功夫,宸焱到了黄铁田家。做了简单的介绍后,黄铁田明白灵渊让宸焱来的用意,便让宸焱在自己家休息。黄忻星倒是很喜欢这个第一次来的大哥哥,还向宸焱展示灵渊每次来教他画的图画。
宸焱注意到堂屋的火上熬了药,问道:“黄叔,看你们的火上煎着药,是有人生病了吗?”
黄铁田叹息一声:“是忻星的母亲,她常年病着,我的腿又是这样,我们家已经不堪重负了。多亏了小渊,这药一直都是他送的,不然,哪有钱买药啊,这里的穷人家都感激他呀……”
“所有人家都感激他,为什么?”
“小渊他不容易呀!这里人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人们的生活贫病交加,又多是老人孩子,过日子都成问题,是小渊不时送来粮食物品,分发救济各家,老人孩子才勉强过活。要知道,在小渊没来帮助我们的时候,那会儿粮食不够吃,每个人都吃不饱,饿肚子,饿急了,就吃草根树皮。你看这荒山贫地的,能有多少草和树啊,草根树皮吃完了,就吃观音土,尽管这样,还常常饿死人。为了生存,减少人口,有的人家甚至把刚出生的婴儿和老人丢到山上等死,都是自己的亲人孩子,舍不得也没办法,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为了给大一点的孩子找条生路,人们开始卖儿卖女,好歹这样能让孩子们活下去。再后来,年轻人都纷纷弃家外逃,到条件好些的地方另谋生路,剩下的都是无依无靠,无人照管的老弱病残了!因为小渊,我们这么多人才得以存活下来!他还免费帮所有人看病治疗,这几年来,他想尽办法改善我们的生活状况,教我们自力更生,教我们如何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粮食,每年春天给我们送来种子。现在的生活已经好太多了,粮食基本足够人们的生活了,他还是希望我们过得更好一些,经常给我们送粮食和生活用品,他是我们的大救星啊!自然所有人都感激小渊了。”
宸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灵渊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竟然拯救了这么多的人!如果不是灵渊教会人们在贫地上种植的技术,单凭每次送来的粮食,也无异于杯水车薪吧!灵渊教会他们最可贵的东西不是技术,而是自救的信念。
“为何这里的日子过得这般艰难呢?当初日子如此艰苦,留下来的人就没想过到外面去讨生活吗?”宸焱不解地问。
“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世道如此,外面的人也不好过啊!日子过得艰难不单是因为土地不出产粮食,而是大环境都民不聊生。本来粮食就不多,大部分都要上交官府,加上近年来各国间征战连连,兵荒马乱,战乱和苛税两重大山重重地压在百姓头上,怎么能不发生饥荒,怎么能安居乐业啊!小焱你是落汐湖来的,那里不属于任何国家,战乱和苛税的压迫自然和你们无关,落汐湖自然百业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然而落汐湖外面其他地方到处是战争灾荒苛政,落汐湖大概是人世间最后一片净土了!”说到这里,黄铁田脸上满是向往之色,言语间充满羡慕,他接着说道:“你生活在这种幸福的环境中,自然不了解外面世道的艰难。同样艰难的世道,我们即便背井离乡,又有什么意义呢,换个地方受罪罢了。”
宸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当初我哥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的?”
