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幽幽森木,枯骨若岭,骸骨如林。众人仔细一看,顿时惊得脚软。这片林中心竟然像是一个小居所,有客栈有茶肆有茅舍,渔灯还亮着,却没有活人行动。全是累积的枯骨,做成一个固定的姿态,喝茶的喝茶,打渔的打渔,甚至有一家不破不新的青楼,窗子上探出两个身子。明明是骨骸,却总能感觉到那二人脸上的森森笑意。
声音魆魆。
孟星拂看的竦肩缩颈,脊骨透寒。因为那些房子上面桌子上面,全部都是人头发人皮肉,人头发盖茅屋,人面皮做窗纸,人筋上挂着肺脏,当做什么野味,人眼珠则是所谓的竹篱,每家的门户前都围了有上千只眼睛。
探身过去一看,上方冰空破玉,空中是众魔清唱,像是一座鬼场一般将灵光残噬。最为怪异的是,从林子到厌津喜丧阳方向,泱泱长浪如层层廊芜从此路过,直达寒山之巅。一路的地涌金莲摇摇欲坠,开出的莲花像是一张笑脸一般,猝不及防给人一重击。
味道刺鼻,地面上有一丈高的黑浪掩盖本来面目,只有地涌金莲见缝插针,在所有人目之所及之地盛开。
众人不敢再多行一步。这地方太过阴气逼人,单是站在此都觉得有些寒意喷涌。
沈裴道:“怎么办?没有……路了……”
沈三星阴着脸道:“没有路也得走,仙门正派,岂能被低劣散魔唬住!”
沈灵献道:“二叔,已经走了五日,不若先让师弟们休息,我们再去找寻新路。”
众仙师也都疲乏,对沈灵献的建议表示赞同。
有人道:“大家一定要在一起,万不可分散,否则……”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聚了一团惧意,不自觉往一起坐。
这几日同行的人已经被抓去许多,尤其是张家的长老仙师,一连消失了十余人,惹得人心惶惶,大众惊惧。
张买诚突然绕到后面,剑对着魔武生道:“要往哪里走?”
戴黑色眼纱的魔武生眼皮也不抬,钳口结舌。
张买诚耐不住,一剑差点刺进去。
沈灵献立即阻止:“阿诚!”
张买诚双目通红:“到了厌津,你连这点事都不敢做了?”
沈灵献皱眉道:“并未,而是结过盟约,应过天机,魔武生必须平安无事。”
有人也劝告道:“张掌宫,既然已经走了五日了,再多几日也无妨,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差错。”
张买诚听了,动手将剑插在地面:“当初是谁,抓了魔武生,现在……”
赵成季见无人应和,便道:“就是,这不是自讨苦吃。”
吕承善一向脾性好,但在此时也挨不住了:“张掌宫,当日我与孟掌宫谈起此事并不见你反对,怎得现在出手了,你却不愿了?!”
赵成季低声道:“既知敌不过,何必要惹祸上身。”
胜境宫的弟子也恼了,方才的疲惫感都抛于脑后,再差一步就要动手。
沈灵献叹气,道:“阿诚,你……”
他道:“先不要吵,越是在这时,越是要齐心。我去找路,各位先在此地休息。”
一直未开口的孟淮誉道:“我与灵献一同去吧。”
沈灵献看了他一眼,心中大为不忍:“孟掌宫不必,晚辈一人足矣。”
孟星拂拍了拍秦微玄的头,道:“我去吧。”
声音一出,众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甚至低语起来。谁都不会相信这时候他会那么好心,毕竟当年他得了点修为,回到慈云门后做了什么大家都一清二楚,在场的谁没受过他的迫害,可现在他竟假惺惺出来要帮助他们,怎么不叫人诧异?
有人道:“假仁假义。”
谈论声逐渐大了起来:“凑什么热闹。”
“……”
沈灵献皱眉道:“那便由孟公子与我一起去,各位先存存力气。”
闻言,说话的人都讨了个不快,便抱着剑休息去了,只有看护魔武生的弟子严肃的站着。
孟淮誉看了他一眼,道:“阿拂就别去了,照顾好夫人,我和灵献去吧。”
孟星拂对着秦微玄道:“我娘不会乱跑,放心。”
孟淮誉道:“阿拂,我知你对我怨言,但……”
孟星拂冷声道:“没有。”
沈灵献道:“二叔,我和孟公子去吧。”
沈三星即使再厌恶孟星拂,却也深知现在是一路人,不是对立的时机,便点了点头,去那茅舍中查探去了。
沈裴道:“大哥,我也去。”
沈灵献道:“不必。”
沈裴看了看孟星拂,心知他是有话要说,便听话的在树根边蹲着去了。
沈灵献做了个手势,孟星拂便跟上他走了。
一条斜岔路,黑浪稍稍薄了些,金莲也没那么戾骇。他走了一段路,直到看不见人,才道:“孟公子还活着,我真心为你高兴。”
孟星拂道:“你想问什么?”
