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指缠着纱布，拿勺子的动作笨拙又别扭。
若是顾恒在这儿，定是不会让他下床自己动手的，那人会吹凉了一口一口喂他。
想着想着，他笑了出来。
开门的手顿在空中，顾恒假装没听到他讽刺十足的笑声，神态自然地推门而入。
弯腰拾起地上碎成两段的瓷勺，顾恒忽视苏言瞬间冷淡的脸庞，将人抱至床榻，去小厨房要了新的勺子。
下午平静无波，顾恒想找谢清旷说说话排解心中烦闷，抵达蔷薇院时得知谢清旷早已离开，出来却碰到一个暗青色身影。
“顾三公子请留步，”那人快步上前叫住他，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公子可知阿言在何处？”
来人正是云嵘。
他好不容易从师尊那儿脱身来寻苏言，结果被人告知苍云山的人已离去，慌乱之际正好看到一道不太熟悉的人影，立马上前询问。
“不知。”
云嵘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恒。
总所周知，顾三公子和谢家主是关系极好的兄弟，苏言是谢家主最宠爱的弟弟，按照谢家主的性格，苏言下山七成可能是和顾恒一块儿的。
无功而返的顾三公子心情不好，不太想和云嵘虚以委蛇，漫无目的在苍家晃悠。
云嵘没跟太久，便被自家师弟找到强行带了回去。
霞光将洁白云朵染成彩色，护送太阳绚烂退场。
顾及到苏言的情况，晚饭以粥和清淡小菜为主，用完晚饭，顾恒将餐具交给小丫鬟，熟练打好地铺。
苏言默不作声看他，见他准备吹灯，自己往里一动，对他道：“你上来睡吧。”
顾恒诧异地转头，青年垂下眸，气氛沉默凝重。
一口气呼出，蜡烛应声而灭。
苏言面朝墙壁身体紧绷，顾恒睡在床边，两人之间距离有两掌来宽，
身旁人呼吸声轻浅，顾恒低声开口：“睡吧。”
睡的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在说话，顾恒睁眼一看，苏言蜷在他怀里，眼睫颤抖，嘴里喃喃着喊疼。
顾恒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肚子……肚子好疼。”
他这才发现苏言手握成拳用力抵住小腹，忙活了半天找不出原因，只好紧紧抱住苏言，一手给苏言揉肚子，不停地安慰劝哄。
天色微亮，苏言停下颤抖，顾恒拨开他因汗水黏在脸上的发丝，低声道：“对不起。”
顾恒离开苍家的那天天色阴沉，尹晚秋依依不舍，苍隐拽着她兄长衣服，探出个脑袋送别顾恒。
顾恒瞅见她在偷偷抹眼泪。
“……”
如此阵仗莫名让顾恒有种壮士出征，且一去不返的悲壮感。
车夫是个年轻小伙子，征得贵客同意，一边赶车一边愉快哼着不知名的山间小调，悠长鸟鸣唱和一般一高一低一长一短叫起来。
车厢里气氛沉闷，苏言听着婉约歌声，率先开口：“你送我回苍云山吧。”
顾恒没收回窗外的视线：“好。”
苏言偏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恒。只要顾恒稍稍皱眉，表露些不舍，他立刻就能反悔。
顾恒没有。
他无声苦笑，笑自己自作多情心存妄想。
车窗外风声微弱，落在耳中却呼呼作响，衬的心跳杂乱无章。
并非喜悦，而是苦涩。
苍云山。
忙到头晕脑胀的谢家主听到弟子通报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再次地询问，那弟子无比肯定告诉他：“顾三公子和二公子就在前厅等您呢。”
不正常。
谢家主一面思索着，一面拔腿往前厅跑。
只一眼便看出苏言与顾恒之间气氛古怪，谢清旷放缓脚步踏过门槛，两人闻声皆抬头看他。
顾恒率先道：“我跟你说件事儿。”
“说。”
顾恒把门关上，确认不会有人偷听，把自己酒醉后做的错事一五一十告诉谢清旷，苏言坐在花梨木圈椅上，不言不语。
谢家主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什么要了，顾恒把谁要了？
思维还在打结，拳头却快一步狠狠砸在顾恒脸上，后者闷哼着后退半步，又被谢清旷拽着领子扯回来。
“我相信你才把阿言交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嗯？”
又是一拳落在肚子上，顾恒疼的弯下腰。
“抱歉。”
“我要你道歉有什么用？”怒气熏的谢清旷眼睛发红，狠恶恶瞪着顾恒骂道，“你顾三要什么美人没有，偏偏要来糟蹋他？！他是给你糟蹋的吗？！”
难怪那日顾恒吞吞吐吐。
顾恒全然不抵抗，任由谢清旷在他身上发泄怒气。
苏言被谢清旷暴力举动惊呆了，他反应过来跑上去拉开谢清旷，顾恒已被打的鼻青脸肿。
谢清旷喘着粗气，胸膛急剧起伏，脸色因愤怒涨的通红。
“你放开，我今天非要揍死这家伙不可。”
苏言冷淡道：“我自愿的，与他无关。”
谢清旷傻眼了，手僵在空中，苏言趁此机会把顾恒拉到他身后，仔细检查顾恒身上的伤，又给他整理凌乱的衣衫，拢好头发。
“我喜欢他，不过他不喜欢我，就这么简单。”
他说完高声一喊，候在厅外的弟子推门而入。
“你带顾三公子下去梳洗。”
“是，二公子。”那弟子抬头看顾恒，被顾恒此时的鬼模样吓住了，呆了呆弯腰恭敬地说，“顾三公子，请。”
