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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酒探头从高向低,扫视一周,他问:“赋别哥,你们这里平时都是谁在操持家务啊?没请什么人帮忙吗?”
“哪有那份闲钱啊,都是我和小默轮流打扫。”
周君离将散落一圈又一圈的医书医册,拾进怀里,摞叠,踮脚送上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的最高处,方才腾挪出一把平日里充作书凳的椅子,他热情地招呼宋亭酒:“小酒,过来坐呀。”
宋亭酒摸了摸书册的顶端,仍是干干净净,他惊讶道:“打扫得这么干净?怎么可能?你没骗人?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什么……隔壁屋住的大姐姐?”
“隔壁屋住的是一对儿年过半百的老夫妻,哪来的什么大姐姐呀?”周君离很随意地直接坐上了床,“坐呀,小酒,客气什么?”
宋亭酒点点头,闲不住似的,东瞅瞅,西看看。他探出小脑袋瓜往外望。
这是一处只有极狭窄细长院落的矮檐瓦屋,弯曲如钩子似的夹在前后左右的高门阔户间,辟出的清幽雅静的一小块,院篱以一丛青竹象征性地隔挡,屋前窗栽种小小的一排玉簪花,拉长细长的颈柱,莹玉簇簇,优雅地衔着金蕊。
院落的最中央,摆一口石壁的水瓮,几叶莲叶,几尾小鱼,权作观赏闲趣。
斜角落的阳光充裕处,搭着四层高的竹木药架,更后面的线绳上,晾满了衣服。屋后的木棚壁缝间,有着整个院落除药材外,唯一最值钱的家当,一头代步的小毛驴,正悠闲地干嚼着草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种认真过日子的小家庭的烟火气。
外间,白远默动作娴熟的起灶造火,煮沸旧有的卤汤,舀一勺汤头,兼具色香味,汤汁红亮浓稠,香气四溢,再添入新的佐料,酱油、黄酒、草果皮、桂皮等等,大火滚沸,小火慢炖。卤汤用来卤肉、卤藕片、卤百叶、卤鸡蛋……他将新嫩的菜叶码齐了,按在案板上,按在案板上,咔嚓嚓,哒哒哒哒哒,砍菜狠似剁脑瓜。
灶上热汽翻腾,屋内茶香袅袅。
周君离见宋享酒仍在四处张望,笑道:“别看我们的这间屋子有些小,但好在独屋独院,位置极好,走去哪里都特别的方便。而且,租金要比别处便宜好多。头上有片瓦,大小是个家呀。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从华山跑到江南来了,莫不是又做了什么惹得世叔不开心的事了?”
“哪有,没有啊,就是想你了,想来探望你。”宋亭酒这才坐下,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窗台角落处的一只针箜篮,仍不放心地将问过一遍的话,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什么女人吗?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没有,只我们两个。哦,你指的那个吗?那是小默向隔壁借来的,我胳膊这里开线了,这里,刚缝好,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就先放在那里了。”
“我看看,谁缝的?你吗?赋别哥你还会缝衣服啊?”
“我缝的。”高高大大的身影塞进内室,顿时挤得过于狭窄的屋子,更加的破败不堪,他擦着手,以眼角下视小亭酒,傲然接口道,“我缝的,不行吗?你还想再问什么?你问我啊。”
宋亭酒连连晃头:“没有,没了。白大哥你真厉害呀,连缝衣服都学得会。”
周君离忍俊不禁,忍不住又去揉了揉宋亭酒的小脑袋:“小马屁精,你就铆足了力气拍你白大哥的马屁吧,待会儿他能给你多挟好几筷子肉呢。”
“他想得美。像这种简单的小事,我还用得着别人告诉我做不做得好?哈!那我可真没几分斤两了,风吹鸡毛能上天!”
周君离直皱眉:“咦?我总觉得……大高个儿,你今天情绪很不对啊。你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如果你累了的话,你来休息会儿。”他卷起袖子就要站起来,“今天换我来下厨吧。”
“都不够你添乱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白远默将周君离又摁了回去,“我就是进来问问,谁有什么忌口和不爱吃的。”
宋亭酒立刻举手:“我,我不吃肥肉呀。还有,馍要烤得焦香一些,我喜欢脆脆的,要一口咬下去,耳朵都能听见牙齿咬碎薄面的那种酥脆感……”
“哦?那换你来做?你来吧。你摇头干什么,肉是买给你吃的吗?饭是你做还是我做?我有在问你吗?那你插什么嘴。阿离,你有没有什么不想吃的?”