沈灵献知道他为人,也不恼于直截了当。当年在砚山时,他便知他是个心境玲珑的人,但不晓得为何,总是有意掩饰锋芒,后来展露风光,却适得其反。
沉沉叹了口气,他道:“我想知道,瞬美他……”
孟星拂无奈的摇头。关于楚惊厌的事,他比他更加在意,更加想知道,但当年那事过后,便没了楚惊厌的消息,说他修散魔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并未亲眼见过。
沈灵献失落:“原是如此……”
孟星拂突然道:“当年你救他一命,我很感谢。”
沈灵献怔了怔,才想起他说的是慈悲筏那一次,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片时后才道:“这与我……不必谢。”
孟星拂越发觉得此人心好了,帮助人也不说出口,才是真正的君子,若是有一天他也能变成这样的人就好了。
想到沈蜚英有这样的大哥,心里不免是一番嫉妒。想到沈蜚英,继而想到回到坯荒的白藏息,为他担忧的同时也怕他又来找他,苦恼不已。
沈灵献道:“孟公子从未想过来厌津?”
孟星拂一怔,道:“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谁都想杀我,那日若不是天机在,秋观仪早杀了我几回了,我怎能连累他。其实我连累他的次数已经太多了。”
沈灵献想起那时楚惊厌说的话,心里滋出一点陌生的情绪,他叹羡道:“孟公子与楚公子的交情,令人心生感动。”
被人认同,孟星拂还是很受用的,更盼望着此次能见上楚惊厌一面,这样的话不论谁来杀他,他也觉得值得了。
少谈片刻,二人才开始找起路来,但道路错综复杂,黑浪滔天,地涌金莲,根本无法找到出路,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体察术在这里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孟星拂觉得有点挫败。
沈灵献道:“此处蹊跷颇多,孟公子还是小心为上。”
孟星拂点了点头,向着林子更深处走了好几步,突然闻得一阵琴声,十分沉静忧郁,略带些伤感的意思。
他在坯荒听过白藏息的琴声,因他心念重,弹出来的调子尽显沉重,此人的琴音竟如此轻快异常,半点攻击力都没有。
沈灵献显然也听到了,与孟星拂四目相对,便要循着琴声进入,谁知那地方突然飞出来几支花翎箭,擦过二人的袖口,击倒了一排古树。
孟星拂吓了一跳,连忙念了决,以仙障护住二人。
沈灵献道:“是谁?”
没有声音。
孟星拂不信邪,再往进去探,又跳出来十来个人,确实是跳出来的,他们的双脚被什么东西锁在一起,行动不便,像是魔化的人,又像是一个个有影子的鬼。
身体几乎瘦到变形,脸面上还带着许多蛊虫。他们眼眶中什么都没有,蛆虫爬满后颈,令人反胃。
孟星拂已经想要吐出来,还好是沈灵献在一边,念在他形态表情如常,为了不输于他,他也不好意思再做表情,忍着各种不适与之相对。
那几人却不出手,转了转头颅,竟开始使起剑法来,招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正是福祟门的招提术。
孟星拂怔住:“张买诚又使邪术?”
沈灵献仔细一看,道:“不是,这些……是被抓走的人……”
抓走他们的人教他们练就招提术,逢人便开始展示,并不……主动出击,全不伤人。
孟星拂心中一紧:“瞬美……”
他低念了一句,那几人却突然开始进攻,还是用招提术,但这点术法早已控制不了孟星拂,他随手使唤几棵古树,齐齐向那几人飞去,霎时间将他们压倒在地。
正要过去看看,身后突然有人道:“孟星拂?”
孟星拂和沈灵献都回头一看,见是孟伏天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二人,道:“刚才我听见什么东西倒了,你们没事吧?”
