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其它小说>君顾>第 80 章 风沉寂无妄再相逢
  神医不愧是神医,沈风歇前后不过治一个月时间,陆瑾瑜身上将近留了一年的毒就被除的干干净净。虽说过程痛苦些,但好在如今他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随时可以离开,但沈风歇劝他多留几日,好好调养调养,免得往后总是出问题。

  用完了人就丢也确实不像样子,陆瑾瑜虽心急,可也为了往后紧要关头灵力再出什么问题,决定多留个两日。

  反观林休忆,则是一天比一天情况差,一天比一天消瘦,近几日多数时间都是缠绵病榻,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林休忆在床上躺多久,沈风歇除去亲自煎药的时间便在一旁守多久。

  陆瑾瑜能不出屋子就不出来,尽可能的把时间与空间都留给他们二人。

  天气晴朗,万里流云,长风掠过远处连绵山峦,惊起林中鸟纷纷展翅远飞。

  林休忆今早状态颇佳,疲乏与痛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说要出来看看,想再听风抚琴一曲,再看看这秋日高阳,说不准明年还能与这林中鸟再作伴。

  沈风歇哄着说好,明年定能再伴,抚琴下棋饮酒听风样样不能落下,便慢慢搀着林休忆到了院中,此刻正端坐着抚琴。

  沈风歇枕着双臂靠在椅子里,仰头望着远处,耳边连绵的是林休忆纤瘦手指轻掠过弦的泠泠琴音,和着卷起地上落叶声与鸟啼声,一片恬淡悠然的气息。

  他坐了会儿,霍然起身进屋,林休忆转眼看了看,手下动作依旧未停顿片刻,无声轻笑了一瞬,又继续悠闲弹琴去了。沈风歇不消片刻又出了屋子,手里多了个不厚不薄的小册子。

  他走到林休忆身旁,将册子搁在琴案上,林休忆这才停下,双手轻压琴弦,消了余韵,问:“这是什么?”

  沈风歇负手而立,微微俯视着林休忆,笑道:“答应给你编的册子,昨日才写好,看看。”

  林休忆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拿起来,翻了翻,上面记着沈风歇曾游过的所有地方。从苍茫大漠到冰封雪原,从烟雨水乡到壮阔北地,林休忆听过的没听过的地方,沈风歇都去往过。何时最易前往何地,需注意什么、当地人文风俗、传闻趣事,册子上都记载得一清二楚,细心极了。林休忆光是看着文字,就仿佛已经身临

  其境。

  林休忆面带喜悦津津有味地翻阅着,道:“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沈风歇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下,“机会自然是有的,无需担心。”

  林休忆笑着看过去,“沈神医对自己好有信心。”

  沈风歇伸出手指在琴弦上勾了勾,飘出一道清脆曲调,他抬眼看着林休忆,道:“只要被我沈风歇遇到,就没有我医不好的病。况且我答应过你,就绝不会食言。”

  林休忆将册子合上,轻放在琴案上,道:“早些年的一个玩笑赌约而已,不必太过当真。”

  “不成,我既说出口,就无法不当真了。”沈风歇不容置疑道,稍顿片刻,又道:“而且,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你有信心。”

  林休忆册子上的手指一缩,低垂的目光蓦地闪过一种别样心绪,他没抬头,道:“那我若辜负了你这份信任,岂不是难以心安了?”

  “……难以心安倒不必,记得你曾经为何想要活下来就好了。”沈风歇道。

  林休忆抬起头,看着沈风歇含笑的桃花眼,许久才开口:“一直记着呢。”

  他把手底下的册子推过去,道:“这册子你先帮我收着吧,我不认路,等我病好了,你带我挨个儿去看。”

  说罢,他又从腰间暗扣上取下一把匕首,递给沈风歇,“风歇送我此册,我送你这把匕首可好?”

  沈风歇瞧着他手中那把匕首,他认识。

  这正是二人初见时,林休忆握在手中那把、无数次想用来自我解脱的那把匕首。

  后来林休忆告诉他,这是当初祖父将祖母送出无妄临别前所赠,祖母死后留给了父亲,而他们二人,皆是忍受不住痛苦,最终死在了这把刀下。

  林休忆握着冰凉的银制刀鞘,里面收着染了他的两位至亲鲜血的利刃,是肮脏的罪恶,也是莫大的恩赐。

  而如今,林休忆把它送给沈风歇,他不想死在这把匕首之下。

  沈风歇看着它,最后从林休忆手中接过,抽出匕首,寒芒乍现,他看着映在刃中自己的眼睛,又将其收入鞘中,抬头道:“好啊,刀我收下了,但这册子本就是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收着罢。”