“……我不吃肥的?还有,馍要烤得酥脆焦香?哦,就这些,没了。”
“行。我给你做,坐等开饭吧。”白远默深深地警告了亲亭酒一眼,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宋亭酒一直目送白远默离开内屋,才稍稍安了些心,他坐提座椅,凑周居离更近了些,轻声轻气道:“赋别哥,白大哥他对我有敌意啊。为什么呀?我说错哪句不该说的话了么?”
连带着周君离也不由自主地细声细气道:“没有吧。而且他平常也不是今天这种模样啊。今天倒有些恢复成他小时候孩子气时的样子了,怪可爱的。没事的,你别去想了,一会儿吃饭时我直接问他,还是说回你的事情吧,你到我这儿来,世叔他们都知道吗?你有记得给他们留下字条什么的吗?”
“我有啊,扔师姐桌子上了。说起我师姐——”宋亭酒赶紧将带来的小布包抓过来,烫手山芋似的往周君离怀里一塞,“我师姐特意为你缝制的,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为我准备的?为什么?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错,给我,你看你看,男式的,外衫,中衣,下裳,短靴。看这衣服上面眼花缭乱的大花,还有这厚厚的靴底,密密匝匝,都是我师姐坐在烛火前,一针一线赶制出来的。有时候大家都睡下了,她还在熬夜呢,肯定是为了能让你在武林大会时……”
“不需要,带走,他衣服够穿的。喂,说你呢,你贴阿离那么近,想要做什么?‘有问焉,则辟咡而对’,你的先生没教过你基本的礼仪吗?长辈问话,幼者要侧头回答,以免口气冲及长者。‘哈’什么‘哈’,那么短的距离,能防得住你的口气吗?退后些,对,坐得再远些。”
“白远默。”周君离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基本的礼仪吗?那么,你是在偷听我们谈话吗?”
二人不约而同转头看墙上,长鞭“惊鸿”就挂在周君离伸手可及的地方。
“没有。”白远默警觉地持平锅铲缩后一步,眼神找向了宋亭酒,“我问问他,你,葱姜蒜芫荽麻椒都能吃吗?”
周君离转头看宋亭酒,宋亭酒连忙猛点头。然后,周君离当着白远默的面,将两扇屋门,推合了起来。
他以背倚门,却忍不住不回头。纸门扇上的高大黑影,重头丧气地离开了。周君离伸手摸向后颈,不觉间又羞红了脸。
“小酒,抱歉啊,小默平时真的不是今天这副样子。”周君离冲宋亭酒歉意地笑,“他因为我长时间没有搭理他,在闹小脾气呢,跟个小孩子似的。并非针对你,我一会儿找他说会儿话就好了。”
“陌生人忽然借住家中,任谁都会不自在的。我不会叨扰太久的。武林大会不是马上要开了吗?明天或者后天,咱们三个一起结伴动身上昆仑山啊?”宋亭酒拍拍腿上的衣服,“我就是专程来送衣服的。比武首日,赋别哥你坐在观战席上,穿上这一套,我师姐见了肯定特别高兴。”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对我提到武林大会?我不去,家中已安排好由大哥代表祖父承邀观战了。”
“你大哥?不是改成你了吗?你没有收到武林盟单独发给你的邀请函?”
“没有。妍儿来信时曾提到过,祖父吩咐大哥提早动身,因为大哥不是素来与昆仑的林大哥交好吗,算算日子,大哥可能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抵达昆仑山了,没有听说需要我随同前往啊。”
“不是随同,是改成你了,你不知道?江湖上都传开了,我们远在华山都听说了。”
“知道什么?”
“周爷爷,就是你祖父啦,对外公布,把下一任家主位置传给你了。”
“什么!为什么?大哥呢?”
“看来你消息真够闭塞的啊。我告诉你吧——从哪说起好呢?有了,你知道吧,李盟主家的芸儿姐姐,不是自打娘胎起,就得了一种挺难缠的病吗?”