孟星拂对她的情绪很复杂,囫囵回道:“没事。”
沈灵献指着树底下压着的几人,道:“这些……好像便是这几日被抓走的仙师和长老。”
孟伏天摇头:“别管了,他们要杀多少人随便,只要我们自己活着。”
沈灵献皱眉,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孟星拂道:“百骨魔身呢?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孟伏天顿了顿,神情有点意外,片刻后道:“让师兄弟们给我毁了。”
她淡淡的说着,仿佛那是个无关紧要的坐骑。孟星拂很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在乎什么,连刘朝云死了她也仅仅用了一天便缓过来,事后仿佛没有那个人一般,可谓是淡泊生死,世上能有几人做得到。
现在的他是无法想象孟伏天这些时日遭遇了什么的,她究竟多爱戴这个门派,才会为此忙碌多年,甚至不惜沦落至此。
当年秦微玄那么劝告他,让他事事以门派为先,他都做不到。没人教孟伏天这些,她却莫名其妙会了。
想及此,竟觉得有些难受了。
沈灵献将那几人用缚仙索捆了起来,却见那几人已经没有任何动作,他道:“怎么回事?”
孟星拂过去一探,道:“是琴声断了,没人操纵。”
孟伏天道:“谁在操纵他们?”
孟星拂念了几句咒语,那几人迅速站起身来,歪斜着头颅往西南方向指去。
他两掌一拍:“就在那边了。”
沈灵献率先跟着那几人往前走,孟星拂跟在后面,还未抬脚,被孟伏天拉住袖口。他回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孟伏天垂眸,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杀我?”
顿了顿,她又道:“你不恨我吗?”
孟星拂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他道:“不知道。”
具体原因他早已经忘记了,也不愿去想。
孟伏天怔怔的松开了手,笑道:“走吧,你们走吧。”
孟星拂道:“你要回去?”
孟伏天道:“我跟你一起吧,比跟他们在一起好。”
说罢,三人便一同跟着向西南方向走了数百米,见前方是一大片雾泽,沈灵献道:“不好,此处进不去。”
孟星拂用灵力查看,一望无尽。
可琴声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几个人也是从里面出来的。
孟伏天道:“还是小心为上,先不要轻举妄动,回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孟星拂道:“将他们……”
沈灵献叹了口气,道:“放回去吧。”
若是带到那些人面前,指不定又是一场争战。
孟星拂便用灵术让他们走进雾泽,同二人原路返回。
仙师们整整齐齐在茅舍外侧围着坐下,见他们第三人都回来,便有人问道:“那边有路走吗?”
沈灵献道:“只有一处雾泽,看似……进不去。”
那人道:“刚才听见一阵琴音。”
张买诚从茅舍里面出来,脸色铁青,想必是看到了许多不好的东西。点了点人数,他猛然色变,厉声道:“怎么又少了四个人——”
仙师们都恐慌起来,连忙各自点了门派的人数,发现慈云门也少了五名仙师。
孟淮誉长长一叹,道:“这……都是……”
秦微玄从他身后冲出来跑到孟星拂面前,推搡间碰倒了好几名弟子,她虽不能做什么表情,却对孟星拂异常亲热,也很听他的话。
被撞到的弟子拎着剑起来,怒道:“疯子!”
孟星拂皱眉,将秦微玄掩在身后,安抚道:“没事。”
他看着出言的那名弟子,眼神凌厉起来:“道歉!”
那名弟子本就被厌津的环境吓得不轻,他这么说话又让他受惊不少,只能做怒道:“呵,道歉?你让我跟一个疯婆子道歉?有病!”
身旁的人拉了他一下,他连忙甩开,几乎是大喊大叫:“干什么,你们刚才还和我一起嫌弃这个疯婆子,现在这个畜牲回来了,你们就害怕了?!”
孟星拂抬起手,眼神中多了几分冷嘲,指尖蔓出几滴鲜艳的血。他迅速晃身到那人面前,阴恻恻的道:“喜欢骂人是吧?让你骂个够。”
那人看见几滴血,吓得神魂俱丧,逞强道:“孟星拂,你不能这么对我,孟掌宫还在这儿,你敢这么对我?”
