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实的房梁,朴旧的轩窗,金灿的日光,软硬适中的床榻,一切看起来家常又随和。窗户支着,透出庭外一片明亮的夏景,他坐起来,一眼看到那颗合抱粗的老树,枝繁叶茂,壮实实绿油油的,一转头,看见宗启坐在床边的软椅上,单手支颐,阖着双眼,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陷入沉思。
脑后传来一阵钝痛,辜怀微痛呼一声。是了,那时候头晕得厉害,他根本没来及开口,就撅了过去,狠狠撞到了老树坚硬的树干。
他抱着后脑,打量这着房屋——简洁、明亮,隔着丹鹤弄舞的屏风,能看书架上厚厚的圣贤书,其中还有前朝大儒的著作。
辜怀微以前喜欢在房顶吹风,居高望远,能看见巷里人走动,又不必人情往来,自是一番悠闲天地。柳宅跟他和老沈住的地方没隔几户,还在对街那边,他不止见过柳壬一次携书出门,也不止一次看到他在庭中捧读鸿儒著作。
满屋秀才气儿,他们所在的正是柳壬的旧屋。
辜怀微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一看红日高照,也不怕鬼怪精祟了,就懒着骨头靠在了床头。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快两天滴水未进,又见异事受惊狂出冷汗,任谁都扛不过。他歪了歪脑袋,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宗启脸上瞟。
昨夜……应该是昨夜,他又是祭法器又是画符咒,身形挺拔神情冷肃,生出几分冷煞之气,无端让人心神一紧,根本不像个“等师兄师妹来救”的废物青年。
如今闭上了眼,杀气一退,倒又只像一个模样不错的年轻人了。
他视线往下错,看见他食指用布条紧扎着,按说过这么久了,伤口应该有所好转,但布条上的血迹仍是扎眼的鲜红色,凑近了还能嗅到稍浓的血腥味,也不知换了几次布条,垂下的衣角都被撕得乱七八糟。
连地都不肯坐的讲究人,竟会撕下衣裳包扎伤口?辜怀微不由得好奇起来,又盯看起宗启的脸。
忽然,他蹙起眉来,这都好半天了,宗启的胸口怎么一点起伏都没有?
打瞌睡也好,想事情也罢,用得着憋气吗?还能憋这么久?
辜怀微连忙爬起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宗启的鼻息。
宗启坐的软椅恰好背着光,辜怀微靠近了才发现他脸色很不对,白得吓人,几乎要从中透出青败的灰气来,嘴唇也是涸裂的,手指放在人中前,根本探不到任何热气!
辜怀微慌了,鞋都没穿直接跳下床,也不敢用劲摇他,轻轻触了一下他的手背,“高人?”
蜻蜓点水一碰,辜怀微心一放又一紧,庆幸他身上还有温度,但烫得吓人,像燃烧的炭火。
不管怎么说,人不凉就还有救,他弯腰架起宗启一只胳臂,想要把他先扶到床上,但宗启比他高了不少,手长腿长的,他骨头还没长结实,根本拉不动。左尝右试了半天,辜怀微累得直呼哧,也没能把宗启移到床上。
“看着挺瘦,怎么这么重啊。”他抱怨了一句,不死心地又去架宗启的肩膀。
没想到宗启在这一通折腾中竟微微睁了眼,但眼神微茫,似乎不清醒,“……谁?”
“辜怀微。”辜怀微自报家门,抓住时机道:“高人,你发烧了,劳驾扶着我,躺到床上。”
宗启动了动嘴唇:“珠子呢?”
辜怀微一愣,往床头一看,“在枕头边呢高人,要珠子做什么?”
宗启声音低极了,听不出任何命令、乞求或希冀,“救我。”
辜怀微想起那时候宗启立在他面前高挺的身影,重重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做?”
宗启唇角微微勾了勾,能看出是一个极淡的笑,“谢谢。”
自见面伊始,辜怀微就没见这人笑过,此时冷不丁地看见他微弯的唇角,仿佛在寒冻之地遇见一线温流,竟结巴起来:“不、不、不用谢……”
他定了定神,一把捞过来珠子问:“这东西该怎么用?”
临近午时,一茶街的沈宅迎来一拨不速之客。
还是几个黑衣彪汉,沉默寡言地开锁进宅,或持棍棒,或握利刃,一房一房地逡巡,恶犬寻食一般。一行四五人,自南向北依次审视空荡荡的房屋,动作很快,最后集中在庭院。
不知搜寻结果是意料之中还是出乎意料,为首的男人砰的一脚踢开一旁的一盆兰草。
兰草短叶矮株,土壤干裂,一看就缺少屋主的照料。他轻轻碰着侧颊上的旧刀疤,嘴角微下向撇,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躁戾。
要找的人没找到,回去必定要受苛罚。可屋里屋外都查过,连装米缸都看了三遍,那臭小子就是没了踪影!他的齿关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什么人还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再找一遍!床底、箱子、柜子……管它妈的是什么,只要是能藏人的东西,都给我砸烂!找!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腿还没你们胳膊粗,能藏到哪去?!”他啐了一口,声音哑如硬石划地,“今天就是在这里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人!”