“这个我知道,芸姐患有先天心疾,一向由祖父诊治照料。”
“就是这个。你大哥背着你爷爷偷改了芸姐的药方。都说当时如果不是有众人拦着,你大哥险些会被周爷爷当庭打死。”
“决无可能,以我对大哥的了解,大哥决不是那种没有把握就敢乱改药方的人。更何况这药方,还经过祖父长久锤炼和拟定,行之有效的。”
“这些更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是为了一味药材,起了争执。林大哥,就是你刚提到的昆仑山的林恩山大哥,他不是芸儿姐的未婚夫吗?好像就是他,九死一生的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宝物,但是好说歹说,周爷爷就是不肯采纳,反倒斥责你大哥他们二人是被鬼迷了心窍,心术不正,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李盟主也断然拒绝了,这才有了后面那些事情。”
“如果所谓的宝物诚如祖父所言,并不适用,大哥更不可能会点头应允了。不行,我要回一趟周家。”
“你还回去干什么啊?你们家正乱着呢。你应该跟我上昆仑山去。武林盟内喜欢你的那些伯伯叔叔们都说了,这可是你乘势而起扬名天下的绝佳机会呀,他们会看在家师的面子,助你一臂之力的。”
“等一会儿,我并没有应承下这件事,即便大哥去不了,周家也可以派其他人去。我不愿去。”
“可是,为什么啊?”
“说出来你或许会觉得我的想法幼稚吧。不过,我总认为,不小心受了伤、得了病,请大夫治愈,是件稀疏寻常的事情,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但是,无病无灾,主动招致伤痛,该怎么形容好呢?我学医的初心并不在此。相比到武林大会上替人包扎,交换赞赏,我还是更愿意……”
“那你让我师姐怎么办啊?像你这种幼稚可笑的想法,像你这种只考虑你自己的想法,你有替我师姐考虑过吗?你知道我师姐在背人处曾偷偷抹过多少次眼泪吗?”
“……这件事情,同你师姐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究竟为什么一直推迟婚期不肯跟我师姐痛快地成亲,还不都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接受家中的资助。可以啊,你可以拖,你可以等,你可以耗到两鬓花白彭祖千秋直到在江湖上站稳脚跟为止,但是我师姐她耗不起啊。你知道其他人都在怎样悄悄议论她吗?他们说,即便她能代表师门出战能怎样,能力再强又怎样,貌若天仙又怎样,还不是个被夫家多次拒娶的老姑娘!这些恶毒的抵毁都是你害的!”
“胡说八道,耳食之谈,是你师姐……”
“咣!”木扇门被一脚踹开,门外,白远默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
“你说你师姐是阿离的什么人?”
“未婚妻。我师姐是赋别哥明媒聘定的未过门的……”
“滚出去。从哪来,滚哪去。”
周君离从僵直的状态,一点点转头,看向门口,他轻轻道:“小默,小酒说的都是真的。”说完,拍拍宋亭酒的肩头,“小酒,你先到外面稍待一会儿,我有话要与你白大哥谈。”
直挺挺的冷硬石雕,不避不让,像是气到发疯,却有苦倒不出,只能努力忍住了,不低头。
周君离伸出手,想抓住他:“小默……”
白远默向后一躲。
这一躲,好似剥落反常,他又恢复正常了,
于是举高手中的酒坛,晃晃,轻松地笑道:“阿离、先生,我去打酒回来了。他一边慢慢弯腰,将酒坛子放在地上,一边笑着问道,“原来你已有婚约对象了啊?”
“嗯。小酒说的,都是真的。”像是生怕白远默无法理解一般,周君离刻意放缓语速,“我会依聘仪迎娶她进门,她会见我未来的妻。”
“是吗?那以后都会有人照顾你了吧?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既然你不需要我了,我继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回家乡去。胞妹即将长成大姑娘了,族人要替她庆祝,因为我不在,一直拖到现在。本来有意邀你同行,不过看来,你还有其他——比我更重要的事。”
白远默又慢慢地重新站直了,他的一双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周君离,一字一句道:“先生,阿离先生。对你自小带到大的唯一学生,先生都没有几句临别赠言吗?”