不提这些还好,一提孟星拂确实更加生气,血滴在他的头顶,几乎是那么一瞬间,此人的头发尽数脱落,面部裂开好几条大口,唇部周围竟然长出了许多长毛,他的嗓子下不知压了什么东西,不停的开始吼叫,发出狗吠一般的声音。
孟星拂提着那人的衣领扔到远处,他又吼叫着爬回来,似乎是在叫主人。
众人看的胁肩累足,心有余悸,想要出手帮忙却不敢动作,当年……他可是那么对过不少人,他们怎么能忘记,那本来就是个以人之身堕三恶道之一的人,哪里有什么人性,他们怎敢当众挑衅。
往常沈灵献还会多加阻拦,但这一次他竟也没出声。
张买诚越发的生气,骂道:“你们想做什么,每次到了齐心协力时便乱成一盘散沙,别人不欺辱我们,再欺辱谁?!”
孟星拂脸上的狰狞与扭曲还未退下,转头对向他,竟然让张买诚脚底生出寒意。
他道:“你也看到了听到了,口口声声说畜牲话的不是我,而是他。”
指着地上乱吼的人。
张买诚半张脸上的肌肉抽搐,眼珠子都快干裂开来:“行,你能耐!”
众人再不敢出声了。
他们怎么敢奢望赢过孟星拂,他修炼的那种功法恐怕足以和顾山怀一战,杀了这里全部的人不过弹指之间,一个不慎便都会变成地上那人的模样。
霎时间都开始屏息。
秦微玄扯了扯孟星拂的袖子,将他拉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几颗野果子,擦干净了给孟星拂塞进嘴里,动作粗鲁到差点噎死他。
孟星拂无奈道:“娘,我自己来。”
秦微玄摇头,非要喂给他吃。
孟星拂眼睛一酸,她死前想的都是这些事,所以才会在变成灵术士后大庭广众的做出来。
就这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点怨恨破署,为何当初要摘掉灵感签,明明等他死了秦微玄就可以好好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秦微玄见他吃够了,便将剩下的全都擦干净给了张买诚,用孩童的表情指着孟星拂,又对张买诚一笑。
她还以为他们二人是睡一张床的关系,还以为他们是手足情深、青梅竹马,想要用这点微薄之物讨好张买诚,央求他照顾照顾孟星拂。
张买诚接在手里,一时间心里诸多情绪,眼周一层酸涩,他猛地全部吞了下去,想说是自己辜负了秦微玄,可还有另一个声音警告自己,他的爹娘都因为自己曾经最想保护的两个人死去,小鸾姐也丢下自己和楚惊厌跑到这厌津来,数年全无音讯,是他们……先忘的他,明知道他不喜欢继承宗族,不喜欢仙门明争暗斗,却一点都没记挂他。
明明是他被所有人抛下了,为什么现在他们要反过来指责他没做好,谁都来指责他。
凭什么?!!
秦微玄拍了拍他的背,木讷的双眼转了转,朝孟星拂招手,似乎潜意识中以为他们二人闹了矛盾,这才想要做个中间人让他们和好。
孟星拂心知不是时候,他得照顾张买诚的名声,毕竟他恶名在外,若在此时和张买诚过于亲密,定然会影响他多年来的清誉。
将秦微玄拉了过去,按着她的肩道:“别过去了,好好跟着我,知道吗?”
秦微玄似乎是觉得他在恼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孟星拂一时间既怜爱又欣喜。他娘亲原是这样的人吗,为什么他没见过她依赖人的样子,为什么他没见过她施药救人的样子,为什么他不是她的哥哥,可以在她女扮男装逛窑子的时候将她揪回家去,好好谴责一番,再送给她最喜欢吃的忘忧糕,好让她更爱自己。
也就煽情了一会儿,秦微玄突然抬手在他后脑上一巴掌,指着他的手指,似乎在说他怎么流血了。
孟星拂连忙用手帕擦掉,眼神流转之间看到了身上挂的香囊,心里蓦然平静下来。等这件事过了,他真想带着她、阿楚和藏息到箜山去。
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了,也不知是否如当年一般清秀。
张买诚脸色渐渐冷下来,转身又进了茅舍。
这一场闹剧算是过去了,众人都安安静静待在原地,大气不也敢出。沈三星从茅舍中出来时便是这样的场景,他本想说些什么,在看到地上张着口嚎叫的人时尽被怒意取代,他道:“孟恪,你又在害人,到了此时你还不收手?!”
孟星拂冷眼:“我要是不收手,你们都死了,不信你问他们。”
被指了的仙师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踌躇不安。
沈三星沉着脸道:“孟恪——”
孟星拂摸了摸耳朵,道:“干什么?”