顾恒看了看苏言。
“阿言，你……”
谢清旷艰难消化自家弟弟喜欢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顾恒的事实，又听到苏言说：“至于那件事，我又不是女人，难道还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他对我负责不成？”
他声线清冷，语气平静，越是这样越让谢清旷心疼，恨不得把顾恒抓回来再打一顿。
“我不想因为我，坏了你们十几年的友谊。”
那夜肚子疼后，苏言总觉得自己体内不太舒服，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因，又不好意思对谢清旷说，便自己一个人待在院里，甚少出门。
谢清旷以为他为情所伤，每次想开导开导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在院外徘徊一阵，最终叹息着离开。
再次内识将自己身体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丝毫收获，苏言沉吟片刻，索性打起坐来。
最后一缕灵力回归丹田，苏言耳朵轻轻动了动。
谢清旷刚悄悄溜到弟弟门外，冷不防褐色门板被人拉开，他一抬眸正好和苏言来了个面对面。
“……”谢家主很尴尬。
院内清风袅袅，月季开的灿烂热情，苏言姿态悠闲地煮着茶。
苏言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谢清旷敏锐地发现，他弟弟眼里光芒黯了些许。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询问：“你当真喜欢阿恒？确定你对他不是依赖之情？”
苏言坚定点头。
谢家主心中暗叹，他早该察觉的，不知从何时起，苏言看他和看顾恒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对兄长，一个是对心上人。
大约是他从前太纵容苏言，导致小孩功课做完后不是上树掏鸟窝就是下溪摸鱼，野的很，但每当顾恒一来，不仅安分下来，还非得把自己整理的干净漂亮才愿意出来。
衣服上有一点泥渍都不能容忍。
年岁大了，在顾恒面前更注重外表。
“我一直怕阿恒他……到头来，却是你这边。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言看上其他人还好说，大不了他谢清旷舍了面子亲自上门提亲，偏偏苏言看上的是顾恒。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最开始想过快刀斩乱麻让你娶妻放弃阿恒。人我都看好了，贤良温婉，脾气好容貌好，身份地位都不差，最主要的对方对你也有意思，配你正合适。可后来我想，你必定是不愿意的。我不能把我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我也舍不得让你因为我的决定而痛苦，甚至怨恨我。”
他的弟弟，他唯一的弟弟，捧在掌心用心呵护的弟弟，他怎么舍得让苏言难过伤心。
“谢谢你，哥。”
“谢什么谢，你是我弟弟。”
谢清旷愁啊，苏言执着，顾恒也不是轻易说放弃的人，他怕苏言输的一败涂地。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友情，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两年，哥，你给我两年时间，若两年之后，他心里依旧没有我、我便……”
谢家主倾过身子，揉了揉苏言头发，强行挤出个笑来：“我家阿言风华绝代，必定会成功的。”
苏言回他个浅浅的笑。
“云公子，出来吧。”
不知云嵘从何处得了苏言在苍云山的消息，死皮赖脸找上门，谢清旷半是无奈半是被他执着打动，心软让他留了下来。
青衫男子从藏身地走出，缓慢来到他心上人面前。
苏言非常努力地在记忆里挖掘，终于在自己弱冠礼那天找到蛛丝马迹。
云嵘个头比苏言高了一点点，此时微微低着头，眼睛里头藏着满当当的柔情蜜意，哪还有以往一星半点冷淡。
他修的是无情道，于冰雪世界骤然窥见枝头徐徐绽放的玉兰，刹那间雪消冰融，无情道破。www.33ýqxsś.ćőm
青年越过众人投来视线，薄唇轻启的瞬间，情窍应声而开。
承受不住云嵘似水的目光，苏言扭过头，冷着声下逐客令。
云嵘站着不动，理了理思绪，慢慢道：“我原以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是心无旁骛地练剑，也以为情爱于我只是累赘。现在看来，我无非是还没遇到你，阿言……”
苏言起身打断他的话，“云公子，请回吧。”
拒绝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知晓苏言心悦谁，也知晓苏言刚刚示爱失败。
换做是他，面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会如此。
以他的性格，必定不是轻飘飘一句请回，而是直接动手将人扔出院里。
如此看来，苏言对他还算温柔。