“当初有人去城里卖孩子,无意中遇到了小渊,小渊便打听这里的情况,知道了这边困苦到卖儿卖女的地步,然后给了她们娘俩一些钱,还给她们买了吃的,让她们回家了。没过几天,小渊请人运来了很多粮食救济穷人,那些粮食帮我们度过了整个难熬的冬天。就是这样结下的因缘,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那李阿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吗?”宸焱迟疑地问道。
“李阿婆?也是个苦命人啊!九十多岁了,眼睛也瞎了,又无人在身边照管。这些年来,只有小渊每隔十天来看她一次,陪她说说话。灵渊真是个好孩子,每次来都给李阿婆洗衣服,打扫卫生。李阿婆家以前的老房子早就倒了,她一直住在小茅棚里,不挡风不蔽雨的,后来小渊自己挑水和泥帮李阿婆建了现在的土房。为了解决李阿婆吃饭的问题,小渊都是把给李阿婆那份粮食放在我家,请我们每顿做好饭菜送一份给李阿婆。李阿婆现在的生活完全是靠灵渊供给,这么悉心的照料,就是亲孙子,也不见得能做到这份上。”黄铁田唾沫横飞地说着。
“刚才我们去的时候,李阿婆说要是她的孙子还在,也有我这么大了,那她的孙子呢,怎么都不管她?”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李阿婆的孙子小松才三岁。李阿婆在家带孙子,一时没注意,就进屋一会儿的功夫,小松就被天杀的人贩子抱走了,可惜了那么机灵的一个孩子。李阿婆儿子儿媳回来后,知道这个噩耗,儿媳承受不了打击,直接疯了。儿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无法面对老母亲,带着疯了的妻子远走他乡去找孩子,一走十几年音讯全无。孙子没了,儿子儿媳又走了,李阿婆天天哭泣,终日以泪洗面,时间长了,就这样把眼睛给哭瞎了。”黄铁田愤愤地谴责着人贩子的丧尽天良,一个大男人眼眶里隐隐有泪花打转。
黄忻星跑过来接过话茬:“李奶奶人可好了,她还经常给我东西吃呢!每次我去送饭,她都把灵渊哥哥给她买的好吃的拿给我吃,要是小松哥哥能找回来就好了,这样李奶奶就不会这么伤心了。”
宸焱听完李阿婆的遭遇很难过,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他很后悔自己先前对李阿婆的不尊重,觉得李阿婆脏,还无法忍受李阿婆屋里的气味。灵渊都可以若无其事地打扫屋里,自己为什么连待在屋里陪陪老人都做不到?!
黄铁田见宸焱流泪,便安慰道:“你也是个心善的孩子!别难过,这呀,就叫做人各有命,再苦也就这样了。李阿婆能有小渊的照料,也算是福分了,还求什么呢!就像我,当初饥荒的时候去山上找吃的,饿得有气无力,两眼发昏,见那山崖之上有一个很大的蜂窝,就想着去取蜂蜜充饥。当时饿得快死了,根本没力气飞起来,想要活命,冒险也得爬上去取蜂蜜,结果爬到一半头脑发晕,从山崖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没钱医治,拖到后面瘫痪了,动弹不得。后来小渊来到这里,帮我医治残腿,虽然小渊医术高明,无奈积病年久,经过小渊的医治,现在勉强能一瘸一拐的走动。所以,人啊,经历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再苦也不觉得苦了。”
黄铁田一边安慰宸焱,一边控诉着自己悲苦的命运。这时,外面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从门口探头进来,大声问道:“他阿婶儿在家吗?”
黄铁田起身:“叔,婶儿,您们屋里坐,菊英病着,在卧室里躺着养病呢!”
“他婶儿在养病啊,那就不进去打搅她了,听说小渊来了,我们做好了饭,来请他去家里吃饭,他人呢?”
“小渊去看望李阿婆了,在帮她打扫卫生呢!”
“这孩子慈悲,心眼儿好,能坚持这么多年,不容易呀……”门外的老头老太太一边摇头感慨,一边絮絮叨叨地走了。
下午,灼热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使得沙漠岩原本就干燥的土壤更加缺水,一望无际的野草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满眼尽是萧条的枯黄。宸焱没什么事情,便跟着灵渊去给孤寡老人们送生活物资,按照以往惯例,有年轻人的人家都是自己到黄铁田家取物资,年老体弱者行动不便,灵渊就亲自把物资送到他们家中。路上,宸焱忽然想起,自己在黄铁田家吃了午饭,黄忻星只帮李阿婆送了饭菜,灵渊应该还没吃东西呢,灵渊过午不食,那他今天就要饿着肚子了。
“哥,你还没吃饭吧?”宸焱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灵渊笑笑,神情很是淡然:“没事,我不饿。午时前宋婆婆她们叫我去家里吃饭,知道我不吃熟食,还特意准备了她们自己都不舍得吃的水果。水果是她们用很多匹自己织的布去城里换来的,她们年纪大了,织布很辛苦,那么多布,可以换很多粮食了,能维持很多时日的生活,很感激这里的人们对我这么好。现在物质条件如此匮乏,她们的粮食也不多,我不忍心吃她们这么珍贵的东西,在她们家里坐了一会儿,拿了一个苹果带回去给李阿婆,剩下的水果让老人家留着补充营养。”
宸焱听灵渊说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生,他的心真的很柔软,很细致,很温柔啊!他总是能用同理心感知别人的处境,处处为别人考虑得细致入微,这种与生俱来的特质时刻散发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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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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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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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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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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