  沈风歇接过匕首,林休忆便笑了,也不在乎册子由谁收着的问题了,心情略微愉悦,道:“风歇,再听我抚琴一曲吧。”

  沈风歇:“好,我再听君抚琴一曲。”

  琴音载着抚琴人与听琴人的心绪远行,途经从未见过的山河,贪恋如画般的风景,妄想随风徜徉人世间,最终与风同逝。

  可风不会消逝,他伴于长歌,乘着烟雨,永不停歇。

  林休忆长发披在身后,手指在琴上轻拨、掠过,面上始终含笑。

  他缓缓抬首看向万里长空,转眼又望向沈风歇,露了个笑容,然后低下头,手指继续拨了根弦,余韵尚留,却再没有琴音传出。

  林休忆蓦地变了脸色,向身后倒去。

  “休忆!”

  沈风歇近乎是在林休忆拨琴动作停住的一瞬间发现了不对劲,瞬间起身,双手绕过肩背抄膝将他抱起。

  沈风歇急急忙忙一脚踹开自己房间的门,将人放在床上,随后拿出准备已久的东西。他抚摸着手中燃着微弱火光的灯,回身快步走到榻边,放到桌上。

  声音惊动了陆瑾瑜,他遵声来到沈风歇门前,“林兄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沈风歇放下手中物品,到了门前,声音平静道:“抱歉,还请暂时回避一下。”

  说罢便合上了门。

  陆瑾瑜在门口停顿片刻,便在院里静候着。

  “风歇啊,算了吧,别浪费功夫了……”

  沈风歇攥着林休忆枯瘦的手,源源不断的为他输送灵力缓解疼痛,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强捱着痛苦的挣扎,他道:“我岂是那会轻言放弃的人。”

  林休忆躺在榻上,觉得很是奇怪,那么多年的时间,不早该习惯了吗,可为何还是那么疼。忽然苦笑一声,目光悲戚,含着泪光,“可是没用啦,天不容我,我命该如此啊……”

  今日一早,他便料到了这一刻,先前那阵子的安宁,只不过是命运予他的施舍、在垂怜他,让他死前品尝那求之不得、一直渴望着的安宁。

  回光返照罢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

  林休忆看不出沈风歇脸上是何情绪,只听他语气平静无波,却又那么坚定地在说:“没有谁的命是本该如何的,林休忆,命是自己的,是生是死你自己说的才算。”

  林休忆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肉里,血肉模糊,然而比起伴随了他二十几年的疼痛而言,近乎是可忽略不计的。

  眼泪滑入两鬓,浸湿了枕头,林休忆看着沈风歇,努力扬了个笑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的了,谢谢你了,风歇……”

  林休忆躺在床榻上,犹如困兽在作生前最后的垂死挣扎,不甘,又不得不屈从。

  身下的床铺柔软,上面有一股清香,像是他们几年前初次相见那次,沈风歇推开门向他走来,身上带着初春细雨的绵绵温柔与潇洒不羁的清风气息。

  紧接着,沈风歇就把他拉起来,拥入更浓厚的气息之中。

  他掰开林休忆死死攥住的手,将它们放在自己衣服上,青绿色的衣衫染了血,犹如万叶丛中几朵绽放生命的花朵,永不凋零。

  “相信我,我说过会治好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林休忆攥紧沈风歇的衣服,下巴抵在他肩上,“你又是何苦。”

  “……我是医修,我的职责,甘愿的。”

  林休忆闭了闭眼,沈风歇轻声问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休忆默然片刻,“……对不起。”

  “……还有吗?”

  “剩下的,下辈子再告诉你。”

  “嗯,好。”沈风歇道:“剩下的下辈子再说。”

  林休忆真的坚持不住了,这个命数将尽的人想,他和沈风歇拼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能斗得过命运,他恐怕是沈风歇这辈子唯一一个没能治好的人了。

  他几近油尽灯枯,强忍着疼痛,竭尽所有气力,轻唤了声:“风歇啊……”

  林休忆闭上眼睛之前,感到沈风歇的手轻抚后背两下,轻缓且温柔道:“睡吧,好好睡一觉,别怕,我在呢……”

  林休忆真的睡着了一般,身上明晰得依旧无法忍受的疼痛在渐渐减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消失不见,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其藏匿过的痕迹。