最终云嵘还是在苏言院子里住下了，谢清旷把他安排在西厢房。
他收拾房间的时候，苏言在窗边静静地看书。
他做饭的时候，苏言望着天边云彩发呆。
他看着苏言出神的时候，苏言在逗小木妖。
察觉到他的注视，小木妖愤愤地扇了扇翅膀，一堵淡绿色的光墙正好阻断他的视线。
“大人，我不喜欢他。”小木妖趴在苏言肩膀，恹恹道。
比起云嵘，它更喜欢顾恒。
虽然顾恒臭臭的，经常欺负它，还欺负了大人，但顾恒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
不像云嵘，味道还算好闻，却总让它觉得毛骨悚然，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掏出剑来将它劈成两半。
苏言摸着它的头，它幸福地眯起眼睛。
没过多久，一根翠绿色树枝出现在苏言掌心。
苍使君大婚那日小木妖吸收了太多邪念魔气，一时炼化不过来，多数时间都以原形待在苏言袖子里。苍使君将其交还时，他还以为小木妖受了重伤，险些和苍使君翻脸。
苏言收好树枝抬眸，淡绿色屏障因为小木妖变回原形逐渐消散。
青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握剑的手拿着花剪在修剪月季。
他剪下枝头开的最好一朵，嘴角含笑，遥遥送给心上人。
苏言神色冷淡。
两人住在一个院里，相处的像陌生人。
“没必要。”
一日用餐时，苏言突然出声道。
云嵘眉眼弯弯地回复他：“我心甘情愿。”
没有什么比这个词更能代表他的想法了。
苏言很认真地看向他：“你图什么呢？”
“图你这个人。”
“我对你没感觉。”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别把我一把推开就行。”
“执迷不悟。”
“那我也乐得其中。”
苏言摇摇头，不再开口。
他因心情低落在苍云山待了一个月，确认自己身体无异样后向谢清旷提出下山。
云嵘跟他一同离开。
没了顾恒的阻拦，苏言直奔屏山而去，云嵘听到目的地时眼神有几分复杂，苏言不解中掺杂着好奇，云嵘笑了笑说：“李副掌门对我有些意见。”
到了屏山，苏言才知，副掌门李若梦对云嵘哪是有些意见，意见已经大到傻子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苏言有时说话直，并不代表他完全不懂人情世故。
何况他想要的是能让诸多修士沸腾的梦魂珠碎片，哪能不小心谨慎。
别到时候非但没套出梦魂珠碎片的消息，反倒被李若梦得知他拥有碎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若梦素来狡猾，和她打交道，你得把她每一句都想清楚了再回答。
顾恒当初这么告诫他。
不过苏言今日遇到的李若梦，不似顾恒口中那个雁过都要想方设法拔几根毛的人物。
苏言细细感受了一下，没感应到碎片的踪迹。
要么是碎片不在这里，要么是碎片被人用更高级的阵法或法器封印了。
来的路上，他默默把师尊藏宝洞里所有珍贵宝物盘算了一番，想找出几件和梦魂珠碎片品质相当的，和李若梦做交换。
他不清楚的是，屏山的确有过一块碎片，但不久前被贼人盗了去，至今尚未找回。
他换了话题，主动将其半年前在树林里被偷袭一事。
“荒谬！”李若梦拍了拍桌子，“我夫君早在两年前便已闭关，况他与你们无冤无仇，如何会去偷袭你们？苏二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晚辈受教了。”
两人又谈了片刻，李若梦上身往椅背一靠，逐客的话将将出口，云嵘便拉着苏言告辞。
从头到尾，李若梦半点目光都没分给他，在他说话时手捂着嘴懒懒打了个哈欠，将他忽视的彻彻底底。
踏过门槛的一刹那，苏言猛地回过头，看到厅中只有李副掌门和那个叫明翠的丫鬟。
他闻到了浅淡的死气。
小木妖从他袖子钻出来，捏着鼻子说臭。
它还是莫名害怕云嵘，只敢探出个头来，小爪子可怜兮兮地扒拉着苏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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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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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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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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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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