沈三星已经将折仙鞭挥出来,本来是要落在孟星拂身上,谁知突然有二十多人跳了出来,全部挡在孟星拂面前,骷髅似的面目摆在一起,竟让人心生寒意。
仙师们不敢松懈,连忙拔剑相对。
沈三星道:“这是……”
那些人摆了摆头,露出肩胛处的图纹,仿佛是在回答他,他们就是失踪的仙师。
沈裴还沉浸在孟星拂的残暴手段中,一下子看见这几人,他又觉得孟星拂没那么可怕了,竟然……蛆虫爬满全身,谁愿意去接近他们,和他们相斗。
倘若他要是知道一向敬爱的大哥沈灵献用缚仙索捆过这些人,想必他的脸色会更加精彩。
这几人与方才见过的不一样,方才那几个充其量是为了游戏,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毒气的味道,闪灼的电流从全身通过,想必一沾上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更可怕的是,从他们身上竟开始长出来一条条的黑线,一直往外延伸,与空中的蚊虫相撞后发出灼烫的火光来,仙师们尚未举起剑,那黑线已经缠上无数人的脖子,将皮肤表面烫化。
“是不殊……”
散魔一道最厉害的功法。
这下连孟星拂都有些心虚起来,难不成……抓人的是……
正想着,被黑线缠住的几人已经全身溃烂起来。惨叫声听在耳中,无端升起惧意,沈三星道:“快摆阵。”
仙师们闻言,总算是有了主心骨,手里的剑也发挥了点作用。
剑阵摆好,沈灵献和张买诚挡在最前面,那黑线有意识的绕过他们攻击后面的仙师。
孟淮誉灵力不足,在此时并不能为他们帮上忙,本已经遭人嫌弃,这时他却开口道:“这是……有人在借用他们施法。”
一言点醒,张买诚立即道:“孟星拂,你快用体察术!”
若是被借用躯体施法,那这些身体是死物,完全可以被体察术控制住,甚至可以反噬背后施法之人。
孟星拂顿了顿,念咒将那几人控制住,指使他们往施法之人所在之处去。
那几人笨重的迈开脚,向茅舍后方走去。
众仙师都跟了上去,竟然到了一栋古楼处。
沈裴道:“难道人就在这里面?这是哪儿?”
他才开口,那带路的几人却猛然挣开困咒,身上的黑线越延越长,直到将他们全部包围在一方小界中。
古楼中发出沉沉的钟鼓声。
沈三星想要出手将黑线砍断,但那黑线无坚不摧,与剑刃相对毫不逊色。
无计可施,他便怒道:“到底是什么人?!”
吕承善低声道:“难道是……天机……”
孟淮誉道:“应当不是,天机不会在这里动手。”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天机若是真想对他们做些什么,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功夫。这里面的人……或许他们都认得。
沈三星道:“管他是谁!”
话一出口,黑线忽然变成尖兵利器朝他们袭击过来,巧妙的绕过了孟星拂,开始大肆屠杀。
直到见够了血,那人才收了手,任由这些尸体踏着沉重的脚步往古楼中走。
起初众人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看到身后一层滚滚而来的黑浪与金光闪闪的地涌金莲才知,魔闸有魔气喷出,再不找避身之所,恐会失掉性命。
此时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进入古楼。
仙师们面面相觑,不过片刻便将行走的死尸推倒在一边,向古楼中跑去。
孟星拂带着秦微玄也一同跟上。
果不其然,黑浪与地涌金莲绕过了古楼,往背后走了。
有仙师道:“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
大家还没认真看古楼中的布置,待紧张的心情过去,眼中能容得些东西时,却见这地方诡异分明,像是古堡一般,挂着高高的金珠银玉,可怖的地方在于……这里和前边的茅舍同样,都是由人骨堆积起来的房屋建筑,连床边的帐钩都是白骨。
在戮灯上挂着的一件衣服也是白骨纽扣。
谁都不敢将那衣服扯下来,生怕那戮灯其实是一颗鲜血淋淋的人头。
孟淮誉跌了两下,道:“造孽啊……”
吕承善道:“看来……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到此。”
沈裴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沈灵献抬手道:“安静!”
本就胆颤心惊的仙师闻声,咽不下气想要回嘴,却被身边的另一名仙师拦住,示意他仔细听。
古楼中突然停下了钟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越的女声,先是笑着,然后开始唱歌。
听不清词句,但那旋律却青灵欢快。
忽然调子一变,众人脸色也跟着变了,一个女人哭喊着:“放过我……绕我一命……哥哥,绕我一命啊??!!!”