  诅咒仿佛彻底消失了。

  大概是临死前所有的痛楚也都离他而去了。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陷入宛如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沉沉睡去。

  “休忆,休忆……”

  一道把林休忆的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唤回,可眼皮是沉沉的,身体疲乏不已,无力去回应。

  “林休忆……睁开眼睛……”

  林休忆随着一声声呼喊,终于掀起眼帘,光亮争先恐后地涌入眼睛,他一时不适应,眯了眯眼,随后扭头往周围看去,发现他整个人都置身在一片昏暗之中,只有周围一小片地方有着一圈光芒。

  林休忆感觉不知何处而来的力气正温和地进入身体,整个人正渐渐被这种力量充满。

  林休忆以以往从未拥有过的利落起身,倏忽对上了单膝随意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和沈风歇打了个面对面。

  “……”

  “感觉如何?”沈风歇笑着轻声问。

  林休忆有些发怔地看着沈风歇,“……好多了。”

  沈风歇笑意更甚,“那就好。”他换了个姿势,在林休忆面前盘腿坐下,林休忆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好,二人离得很近,稍微一个人往前一凑就能碰到对方,林休忆问:“这是哪?”

  “不清楚。”沈风歇沉吟片刻,回答说:“不过不重要,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

  林休忆满心疑惑,眉心渐蹙,他见沈风歇眼中含笑看着自己,虽然他始终是这副表情,但林休忆却十分清楚,沈风歇面对大多数人时,笑意是不达眼底的,甚至有些时候能让面对这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沈风歇忽然开口:“答应我件事行不行。”

  林休忆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思细腻细,几乎在瞬间发觉不对劲,但依旧往下问:“什么……?”

  沈风歇语气平稳柔和道:“醒来后,带着那本册子,把上面的地方都多走几遍,后面还有空页,你把上面没有的地方都记上去,填满,行不行?”

  林休忆不解地看着沈风歇,心脏怦怦直跳,“……为什么?”

  沈风歇只是笑,周围光芒忽然明灭几下,渐渐暗下来,沈风歇的身影似乎也跟着暗下来,他忽然向前倾身,抱住林休忆,继续道:“答应我,醒来再伴林中鸟,抚琴下棋饮酒听风样样不能落下,听到了吗?”

  林休忆被沈风歇这一拥,似乎又感受到那淡雅的风雨香气,心中那丝不安也随之被放大,想去推开他,“沈风歇,你什么意思?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沈风歇轻拥着他,林休忆忽然有些慌张,他感到害怕、惶恐,声音都有些不自主的抖,“风歇、沈风歇,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说这些?你快说,快说啊!”

  沈风歇似乎轻笑了声,手掌安抚似地拍了拍林休忆的后背,“别怕,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周围白光倏地往林休忆缩去,速度快得当林休忆反应过来时,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刚刚还抱着他的沈风歇。他又回到了黑暗中,好像躺在某个地方,动弹不得。

  好像又过了好久,也好像只是一瞬间,林休忆从那场莫名其妙且让他心慌不已的梦境中脱离,他缓都没缓地猛然起身,发现自己在沈风房里,而房里只有他一人。

  林休忆片刻不停的蹬上靴子,疾步出门。门被他忽然打开,秋风猛地灌进来,林休忆不禁打了个寒噤。

  低着头坐在院里的陆瑾瑜听到动静蓦地抬头,看向林休忆的一瞬间脸色有些发白,眼中似乎有伤心、同情、遗憾和惋惜,双唇碰了碰,好像在思索如何开口。

  陆瑾瑜站起身,朝林休忆走来,极不自然地扯了个笑,“林兄醒——”

  “风歇呢?”不等他说完,林休忆便火急火燎地打断了。

  “他……”陆瑾瑜盯着林休忆,不知如何开口。

  林休忆心里那恐惧似乎涨到了极限,有些气急地问:“他怎么了?!”

  陆瑾瑜不答反问:“你见过他了吗?”

  林休忆一瞬间便明白了陆瑾瑜问的什么,他说的是刚刚梦中。

  陆瑾瑜似乎知道他想的什么,说:“那不是梦,或许是某个法器容器之中,沈兄跟我说他会告诉你,他……说了吗?”

  没有,沈风歇什么都没告诉他,反而说了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话,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敢去捉摸其中意思。

  林休忆脸色瞬间惨白,摇着头,“他在哪?”