“马上就走?这么急?”悬了半天的手,垂了下去。周君离扬起一个特别明媚的笑脸,“你要回家吗?很好啊。我就祝你一路平安吧。正巧,我也要回家了,不如明早我们一起出发吧,我还可以多送你一程。”
半分留恋和不舍的意思都没有。
白远默甚至连赌气的表情都来不及藏好,已猝不及防地怔在了那里。他就那样,发不出声音来的,一直的、一直的盯看周君离……最后的最后,竟然气到连饭都不吃,直接摔门走了。
他一直所混到快中夜时才翻墙摸了回来,招摇地沾满了形形色色的胭脂水粉。
房间内,只剩睡到不醒人事的宋亭酒,呼噜连天,五短的小身板,横过来,占满了整张双人床。
床脚,两只已打包好的行李,就像两个分道扬镳的人,谁也不挨着谁。
白远默忿忿地朝两只行李各踹一脚,踹作一堆。他找了一周,没找到周君离,最终,在院落后面的驴棚内,听见了无声的啜泣。
昏黄摇晃的手提灯下,周君离大把大把地替小毛驴添豆粒,边添边吧嗒吧嗒落眼泪:“你多吃一些,吃多一点,吃好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陪大高个儿走远路。”
他喂完了驴,换成喂自己,一仰脖,咕咚咕咚灌进去好几口酒,喝完酒,又强行抱住忙着嚼豆子的驴子的脖颈,眼泪一涌再涌:“山高水远,此生或许不见。阿胶你要替我照顾好他,我也只能将他托付给你了……他想让我留他,我怎么能留他,拦住他不许他回家吗?”
眼泪打湿了小毛驴的颈鬃,小毛驴不舒服地直甩头,欲挣脱,周君离却死死地抱紧了,不准小毛驴离开。
“阿离。”
周君离吓了一跳,仰望的眼里仍含着泪水,待反应过来是白远默时,急忙背过去,三两下擦干眼泪,再转回来,极其镇定地站起身:“小默,你回来了啊,行李我都替你整理好了——”
他的视线忍不住一眼接一眼,落向白远默身周,分明已看清自远默是在哪里鬼混到这个时辰的,但他刻意别开脸,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去问,而是问了其他的:“韩途,他知道你家乡在那里,是吗?你还有一些东西,我可以托他替你带过去吗?”
“阿离,为什么要哭?”白远默曲指勾掉周君离残存的泪珠,放在唇边,吮吻,他笑了,“你是舍不得我吗?”
周君离骇然地瞪大了双眼,惊慌一瞬,马上抬手擦了擦眼睛:“我没有哭。”
他低头看小毛驴,极小心地与白远默拉远了一步的距离:“会舍不得。你也是,它也是,这些年的朝夕相伴,相处久了都会有感情的,当然会舍不得了。”
“如果我再次郑重地邀请你,随我一起回到我的家乡,我会将你介绍给我的族人,为你修建独属于你的居处,你愿意答应我的邀约吗?”
“不行啊,我去不了。”周君离苦笑着,再拉远一步距离,“我的家里出了些事情,需要我回去一趟。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跟着韩途他的商队去找你的,我还没有到过大漠呢。”
“我希望仅我们两个人。或许,我可以先陪你回你家,再换你陪我回我家。阿离,我希望能携手我此生唯一的伴侣,回到我的家乡,介绍给我的族人。你愿意成为我此生的这个‘唯一’吗?”
“小默你又在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你看都这个时候了,明早我们都要早起,不如赶快回去歇息吧。”
白远默伸手撑墙,拦下周君离:“你不敢听我将话说完?”
“小默,别再说这种孩子气似的傻话了。我说过,乾为天,坤为地……”
“……男为阳,女为阴。天地对应,男女呼应,只有男女互补,才合乎生生不息的天道规律,我知道,阿离,我已经能背下来了。”白远默逼近一步,“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总对我重复这句话呢?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只是接受不了竟会对我、你对同为男人的我,产生了爱意。你试图说服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白远默,不许胡说,你越说越没道理了。”
“没什么道理,但是我没有胡说。阿离,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不对,也不该这样说,应该是——我爱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起,我一直都爱你。阿离,我爱你。
“你说完了?”周君离脸上犹有泪痕,眼睛红通通,鼻头红通通,无比地惹人爱怜,却说出了比钝刀子割心还更令人钝痛的话,“男人与男人间不会有‘爱’,只能说是更亲密一些的‘友情’而已,你别混淆了。”
“看来无论我再说上千次万次,还是会得到同样的回答啊。你不愿意承认你也爱我,我不强迫你。阿离,我可以闭口不谈,只要你允许我默默地爱你,跟从前一样就好。”
“我是不可能让你对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事情,抱有无谓的希望的。小默,或许一开始起,我们就都错了。你回你的家乡去吧,距离远了,感情自然就会跟着淡了,到时候,你就会逐渐忘掉这份你误以为是‘爱’的错觉了。你走吧,一路珍重。”彡彡訁凊
“哈哈,阿离,你还真是绝情啊。看来是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什么?”