张买诚眼皮一跳,胃里直犯恶心。
所有人都看向他。
因为当年崂山福祟门处死和天机私通的那名女仙后,老人们都说半山腰上经常会传来这样的声音,一个女人拼命的嘶吼,先是:放过他啊,哥哥放过他——
然后是:哥哥,放过他,不要告诉仙家……放过我……
后来又是女人模仿婴儿的哭啼声: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
听闻当年张奇寰收留楚惊厌就是怕增罪,但有心的都知道他是怕被已经爆体的天机所化的红猫报复,才在孩子在山腰上啼哭几月后带回福祟门。
张买诚喉结动了动,嘶声道:“妖怪!!!”
沈裴道:“难道那个女仙没有……死……”
仙师们心底发寒,纷纷道:“是来报仇的吗?”
孟星拂皱了皱眉,安抚好秦微玄后才仔细听那女人的声音,竟突然心起怜悯。
他儿时听砚山的老人说过天机和张小眠的故事。他是一个极其崇尚故事和真理的人,每次听完都会认真分析一遍,但对于这一段恩怨,他倒是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什么缘不缘、爱离别都是注定的。
张小眠是张奇寰的亲妹妹,但这位女子自小只爱医书药理,并不住在福祟门,而是在崂山半山腰上搭了一间棚屋住着,常常到山下看诊。
所谓的戏文来自生活是正确的,因为但凡出名一点的医女下场都不怎么好,例如秦微玄,再例如张小眠。
医女出外采药,再遇上一个英俊的将军公子,戏文里将这一段唱烂了都。
当时天机才被白见容放出来不久,因为在阴魔箓中待久的缘故,一步走出去像是踏在针尖上,也是一段孽缘,竟从云头上跌下来落在张小眠采药的崖底下。
医女济世救人,自然得将人带回家去。
天机的伤势虽严重,但张小眠是经过世外高人指教的,即便是在坯荒闯过十八层酷刑,也能让他恢复如初。
初次醒来看到这样一名女子,天机十分害怕,他在白昼劫仙见过的女子都是这样的,长得很美,伤起他来也特别狠。
到如今他也没想通,明明自己在仙鬼大战中立了大功,为何要被关在阴魔箓中那么多年,甚至于想要除去他。
张小眠以为他是个落难公子,也不会唐突开口问身世,特意找人在对面也搭了个棚屋,住在另一边去了。
每日早晨便将早饭和药都放在门口,待她走后天机自会去拿。
如此便过了将近一年,其实这位公子怕已经不需要吃药,可以自由活动,应当是要走的。但张小眠放不下,那男子长得惊为天人,面上五官无一不精,偶一日偷窥洗浴,有力并优美的线条早将一颗心虏去。
可恨是这灵器不懂人间情爱,总觉得这个女仙在想办法害他,甚至是想吃了他练功。
之后一段时日待她甚是冷漠,原先还会相视,即便不说话也会在用完饭后在一起坐坐,才去休息。
这几日却一概不理,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到山下去便会夜不归宿。
张小眠担心不已,有一也跟了出去,见天机到了水幕旁,入了画舫。有好几名女子教他饮酒读诗,乐哉乐哉。
女孩的心总是小一些,爱一个人便要他生生世世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并且她确实可以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她救了他。
于是她气愤的将人从画舫中拉了出来,狠狠一耳光甩在脸上,怒骂其负心。
天机怔愣着不知所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快了些。
很想抱一抱眼前的女仙,却不敢亵渎,因为在白昼劫仙谁都告诉他,你是一个灵器,世间最低劣的东西,不能亵渎女神。
在那个地方他甚至都不被允许看某一个女人。
而张小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给他极大的鼓励,他说:“你打我?”
张小眠已经被气哭了,“我跟你住了整整一年,都没想过娶我,既然不娶我,那你就走好了,待在我家让我误会。”
天机不懂娶是何意,向看热闹的一位公子道:“娶什么?”
那名公子道:“就是洞房花烛啊……这小子有这么漂亮的美人爱慕,竟还不满足?”
或许男人都是如此,看到一个裸|体女子时,口里说着谦辞:我不懂这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懂。但其实轻而易举的该进去的早进去了,怎么动也都一清二楚。
这二人有了孩子,便是楚惊厌了。
之后的事前文已讲,不再赘述。总之就是情义败露,仙门不容,将刚生完孩子的女仙焚尸,又联合白昼劫仙逼的天机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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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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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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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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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厌津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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