  “在屋里……”

  林休忆慌不择路,但听到答案的一瞬间就知道沈风歇在哪,快步绕过陆瑾瑜往自己房间走去。

  陆瑾瑜紧随其后跟着他。

  林休忆来到房门前,忽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推开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林休忆的心凉了一半。

  他跨进房门,朝着放置床榻的方向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端端正正躺在上面的沈风歇。

  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林休忆看着沈风歇宛若熟睡的容颜,短短几步已无数次幻想且祈祷沈风歇能忽然睁开眼看向他,他多想沈风歇只是为他诊治太久而累得睡着了。

  可是没有。

  沈风歇再也不会用那双含水般的桃花眼看着他唤休忆了。

  林休忆走过去,忽然跌跪在榻边,目光在他身上一一扫过,似乎每个地方都不肯落下。沈风歇身着青绿色衣衫,上面留着林休忆抓的血迹和皱褶,除此之外干干净净,放在床内侧的手紧握着今早林休忆赠他的那柄匕首。

  他的眼睛轻阖,长睫安静垂落着,薄唇轻抿,脸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但那神情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

  他筹谋已久。

  林休忆抽了口气,带着一丝哽咽,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沈风歇果然守信,他说过到了他手中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他说过会治好林休忆,他都做到了。他兑现了诺言,满足了林休忆的愿望,带他脱离苦海,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沈风歇最终还是治好了他,但林休忆不知道五年前那个双方都心知肚明、却未宣于口的赌约到底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我欲乘风脱苦海,不料风以寿做筹。

  林休忆终于再绷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嘶哑且声低的悲喊:“啊——!”

  门口的陆瑾瑜不忍心,退出来掩上了门。

  几个时辰前。

  陆瑾瑜一直留意着屋子里的动静,过了很久沈风歇独自出来关了门,拜托了陆瑾瑜一件事。

  沈风歇走到陆瑾瑜身边的椅子坐下,开口就说:“其实多留你这两日是又私心的。”

  陆瑾瑜虽愣了下,但也并未多吃惊,而是问:“林兄怎样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风歇靠在椅子里,抬头仰望万里长空,只答了后半句:“我要他活。”

  陆瑾瑜忽然像是料到什么,问:“所以,你要怎么让他活?”

  沈风歇扭头看向他,“我打算自己当个药引子。”

  陆瑾瑜震惊,瞪圆了双眼,直到这时,他好像才忽然想明白,为什么沈风歇和林休忆都不愿意把心意表明了。

  沈风歇见他这个反应,蓦地一哂,“我总不能分明有办法,还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沈风歇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等他醒了,你帮忙照看一下,另外……”他伸出手,心念一动,手中赫然是一把名贵宝剑,“帮我把临风转交给他罢。”

  陆瑾瑜接过沈风歇的佩剑,似乎是理解沈风歇这个决定,可他是把沈风歇当朋友的,内心多少有些堵闷、悲伤。

  沈风歇又递给他一样东西,“给你师兄炼的药。之前休忆以为废了修为就能摆脱诅咒,所以就自毁了灵核,还断了几处经脉。但没什么用,也好在没被完全毁掉,后来便帮他医好了。这个是改进后的,对你师兄应该有用。”

  陆瑾瑜握紧瓷瓶,道:“多谢……”

  “行了别谢了。”沈风歇又交代了几句,便去做自己的“药引子”了,他背对着陆瑾瑜往屋子走去,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别忘了啊。”

  陆瑾瑜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忽然见沈风歇打开房门再度出来,然而这次不再是一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模样。沈风歇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推开门后没走两步,便忍不住软倒在地。

  陆瑾瑜急忙过去扶人,沈风歇断断续续道:“带……带我去……休忆的房里。“

  陆瑾瑜把他扶到林休忆榻上,沈风歇不断喘息着,陆瑾瑜看出来,林休忆每当发病时都是这个模样的。

  “你……出去吧,休忆醒前……不要进来了……“

  陆瑾瑜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一咬牙出去了,转身还带上了门。

  之后他便听到沈风歇在林休忆房中偶尔发出压抑着的闷哼,和仿佛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房里没动静了。

  再等到林休忆醒来,已经是寅时了。

  林休忆在屋子里守着沈风歇待了很久,日落西山,他才出来。

  “……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林休忆除了嗓子是哭过后的沙哑,其他看不出任何不妥。

  陆瑾瑜把搁在放着林休忆琴案上的临风拿过来,递给他,“这个……”

  林休忆接过来,手指在剑鞘上的临风二字轻轻摩挲着。

  他垂着眸子只字不语,陆瑾瑜有些担心,问:“你还好吧……?”