“阿离,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月亮吗?‘月亮升处是归乡’,这是我们故乡的语言。祭天老师说,月亮升起的地方,指明了孤狼奔赴的方向,穿透月芒,触摸得到对方眼底的微笑或忧伤。”
“什么意思?”周君离下意识的随着白远默的话意抬首望天,“今晚并没有月亮啊。”
转回头,一下落进了白远默深邃的眼睛中。
银灰色的眼眸,莹莹漾漾,泛着异样流淌着的银芒,瞳孔凝锥,像是能够吸入灵魂的深渊。
周君离凝视着深渊,神识越飘越远,眼神越来越迷蒙,于高处倒悬于深渊……直至,徒剩一具空壳似的,站着。
“阿离,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说你今生只会喜欢我……不,说你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
“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
“那么,吻我吧。”
空洞洞的躯壳,睁着空茫茫的眼睛,机械地踮起脚尖,毫无感情地在失去温度的鲜红嘴唇上轻轻沾了一下。
白远默兀自忍耐持续袭来的剧烈头痛,深情地回抱周君离,开心地笑了:“我都知道了。阿离,我爱你。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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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唐三对于时间、位置、距离的把握非常精确。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一身唐门绝学,也有着三阶的玄天功修为。可是,狼妖天赋异禀,身体强大,正面对敌的话,自己未必是对手。尤其是他年纪小,气血不足,肯定无法久战。如果不是那变身人类强杀了一头狼妖,面对两头三阶狼妖他都未必会出手,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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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一旦他出手,就必然要命中才行。
狼妖此时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所以,直到唐三的手掌已经拍击到了他的眼睛侧面时,他才惊觉。猛的一扭头,狼口直奔唐三咬来。
唐三的另一只手却在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借助自己身形瘦小的方便,一拉狼毛,改变了自己的方向。几乎是贴着三阶狼妖胸口的位置一个翻转就到了狼妖的另一侧。
右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玄玉手催动,令两根手指闪烁着洁白的玉色,闪电般刺向正回过头来的狼妖眼睛。818小说
“噗!”纤细的手指几乎是瞬间传入温热之中,论身体强度,唐三肯定是远不如这三阶狼妖的,但被他命中要害,同级能量的情况下,就再也没有侥幸可言了。
玄天功在玄玉手的注入下,几乎是旋转着掼入那狼妖大脑之中。以至于狼妖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瞬间爆开,大脑已经被绞成了一团浆糊。咆哮声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般嘎然而止,强壮的身躯也随之向地面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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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脚尖在他身上一蹬,一个翻身就落在了较远的地方。
这一击能有如此战果,还是前世丰富的战斗经验帮了他。孩童瘦小的身躯和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再加上那三阶狼妖正处于暴怒之中,感知减弱。
正面对抗,唐三的玄玉手都未必能破开狼妖的厚皮。可是,眼睛却是最脆弱的地方,被刺破眼睛,注入玄天功能量,那就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双脚落地,另外一边的三阶狼妖也已经没了动静。唐三这才松了口气。他没有急于去查看那人类,而是迅速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在地面,倾听周围的动静,看看还有没有追兵追来。
以他现在的实力,正面对抗三阶狼妖都很难,技巧再好,幼小的身体也太孱弱了。一旦被狼妖命中一下,很可能就致命了。刚刚那看似简单的攻击,他其实已是全力以赴,将自身的精神意志提升到了最高程度。
周围并没有其他动静出现,显然,追杀那能够变身人类的,只有两名三阶狼妖而已。这也让唐三松了口气,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是选择逃离了。
他这才走向那名人类,同时也保持着警惕。
当他来到那人近前的时候,顿时发现,那人身上之前生长出的毛发已经消失了。令唐三的心跳不禁增加了几分。
以他幼年的处境,和那变身人类又非亲非故,之前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不出手,等狼妖离开。可他还是选择了出手。一个是因为这被追杀的是人类。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刚刚的变身。
在唐三原本的斗罗大陆世界之中,就有一种拥有兽武魂的魂师,能够具备类似的能力。还可以通过修炼兽武魂而不断成长,变得强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的能力,对于他来说,要是能够学到,对自身实力提升自然是大有好处的,也更容易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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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引驾行(二)免费阅读.https://www.33yqxs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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