“是!”众人纷纷听令,各自散去。
刀疤男人站在庭前,冷眼看着手下进出房屋。
少顷,他转身踏槛而出,站在门前看着这一街民户。
太阳逐渐高了,影子缩成一团,被人踩在脚下。对面的宅门因年久而漆皮剥落,甚是艰素。阳光直射的地方,深色的门板翘起一块凸.起的脆皮,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街路上无人走过,光秃秃的砖石缝中夹着褐干的土色,如一张干瘪的皮囊。
刀疤男人目光如箭,一厘厘盯扫过这条对他而言穷酸简陋的短街。
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眼微眯,径直向一户人家走去。
救宗启需要用到香炉。
辜怀微差点把柳壬的屋掀翻,也没找到一个,最后还是在堂前看到了落了灰尘的送子观音,顶着不敬之心拿走了案前的三足柱形香炉,然后按照宗启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抽开他腰间的小锦袋,把袋中的香料倒在手心里,兑了些井水,将之搓成小丸,置于香灰之上点燃,待香丸燃出袅袅白烟,又封住他云门、璇玑、屋翳、灵墟四穴,见他脸色逐渐变正,才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但这还没完。
他的神色有些为难,“高人,这珠子该怎么用啊,我把它放你身边,它连亮都不亮。”
香烟漫漫,明明是一股雅淡的味道,宗启却双眼紧闭,鬓边湿漉,薄唇虚白,下颌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很大痛苦,过了一会子才睁开眼,“不知。”
辜怀微瞪大眼,急了:“那怎么办啊!”
宗启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屏风上,没说话。
他出了很多汗,双眼被蒸的很雾,睫毛黑亮,眉间却无忧急,细细一看,竟有几分愣怔之意。
铁鞋尚未踏破,解药送上门来,本是幸事一桩,谁知柳暗花明后,竟是无路可走。
他有些累,声音也很低:“你走吧。”
辜怀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本就不剩多少时间,来此处也只是因缘巧合。”宗启说,“既然不知如何续命,在此干等也只是白费功夫,你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辜怀微愣了,“我……没觉得是浪费时间。”
老沈才走了一个月,他一直没想好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几乎天天都窝在家里。如果不是为了躲辜谦的人而跳墙离开,他可能现在还在家里发霉。
满打满算,从他被迫离家到现在,才只过了两日。
况且家已经被清了,那些人可能还在追他,出去未必会更好。
更重要的是,宗启还在这里,亟待救治。
老沈此生歪理不少,却一直身体力行一句古话:见义不为,无勇也。(注)
他以前没怎么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此刻,老沈的音容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臭小子,别给老子丢人!
“那怎么行,”辜怀微一屁股坐了下来,眯着一只眼睛把珠子凑过来细看,“我要把你丢这儿,后半辈子也别想睡着觉了,那可不成。”
宗启看着他,目光很轻,声音也带上了薄薄的温度,“心意我领了,但……”
“但我就要留在这儿,”辜怀微不让他说完,也看着他,“你昨晚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说着,他眼神一动,惊呼起来:“天,你的手!”
才一阵说话的功夫,宗启受伤的食指竟然快把外层裹的布条给染透了!
“别动别动,我给你止血。”辜怀微准备撕下自己的衣角,忽然脑子一转,“有法子了!”
他学着宗启画符的样子,上下牙尖狠狠一合,将食指咬破,等血珠冒出来就擦抹在珠身,把染血的珠子放在了宗启手心。又怕宗启血流不停,索性就攥住了他的食指。
见珠子半天没个屁动静,他不禁有些气馁,准备老老实实给宗启换布条。谁知刚要撕衣服,珠子忽然骨碌碌地从宗启手心沿着手臂逆滚到心口附近,像是挑选位置一般犹豫了片刻,最终停在了他的心脏的正上方。
不多时,珠内慢慢凝出来那粒翡翠小点,珠身上用血抹过的地方呈出艳艳丹色,轻软地如一团红云笼罩,翡翠小点没有像之前那样脱缰乱窜,而是静静地定在珠子的中央,蚕食鲸吞般将珠外的血迹吸附进来,最终在珠内结成一颗大拇指甲大小的深色圆珠。圆珠向外缓缓逸出缕缕似雾的晕色,透过坚硬透亮的珠身,灵蛇般的向宗启的心脏涌去。
辜怀微心里有些没底,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目光一直在宗启的脸和心口流连,没有注意到布条下溢血的伤口在迅速止血、结痂。
约过了半刻钟,珠内的深色圆珠颜色逐渐变浅,如滴墨晕在水中,四处飘散,重归珠身本来的水翠色,最后筋疲力尽般从宗启的胸口滚了下来,辜怀微一伸手,刚好接住。
珠子带上了宗启的体温,贴在手心热乎乎的。
前前后后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宗启的脸色居然退了灰败,虽然看着还有些苍白虚弱,但唇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一双眼不再水飘飘的,眉睫一动,又恢复到初见的冷定。
辜怀微眼睛还大睁着,有点后知后觉,“这是……成了?”
宗启坐起来,身体却倾向他,“多谢。”
两人离得有些近,辜怀微甚至还闻到他身上香丸燃烧的淡香,正纳闷他怎么突然跟人这么亲近,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没来由地尴尬起来,连忙松开,笑道:“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说谢多客套,也用不着。”
宗启微微颔首,坐定了身,问道:“你是本地人么?”
“是啊,”辜怀微又笑着叹口气,“说来惭愧,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出过乌阆呢。”
语罢,庭外突然传来闷声,辜怀微侧耳细听,心蓦地蹦了起来——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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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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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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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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