  林休忆抬眼,眼睛布满了血丝,淡声答道:“放心,他给的命,我不会糟蹋。”

  说罢,便转身回沈风歇所在的屋子了。

  ……

  这两日中,陆瑾瑜没再见林休忆哭过,同时也没再见他笑过,他用灵力保住沈风歇的尸身后,就一副冷淡的模样,一句话也未多说,大多数时间都在屋子里守着沈风歇。

  直到第三日清晨,林休忆告诉陆瑾瑜:“多谢这几日相陪,你还有事要做,就不必再留这里了。”

  陆瑾瑜犹豫着:“那……沈兄他……”

  林休忆自从拿到临风后,就一直佩在身上,身上那股儒雅病弱之气荡然无存。陆瑾瑜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已故的沈风歇的影子,几日中愈渐明显,转身那一瞬间,与行走时的背影更加像。

  只是不知是因为沈风歇换了两人的命数,还是因为林休忆思念故人,仿佛让沈风歇在他身上渐渐活过来。

  他道:“我不信他就这么走了,准备寻一样法器,存住他的尸身不腐,等他回来。然后听他的话,把册子上的地方多走几遍,带着他,再后面几页填满。剩下的……就之后再说罢。”m.33ýqxsś.ćőm

  林休忆想着,或许某一日,沈风歇还能回来,不可一世的神医,不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去了。

  陆瑾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便点点头,“我帮你留意一下。”

  林休忆摇头,“不必麻烦你,我知道哪里有。”

  陆瑾瑜明白了,无妄虽被剿灭,但好歹是当初四大门派之一,积蓄不可能藏在一个地方,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定还放着许多法器财物。

  陆瑾瑜抱拳躬身:“多谢这段时间的照顾,林兄,保重。”

  林休忆点头,回礼,“陆兄保重,祝你早日寻到师兄。”

  陆瑾瑜一定能找到计吟浅,或许有那么一日,沈风歇也会回来,与林休忆一同游遍万水千山,共伴林中鸟,抚琴对弈共酌听风样样不会落。

  ……

  陆瑾瑜当日便辞别林休忆,按照他指的路离开了。

  他负剑行在路上,一步一步,出了林休忆居住的那座山林,途经无妄山,常年不化的冰雪依旧冰冷刺骨。

  大约一年前,他与计吟浅一同被困在这里三日,三日后,他们又在这里被迫分开。过去这么久,师兄,你还好吗?

  陆瑾瑜脚下踩着雪,仿佛又回到了背着计吟浅在风雪中艰难跋涉的那天,只不过此刻背上是轻的,没有人为他阻挡寒风,整个脊背都绷着,但绝不仅是因为冷。

  原本急切的心在此刻也平静下来,他没有因为赶着回去而御剑,反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着,心里好似在执着什么。

  陆瑾瑜走了很久,空旷雪地中忽然停下,环顾四周景象,这是他们最后倒下的地方。又走了很久,来到当初为他们遮风挡寒了三日的山洞。

  陆瑾瑜在洞口外定定地站了许久,才抬足进去。

  洞里出奇的干净,估计是被之后来此的人打扫了。

  陆瑾瑜在的目光从洞中每一处细细地宛若留恋般看过去,那时二人在这里的景象似乎就在眼前,仿佛还不过几日前的事。

  每日安安静静的换药,夜间发烧时沉默无言的相拥,陆瑾瑜出去寻食物时计吟浅的等候,围着火堆翻找出早年趣事给计吟浅听,时不时听他低低地应上一两句……

  心头的滋味不知是甜蜜、酸楚还是苦涩,陆瑾瑜在这里停了会儿,似乎无声叹了口气,决定要转身离开了。

  他踏出山洞、转身、抬头,一瞬间,心跳好像忽然停滞了。

  流云随着风飘行,风夹着微寒的气息拂过衣角、发丝、脸颊,计吟浅看到陆瑾瑜从洞中走出,抬头后猝不及防对上了目光,两个人都愣住了。

  真的好像做梦一样,真假难辨,却让人甘愿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陆瑾瑜似乎抽了口冷气,胸腔随之被填满,他努力寻回自己的声音,问了句有些傻气的话:“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计吟浅看着他,那天携着重伤的陆瑾瑜燃烧灵力与人殊死搏斗时,他那好似哀求、劝说、哄人的话犹在耳边。

  “师兄,别打了,我们走吧……”

  “求你了,停手吧,你带我回去……”

  “带我回家吧……”

  计吟浅看着呆愣在洞口的陆瑾瑜,终于开口道:“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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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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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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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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